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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海殿中,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瞬。
就连陆焕手中的笔,也顿了顿。
纪凌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揉了揉耳朵,又看了看身侧的纪瑶。
“他说的是我姐我姐刺杀了尉迟宗主这样的大人物他们又不认识,我姐为啥要这么做啊”
花厅内的声音传不到大殿之外,站在山壁外侧的巡值弟子毫无所觉,继续道,“事关重大,韩长老情绪激动,硬闯入山门,正巧罗镜宗于宗主经过附近,韩长老又坚持叫罗镜宗于宗主一起前来,做个见证。如今于宗主和韩长老在前山知礼殿等候,还请宗主定夺。”
萧旷意外地唔了一声,站在青石院子里,露出思考的表情,转头看了眼花厅里的纪瑶。
纪瑶脸色发白,站起身来。
“萧宗主。我与你同去。”
萧旷想了片刻,摆摆手,“不用。我和温灵玉先过去,听韩常说些什么。”
他往外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来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巧圆润的镜石,抛给陆焕。
“这几日我派了只夜枭跟着韩常。你们就坐在这里看实况罢。”
前山知礼殿,殿门半闭,灯火通明。
韩常和于淼分列左右,在大殿中沉默对坐。
一阵脚步声响起,萧旷大步从门外跨入殿中,温灵玉和徐在安紧随其后,反手关上殿门,分别落座。
萧旷大剌剌坐在上首圈椅,也不客套寒暄,直奔主题。
“韩常,你可有证据”
韩常站起身来。“第一,便是她的背影。”
“背影”萧旷嗤笑出声。
韩常木着脸道,“听来可笑,却是实证。宗主遇刺当日,韩某同那刺客打过一个照面,虽然她不知用何方法隐藏了真实面目,但背影无法遮掩,至今不忘。故而,当日山门之下,韩某一眼便认了出来。只是碍于背影有相似的可能,当时不能确定。”
温灵玉道,“天下万千人,背影相似者何其多也。只凭背影,确实不能确定刺客本尊。”
韩常冷冷接口,”因此,直到今夜,当明霄君身边的女修叫出了乌辛这个名字,韩某猛然想起,乌辛二字,正是当日刺客随身带在身边的灵宠之名。不止名字一样,就连呼唤的语气也一样,韩某这才确定,正是此人萧宗主,今夜呼唤乌辛的这名女修,可是当日山门外的那名金丹女修,麟川宗新封的洞明峰主,纪瑶若是同一人,便是确凿无误了。”
萧旷啧了一声,身体前倾,盯着韩常。
“我说老韩,你这招也太差劲了。你自己前月被不系舟赶出来了,无处可去,想要华阳宗重新收留你,也不必使出这一招,随便找个小姑娘就说是刺杀的凶手吧。”
韩常勃然大怒,“韩某句句属实”
“那我问你,”萧旷道,“你知道刺客随身带了一只名叫乌辛的灵宠,为何早前一字不提偏要三年之后才提起”
韩常噎了一下,怒道,“凭一只灵宠的名字寻人,何异于大海捞针,说出去徒惹人笑我以为那刺客早就动手把灵宠处理了,怎知她一直留到现在”
萧旷哈的笑出声来,“说得也有道理。凭一只灵宠的名字寻人,确实不靠谱。那你又怎么确定,现在这只名叫乌辛的大妖,就是当初的那只名叫乌辛的灵宠呢”
“这”韩常语塞,一时竟不能回答。
温灵玉也皱眉道,“如果韩长老说的是麟川宗的纪峰主,我看她不过是金丹初期修为尉迟宗主遇刺身亡之时,已入元婴中期。从未听说,差了四五个小境界,还能越境杀人的。只凭一声乌辛,实在太过牵强了。再说,万一韩长老听错了呢”
韩常冷笑,“韩某绝不会听错。”
前山大殿的侧窗外,一只夜枭安静地停在树枝上,乌黑的眼珠牢牢盯紧殿内情形。
知礼殿内的实况,同步显现在后山灼海殿中。
花厅之中一片安静。
纪凌小声抱怨着,“我们纪家是散修,与他们什么尉迟宗主八竿子打不着,我姐姐莫名其妙跑来杀他做什么。胡说八道。”
陆焕站起身,打开了花厅的四扇轩窗,抬头去看头顶接近满圆的一轮明月。
“尉迟宗主遇刺,是在三年前的八月初十之夜。”
没有人接话。
他回过头来,问纪瑶,“那时,你在何处。”
纪瑶自从萧旷出去,便没有换过姿势,一动不动地坐在桉木长案后。
“三年之前的事,记不得了。”她语气平平地道。
知礼殿内,萧旷问了韩常同样的问题。
“之前问你许多次,你总是不答。如今当着于宗主的面,你照实说吧。三年前的八月初十之夜,尉迟宗主遇刺之时,究竟在何处。”
韩常脸上闪过挣扎的神色,缓缓道”离此三百里外,凌空山,止水潭。八月初十当夜,韩某受命,护卫尉迟宗主在止水潭闭关。”
萧旷又问,”你与那刺客曾经照过一面那你可知,刺客是如何潜伏进去的。”
韩常咬牙,“她是以炉鼎身份送进去的。”
聆听的众人齐齐一惊。
“炉鼎尉迟宗主竟用采补的阴损之术”萧旷在圈椅坐直了身体,惊讶道。
韩常怒道,“要不是宗主急于突破境界,每日需要新的炉鼎,我如何放她一个陌生女修近宗主的身”
萧旷摸着下巴,唔了声,“当夜情形如何,你细细讲述一遍,不要碍于声誉,故意隐瞒。”
韩常苦笑一声,“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瞒的。当夜,我在止水潭外护法”
当夜无月,乌云笼罩天穹。
尉迟杉停滞已久的元婴中期境界隐约松动,却心气浮动,躁动不安。这不是个好迹象。
连续半个月,他夜宿止水潭,以瀑布冲刷之力,外加潭底寒水,除去满身燥热。
隆隆的瀑布水声之中,隐约夹杂着细小蛙鸣。
韩常抱着剑,百无聊赖地守护在巨石之上。
一名尉迟杉的嫡系弟子当先走近止水潭,手里用绳子牵着一名女子。那女子低着头,风帽遮住了头脸,柔顺地站在潭水之外。
韩常坐在巨石上,用剑鞘指了指那名女子,“何人。”
那名弟子撇撇嘴,做了个人人都懂的手势,“这么晚时辰送来的,还能是什么人。”
韩常按照规矩又问,”可查过底细。”
”莫干姚家支系出身,区区筑基修为,翻不出大浪来。“
那嫡系弟子看看天色,“今天送晚了。宗主最近脾气不好,韩长老高抬贵手,弟子好快些进去交差。”
韩常看看天色,确实比平常晚了两刻钟。他极厌恶这些身份低贱的炉鼎,不屑碰触,端坐在巨石高处不动,只分出一缕神识,飞快地探查了片刻。
确实只是筑基修为。
如此低微的修为,明早肯定横着抬出来。
韩常挥了挥手,示意那弟子带人进去。内门弟子抬头看明月已升到了头顶,焦躁地一扯绳子,女子没站稳,往前踉跄了几步。
风帽突然翘起一个角,露出嫩红色的短喙。一只毛茸茸的黑羽幼鸟好奇地探出头来。
“乌辛,回去”那女子抬手把幼鸟塞回风帽里,随即似乎察觉失言,一双盈盈杏眼抬起,飞快地瞥了眼高处坐着的韩常。
韩常指着风帽问道,“那是什么”
女子细声细气地道,“新收的灵宠。红嘴鸦族。”
韩常打量了几眼探头探脑的幼鸟,想起它注定和它主人一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天明之前,闪过一丝怜悯,挥挥手,叫女子带着灵宠过去了。
按照每夜惯例,送炉鼎进去后,韩常便抱剑走出了几十丈,寻了另一块巨石坐下等候,
然而不久后,潭中却传来了尉迟彬的一声闷哼。
那声音不大,韩常却敏锐地察觉了,高声道,“宗主,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
韩常冲入了止水潭,发现尉迟杉躺在瀑布下,脸上还带着惊愕神色,脖颈处的致命伤汩汩流着血。
那筑基修为的女子不见了。
萧旷琢磨了一会儿,“怎么可能。不过片刻时间,以你的元婴修为,竟寻不到一个筑基女修的踪迹”
韩常冷冷道,“只怕是用了什么稀世法器,得手之后,一举遁逃。”
灼海殿花厅之中,纪凌指着桌上闪光的镜石实况,分辩道,
“听姓韩的说法,那刺客更不可能是我姐姐了。谁不知道我们纪家是散修,穷得很,只有一对乾坤镜法器能用。是不是,陆哥”
陆焕看了眼纪瑶。
纪瑶脸色发白,挺直了脊背,低声道,“我出去。”
陆焕伸手拦住了她欲起的身形,“不必。你留在这里,我去。”
前山大殿里,萧旷也提出了同样的质疑。
“无论是用术法还是符篆,千里远遁,必有踪迹。瞬间逃得无形无影的厉害法器,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可以拿得出的。我记得纪瑶出身散修她怎么会有。”
“出身散修,那就更可疑了。”韩常冷笑道,“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出钱收买,法器,假冒莫干姚氏,行刺尉迟宗主。”
知礼殿正中,突然光芒闪烁,泛起了一阵水纹般的波动。
陆焕从撕裂的虚空中走了出来。
“纪瑶出自太行长春宗,乃是宗主谢长春门下嫡系大弟子,出身来历均清白无误。被人出钱收买云云,纯粹是无稽之谈。”
韩常不住冷笑,“怎么,明霄君也来帮她说话。也是小崇山秘境之中,明霄君的一颗心就偏得很太行长春宗,宗主谢长春哼,从未听过。随口杜撰罢”
始终在旁边静观其变的罗镜宗宗主于淼突然开口道,“虽然没有听过长春宗,但谢长春,确有其人。”
在座众人齐齐一愣。
“谢长春,是我昔年不成器的弟子。”
于淼缓缓道,“入门卅载,方才筑基。二十年前,与师兄弟一次争执之后,除弟子服,自出师门。”
后山灼海殿禁制内,捧着镜石观看实况的纪瑶也愣住了。
于淼指了指身旁的徐在安,
“在安离开小崇山秘境之后,曾经对我提起,秘境中遇到一对纪氏姐弟,手里的乾坤镜法器,制作手法极似出自罗镜宗。如果是长春当年离开秀山湖之后,自立宗门,收他们为徒那就对上了。不知这对乾坤镜何在,可否让我一观。”
“乾坤镜在纪瑶手里。“
陆焕伸手在空中虚虚一划,半空中出现一处小小的透明旋涡,连通了后山灼海殿。
“纪瑶,过来罢。”
纪瑶从怀里掏出乾坤镜,双手捧着,走进了旋涡里,只觉得眼前猛地一暗,又突然变亮,已经身在前山知礼殿。
于淼接过乾坤镜,摩挲了几下,翻到背后,看了看篆刻的阴文印记,露出了怀念的神色。
“确实是出自长春的手笔。就连镜石阵法的几处小小错漏,也和当年一模一样。他如今可好”
纪瑶低声道”师尊故去多年了。”
“为何”于淼吃了一惊,“他还不到六十岁,怎么年纪轻轻就故去了。”
纪瑶平静地道,“死于十年前的一次中州赤潮来袭。晚辈侥幸逃脱。”
于淼脸色露出了感慨神伤的神色。
沉默了片刻,又问,“尸骨何在可有人洒扫祭祀”
“葬在太行山南。”纪瑶指了指自己,“弟子得空时,便带着弟弟过去坟前洒扫。师尊喜欢桃花,弟子便每次折些新鲜的桃花枝给他。”
于淼脸上的感伤神色更甚,伸手摸了摸纪瑶的头顶,
“长春他确实最爱桃花。这些年来,为难你了。”
他转头对韩常道,“她是长春的弟子无疑了。虽说与罗镜宗并无直接干系,毕竟大有渊源。韩长老今夜指控刺杀一事,若是能拿出确凿的证据,于某自然同意追查到底。否则捕风捉影的事,便不再提了。”
韩常咬牙,霍然起身,指着纪瑶喝道,“我就是人证那夜的人,就是她绝不会错”
陆焕淡淡道,“看来韩长老除了会喊几句,是她,绝对是她,拿不出别的证据了。”
他转过头去,对上首的萧旷道,“萧宗主,此事牵扯到贵宗内务,你意下如何。”
萧旷坐在大殿里听了半日,一个头有两个大,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
“我意下如何好好一个晚上,刚温好的酒,还没喝个尽兴,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搅合了个干净”
他挥了挥手,磅礴真元涌出,知礼殿关闭的大门向两边轰隆打开。
“老韩,说了半天,你还是没证据啊。给你开了门,自己走罢。”
韩常大怒,站在知礼殿正中,指着萧旷鼻子骂道,“萧旷小儿,你敢事关宗主死因,你竟如此马虎敷衍了事宗主将偌大的宗门交付与你,你就这么报答他你个白眼狼”
“得了吧,你以为老子喜欢接手他留下的烂摊子躲也躲不开,扔都扔不掉”
萧旷不耐烦道,“大半夜吵吵嚷嚷的,比苍蝇还聒噪来人,把姓韩的请出去”
在韩常的怒吼挣扎声中,殿外进来八名精英弟子,祭起法器缚了手脚,客客气气把人请了出去。
萧旷站在大殿门口,与于淼寒暄了几句,亲自送出了院子。
于淼站在山道上,客气的道,“方才在安传讯说他醉了,我是来接他回去休息的。不料走到半路,却意外遇到此事,实在难为萧宗主了。”
几道目光齐齐在喝醉了的徐在安身上转了一圈。
徐在安只觉得芒刺在背,勉强打了个哈哈,“有劳师尊挂怀,我起先确实醉了,后来又醒了我觉得现在精神尚好,可以挑灯夜战这几日不必休息了”
于淼捻髯微笑,“如此甚好。我老啦,精力比不上你们年轻人。你既然精神尚好,便随萧宗主回去后山,继续为天下尽力。过几日我再来接你。”
徐在安“”不,师尊,我只是客气一下,你听不出来吗
萧旷送走了于淼,打了个呵欠,搭着徐在安的肩膀道,“你这小子还凑合,比于淼不成器的儿子强。走罢,继续算账去。”
徐在安“”我只是客气一下,萧宗主,你也听不出来吗
温灵玉惦记着纪凌年幼,怕熬夜影响长高,与萧旷说了几句,去接纪凌回前山休息。
陆焕也走出了大殿外。
偌大的殿中,只剩下纪瑶一个人。
她站在原地,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的乾坤镜,像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似的,半晌动也不动。直到周围明亮的烛光被一道玄色身影挡住,她这才猛然回过神,愕然抬起了头。
“发什么楞。”陆焕不知何时又回到殿中,站在面前,向她伸出一只手,“走了。”
“我”
纪瑶脑中一片混乱颠倒,只含糊说了个我字,陆焕已经直接牵起她的手迈出殿门,在殿外召出了鸿光,御剑飞起,升上高空。
千里海面仿佛一副画卷,在脚下徐徐展开。
纪瑶站在鸿光前端,罡风阵阵,吹过耳边,高空晕眩的感觉再次袭来,她心里默默念着,“我在坐飞机,坐飞机而已好大的风,我站在飞机翅膀上”
纪瑶顿时疯了,紧紧扯住陆焕的袖子。
“飞慢点,我要吐了”
周围的呼啸罡风忽然消失,恢复了平静。鼻尖隐隐传来雨后草地的清香。
不知何时,周围竟然出现了大片的绿地,远处一方平湖,波光粼粼,柳枝拂面。
好像小崇山秘境的景象。但小崇山不是已经毁了么
纪瑶试探性地踩了踩脚下的浅蓝色大地。
稳,厚,如履平地。
等等,这浅蓝色还发着光的地面是怎么回事周围飘过去的一缕缕浮云又怎么回事
她看了看身边站着的陆焕,往侧边走过去几步,站在浅蓝色大地的边缘,探头往下看了一眼。
正下方,是波涛汹涌的千里海面。
数十里外,海天交接之处,影影绰绰露出了浮岛一角。
纪瑶“”
什么浅蓝色的大地,还自带发光功能。原来是放大了无数倍的鸿光剑身。
纪瑶面无表情,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来,又紧紧抓住了陆焕的袖子。
“我们这是飞到哪儿了,早就飞出浮岛吧赶紧飞回去。”
“我们就在这里。”陆焕道。
纪瑶几乎自己以为听错了。“什么叫做就在这里”
她抬头望着四周,真实的星光夜色之下,映照着虚幻的湖光草地。
“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在这里干什么”
陆焕的眼睑微微垂下,认真而专注地注视着她。长而浓黑的睫毛盖住了他素常锐利的视线,显露出柔和的脸部轮廓。
“这里布下了禁制,隔绝三界,自成天地。纪瑶,我们就在这里,照实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写到这里要开始收尾了
我慢慢写,大家慢慢看,争取写出一个满意的结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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