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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星骏听到他的命令后, 立刻点头应是,转身往贺嘉清逃跑的方向追去。
宁有时光着脚,在这幢大宅里亡命般急奔。
他一直在掐准时间。
现在是晚上八点, 他刚进入剧本的时候, 在电视屏幕上看到的时间是下午两点。
也就是说, 距离第一轮抓鬼游戏结束,还有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 他还需要再收集一些别的信息, 才能确定他的猜测。
现在就剩下了, 陈星骏和贺嘉明。
他跌跌撞撞,一路闯过好几个正在打扫清洁的贺家侍佣。
黑皮肤、高颧骨的nc菲佣们纷纷惊讶地问“少爷”
宁有时没有理会她们, 而是冲上后勤楼梯, 准备前往三楼贺嘉明的住所。
也幸亏他选择了走这条楼梯。
才能在踏出阶梯,进入走廊之前,远远望见了从打开的电梯门中走出来的姜盈。
她仍然穿着那身职业套装裙,梳圆形发髻, 头发用黑色网圈扎得整整齐齐。
高跟鞋踩在贺家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 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响。
只是在右手,拎着一个锈迹斑斑的小型手提箱。
手提箱外部的漆层已经全部剥落,里面的铁皮上甚至可以看到长出的铜花纹路。
宁有时静静未动, 甚至还将抬起的那只脚,缩了回去。
他隐入从那边看来的视线死角,靠在楼梯墙壁上, 听到了姜盈的敲门声。
她在敲贺嘉明的房门。
宁有时屏住了呼吸。
他听到开门的声音, 然后是男人和女人的交谈声。
贺嘉明会和姜盈说什么
他安静地靠在墙边,搜索着贺嘉清关于贺嘉明的两段回忆。
贺嘉明是贺望诚长子,也是目前看来贺家最有能力威胁贺望诚的人。
从很小的时候, 贺嘉明便已经显露出与贺望诚相同的性格。
一样对什么事都显得冷淡,一样爱把自己所有表情,都藏在漠然的面具后。
贺嘉清六岁的时候,贺嘉明已经十三岁了。
那时贺嘉清还在贺望诚的安排下,跟随某位国际钢琴演奏家学习钢琴。
贺嘉清天生迟钝,学什么都很慢,偏偏那位传说中脾气暴躁、恃才傲物的钢琴家,却对贺嘉清格外客气耐心,每次都会笑眯眯地抓住贺嘉清的小手,握着他的手指,让他用指尖一个个击下琴键。
然后将他的手,放在贺嘉清背上,一点点摸着贺嘉清的耳朵和脖颈,还伸进贺嘉清的衣服里去,揉贺嘉清柔软的小腹。
他就像在揉捏一个质地柔软的塑料袋,越来越大胆放肆地往贺嘉清身上按下手指。
贺嘉清年纪小,自然什么都不懂,还天真的以为,这只是钢琴老师向他表达亲昵的方式。
只有贺嘉明有一天下午休息,路过开着门的琴房时,看见了这位蜚声国际的演奏家在对贺嘉清做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走进钢琴室,说他也想与这位演奏家合奏一曲。
钢琴家正在心虚,见贺嘉明只是提出一个这样简单的要求,自然没有任何异议。
弹完一首钢琴曲后,他立刻离开。
并在一个他们没有察觉的地方,留下了已经打开录像功能的手机。
他后来把手机录像交给了贺望诚。
贺望诚勃然大怒,不仅第一时间辞退了这个钢琴老师,并且在几个月后,这位钢琴老师就因为一起酒店火灾意外,而导致全身大面积烧伤,双手被烧毁,再也无法弹奏钢琴。
也因为这件事,贺望诚后来一直定期把贺嘉清送去进行价格高昂的心理咨询,生怕贺嘉清因此留下心理阴影。
另一段回忆恰恰相反,透露的是贺嘉明有些让贺嘉清胆怯的另一面。
那时贺嘉明刚留学回来便进入集团工作,需要尽快熟悉各种公司各种事物,常常忙得废寝忘食,脚不沾地。
为了工作方便,他便住进了他在贺氏大厦附近的一套酒店公寓里,连续半个多月,都没有回过贺家。
贺嘉清那天因为有点想见贺嘉明,便专程坐车去贺嘉明的公寓,想给贺嘉明一个惊喜。
他原本没打算进屋,只想在门口等贺嘉明回来,但等得无聊了,他就开始玩手机,玩门锁,好奇地猜测着贺嘉明的门锁密码。
他先是输了贺嘉明的生日,没猜对,又输了贺嘉明的毕业日期,也没猜对。
然后他灵机一动,在电子锁上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啪嗒”一声,电子锁应声而开。
大哥的门锁密码,居然是他的生日。
毫无所觉的贺嘉清根本没有感觉到奇怪,甚至还因此有些窃喜大哥没有用二哥的生日当密码,而是用了他的,说明在大哥心里他比二哥乖多啦
他美滋滋地进了公寓,关上门,还特地营造出没人进来过的假象,没敢在玄关换鞋,穿着鞋就跑进贺嘉明的书房里,等着贺嘉明回来。
他等了很久很久,门口才传来开门的声音。
脚步声却沉重而拖沓,和贺嘉明往日的沉稳干练截然不同。
贺嘉清依然没有察觉异样。
他像在恶作剧一样静悄悄躲在门后,想等贺嘉明走到门口,再跑出去吓他。
贺嘉明的脚步声果然越来越近。
他默默等候着贺嘉明过来,然后猛地从书房门板后冲出去,兴高采烈地喊了声“大哥”
迎面而来等着他的,却是一个沾满浓烈酒气的怀抱。
他看到的不是他想象中贺嘉明吃惊的表情,而是一张疲惫到眼中全是红血丝、下巴上遍布胡茬的面庞。
贺嘉明带着红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他,像是要用眼神把他拆解。
本就深邃的眉眼,此刻更是因为逆光,而黑暗不清。
他一直光鲜而完美的大哥,此刻酒气熏天,双臂揽着他的腰,把他按在墙壁上,长腿嵌入他双腿之间,让他动弹不得,无处可逃。
“大、大哥”
他被吓到了,小心翼翼地喊着贺嘉明。
贺嘉明却抬起手掐住了他的下巴。
贺嘉清疑惑又紧张,动也不敢动,只能小声问“你怎么啦,大哥”
然后他察觉到贺嘉明的拇指狠狠擦过他的嘴唇。
力道很重,粗粝而迅速,一瞬即逝的触感,却叫贺嘉清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大哥”
他还在那边傻乎乎的问。
贺嘉明目光落在他的嘴唇上,黑眸深沉,刚要俯身凑过来时,却被贺嘉清温热的鼻息扫过面颊。
他的动作僵住。
然后像是这才发现他抱住的人是贺嘉清一样,哑声道“嘉清”
“你怎么过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遍放开了贺嘉清,把贺嘉清放到地上,又用手帮贺嘉清捋平了刚才被揉皱的衣服下摆。
“我、我过来看看你,我还带了家里做的小蛋糕”
贺嘉清也有些不自在地说。
他第一次在贺嘉明面前,有了想要逃避的感觉。
贺嘉明之前的眼神太过可怕,布满红血丝的双眼中流露出的暗色,几乎要叫那双本来泛棕的浅瞳变得深黑。
他从没见过贺嘉明这种眼神。
“我把小蛋糕放冰箱里啦,大哥,你、你记得吃,我先回家了。”
贺嘉清硬着头皮说道。
说完,他便轻轻推开了自己往常最喜欢的大哥,逃也似的离开了贺嘉明的公寓。
只有贺嘉明沉默地站在原地,眼神一直跟随着贺嘉清的背影。
宁有时从脑海中找出的这两段回忆,他分别在纸上,给他们标过一个加号和减号。
他垂下眼帘,默了默,走廊那边的贺嘉明和姜盈的交谈声已经淡去。
他们一起进了房间。
扮演的贺嘉明的人,决定要和姜盈结盟了吗
他们收集到了什么信息呢
宁有时之前被贺望城排除出“家族会议”之外,他根本不知道他们已经相互交换了多少信息,现在的情况,对他来说很不利。
他还是无法百分之百地确定,那只“鬼”的身份。
而且现在,可能还会缺少贺嘉明那边的线索。
宁有时闭目思忖,然后听到对面走廊的电梯门再一次打开。
他悄悄向那边望去
听从贺望诚命令的保镖先生,已经上了三楼来找他,正要从电梯口踏进走廊。
宁有时突然眼神一亮。
他故意转过身,用手肘在墙壁上擦出了细微的摩挲声响。
感觉到陈星骏向他的位置投来的视线后,他才快步下楼,沿着这条后勤楼梯,直往地下室走。
像贺家这样豪奢侈丽的大宅,往往会采用主佣两套楼梯,给家政雇员们设的后勤楼梯一般都会直接通向储物室、厨房、清扫工具室这种区域,而这条楼梯的最底下,则是这座大宅的地下出口贺家的地下车库。
这是预留出来,让雇员们去打扫车库卫生的通道。
宁有时一路跑到地下二层的车库,白皙柔软的足底踩上水泥地面。
他却好像感觉不到脚下地面的粗糙坚硬,只是慌乱地穿行在一辆辆整齐停放的豪车中,天真地试图找到一辆忘记锁上车门的车。
贺望诚对他所做的事,让他如坠深渊,无比绝望。
他想跑,他想逃出贺家。
他本以为发现自己不是贺望诚的孩子,已经是他今天知道的,最痛苦的事情。
却没想到贺望诚,会用简单的几句话,摧毁他十八年来所有的温情与眷恋。
他突然就觉得贺望诚无比陌生,甚至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那么陌生,那么让他害怕。
他只想逃跑,现在就逃得远远的,跑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睡一觉,醒来就能发现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什么都没发生,他还是爸爸最宠的小孩,他还是贺嘉清,不是什么谢嘉清、霍嘉清、李嘉清
就在贺嘉清憋着眼泪,尝试跨进一辆没有关上顶篷的兰博基尼的时候,追进车库的黑衣保镖,已经穿过半个车库,看到了他。
然后,一条炽热坚硬的臂膀揽住他的腰。
“少爷。”
灼烧般的呼吸热风,扫过他脖颈后方。
身后高大的保镖把贺嘉清强行怀里,手臂紧紧箍在他的腰上。
他整个人都像是被陈星骏抱了起来,后背抵住陈星骏肌肉饱满的胸膛,脊柱中间,撞到了某个坚硬物体的锐角,疼痛清晰而刺骨。
那是什么
贺嘉清没有时间去想。
他只能在陈星骏的怀中发抖流泪,带着哭腔颤声问“陈星骏,爸爸说什么,你都要听他的吗你就不能带我走吗”
他用脚蹭着车门,在陈星骏稍微松开的怀抱里转过身体,一手抓住陈星骏的衬衫领口,仰头向他露出一张如同露珠凝结在玫瑰花瓣上的精致面庞。
他上下眼睫都是泪珠,眼睛却又黑又水亮,看上去可怜极了“你就不能帮帮我吗”
宁有时伸出手,用手指勾住陈星骏的小指。
作者有话要说 帮,一定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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