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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西北的冬日异常的冷, 皑皑白雪铺满整个山头,整个澄州府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肃杀而冷清。所幸, 三九隆冬天已经走到了尽头, 年关将至,不日便要迎来开春。因此沉寂了一个冬日的澄州府也因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再次恢复了生机。
在澄州府的西北角有一座大宅子, 宅子面积不小,气势磅礴,门口牌匾上的“贺府”两个烫金大字写得方正铿锵。
随着清晨的第一缕日光照耀在朱红色的匾额上, 贺府也逐渐热闹了起来。
府中上下都在为了即将到来的新年而井然有序的忙碌着。有家丁正架着梯子往两扇朱红大门上贴春联,娇俏的丫鬟们笑笑闹闹着贴窗花。门内,有簌簌的扫雪声不时想起。门外, 停着七八辆马车,车上装的都是从各地置办的年货。贺府人口多,要置办的年货自然也比普通人家要丰盛。
管家拿着单子正在验收货物,核对无误后便招呼府里下人来卸货。不多时就从府里出来十几名身形健壮的家丁来帮忙卸货。
年迈的管家便在一旁盯着,边时不时叮嘱一两句“小心着些,少爷专门去江南找人定做的瓷器, 可别给摔了
“悠着点这些都是老爷从各地给小少爷搜罗的小玩意儿, 弄坏一样小少爷非跟你急不可”
老管家虽说唠叨了一些, 但是已经伺候了家主大半辈子, 下人即便心里烦躁但也没人敢跟他顶嘴。
就在这时,一道小小的身影从人群中挤出, 颤颤巍巍地跑了出来。老管家瞧见了,原本不苟言笑的严肃脸登时笑成了一朵花,眼角的皱纹随着呵呵的笑声一颤一颤。
“小少爷,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冷, 快回屋去吧。”老管家朝着那个小身影快步走过去,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格外温柔,生怕说话声音太大吓着那个小小的人儿。
顺着管家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是一个三岁左右的孩童,小孩儿长得白白嫩嫩,圆溜溜的大眼睛,脸颊肉嘟嘟的十分可爱了。数九寒天,那孩子被裹得十分严实。脑袋上戴着一顶虎头帽,脚上一双麂皮小靴子点缀着价值不菲的翡翠,身上穿着一件厚厚的素色棉袄,外面还套了件红色的棉马甲,让原本就有些肉嘟嘟的小家伙显得愈发圆润了,就像个圆滚滚的小雪球。
西北气候干燥,风沙常年不断,因此这里的人皮肤都比较粗糙,但是这孩子却长得十分水灵的,那肉乎乎的小脸蛋就跟剥了壳的水煮蛋似的白白嫩嫩,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白得过头了,五官也比一般的孩童的立体分明,让他显得有些特别。虽然黑发黑眸,但五官的异域特征十分明,明显就是汉人与外族所生的混血小孩。
不过澄州府中常年有不少异域商人进进出出,也经常会有汉人与外族通婚的事情发生,因此对于这种混血小孩澄州府的百姓早已见怪不怪了。只不过这小孩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难免会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这孩子性子很安静,跑到大门口后就站在角落里不动了,安安静静地望着远处,脸上的表情淡淡的,有着超出年龄的沉静气质。一双乌溜溜的眸子明亮澄澈,暗含着隐隐的期待,似乎是在等待什么重要的人。
老管家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伸手将他戴歪的虎头帽轻轻扶正,柔声问“小少爷,站在这里是要等什么人吗”
小娃娃这才将视线收了回来,看了眼老管家,伸出短短的小胖手指了指远处,软声软语地道“等哥哥姐姐。”
老管家失笑,温柔解释道“大少爷和大小姐还要几日才能到呢,小少爷你现在在门口等也等不到呀,咱们先回屋去好不好”
小娃娃不高兴地嘟了嘟嘴,躲过了老管家伸过来要抱自己的手,走到另一边执着地继续等。站了一会儿大概是站累了,他蹲了下来,双手捧着小肉脸,一眨不眨地盯着远方,大有等不到人就一直在这里等下去的架势。
这可把老管家着急坏了,外头这么冷,西北的风又烈,吹在脸上就跟刀刮似的,把自家小少爷这滑溜溜的漂亮小脸蛋吹坏了可咋办呀。可是自家这位小少爷,别看年纪小,性子却是好些固执,对于认定的事,除了家里几位主事的,谁劝都不听。
就在老管家为难之际,又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来人长身玉立,披着一件白色的狐裘披风,五官俊美,表情淡漠。
老管家瞧见了,正要站起来行礼,那人却抬手制止了他,又轻轻挥了挥手,让他去忙自己的。老管家点了点头,悄声离开了。
蹲在地上的小娃娃还在认真的盯着空无一人的远处,并没有注意到老管家的离开。突然一双大手轻轻将他抱了起来。小娃娃被吓了一跳,眼睛都瞪大了,急忙扭回头,看清楚来人后却又重新放松了下来,娴熟地在那人的怀里转了个身,伸出双手抱住了那人的脖子,又将小脸蛋贴在那人的脸颊上,委屈巴巴喊了一声“爹爹。”
贺泽玺抱着儿子小小的身体,轻轻拍了拍他的小屁股,轻声问“站在这里做什么”
“等哥哥姐姐。”小娃娃回答得奶声奶气,语气里还透着小小的失落。
贺泽玺抿成直线的薄唇在听了儿子的回答后微微向上弯起一个弧度,他用披风裹住儿子,解释道“哥哥姐姐要过几天才能到,先跟爹爹回去吧。”
“不要。”小家伙把小脸一扭,固执地要继续等。
贺泽玺有些无奈地问“哥哥姐姐不来你就要站在门口一直等”
“嗯”小雪球似的小孩坚定地点了点头,委屈地嘟起嘴,露出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想哥哥姐姐。”
贺泽玺轻叹了口气,无言地轻轻拍着儿子的背。
身后有轻浅的脚步声在靠近,未等贺泽玺回头,就先闻到一股熟悉的冷香,心里了然便未回头去看。
那人走到贺泽玺的身后,伸手把孩子抱了过去。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伸进怀里,掏出一把小巧的木头匕首,递给了小孩“这是阿汲哥哥送给你的玩具,他亲手做的。”
小家伙听见了哭丧着的小脸瞬时绽放了光彩,兴高采烈地接过匕首。将那把普普通通的小刀翻来覆去欣赏了好几遍后他小心翼翼地藏进了怀里,就好像在珍藏稀世珍宝一般。藏好宝物了他才仰起头,高兴地问“爹爹,哥哥他们到了吗”
“还没有,”莫珈道,“这是哥哥和信放在一起提前送过来的。”
小家伙一听表情登时又黯淡了下去,不过如今有了哥哥亲手给他雕刻的木头匕首作为慰藉,总算没有再哭出来。
贺泽玺总算松了口气,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扭头问莫珈“什么信”
莫珈掏出怀里的信递过去“这是半个时辰前刚送到的。”
想起那对顽皮的侄子侄女贺泽玺就头大如斗,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边拆信边自言自语道“那俩孩子不会又做什么坏事了吧。”
莫珈轻扯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浅笑。
贺泽玺快速浏览过信上的内容,看完不禁深深叹了口气,摇头叹道“那两个顽皮孩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信是远在北方草原的拓跋泓写的。
自从贺骁父子先后辞官离开京都,回到西北定居之后,与拓跋泓一家的来往就愈发频繁。澄州府距离掖揉王廷路程不算太远,快马加鞭的话三日便能到,因此这些年来,每到安陵的新年,拓跋泓都会带着家人从掖揉赶回安陵和父兄一起过年。
按照往年的惯例,拓跋泓一家都会在除夕的当天抵达澄洲,然后在家里住上三天就又要赶回掖揉了。毕竟拓跋泓是一国之君,也不能长时间离开自己的国家。
距离除夕还有小半月的时间,照理来说,拓跋泓一家此时还在掖揉尚未动身。只可惜,有人先等不住了。
提起拓跋泓和明珩的那一对儿女,真是让他们又爱又恨。两个孩子如今已经七岁了,生得聪慧伶俐,十分讨人喜爱。而且继承了贺家的武学天赋,小小年纪身手十分了得,打遍草原无敌手。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两孩子小小年纪在武学上就小有造诣,两个孩子的性格也十分的勇莽,一天一天的,不是在闯祸就是在闯祸的路上,把两位老父亲气得天天追在两人屁股后头揍。
前些日子,兄妹俩闹过头险些闯下大祸,拓跋泓一气之下硬着心肠罚两个孩子禁足了整整两个月,直到最近才因为即将要到安陵的新年才被解禁。
明珩知道拓跋泓这次是真的生气了,直到现在还余怒未消,所以在两个孩子结束惩罚后还特地把他们叫到跟前,语重心长地告诫兄妹俩这段时间乖一点,别再惹爹爹生气了。兄妹俩当时还答应地特别好,态度乖巧又真诚,结果一转头留下一封信就乐颠颠跑了。
当时明珩正搂着拓跋泓试图为一对儿女说些好话让他尽快消气。结果他前脚刚好不容易哄好媳妇儿了,后脚小扇子就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夫夫俩看到那熟悉的信封以及信封上那几个更加熟悉的字,齐刷刷地眼皮跳了跳。
紧接着,他们就听小扇子说出了那句听了不下百遍的话。
“大汗、殿下,大皇子和大公主又又又留书出走了。”
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后夫夫俩又异口同声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息。
小扇子拿着那封信,脸上的表情也十分复杂,既哭笑不得又夹杂着几分无奈,但唯独没有担心焦急。
讲真的,若是一幕戏隔三差五就要演上一回,而且一演就是四年,任谁都会麻木的。
明珩和拓跋泓在听闻儿女留书出走后表情也是十分平静。明珩淡淡说了一声知道了就接过信放在桌上,连拆都没拆开。
拓跋泓倒是拆开来快速浏览了一眼,只见信上写着
父汗爹爹,哥哥想汤圆弟弟了,我先带他回安陵啦。对了,哥哥说他把送给弟弟的木头小刀落下了,你记得带来呀。
阿依勒留。
拓跋泓看完发出一声轻笑,把信纸举到明珩面前晃了晃,慢悠悠道“你女儿说哥哥想小汤圆了才先带他回安陵去了,你信吗”
明珩也笑了起来,出于对自家儿女的了解,他十分笃定地说“阿尔普想弟弟我当然相信,不过提前回安陵这事十有八九是阿依勒怂恿的。兄妹俩哪次闯祸不是那丫头带的头这丫头也不知道像谁,越大越虎,你看看她做的那些事,哪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
拓跋泓淡定地拍拍他的胸口,对于这个比汉子还汉子的女儿,他已经放弃了挣扎,只要女儿平安健康,她爱咋样咋样。
明珩却一直执着地想让自家女儿成为一个大家闺秀,如今也依然在坚持。同时他对于拓跋泓做了逃兵的行为提出了严肃的抗议,指责他“你居然叛变”
拓跋泓冷静辩解“不是叛变,我只是,想开了”
而此时,已经被拓跋泓允许野蛮生长的草原上最尊贵的公主拓跋明菡正骑着自己心爱的宝驹带着哥哥驰骋在前往安陵的路上。
从王廷到安陵的这段路途一路都是热闹的城镇,而且沿路还有不少驿站和守城将士,几乎不存在什么危险,况且,这条路兄妹俩已经独自走了四年了,十分有经验,沿途的守城将士也都认得他们,
因此明珩和拓跋泓并不是很担心兄妹俩,也没有组织人马去追。不过拓跋泓还是给身在澄州府的兄长贺泽玺飞鸽传书了一封信,跟他说明了事情缘由,托他先代为照顾孩子们几天,同时又将儿子落在王廷的送给弟弟的礼物也一并寄了过去。
安排完一切之后,夫夫俩便心安理得地享受了几天的二人时光,准备按照原计划,在距离除夕的前三天再动身前往安陵。
贺泽玺看完弟弟写来的信,算了算日子,对莫珈道“以汲儿和菡儿的脚程大概明后天就到了,这两天你多留意一些,去城外接一下他们。”
“我知道的。”莫珈颠了颠肉墩墩的儿子,对贺泽玺道,“起风了,进屋吧。”
“嗯。”贺泽玺给莫珈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顺手牵起了他的左手,抬脚往里走。
小汤圆被爹爹抱在怀里,这一次倒是没再嚷着要在门外等,不过还是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远方,皱着小眉头问莫珈“爹爹,哥哥姐姐呢”
莫珈将儿子的脸贴在自己的胸口,用自己的身体给儿子挡风沙,轻声道“哥哥姐姐过几天就到了,到时候爹爹带你去城门口接他们,好不好”
“好哦”小家伙总算高兴了,眉开眼笑地在莫珈的怀里扭来扭去。
贺泽玺看着活泼可爱的儿子也忍不住微微一笑。这时,却听莫珈淡声说道“一个孩子终归还是太孤单了。”
贺泽玺愣了一下,扭头看他。莫珈却低头看着儿子,蓝色的眸子里有些心疼意味。似乎是感觉到了贺泽玺的目光,他扭过头,道“昀儿没有兄弟姐妹,明汲明菡又待在草原上,来回不便,咱们儿子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待着,肯定是太孤单了才这么想念哥哥姐姐。”
贺泽玺低头看向正小心翼翼翻玩着木头匕首的儿子,目光也染上了一丝心疼。其实莫珈说的这些,他也十分明白,特别是他自己本身就是有兄弟,最为清楚儿时有兄弟姐妹相伴成长的幸福。每次看到儿子独自一人蹲在地上玩的孤单的小身影他就忍不住心疼,可是,以他和莫珈的情况而言,再要一个孩子实在是太难了。
能拥有昀儿都已经是他们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和莫珈同床共枕也有四年有余了,贺泽玺如何会不明白莫珈的想法,只是种种的现实难题让他暂时并不想考虑再要一个孩子。于是在莫珈期待的目光下,他还是淡淡摇了摇头,道“孩子的事再说吧,有昀儿一个我已经很知足了。”
莫珈眼中闪过一抹失落,然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点点头道“好吧,都听你的。”
贺泽玺微微一笑,握紧了那双纤细的手掌,宽慰道“等汲儿和菡儿来了,昀儿就不会孤单了。”
莫珈还是有些在意“可他们总有离开的一天,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贺泽玺并不是太担心,冷静道“其实这个问题解决起来也并不难。若是担心昀儿一个人待着会孤单,我们也可以带他去草原住上一段日子。”
莫珈思索了片刻,觉得这倒是个办法,而且说实话,他这些年来一直跟着贺泽玺在安陵生活,草原都很少回去了,还挺想念的,若是能时不时回草原住上一段时日也不错。想到这里他轻轻戳了戳儿子的小肉脸,问他“昀儿想不想去草原玩”
贺昀小朋友以前也跟这两位父亲去过几次掖揉,因此知道草原是什么,闻言眼睛都亮了起来,高兴地直拍手“想啊想啊草原有哥哥姐姐和叔父。昀儿想去草原玩”
莫珈微笑着点点头“好,那等过完年昀儿就和哥哥姐姐去草原玩好不好”
“好啊好啊”
闷闷不乐的一早上的小家伙总算是被两位父亲联手哄好了。
因为不知道侄子侄女究竟哪天到,后面的两天,莫珈每次吃完饭就会去城门口等上一会儿,某位等哥哥姐姐等得望眼欲穿的贺昀小朋友自然是积极争当最先见到哥哥姐姐的那个,所以天天跟着爹爹去城门口接人。
一直到第二天,小家伙总算是接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哥哥姐姐。
拓跋明汲和拓跋明菡兄妹俩是在贺泽玺夫夫俩收到信的第三天傍晚到达澄江的。冬日的夕阳落得快,莫珈吃过晚饭后抱着儿子例行上城门口接人,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天上还有灿金色的余晖,等他们到了城门口夜幕却已经缓缓垂落了。
光线昏暗,远方的视野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莫珈微微眯起眼盯着城门口那条笔直空旷的大道,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两个孩子,心里不禁有些担心。
兄妹俩的坐骑都是能日行千里的宝马,按照以往的情况,从掖揉出发,基本上在第三日的下午就能达到澄江府。然而这次却比以往晚了将近三个时辰,难不成是路上出事了
莫珈越想越担心,就在这事,趴在怀里呼呼大睡的儿子突然清醒了过来,盯着黑漆漆的前方呆呆念叨了一句“来了”
莫珈一愣,低头问儿子“什么来了”
“哥哥姐姐”小家伙的视线依然盯着远方,神色越来越激动。
莫珈抬起头,果真就见不远处一道火色的身影缓缓撕开了夜色,骑着一匹汗血宝马朝着城门的方向疾行而来。那是个明媚娇俏的少女,七八岁的光景,却已经出落地亭亭玉立,初显美人模样。披着火红色披风的少女骑着马,眼神坚毅,英姿飒爽,宛若凯旋的女将军。
她的身后紧跟着的是一匹白马,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莫名有些贵气。而坐在马身上的是位少年,也只有七八岁,披着条黑色的披风,五官俊秀,虽然面容稍显稚嫩,然而眼神坚定锐利,恍若君临天下的帝王。
莫珈直到看到一红一黑两道身影才总算松了口气。怀里的儿子却已经激动地手舞足蹈,挥舞着小手脆生生喊了一嗓子“哥哥姐姐”
正在赶路的少年少女听到熟悉的小奶音登时收紧了缰绳,默契地一同抬起头看向城楼。在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容后,兄妹俩又默契地同时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挥舞着右手大喊“伯父,小汤圆”
莫珈淡淡点了点头,抱着儿子飞身下了城墙,落到了兄妹俩的身边,问“这次怎么这么晚”
兄妹俩下了马车,先规规矩矩地跟莫珈行了个礼才解释道“路上发生了点意外,伯父是在等我们吗\quot
“嗯。”莫珈脸色淡漠,语气倒是比以往温和,解释道,“你大伯父不放心,让我出来接你们。”
拓跋明菡挑起下巴,得意笑道“以我们兄妹俩的身手还怕被人欺负了去”
莫珈对侄女的这番话倒是挺认同的,点了点头,道“先回家吧。”
“好。”兄妹俩也没有上马,牵着缰绳跟着莫珈慢悠悠朝贺府走去。
拓跋明汲早在刚见面的时候就把弟弟抱到了自己手上,此时他正一手牵着马,一手抱着弟弟。
“小汤圆,有没有想哥哥呀”
“想的”小汤圆奶声奶气地回答道,又觉得光用语言无法表达自己的想念之情,搂着哥哥的脖子亲亲密密地蹭脸,把拓跋明汲蹭地眉开眼笑。
拓跋明菡有些眼红,等哥哥蹭过了就伸手抱过小团子,掐了掐弟弟的小脸蛋,装做不开心道“只想哥哥不想姐姐呀”
“想的姐姐也想的”小汤圆赶忙又抱着姐姐蹭脸,生怕姐姐不开心。
拓跋明汲和拓跋明菡都特别喜欢这个小了他们四岁的小堂弟。兄妹俩第一次见到小堂弟的时候,小堂弟还是襁褓中的婴儿,小小一只,长得白白胖胖的,跟个小汤圆似的。于是兄妹俩就给小堂弟取了个小名小汤圆。后来兄妹俩发现,他们这个小名还真没取错,小堂弟就跟小汤圆似的又软又糯,可爱得不得了。兄妹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把小堂弟当成小面团子又搓又揉。
拓跋明汲兄妹俩跟着莫珈回到了贺府,贺泽玺还未睡下,一直在前厅等着。兄妹俩见到他都显得特别高兴,争先恐后得去抱他。
贺泽玺天性冷淡,平时很少有人敢与他亲近,但拓跋明汲和拖把明菡特别喜欢这个与自家父汗长得一模一样的伯父,而且他们丝毫不惧怕自家伯父那让人退避三舍的冷淡气质,每次见到他都会黏上去又抱又蹭的。
也正因为如此,贺泽玺也格外疼爱这一对侄子侄女。他揉了揉兄妹两的脑袋,柔声问“晚饭吃过了没”
“吃过了。”拓跋明汲回答道。
贺泽玺点点头,又问“这次怎么这么晚”
“路上发生些状况。”拓跋明汲也不隐瞒,解释道,“我们昨天赶路的时候瞧见一只雪狼在追捕一对雪狐母子,我们看到的时候雪狐妈妈已经断气了,就顺手救下了雪狐宝宝。后来又找郎中给它治伤这才耽误了些时辰。”
“你们救了雪狐”贺泽玺问,“那雪狐呢你们放归雪山了吗”
“没有,那只雪狐好小只,而且伤得很严重,把他放回雪山肯定活不下去,我们就把他带着了。”拓跋明汲边说边解下披风,只见他的腰间还绑着一个腰包,而包里正蜷缩着一直雪白的小狐狸。”
小汤圆瞧见了激动地叫了起来“呀小狐狸”
拓跋明菡把小狐狸抱出来,笑着递给了弟弟,又扭头对贺泽玺道“伯父,我们想把这只雪狐送给小汤圆,可以吗”
贺泽玺倒是没意见,有只宠物陪儿子或许也就不会这么孤单了。
小汤圆听说这只小狐狸以后就是自己的,可把他高兴坏了,抱着小狐狸又亲又蹭。小狐狸也不怕生,伸出舌头舔了舔新主人的小手指。
天色不早了,贺泽玺心疼侄子侄女赶路累了,带他们见过祖父之后就让他们回屋休息了。兄妹俩还要在家里住上小半个月,关心的话也不急在这一时说。
当天晚上,小汤圆便果断抛弃了两位父亲,抱着小狐狸钻进了哥哥的被窝里。
后面的几天,小汤圆就做起了兄妹俩的跟屁虫,幸福得都快忘了两位父亲了。贺泽玺和莫珈在最初短暂的失落过后,很快就坦然接受了,甚至还有些享受这种状态。孩子不用带,他们就有了更多的独处时光。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小汤圆跟在哥哥姐姐的屁股后头,每天都过得很开心,而莫珈和贺泽玺无人打扰,也每天过得很开心。
开心的日子持续到第四天的时候,拓跋泓和明珩夫夫俩终于从草原赶过来了。而此时,也已经是除夕夜了 。
拓跋泓和明珩回到贺府,先去见过贺骁。贺骁如今六十多了,精神依然矍铄,不过自从辞官之后他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平时种种花养养鱼,含饴弄孙,倒也悠闲。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年夜饭。贺骁坐在主位上,看着两位儿子及其各自的家属,不禁有些动容。放在以前,这一幕场景是他想都不敢想的。自从贺瑾年跟着拓跋戎煜去了草原,他们家的年夜饭就再也没聚齐过。贺家原本就人丁稀少,贺瑾年走后,这顿团圆饭就愈发冷清。之后贺老将军也病逝了,后面很长一段时间,他们的团圆饭只有他们父子三人。偏偏三个人里,泽玺是冷淡的性子,平时话不多,而他自己也是严肃少话的性格,也只有晗欢性子比较活泼。可惜三个人实在是太冷清了。
幸好,如今的贺家是越来越热闹了。两个孩子不仅都有了能相伴终身的爱人,还有了如此可爱的孩子。现在的贺家饭桌上再没有沉重的往事,只剩下小孩子们天真开朗的欢笑声。
吃过晚饭后,贺骁在院里陪孙儿们玩闹了一会儿就回屋歇息了。三个小孩精力还很充沛,一点睡意都没有,四位大人也就随他们闹了,在亭中摆了个酒桌喝他们自己的。
明珩酒量不好,一向是不被拓跋泓允许多喝的,不过今天日子特殊,也就由着他了。
明珩赶忙乐颠颠地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之前还特地跟拓跋泓确认了一遍“这是什么酒”
“桃花酒,放心喝吧。”拓跋泓微笑着道,“特地给你准备的。”
明珩这才没有了后顾之忧,仰头一饮而尽。然而紧接着他便眉头一皱,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呆立住了。良久,他才缓缓转过头来,试图用涣散的目光怒视拓跋泓,气呼呼道“你又骗人这、这明明、就是、就是刀马酒”
酒字刚吐出,他便两眼一闭倒下了。
贺泽玺“”
莫珈“”
唯有拓跋泓笑眯眯地伸手戳了戳他红扑扑的脸颊,得意道“你也是傻,被骗了这么多年还傻乎乎信。”
贺泽玺无奈扶额“你骗他做什么。”
拓跋泓回答地理直气壮“当然是为了看他醉酒啊,他醉酒的样子可好玩了。”
贺泽玺“”
莫珈也向已经被一杯刀马酒放倒的明珩投以同情的目光,纳闷问“他在掖揉这么多年酒量怎么还是这么差”
“已经好多了。”拓跋泓道,“普通的酒他已经能喝不少了,不过就这刀马酒还是一杯倒。”
贺泽玺道“既然醉了就先把他扶进房吧,外面风大,别着凉了。”
“也好。”拓跋泓道,“时候也不早了,也叫孩子们进屋睡觉吧。”
贺泽玺和拓跋泓扶明珩进屋,莫珈则被留下来负责带三个孩子回屋睡觉。
贺泽玺帮忙把明珩扶进屋里后就准备走了,拓跋泓却叫住了他。
“莫珈要哄孩子,没这么早回屋的,先坐下来陪我说会儿话吧。”拓跋泓在桌边坐了下来,倒了两杯茶。
贺泽玺也坐了下来,问“你想聊什么”
“随便。哦对了,”拓跋泓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马的玉坠,递过去,“前些日子和明珩去南安寺,主持大师送了我一个小马的玉坠,说是保平安的。昀儿不是属马的吗,这个就送给他吧,希望他能平平安安,万事顺遂。”
贺泽玺也没有推辞,接过玉坠握在手心,浅浅一笑,道“多谢。”
拓跋泓不在意地笑了笑,单手托腮打量起了自家兄长。
贺泽玺不确定地摸了摸脸“我脸上有脏东西”
拓跋泓摇头笑道“我只是有些感慨。”
“感慨什么”
“以前我经常开玩笑说你这冷冰冰的性子就适合孤独终老。”拓跋泓喝了口茶慢悠悠道,“虽说都是玩笑话吧,但我真挺担心你真就这样过一辈子了。幸好。幸好莫珈脸皮够厚,死皮赖脸地黏了你这么久居然真把你黏软了。不仅软了,甚至连孩子都生了。”
贺泽玺摩挲着手心里的小马玉坠,轻声道“别说你了,我也没想到。昀儿,确实是意外的惊喜。”
拓跋泓淡淡一笑。
小汤圆这个孩子出现得十分突然。当初贺泽玺决定辞官离开京都,拓跋泓是最开心的一个。他满心以为哥哥离开安陵之后就能回掖揉来帮自己了,然而他左等右等都没等来哥哥。后来才知道,贺泽玺离开京都后并没有立即回到西北的家,而是带着莫珈先去游山玩水了一番。这一玩就是一整年。等他们回到西北时已经是一年后了,而他们不仅自己回来了,还抱回了一个婴儿。
拓跋泓看到那个孩子的第一眼就肯定这是哥哥和莫珈的孩子,只是这个孩子究竟是自家哥哥生的还是莫珈生的,他却一直无法得知真相。贺泽玺和自己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既然受到爹爹的影响,天生能生育孩子,那么泽玺自然也是可以的。但是贺泽玺出生时遭了罪,身子虚弱,师父也曾说过以他的身体水平若是怀孕生子会十分凶险,这件事,莫珈也是知道的。以莫珈对贺泽玺的珍视程度,他不太相信莫珈会让他怀孕。而如果莫珈生的话,借助生子药倒也不是不可能。可是生子药对母体也存在一定的损害,泽玺也必定不可能同意让莫珈冒险生子。
关于孩子是谁所出这个问题,拓跋泓纠结了多时,他也旁敲侧击地问过贺泽玺和莫珈,但夫夫俩对此缄口不言,不肯透露一个字。
不过事到如今,拓跋泓也早已不纠结了,那个孩子不管是谁生总归是他们的亲骨肉。
兄弟俩聊了一会儿莫珈就过来接人了。
拓跋泓出门送走两人,回到屋里就见某个本该呼呼大睡的醉鬼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趴在床边一副要呕吐的样子。
拓跋泓心道一声糟糕,快步走到床边,成功在明珩要吐之前捂住了他的嘴“不准吐,脏。”
明珩睡了一觉已经恢复了一些神智,耷拉着眉眼委屈屈巴巴嘟囔了一句“难受。\quot
拓跋泓将他扶回床上躺平,从一旁的盒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喂到了他的嘴边,柔声哄道“乖,把这个吃了,吃了就不难受了。张嘴。”
明珩乖乖张开了嘴,将药丸吃了下去,清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压制住了反胃的恶心感。
拓跋泓见他眉头舒展了开来,笑着问“是不是不难受了”
“嗯。”醉酒后的明珩特别乖,有问必答,而且举止特别的小孩子气。
拓跋泓坐在床边,微笑看着他,眼中的笑意柔软。
明珩感受到熟悉的触摸,微微张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顺手就抱住了身边人的腰。
拓跋泓坐着没动,揉了揉他的脑袋问“怎么了”
明珩还醉着呢,记忆有些错乱,面前的场景逐渐与多年前的重合到了一起。于是他循着记忆伸手握住了拓跋泓的手 ,捧在怀里,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你知道吗我好喜欢你呀。”
拓跋泓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这一幕怎么感觉如此熟悉呢
可惜某个醉鬼还没清醒过来,一直执着地重复着这句话,情绪一次比一次真挚。
“我真的好喜欢你。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却一直不管告诉你,生怕你知道了我的心思连朋友都不肯跟我做了。”
拓跋泓哭笑不得,终于配合地搭话了“你喜欢谁”
明珩闭着眼睛,嘴唇嚅嗫了一下,不假思索地吐出一个名字“拓跋泓呀。”
拓跋泓笑容一顿,俯身又问了一遍“你喜欢谁”
“拓跋泓。”这一次的回答更为坚定。
拓跋泓终于笑了起来,在他沾着酒味的双唇上轻轻一吻,喃喃轻语“我也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万字的大肥章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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