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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长翎看着同她一起捆绑在一起的, 还有许多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她们大都瑟瑟抖抖地蜷缩在一边,旁边的枯瘦得像鬼一样的男人听说了可以用人命抵自己的人命, 毫不犹豫就把自己的妻儿老母推了出去。
“唰”地一声, 但凡那些牺牲别人换取自己的人, 都在女人和孩子惊恐的目光下被人砍杀成了几块拖走。
长翎看得侧目。
等进去给她通禀太子的人出来时,长翎禁不住皱着眉问“太子殿下这么做良心何安”
“大胆”来人吼了她一声, “冒认太子妃也就算了,如今还敢妄议太子殿下如若不是殿下下了死令不许伤害老弱妇孺,你今天就在这里被活活打死了”
“跟我来”那人粗鲁地拽起了赵长翎,给她送了手撩,强行拖着她走。
长翎好脾气地深呼吸口气, 被那将领拖行了几步,故意伸手从衣裳深处的内袋掏出几个金元锭, 背在背后故意让那些双目空洞枯瘦的男人看见。
她微笑着把头转了过去, 声音小小地对牢房里那些瘾君子道“喏,这儿够买许多毒皮皮了”
东昭西北部这些瘾君子喜欢把鸦壳栗捣下的毒糠皮称为“毒皮皮”,一旦吸食过这种毒皮, 会按食用量的多少而产生可怕的毒瘾,迷惑人的神智, 严重起来的时候甚至会为了争夺“毒皮”而撕杀亲人, 非常可怖。
赵长翎默默地把金元宝挂在了将领头盔的铁勾勾上。
瘾君子们盯着金元宝,仿佛看到了毒皮皮,簌簌地晃动铁镣,齐刷刷虎视了过来。
那副模样,就像给饿了多天野兽圈抛下一只或碰乱跳的活鸡。
将领顿时感觉四周氛围有些不对劲,但他没有回头, 继续拽着赵长翎往外走。
有时候人的心念是很可怕的东西,平日里被拴着动不了的狮子,也有可能在饿极见到了猎物以后,瞬间挣断束缚。
等那将领意识过来遭饿鬼围拢时,为时已晚。为了毒皮能出卖家人的瘾君子们早已挣断了撩锁,把那将领团团围住,眼睛贪婪发出了绿光。
赵长翎趁机逃脱出来。
只是她一个弱鸡小姑娘,没跑几步就又被人逮住了。
“怎么回事”逮住长翎的那个大将便是刚才下命令要斩杀她的那个,他提拎着赵长翎,转身看着身后牢笼闹出的巨大哀嚎,有不少瘾君也趁机逃了出来。
“抓赶紧地抓”大将慌忙命令道。
“带我去见太子殿下”长翎被揪着,双手动弹不得,水杏眼儿依旧恶狠狠地瞪向那名大将。
那大将也毫不怜香惜玉,单手提着她,单手从剑鞘里唰一声提出大刀。
“冒认皇室者一律斩杀,这么不安分,本将这里就给你就地正法吧”
说着他就挥剑要往长翎的脖子砍去。
“砰”地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往这里砸了过来,大将手里砍向长翎的刀已然断成两半。
那东西是从山的对面掷过来的,那里站了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和尚,身披伽蓝袍,衣袍猎猎,皱着眉头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看。
那名大将甩开断裂的大刀,下一刻就要掐往长翎白皙纤细的脖颈,刀疤和尚大声地朝远处吼唤了起来
“美人殿下快来啊”
长翎的脖子被他粗粝的手紧紧地掐住了,那个男人魁梧得像熊一样,只一下就能掐断。
和尚手里的武器刚才已经掷过来挡掉了那一刀,他距离她这么远,还在山崖的另一头,过来就得绕过座山头,便是他出于什么原因有心要救她,怕也是救不了了。
长翎的眼角溢出了泪,唇角轻轻地抿扬了起来。
如此,也好。
替阿爹阿娘报过恩,成功让天络哥哥的孪生哥哥站了起来,也见识过枣京的繁华热闹了。
不是躺在孤零零冷冰冰的夜里死去,而是在大白天里热热闹闹轰轰烈烈地死去,也算不错了。
她其实最害怕的就是夜晚和安静了。
她以为这次必死无疑的时候,一辆失了控一般从坡道冲击而下的木头车辆瞬间撞击了过来把掐着她脖子的那名大将瞬间撞飞
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贪婪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等缓过来之后,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木头车。
而是坐在木头轮椅上的疯六
刚才在山坡上看见这儿的一切,亲眼看着他失而复得的宝贝被人掐住喉咙的时候,无尘距离得远,压根就赶不及过来救。
而他自己
他看了看自己直线距离可能比无尘还要远的距离,看了看身下的陡坡,几乎连思考都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就拽稳了木扶手从几百尺高的坡道上方冲下来了。
疯子在与那大将撞击间,和地面摩擦迸射出了火花,他依旧红着眼狠狠地揪住大将的脖颈不肯松,直到人已经断了气,下半身被他的轮子卷掉了大半,碾得糜烂,他依旧不肯松手,口中“嗤嗤”地冒出热气。
在木轮过后的地方,赫然看见一道颇深的痕迹,这个疯子竟然还嫌高处坡道落下的速度不够快,持剑在地上划拉加快了速度。
长翎吓得愣在原地,胃里翻涌出了酸意。
疯子嚎叫着,伸手拔出长剑一下又一下地往那尸首上扎,直把尸首扎成千疮百孔。
闻之让野兽都惧怕的声音不断在山谷回响。
“那是孤的宝贝孤失而复得的宝贝敢动她孤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连孤都得小心翼翼捧着、生怕她摔着疼着你是个什么东西”
“孤要将你千刀万剐要把你皮肉筋骨逐寸拆下让你承受剥皮拆筋之痛也远不及孤的痛”
一时间,山谷里鸟兽逐散,再无活物敢逗留。
无尘下令手下将那半截尸体烧了,尔后通传下去,那人是违反了军规,擅自跑到禁闭的“鬼林”里,被野兽咬死的。
处理完了一系列烦人事,他才去看太子。
太子此时一脸的平静,半盍眼似是累极了的样子,坐在自己的帐中,双手都缠着白纱,身旁是一架刚刚组装好的木轮椅。
旧的那辆已经在刚才激烈冲下山坡时弄得散开了架,多次的重创使得旧的那架不堪重复,早就修不了了。
“美人殿下,放心吧,都搞定了。”
无尘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笑了笑。
周显宏此时也掀开帐帘进来。
他脸容显然有些紧绷,朝闵天澈行一军礼,尔后蹙着眉道“太子殿下,臣查出霍大将另有身份。”
他口中的霍大将,便是被闵六从坡上冲下碾死了的那名大将。
无尘手执木鱼,用木锤挠了挠背脊,扬开眉眼处的刀疤,笑道“又是东昭的细作,对吧美人殿下早就知道了。”
周显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抬头。
“美人殿下那是看他为了取得我方的信任,不惜杀掉不少自己人,省了咱们的功夫,才想说把他留着,权当棋子用呢。对吧美人殿下”
无尘说着又朝竹榻上满脸伤痕的太子殿下看去。
“好玩是好玩,”他皱了皱眉,敲了敲木鱼,“可就是还没玩够呢,美人殿下就亲自把他给结束了,徒留下好多麻烦事呢。本来已经要派他潜入敌方关窍,来个瓮中杀鳖,这下全都完了,原先部署好的全都得撤了,省得被敌方发现端倪。”
他有些可惜的样子。
这时,坐在竹榻上的太子终于睁开半盍的漆眸,声音沙沉得仿佛一日奔赴了万里路
“可惜什么,孤还嫌杀晚了,早不该留下的。”
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带了丝咬牙切齿的意味,连惯来表情轻松的无尘都收敛了一些,托着木鱼严肃地揖手。
“美人殿下说得都对。”
那该死的霍大将,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动美人殿下的心头肉。一件件一桩桩都忍下来了,甚至为了深入虎穴不惜杀害同僚,如今却因为忍不住动殿下的人而前功尽弃,着实可惜。
周显宏看了看二人,眼眸深沉,却只得把话忍了下去。
赵长翎只是受了点轻伤,手腕处擦破了皮,略红了红。
军中的医官给开她了些活血化瘀的药散后,就被妥善地安排在帐中歇息。
刚才在千钧一发之时,那个从山坡高高冲下的闵六着实把她吓了一大跳。
她突然有种感觉,自己欠下的情债,似乎很难偿还。
她叹息一声,伸手蜷缩起双腿,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闵天澈转着轮椅来到赵长翎的帐外,在外停了好久,始终没有办法掀开那张薄薄的帐帘。
怀里那串湘妃色晃动着心血的串子已叫他捂得热乎,最后他只是将裹在软缎里的手串从帐下塞了进去,就离开了。
长翎已经听见动静了。
原本她听着木轮压过泥沙石的声音时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杏眸儿定定地望着漆黑的帐帘处,把双膝抱得死紧。
她察觉自己已经难以面对他,尤其是在他在她面前倾泻了满满一腔感情,把歹人碾压至死之后。
他的感情似乎比她原先想象的要浓烈得多,那种从魂灵深处嘶吼出来的声音,听着就让人心尖发颤,仿佛一汪汹涌通鼎的潮水,快要将她整个人掩埋在里头。
她弱得不堪负荷,一折便断。
她又叹了口气,准备好心情见他,把双膝放下时,却看见一串手串从帐帘下方塞了进来,木轮的声音随即远去。
她,松了口气。
快速地下了榻趿上鞋过去,发现是自己交待给白瑾瑜的手串。
那么他是在得知了她的死讯后,哀到极致迸发出来的感情,所以这么地强烈
长翎抓着湘妃色手串在帐帘处久久地站着,蹙紧了秀丽的眉头。
此时一帘之隔,闵天澈手攥一支木拐定定地和她遥相隔对着,翩然得如同尘世间任何一个腿没残障的翩翩公子,清凛高雅。
一支即将出往前线的队伍身披战甲从他面前跑过,身周都是战马嘶鸣以及武器顿挫的声音,激起黄沙模糊了他的眼睛,也带起她的帘帐轻轻摆伏。
他看了好久帘摆处她白如皓月的绣鞋,才动作流畅转身上了一匹战马,尾随队伍末尾,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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