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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虞在招待所多住了一天,沈镌白周五这一天没有课。
他头一天下午就出发回了南临,把小家伙接上,从冰溪镇去到外面的交通很不便,一番折腾下来估计要到今天傍晚才能回来。
等沈镌白接眠眠的功夫,岑虞想起了丽苏,计划着把她也带上一起玩,正好让眠眠和丽苏认识认识。
岑虞掐着镇中学下午放学的点去了学校。
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响,陆陆续续有学生从校门口走出来。
岑虞张望了许久,也没有看到丽苏的身影。
倒是周卓和两个同学肩并肩的出来。
岑虞认出了他是之前一起进山玩的孩子,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丽苏班上的同学,她招了招手,远远地叫住他。
“丽苏怎么还没出来啊”她问。
周卓让另外两个同学先走,朝她小跑过去,“丽苏生病了,她叔叔给她请假了,这两天都没来。”
闻言,岑虞皱了皱眉,有些担心起来,“她生什么病啊,要不要紧”
周卓迷茫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班主任也没咋说,但好像是以后都不来了,她的座位都让其他同学坐了。”
“女娃子真是娇滴滴,一生病怎么就都上不了学了。”
在小镇子里,女孩子上学上到一半,中途不来是常有的事。
而生病不过是常用的借口。
只不过对于只有十几岁懵懵懂懂的周卓来说,他并不知道这些生病辍学背后的隐情。
岑虞作为异乡人,在镇里看到的,大多是经过粉饰的和谐生活,也没有察觉出其中的不对劲。
反而听周卓的意思,越加担心起丽苏的病情。
周卓把身上挂着的斜挎包拎起来拍了拍,“这里面是丽苏落在抽屉里的书和文具,我打算上悬崖村给她送去。”
“岑姐姐,你要不要一起啊”他问。
岑虞几乎没有犹豫地应了声好。
“不过你先等等,我得回一趟招待所。”
招待所旁边有镇上唯一的卫生所。
她去的时候不巧,大夫出门去给其他人家看病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周卓急着上山去送东西,上悬崖村要爬两个小时的山路,再晚了下山天就得黑了。
岑虞自己不认识上悬崖村的路,只能跟着周卓上去,没有办法,她在卫生所里买了一些常用的退烧消炎药,希望可以用得上。
临出发前,岑虞没忘记给沈镌白打个电话知会他一声。
只是电话没有接通,估计这会儿他正带着眠眠在坐飞机。
岑虞匆匆给他留了条信息,就跟着周卓上了山。
悬崖村的山路崎岖,比之前他们爬过的山还要难走,陡峭的几乎是垂直九十度的坡。
山上没有移动通信基站,爬到一半的时候,手机就没了信号。
岑虞体力有些吃不消,却也不敢耽误周卓的脚程,艰难地跟着他一路往上。
好不容易爬到悬崖村,她半条命差点没去了。
悬崖村与其说是村子,不如说就是一眼可以望到边的几户人家,矮矮的平房,屋檐上满是青苔,滴滴答答落着水珠。
一副破败和萧条的模样。
住在悬崖村里的,都是孤寡的老人,但凡是家里有点钱或者有劳动力的,早早就搬到下面去住了。
周卓七八岁的时候就跟着家里住下去了,这会儿已经不太记得路。
昨天下过雨,到处是泥泞污水。
“大爷,丽苏家住哪里啊”周卓用方言问坐在家门口,佝偻着身子的一位老人。
老人牙全掉光了,脸色蜡黄,带着死相的病态,好在耳朵还算利索。
他警戒地看了一眼周卓后面的岑虞,说了一句什么。
岑虞听不太懂。
只知道周卓连忙摆手,“不是不是。”
听到周卓否认,老人才咧着嘴朝岑虞笑了笑,颤颤巍巍抬起手,朝村子里指了个方向。
岑虞跟着周卓进了村子深处,脑子里闪过刚才老人一开始看向她时,眼神里的不友好与敌意。
“你刚刚和他说不是什么啊”她问。
周卓踢了踢挡在路中央的石头子儿,“他认错人了,以为你是丽苏的妈妈。”
闻言,岑虞一愣,“丽苏的妈妈怎么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就听我妈和人闲聊的时候说起过。”周卓左右探头,想起了正确的路,他继续说“丽苏妈妈是外面村嫁进来的,后来嫌弃村子穷,就跑了。”
“她以前好像来找过丽苏几次,都被村子里的人赶了出去,连丽苏面儿也没见到。”
“”岑虞皱起眉,“丽苏知道吗”她妈妈来找过她。
周卓想了想,“应该是不晓得,我妈知道丽苏来我们班上学,还嘱咐我别和她说些有的没有,悬崖村的事儿,出去了的人,都不愿意管。”
“”
“到了。”周卓抬起头,向上看。
丽苏的家在一个小山坡上,从外部看,房子又老又旧,木质的房梁霉成了黑色。
周卓三步两步往坡上跑,喊着丽苏的名字,“我来给你送作业了”
房子里没有人应。
好一会儿,从里面走出一个跛脚的中年男人。
男人顶着乱糟糟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的头发,上面结满了污垢,偶尔有几块地方,头发都掉了,露出了头皮。
他手里拿着瓶白酒,瓶子里的酒只剩下浅浅一层底,来回晃荡。
岑虞猜出了男人的身份,是之前听选角导演王楠提起过的,丽苏的叔叔丽玮业。
丽玮业的身形摇摇晃晃,每说一句话,都像是嗓音里含着污浊的浓痰。
“吵吵吵,吵什么,搅了老子困午觉。”
周卓悄悄嘟囔了一句什么脏话,好像也挺看不上丽苏的叔叔似的,他用方言怼回去,“瘌痢头,太阳都要下山了,还困午觉呐。”
丽玮业睁开眼,就要抄起手里的酒瓶子朝他扔过去,动作到了一半停住了,他的视线直直地黏在岑虞身上。
“妹妹,你到悬崖村来做什么啊”他转而用起了平翘舌不算标准的普通话,腔调里油腻而猥琐,“悬崖村上可没有你的相好哦。”
“”岑虞眉心皱得更深,却也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丽苏呢听说她生病了,我带了药来看看她。”
周卓帮着介绍她,“你不要乱讲话,岑姐姐就是那个资助丽苏念书的好心人。”
闻言,丽玮业啧了一声,好像觉得有些晦气,没有正常人家对帮助者的客气态度,他手掌在脑袋上搓了搓,“丽苏睡觉了。”
他看了眼岑虞拎着的药袋子,“你们把东西留下就行,等她醒了我给她。”
丽玮业的身形高大,挡在了家门口,赶客的意思明显。
“”
周卓本来就只是为了完成老师给他的任务,一点不想在悬崖村多呆,他把斜挎包卸下来,接过岑虞的药,一起交给了丽玮业。
毕竟这是别人的地盘,岑虞没有见到丽苏,却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她临走时,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丽苏家的破屋漏瓦。
丽玮业仰着脖子,喝掉了整瓶的白酒,然后将酒瓶往地上一扔。
玻璃瓶咕噜噜地滚动,沾上了脏污的泥。
不知道为什么,岑虞一颗心悬着,惴惴不安。
回去的路上,她脑子里始终在回响酒瓶在地上滚动,擦过石子的声音。
钝涩而冰冷。
走着走着,她停住了脚步,没有见到丽苏人,感觉怎么样都没办法放心。
“周卓,我想回去看看。”
“”周卓抬起头,看一眼天,面露难色,“啊,可是太阳马上就落山了。”回家晚了他妈妈要骂了,而且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会有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
岑虞回过头,望着悬崖村的方向,知道周卓并不想回去,也不好难为他,“不然你先下山,我回去看一眼丽苏,下山的路我也记得了。”
听她这么说,周卓想了想,从悬崖村下山的路总共就一条,也不至于迷路,他说道“行,那我先下去了,岑姐姐你早点下山,天黑了山路不好走。”
和周卓分开,岑虞重新往悬崖村爬,三步并作两步的,脚程加快了许多。
薄薄暮色里的悬崖村,染上一层玫瑰色,比刚来时更显寂寥萧瑟,就连之前坐在村口晒太阳的老人也躲回了屋子里,不见人影。
她寻着记忆,绕过弯弯曲曲的小路,到了丽苏家。
木质发霉的门半阖着,没有关严实。
“”
岑虞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好像是怕惊惹到谁。
安静的环境里。
有人在低低地哭泣,听不真切。
岑虞心里一沉,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光线昏暗,方方正正的厅堂,正对面贴了一张偌大的关公像,手里执一把长刀,不像是威严凛然,更多的是凶神恶煞,让整间屋子都给人一种压迫感。
破旧的黄木桌上,摆着两盘菜,颜色乌黑,浆糊一样的成团,已经看不出原材料是什么,苍蝇在上面来回地飞。
“”
压抑的啜泣声在进了屋子里后,变得更加明显。
“叔叔,我不舒服。”女孩的嗓音破碎,透着小心翼翼的忍耐。
男人喘着粗气,语气急切,“没事儿,一会儿叔叔就让你舒服了。”
“”
岑虞迷茫地皱起眉,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到拐角的房间。
房间里是水泥地面,简单的摆件和一张木板床,丽苏发着烧躺在床上,脸颊烧得通红,虚弱得躺着,丽玮业掀开被子,压着她瘦弱单薄的身体。
他的手满是脏污,指甲缝里一圈的黑,摸到不该被碰触的隐秘地带,揉搓赏玩,眼睛里全是污浊的欲望。
待看清房间里的一幕,岑虞瞪大了眼睛,震惊又愤怒。
她脑子里嗡得一下,翻江倒海的情绪涌了上来。
几乎是下意识应激反应,她立刻冲了过去,抄起矮桌上的瓷制台灯,往丽玮业头上砸过去。
“你放开她”
细长的瓷制台灯被从中间砸碎,瓷片落了丽玮业肩上。
突如其来的攻击,丽玮业愣在那里,抬起头,只看见一脸怒容的岑虞,他伸手向后,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一片濡湿。
拿到面前看时,满手的鲜血。
“”
丽苏也是怔怔的,直到被岑虞从床上拉起来,才回过神来。
岑虞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她蹲下来帮丽苏把裤子穿好,拉着她就往屋外跑。
丽玮业被砸了那一脑门,眼前晕晕乎乎,直到看见岑虞带着丽苏跑,终于反应过来,他吐了一口唾沫星子,跳下床就要去追,结果又踩到了地上的碎瓷片。
他发出一声嘶鸣,对着岑虞和丽苏怒骂道“他妈的贱人给老子别跑”
“”
男人的声音在背后震天得响,像是黑黢黢山洞里传来的恶兽嘶吼。
岑虞不管不顾,只拉着丽苏一路朝外跑,出于本能的让她远离丽玮业,逃到安全的地方去。
丽苏被她拽着,一路往山下走,瘦小的身体前倾。
她的手被岑虞攥着,攥得很紧,因为紧张,出了很多的汗,分不清是谁的。
身体上刚刚被丽玮业碰过的地方,还有令人作呕的感觉。
以前丽玮业那么碰她的时候,说是喜欢她才会那么做。
她不懂,只知道她自己其实并不喜欢。
直到今天她看见岑虞那么生气的站在床边,才隐约懵懂地知道叔叔对她做的事情是不对的。
岑虞没办法控制自己心底的情绪,只能不停地走,每下一个台阶,每远离悬崖村一些,好像才能逐渐冷静下来。
脑子里挥之不去是房间里的那一幕画面。
于她而言,只是看到就觉得一股的恶心难忍,她没办法去体会,丽苏是什么样的感受,更没办法想象,如果她来晚了一些会是什么结果。
她攥住丽苏的手,不自觉地又紧了紧,甚至没有注意到弄疼了她。
“”
“姐姐,对不起”丽苏忍着疼,小声怯懦地说。
闻言,岑虞的脚步忽地一顿,她低下头,对上小姑娘澄澈懵懂的眼睛,鼻腔里泛起难忍的酸涩。
“丽苏,你不用和任何人说对不起。”她盯着她,一字一顿,认真而严肃,“你什么也没有做错,错的是丽玮业。”
“你身体的任何一个地方,只要是你觉得不舒服的,他都不可以碰,任何人都不可以碰。”
“懂了吗”
“”丽苏怔怔地看向她。
暮色沉沉,已经黑了下来,但眼前的女人,却像是刺破黑暗的光,将她从泥淖里拉了出来。
“懂了。”
山路走到一半,天彻底黑透。
原本可以拿来打光的手机在刚才逃跑的时候,不知道掉到了哪里。
正常人迎着月光还能看见台阶,岑虞则是两眼一抹黑。
她一步都没办法再往前走,每走一步都像是要一脚踩空,很怕自己摔下去还连带着丽苏,她停了下来,在一块稍微平坦的小林子里坐下。
“我走不了了,你先下山去。”
丽苏知道岑虞有夜盲看不见路,她犹豫不肯走,“我陪姐姐。”
“不行,你陪着我,咱们谁也下不去,你下去了就找大人来帮忙。”岑虞的语气坚决,藏着没有表露出来的焦灼。
听到她这么说,丽苏抿了抿嘴角,才同意自己一个人下山,“那我马上就去找人上来。”
“”
岑虞听见丽苏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轻,她的面色也愈加凝重。
周围黑得让人窒息。
她靠在一棵树上,在地里胡乱摸着,摸到了一块带有棱角的石头,紧紧地握在手里。
她不敢确定,丽玮业会不会追了过来。
死寂的山里,恐惧席卷而来,将她裹挟住。
岑虞缩成一团,双手抱住膝盖,脸埋进胳膊里,连呼吸也不敢。
时间显得格外漫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里传来沉沉的脚步声。
岑虞眼睛看不见,听觉反而变得格外敏感,她辨别出声音的方向,是从山上传来的。
不及她反应,周围有风搅动,空气里散发出一股酒精味夹杂着腥臭。
一道手电筒的白光打了过来,直接刺上她的眼睛。
丽玮业猩红着眼,看她像是看到了猎物,咧开嘴笑了,露出泛黄的牙齿。
岑虞抬起手,挡住了光线,她看清了丽玮业,脸色刷白,只觉得脊背拔凉,下意识转身要往后跑。
虽然丽玮业瘸了一条腿,但在男性绝对的优势面前,没等岑虞跑远,他一把扯住了岑虞的衣领,把她往里拽了回来,“这次你想往哪里跑”
即使如此,岑虞不甘示弱地抬起手,将石头往他头上砸去。
瞬间,手就被扣住,用力一捏,几乎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岑虞痛得失去力气,石头坠地。
丽玮业冷笑,抬手就是一巴掌甩在她脸上,“贱人”
“砸了老子一次,以为还会被你砸第二次”
岑虞倒在地上,侧脸火辣辣的疼,耳鸣声嗡嗡作响。
她咬着牙,不肯屈服,骂了回去,“你就是个废物。”只会在弱者面前蛮横的废物。
不曾想废物两个字,彻底激怒了丽玮业,戳到了他的痛楚。
他扯着岑虞的头发,像是拽什么布娃娃一样,把她拽起来,摁在树上。
“老子弄死你”
丽玮业狠狠掐着她的脖子,发了狠。
岑虞双脚几乎离地,窒息的感觉袭来,她眼前冒出白光,瞳孔仿佛要裂开一样。
就在她以为自己真的要被丽玮业弄死的时候,面前出现一道凌厉的拳风。
掐住脖子的手忽地一松。
她听见男人倒地的闷声。
黑暗里,沈镌白的声音低沉冰冷,“你敢弄死她我先弄死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王只想嫁孔刘、日光微暖微倾城20瓶;原菜、5325390310瓶;音音快逃2瓶;绝世黄瓜、on、jun、江江、御你奶茶、冷不冷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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