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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家的安保工作向来严密, 为请那些身手了得的保镖以及花在全球最新安保系统工程上的消费也在逐年递增,只要能保护好霍家的小小姐和小少爷们,耗费再多金钱都可以。
除此之外, 霍家的孩子也得从小学习防身术, 陆沅沅早些年就算没在港城生活,但霍铭霄也为她请了专业人士教她些拳脚功夫,她学得不精但保护自己也够了。
这次霍家留下的男人叫劣虎,他的工作除了保护瓜瓜外还得教她防身术, 霍家不会随意让一个陌生人留下,所以他的过往都被调查出来, 包括在救援队的工作经历。
劣虎第一天来上班,瓜瓜被吓哭了。
因为他胳膊上不小心露出来的疤,像蜈蚣一样占据着整条小臂,近看是有点恐怖。
瓜瓜拿起桌上的花瓶丢向他,劣虎没有躲避, 碎片落在他脚边,他蹲下去挨个捡起来,瓜瓜更害怕了,哭着抱住一旁的林奕, “让他走吧, 他好丑,身上都是丑陋的疤,我害怕。”
林奕冷着眼推开她,“小小姐,他是来保护你的人,不会害你。”
瓜瓜不依不饶地哭闹,“林奕, 你到底是哪边的人,我讨厌你”说完狠狠撞在他肩上,力气之大竟能将林奕推至一旁,他好不容易稳住身体,回头看向气呼呼的瓜瓜,她踩在楼梯上的脚步声忒大,随后奔回房间动作粗猛地关上房门,一气呵成,总算是安静了。
林奕走到劣虎跟前,蹲下去帮他一起捡碎片,“抱歉,她平时不会这样,我替她跟你道歉。”
“不要紧。”劣虎的声带受损,永远沙哑磨人。
林奕偷偷打量他,从手背到他的面具,劣虎发现了他审视的目光,下意识将自己的衣袖往下拉扯,盖住了胳膊上漏出的疤痕尾巴。
“劣虎,我不讨厌你。”林奕说,“相反,我很敬佩你。”
劣虎抬起头,那双眼睛透过面具的孔看过来,发出了疑问的神采。
“我认识一个哥哥,他从前也跟你一样身上留了疤痕,一辈子都去不掉了,但是他从不在意这些痕迹,他甚至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林奕提起路琛眼中晃有水润的光,他想起了很多关于路琛的事,路琛曾经是他最敬佩的人、最亲近的家人,直到他消失在那场爆炸里。
“我会跟小小姐说明你的情况,明天我们再学,抱歉。”他的眸光瞬间变暗,离去前再次跟劣虎道歉,明明他什么错都没有,却在这里活得小心翼翼。
劣虎好几次关切的话要从嘴角漏出,后来还是忍住了,他太懂寄人篱下的滋味,无奈林奕还太小,如果再长大些或许会好转。
劣虎收拾好地上的碎片,听到轻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人说“不用收拾了,让阿姨来吧。”熟悉的声音让他差点把控不住自己的激动,右手微颤,划到了手指,鲜红的血滴在碎片上,一张纸巾递上来。
“先擦一下吧,我去拿药箱。”她走向另一处房间,劣虎拾起那枚沾了血的碎片匆匆忙忙逃离,连声招呼都不曾打。
陆沅沅从房间里拿着药箱出来,就看见劣虎仓皇失措离开的背影,为什么会觉得他会仓皇失措的逃离陆沅沅低头看向那堆散落一地的碎片,陷入了沉思,在她来之前,这堆碎片已经被劣虎整理妥当,而此时狼狈的遗落在原处,连那片滴了血的碎片也不见了。
她亲自将碎片整理好,又叫阿姨拿来包装袋,阿姨正要顺手拿出去丢掉时被她硬生拦住,“给我吧,我准备下山回去了。”
“好哦,那沅沅小姐你一定要小心别伤到了手。”
“放心吧,我会注意。”
陆沅沅提着碎片去车库,晋熙的电话催来,她光顾着放东西,再去接听的时候晋熙已经挂断了。
她系好安全带,拨通了好友的电话,“安,帮我一个忙。”
对方明显还在睡梦中,突然被叫醒起床气很大,“你知道我这边什么时间”
“我知道,凌晨三点。”陆沅沅视线涣散,嘴角渗出些苦笑,“安,十分抱歉打扰你,但这件事我找不到其他人帮我,谢谢你。”
安对于她突然而来的郑重,瞬间清醒了不少,“你要查什么”
“指纹。”陆沅沅盯着那堆碎片,又探向自己的手心,曾经有个人说他会看手相,她说她也会看,她给那人看手相说他的生命线很短,没想他真就命运多舛。
陆沅沅驱车赶往景楼,途中晋熙打了好几个电话,她一个都没接,等车开进了停车场,晋熙才从他的车前起身走过来。
他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为什么不接电话”
“开车在呢,不好接听。”
谁不知道这是一个牵强的理由,就算在开车不方便接电话,也有等红灯的时候,十几秒的时间不能回个消息吗
“好,我知道了,开车是不能接电话,安全第一。”晋熙没法戳穿她的真实想法,她要这样说,他就得按着她的话接下去,拂去一身的疲惫,他笑了笑,“他们都来齐了,就等你一个,赶紧进去吧。”
“嗯。”陆沅沅提着包往前走,晋熙想要给她拿包,陆沅沅犹豫了一下,不走了。
“怎么了”晋熙问她。
“突然不想去吃饭了,我可以先走吗”
晋熙神色慌张,抓住她的手腕关切地问道“你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看医生。”说着要折返回车库,陆沅沅拒绝了他,“我没事,我的身体也没有任何毛病,只是现在我没有什么心情去面对那些朋友,我担心中途我会甩脸子,与其这样不愉快还不如不去,以免折了大家的兴子。”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他们永远没你重要,你要是不去我也不去,我们现在就走。”
陆沅沅推开他,眉头皱起,“抱歉,我现在也没心情跟你说话,我想一个人待会。”
“沅沅”晋熙好几次想问出口,你到底怎么了,又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因为劣虎难道她发现了什么,不可能的,贸然相认对路琛并无好处,而且还是在霍家。
“你去吃吧,我先走。”
陆沅沅跨过门槛,晋熙追上来拉住她胳膊,“我陪你一起。”
“真不用。”陆沅沅抬了抬眼皮,觉得好累,“你真不用在意我的感受,这些日子跟项目太累了,有很多关于你的绯闻我是回来才听到的,但我相信你。”
“你认为今天的饭局是为了向你证明我的清白”
“”
晋熙露出颓败的笑,“三年了,你还是不能装作多在意我一点吗”
“你活得累不累呀,晋熙。我知道你不会特意和一个三线的小模特去闹绯闻,也不会在大半夜亲自开车送女明星回家,我还知道那些绯闻是你故意放出去的,你的意图我太明白了,可是晋熙你这样有什么意思你一而再再二三的想让我承认我对你的在意,但这种做法真的很幼稚。”
晋熙低垂着头,丧气的话一茬接一茬,“是啊,消息是我允许的,模凌两可的话成了旁人的狂欢,唯独你没有任何想法,你让我怎么想你让我如何不在意你忘记了我们的约定,你忘了三年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那时候,陆沅沅在黑龙山找了路琛好久,仅仅是因为那句“路太太”,是幻听吗还是她病了。晋熙带着她看了好几个心理医生,吃药、锻炼逐渐稳定下来,再回港城后,晋熙求她重新开始。
她答应了。
答应得好好的,对他不冷不热,对他像朋友也像陌生人。
还有什么方式能比这更折磨人晋熙受着、忍着,心想目前为止都算好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往后时间一长自然就好了,谁知路琛回来了,这要他怎么能忍他从不想用给自己泼脏水的方式去试探她、挽回她,可她仍旧无动于衷,连面上该有的愤怒与嫉妒都看不到,除了那点悲悯,却是在见过劣虎才有的样子,事到如今,他连一个戴着面具的劣虎都不如,他真可怜。
他可怜,路琛或许更可怜。
一个连面具都不敢摘的男人,拿什么跟他比
“沅沅,我跟你道歉。”这些年,他说过太多次抱歉,陆沅沅听到没感觉,但人这种动物就是很奇怪,因为习惯会上瘾,她也不愿意看到晋熙在她面前表现的诚惶诚恐的姿态,“你不用跟我道歉,是我爽约在先。”
“我送你回去。”晋熙捏捏她手心,见到她态度软和下来心里多少松口气,陆沅沅又改了主意,“我还是去吃吧。”
晋熙劝她,“你不用勉强自己。”
“不勉强。”陆沅沅说,“正好我跟你谈谈周凛的事。”
周凛在5年前消失,他的父亲正满世界寻他。
“如果我们能一些帮助,周叔叔必不会亏待我们。”陆沅沅自从掌管霍铭霄旗下的产业后,作风大变,她现在更懂得如何运用人脉资源,有时晋熙没提到的点她也能完美的补上,她是最好的继承人,早就失去了青涩与懵懂,那些计谋与心机就算不喜欢也要接受。
晋熙不知心底是个什么滋味,他想要她变得理性与成熟,更想她留有纯粹的情意,“如果敌人是我,你也会毫不犹豫的将我踩在脚底。”
“你试过了,晋熙,不要拿过往与现在做对比,你要往前看,我也要往前看。”
“好,我们一起往前看,慢慢走。”走到白头更好。
他们在景楼聚会到深夜,而后回到陆沅沅的住处过了一夜。第二天,晋熙起得很早,但陆沅沅比他更早,他醒来就没见她人,拨了电话过去才知道她回了青琊山。
“姑姑姑父们都出国参加会议,家里没个大人在,我去帮忙照顾瓜瓜。”陆沅沅从车里下来,一边跟晋熙回电话,一边往车库电梯走,她乘着电梯上楼,临到了3层,透明的玻璃窗外有一群安保人员围在一处,时不时发出阵阵的喝彩声。
晋熙在电话那头说些啰里八嗦的话,陆沅沅一句都没听进去,好不容易挂断,在走廊外遇到了家里的阿姨,她端着餐盘一筹莫展,见到陆沅沅才安心,“总算是把您给盼来了,今早小小姐闹别扭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劝不出来,就连林奕小少爷都不行,小小姐平时最爱跟林奕少爷玩了,今儿个是怎么了,我也一头雾水。”
“行,我知道了,这里交给我吧。”陆沅沅知道瓜瓜并没有生病,她凌晨给沅沅发了消息,说自己心情不好不高兴了又要她一早就过来陪她,陆沅沅其实大半夜没睡着,在天刚微微亮就起来了,她没去打扰晋熙睡觉,给他盖好了被子才出门。
陆沅沅拧开瓜瓜房门,小丫头正蒙着头在被子里看视频,偶尔发出哄堂大笑,她就猜到这丫头没事找事,瓜瓜说她没朋友,她还说瓜瓜小朋友没有朋友玩呢。
“瓜瓜,我来了。”
小丫头掀开被子,露出红彤彤的脸,眼睛都是红的,“你怎么才来”
陆沅沅坐在床边,摸摸她额头,“不烫啊,你怎么眼睛红的,哭了吗”
她这句戳到了瓜瓜心坎上,小嘴一撅,委屈极了,“都怪林奕,我说了不要跟丑八怪学,他偏不听,林奕在霍家住了这么久,他有哪次不听我的话啊竟然为了一个丑八怪拒绝我,我真要气死了笨蛋白痴,我讨厌他”
陆沅沅问她,“什么丑八怪你说的是谁”
“还能有谁,就是劣虎,什么鬼名字,戴个面具很酷吗沅沅,他的身上有好丑陋的疤痕,他的声音也很难听,啊,我听一次就想自杀,我好难受。”
陆沅沅扒开她的手,不说一句话的往外走,瓜瓜急了,鞋都没穿跑过去拦住她,“沅沅,你也不理我”
“你很幼稚。”陆沅沅当中揭穿她的大小姐脾气,沉下脸来说,“身上有疤怎么了,你知不知道他的伤疤很有可能就是在救援工作中留下的,你又知不知道他曾经参加的救援队救过多少人,在自然灾害面前我们人类太渺小了,就是他们这样的人,你口中的丑八怪拼尽全力去救那些困在绝境的人,他们是真正的英雄,而他们在你眼里那么不堪,我对你很失望。”
“沅沅,不是,我不是”瓜瓜眼泪掉下来,“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想林奕不听你的话也是这个原因,能留下来的保镖自然是有本事的人,林奕欣赏他崇拜他,你却诋毁他,换作我是林奕,我也会拒绝你。还有,瓜瓜你已经长大了,十二岁还要耍小孩子脾气吗今天你不满意了就耍赖不出门,往后是不是要做出些更出格的事才满意我明白你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想获得旁人的关注,所以我来了。”
“沅沅”
她摸摸瓜瓜的头,给她拂去眼泪继续说“我的话重了点,但你要听进去了。我从没把你当小孩子看待,还把你当我的朋友,但这不是你骄纵的理由。”
“我只是,只是不喜欢林奕对他的态度,他才见那个丑呜呜见那个人第一面,就对他那么好,我跟林奕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他总是对我冷冰冰的,沅沅,我喜欢林奕,他却不喜欢我。”
这就是孩子早熟的弊端,连喜欢这种事也看得一清二楚,她还小,也许这种喜欢慢慢就没有了,但也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能让自己一眼万年的人,那种喜欢根本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忘掉的。
“瓜瓜,喜欢是不能强求的事,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他始终不能喜欢你,那就选择放弃吧。”
“臭沅沅,我还没努力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喜欢上我啊”
“因为你会吃苦。”
“我不怕。”瓜瓜抱住她,亲亲她的侧脸,就像小时候一样,她枕在沅沅的腿上,与她一同看流星许愿,“沅沅,你和晋熙哥哥都在一起了,我一定可以跟林奕在一起。”
“祝你成功。”
只有过来人才知道如何止损,然而瓜瓜与她性格迥然不同,她想要的势必要得到,不论用何种方式,不计较得失不在意过程,只求一个结果,哪怕最终的结局会让她遍体鳞伤。
路还长,她得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至于方向在哪,她不能为瓜瓜做选择。
林奕进门前,陆沅沅已经守在楼梯口等他。
“林奕,接着。”一瓶水丢下去,林奕跳起来接着了,仰头笑着回她,“阿姐,瓜瓜有没有心情好点啊”
沅沅扶着扶手走下来,“你还知道她在生气,这会是没事了,就是不知道明天会不会继续。”
林奕耸耸肩,无奈笑笑,“但愿吧。”
“今天训练怎么样那个劣虎身手不错,好像很受欢迎。”她也在试炼场看了好半天,劣虎也不是每场都赢,但即便是输了,双方也都和和气气。
林奕提起劣虎眼神都亮了,“他好会教人,跟着他能学到很多东西呢,而且他的故事也好听,救援队原来有这么多的传奇,等我成年我也去参加救援队”
“为了那份传奇吗”
“不全是。”林奕莫名伤感起来,正巧那抹伤神被陆沅沅察觉,她扭头说,“我前些日子梦见了你路琛哥哥,不如选个时间我们去看看他吧。”
林奕沉默几秒,“好。”
意料中的低气压,陆沅沅快要呼吸不过来,她走出大厅,在院子里见到了巡逻的安保人员,那张面具很是吸引人注意。
安的消息发过来。
“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你选给我的样品,我让师弟在国内做了检测,竟然跟路琛的指纹完全吻合,是奇迹吗你到底从哪里拿来的碎片,是有新发现吗”
陆沅沅回她,“不是,什么都不是。”
挂断电话,她已看不见那人,这世上巧合的事太多,会有同一副指纹的存在吗
去墓园那天又下起了小雨,打伞嫌累赘,不打伞身上也会被毛毛细雨淋湿,她不打伞,林奕就帮她打。
陆沅沅和林奕进入墓园里,晋熙和霍家的保镖守在墓园外,刚好跟来的保镖就是劣虎。
陆沅沅回头看了一眼,晋熙已走到了劣虎身边说起话。
“阿姐。”
“什么”
陆沅沅收回视线,落在林奕面上,林奕还未成年就比她高了,替她举伞时颇有了大人的成熟风范,“阿姐,你觉得劣虎像他吗”
像谁她本来应该这么问。但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看向墓碑上的照片,温柔如春风的笑定格了永远。
“我有时候会恍惚,在我面对劣虎时我有好几次以为是路琛哥哥,他们那样相似,让我忍不住叫出他的名字,我希望是真的,又希望是假的,如果他真的不在了我会永远记得他,如果他还活着又不愿意出现在我面前,我会尊重他的想法。”
“林奕,你猜错了。”陆沅沅用手帕擦试着墓碑上的照片,小心翼翼,就怕擦坏了,“你瞧,路琛多么温柔,笑起来的样子谁看了不迷糊啊,他连我都打不赢的,压根就是个不懂拳脚功夫、处处得体的绅士,有一回,他在我身后拍肩,吓得我差点给他来个过肩摔,想起来便觉得好笑,这样一想你还觉得劣虎像他吗”
雨势渐大,林奕听着伞面上的敲击声,心酸不已。
“他不像任何人,也不需要谁来像他,路琛就是路琛,他已经离开了。”陆沅沅扶平裙角,躲进了他的伞下,慢悠悠说道,“我很久没有梦见他,最近老是想起过去的事,所以才叫你来陪我看看他。”
林奕握紧了把手,唇角动了动,始终不曾开口。
“你呢你有梦见他吗”
林奕摇头,“我很少梦见他。”
“少梦也是好的,他现在是尘归尘土归土,哪里还想着我们,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往事就该如烟。”
“你会一直记得他吗”
“会,也不会。”
陆沅沅没说完的话是,如果他不在记得我了,我记得他又有什么意义呢,他已经往事如烟,我也该学会忘记。
但这话在林奕面前过于残忍,等他长大就明白了,真正的记住从来不需要说出来。
当晚,陆沅沅又在试炼场见到了劣虎。
他破天荒的拿下了脸上的面具,听到声响转过身来,身后融着光,他逆光而立实在看不清他的模样。
“我来替瓜瓜向你道歉,你很有本事,希望你能好好教她。”
陆沅沅站在离他五米远的地方,这是他们近一段时间以来最独处的时候,也是隔得最远的时候。
“好。”
果然如瓜瓜所说,声音难听到让人难受,她站在原地一直等他下句台词,等了几分钟没有下文,她不走,他也不走,手上拿捏着面具并没有戴上,直到陆沅沅往前迈去,“你为什么叫劣虎”
她向前一步,劣虎手中力道加重一分。
“这个名字不像本命,是你的化名吧,你叫什么呢”
像是逼问,到达两米远时停了下来,夜色再暗,咫尺的距离也能看清他的模样,从眼角到下颚的疤痕犹如藤蔓的刺青,蜿蜒曲折诉说个中坎坷。
他那么像路琛,她却不愿意承认他就是路琛。
“劣虎就是劣虎,没有原因。”他戴上面具,选择离开。
“等等。”陆沅沅扬起手,似乎想要抓住他的衣角,可她们之间还有两米的距离,她哪能轻易的抓住他,“我会看手相,要不要试试”
“不用,谢谢。”他回得干脆,独留她一个人在空地里追月亮的影子。
劣虎躲在暗处,后背已经上了一身的冷汗,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陆沅沅试探着他,但他回绝了。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与晋熙的赌约已经失去了公平,他做不到丢下面具坦然的面对她,他已经输了,尤其是看到晋熙赶至她身边时的画面,他更加肯定自己的结局会怎样。
白天在墓园里,晋熙的自信不是偶然。
他说“一开始我以为你回来是为了抢走她,我担心过害怕过,直到现在我仍旧惶恐不安,后来我想了许久才笃定你不会带她走,事到如今,你路琛还有什么资格得到她,你没有了一切,你只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男人,光有一身的温柔给不了她幸福,这个道理你比我懂,当年我与你在商场交战,你次次输我,只有到最后关头你赢了我一回,我清楚你的为人,你也清楚我的手段,我不服输,也不会放手。”
“如果你想要沅沅在我们之间做选择,这一回我可以不做任何挽留,只要你敢说出真相,我愿意祝福你们。不过,路琛,你真的想好了吗用你现在的模样,现在的身份,带着一些不稳定的因素去追求她”
“我很欣赏你的拭目以待,恐怕结局不会如你所愿。”
他拿什么跟晋熙比
他比不了的。
瓜瓜开始跟劣虎学防身术了,他不怎么说话,他知道自己嗓音难听,于是教学重点全靠林奕传达,好几次,陆沅沅撞见劣虎与林奕用手语交流,等劣虎注意到她的视线,立马会离开。
陆沅沅问瓜瓜,“你还讨厌他吗”
“不知道,反正我不怕他的疤痕了。”
陆沅沅欣慰的叹气,“这是个进步,你成长了。”
瓜瓜还当自己是小宝宝的身型,趴在她背上差点扭着她的腰,“小丫头你很重诶”
“那我从现在起就开始减肥,免得给你当花童时礼服穿不上。”
“拜托,没你这么大的花童”
“我不管,我要和林奕哥哥一对,你给我俩安排上,伴娘成不成”
“你太小了。”
“你耍赖,一会嫌我年纪小,一会嫌我年纪大,到底要怎样”
瓜瓜捏上她的脸,沅沅被捏疼了,转手就去捏她的腰挠她痒痒,“瓜瓜,谁告诉你我要结婚了”
“还能有谁,我长了眼睛会看的好不好,整个青琊山都知道你要结婚了,晋熙叔叔恨不得昭告天下,告诉所有人把你娶进门了”
陆沅沅有片刻的失神,“是吗”
“沅沅,你接过一次婚,这次算二婚吗”瓜瓜没大没小的戳她痛楚,沅沅懒得跟她计较,小孩子嘛,童言无忌,瓜瓜不依不饶问她,“那你还记得路琛哥哥吗”
路琛
“为什么你叫晋熙叔叔,叫路琛哥哥”
“不为什么,我喜欢”
“你为什么还记得路琛”
“他人好好,我喜欢他。”
陆沅沅的心里占据了太多不安的情绪,她不能像瓜瓜一样顺其自然的念出他的名字,他像是心底的忌讳,不能再提。
“沅沅,你哭了。”瓜瓜见不得她掉眼泪,平时都是自己在哭,沅沅宠她爱她还会好好哄她,可是她不会哄沅沅,她一哭她也想哭,就像当年看烟花一样,她也问了蠢问题,她问沅沅会不会嫁给晋熙,沅沅以为烟花声音太大会遮盖她的回答,结果她听到了她的答案。
不会。
“沅沅,你会嫁给晋熙吗”
说,不会啊,沅沅,说不会
她来不及给沅沅抹去眼泪,便听到了她的答案。
“当然会嫁给他。”
瓜瓜失语了,她张着嘴发不出声来,悲从中来的情绪直到她在23岁那年才明白,她穿着婚纱逼问林奕,“你愿不愿意娶我,只要你说愿意,我不会再计较你和别人在一起,不会再妒忌她的存在,只要我能嫁给你,我愿意与你一起好好照顾她。”
林奕抱着怀中没有知觉的女人,给她下了逐客令,无视她一身洁白的婚纱,将她所有的期望打碎。
原来这就是沅沅说过的苦头啊,她吃上了,吃得够多了,她应该早一点听沅沅的话,早一点放弃他。
很多年后,提起霍家那位千金的婚礼,满城皆赞,那年春风异常温柔,见证了一对新人的传奇。
众人只知道晋熙与陆沅沅的婚礼如何奢华浪漫,却不知在婚礼开始前十分钟,新娘消失了。
晋熙拿着手机,面上阴沉无光,他指挥着保镖去找人,气愤至极扫清了休息间的所有花束,他质问着化妆师一遍又一遍,来来回回查看酒店监控,“停下,左上角的人给我放大”
画面一针一针的截取,他看见了戴面具的男人。
晋熙瞬间安静下来,保镖询问他,“好像是劣虎,我们马上追过去,您看要跟多少人”
“出去。”他冷冷地说,“今天的事当没有发生,要是我听到一句传闻,后果自负。”
三个保镖不敢再多逗留,额头上了汗,利索离开,甚至贴心的替他合上门。
婚礼时间早就错过了,婚礼现场全靠主持人在暖场子,热闹的人群中没人知道休息间里发生的事,他们都在等着一对佳人的出现。
晋熙抽了一根烟,他回想起三天前的情景。
他拿着劣虎的信转交给了陆沅沅。
晋熙恨死了这种老土的写信方式,偏就信封上的字迹与那时路琛给他的一样,本就是同一人,即便是受伤了,字迹却不会有所改变,他嚣张的在封面上写着“劣虎”两个字,晋熙拿着烫手,又不能转手丢掉。
他生性足够卑劣,已经靠着一次自私的手段将陆沅沅留在身边,他也想试试她的真心,所以不止拿着劣虎的信,还将路琛那年写的信一并转交给她。
晋熙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只要他拿出两封信,陆沅沅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做了爱情里的小偷,如今光明正大的向她坦白,也算是做了一回正人君子,结局无非就两种,一是婚事吹了,他开始着手准备后续退婚事宜,二是婚事继续,又或者她会在婚礼上再给他一次打击。
就像那年在林城的环岛上做的一样,他错过了他原本的婚礼,新郎换了人,故事也换了主角。
晋熙守在门外,抽了半包烟,他起初还在设想结局,尽量往好处想,后来他就不想了,想了也没用,主动权不在他这里,他早就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了陆沅沅,她要离开还是要继续,全凭她一句话的事。
陆沅沅开门出来,被门外的烟雾呛到了,捂着鼻子嘴巴冲他囔囔,“你又抽烟,今天早上不是还说嗓子疼,要是你婚礼当天哑的说不出话,看你怎么办”
晋熙完全是在无意识间抽了半包烟,他回过神来自己也被呛到咳嗽,不好意思的跟她道歉,哄她,“我保证再不抽了,嗓子很快会好起来。”
“这还差不多。”陆沅沅打开窗有一搭没一搭的问他婚礼请帖的事,晋熙才反应过来,“什,什么”似乎听到了了不得的事,欣喜若狂,“你同意跟我结婚”
陆沅沅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大白天就说胡话,什么同意不同意的,我要是不同意你还能在这里呆着”
“是哦,我傻了。”晋熙怕自己是后遗症发作,想到了那年的不堪,又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幸福,他拥紧了陆沅沅,嘴角的呼吸逐渐缠绵,“沅沅,我爱你,我要和你生生世世在一起。”
“少来”陆沅沅躲开他的唇,佯装嫌弃,用手心挡住他的嘴,“你抽了太多烟,全是烟味,太臭了。”
“好,再也不抽了。”他细密的吻落在她手心,那种沉甸甸的幸福让他心满意足。
只可惜,昙花一现。
晋熙在休息室里掏出烟盒,他抽了一根又一根,不知道哪个步骤出了错,明明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没想到陆沅沅又在婚礼上消失了,他的宿命难到再也摆脱不了了吗他终其此生就该得到这样的惩罚吗
“沅沅,沅沅”骗我一次又一次,你开心吗
“沅沅,沅沅”十多年的岁月,我们早就纠缠不清分不开了,你怎么舍得让我这么难过,沅沅,我是爱你的。
“沅沅”
“在呢,你又抽烟”
晋熙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他应该是被烟雾迷了眼,他的眼角攀上了水雾,没出息的就要掉下来,眼前是纯白的婚纱,他不敢抬头看她。
“我害怕。”
“你怕什么”
“我怕你是我的一个梦,我怕这是幻觉,我怕你还是会离我而去。”
“傻子。”
“再也不走了,晋熙。”
陆沅沅抚上他脸颊,揉去了眼角的泪,“走吧,继续完成我们的婚礼。”
晋熙握上她的手,双手合十,牵住不放,他的眼神牢牢锁定她,精致的妆容,纯白的面纱,还有她眸中的笑,与她爱他时的影子慢慢重合,他终于找回了她。
每个人都有秘密,即便是再亲近的人。
他们学会了与秘密相处,用最善良的方式储存所有美好的记忆。
晋熙不再追问她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谈了什么话,他要的是陆沅沅陪在他身边,对他而言,那就是触手可及的幸福。
至于她的秘密,他学会了忽视。
再来一次,不再是教堂,神父变成了主持人,他的话语幽默,逗得来宾的脸上皆是笑容。
“有请新娘入场。”
聚光灯落在裙摆前方,陆沅沅拿着捧花走向晋熙。
脑海里已经忘了当年她与路琛的婚礼,现在挥之不去的却是关于劣虎的回忆。
在婚礼前十分钟,她逃了。
劣虎在一周前离职,消失的无影无踪,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人在意他去了哪里,失落的只有林奕。
就在婚礼前,劣虎给陆沅沅发来消息。
黑龙山的景色很美。
犹如一声惊天炸雷悄然轰开,路琛曾说“黑龙山的景色很美,我等你来。”
他在等她。
陆沅沅毫不犹豫的跑了,但是她没有跑多远,而是在一段“禁止通行”的走廊里见到了劣虎。
以前是路琛等她,现在是劣虎等她。
劣虎取下面罩,将他的痛苦过往展现出来,蜿蜒可怖的藤蔓刺青再次震撼住她,两人站在走廊的一头一尾,像是要把这一生看完。
陆沅沅放下裙角,没有再靠近的意思。
她忍了好久,始终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她不要哭着见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还能听到婚礼的礼乐声,热闹非凡,却不及她此刻的宁静。
她以为他们会有很多话要说,有很多话要问,结果什么都没有。
陆沅沅伸出右手,左手指着手心的纹路,笑着说“我会看手相,你的生命线很长。”
“是吗但我的爱情线很短。”他笑笑,“或许这辈子就这样了。”
话到此就要结束了,陆沅沅提起裙角往前迈,劣虎阻止了她。
“晋先生怕是要闹翻了。”
陆沅沅口中一个“路”字就要脱口而出,却听他轻叹一声做了告别。
“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
他走得坦率,仿若与她的见面不过是一时兴起,道声问候,便没了。
“等等,你为什么叫劣虎”她执着的很。
“没有原因,就是劣虎。”他侧过身子,那双眼恢复了往日的温柔模样,她甚至能感受到漫天的烟霞与烂漫的山花在盛放,“现在是劣虎,将来还是劣虎,从此以后,我只是劣虎。”
宾客的掌声唤醒了她。
晋熙的手伸过来,陆沅沅搭在了他手心。
在新婚夫妇接吻时,劣虎出现在无人问津的角落,他看着他爱的姑娘成为了别人的新娘,曾几何时,他们也曾在高朋满座间欢笑动容,如今主角更换,他的故事只能到此为止。
祝你幸福。
劣虎用手语送出的祝福,陆沅沅见到了,早些年为了跟林奕交流,她也学会了手语,她见到他潇洒离开,也让那行泪缓缓流下。
再见。
那封信上说“我是来堂堂正正与你告别的,沅沅,我不再爱你,望你幸福。”
他忘了自己是路琛的样子,他早已不再是她心中的模样,经年已过,他不再有遗憾。
她也一样。
end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了,大结局了
终于写完了,我松了好大一口气啊
应该没有啥番外要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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