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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回魂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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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盛夏,热浪在空中荡开,盯久了眼花,像久步沙漠望见海市蜃楼,与现实隔着一层浮动的波纹。

    此时正值日本的「お盆」「盂蘭盆うらぼん」,是追祭祖先、祈祷冥福的日子,日本大大小小的企业都会给员工放假,最短四天,最长能达到十五天,在日本可以说是仅次于元旦的盛大节日。有一句谚语「 お盆と正月が一緒に来たよ」,意为双喜临门。

    大部分日本人会利用这个时间返乡祭祖、外出旅行,因此日本各地的公路、火车站、机场都挤满了人,堪比中国的春运。

    汽车行列沿高速公路行驶,达十多公里,从车窗往外看长龙蜿蜒,根本望不到头,甭管是路虎还是牛车,放假节日气氛里都得憋屈在路上当乌龟。

    老天爷很不客气,太阳毒不给风,有人坐不住开窗透气,被热浪糊得知难而退,骂骂咧咧又关上窗开空调。

    驾驶座的临时司机先生擦耳边的汗,他戴黄金色的兔子面具,但没能成为赛过乌龟们的飞兔,车卡路上半个多小时,若非靠着多年政府机关锻炼出的荣辱不惊,他现在也是叼着小烟骂街的一员。

    兔子先生伸脖,排排汽车龟速前进,闲出屁的交警趁拥堵挨个开窗巡查,想起上个主干道被追问戴奇怪面具开车的原因,兔子先生忍不住叹气,又将声响硬憋回去,悄咪咪看向后视镜。

    后座真皮座椅上,银发小萝莉斜靠着熟睡,呼吸均匀。

    兔子忐忑,护送的小祖宗没有醒来的迹象,才放下心,继续思考如何糊弄交警。

    不怪他过度紧张,谁让这位是赤王的逆鳞呢

    栉名安娜做梦了。

    确切的说,是她高度“感应”的力量作祟,与其他存在的精神“同调”,使她与别人的梦境相通。小萝莉四平八稳地站立,并不慌张,显然对精神蓝牙乱接的状况习以为常,她经常午夜到尊的梦里做客。

    周防尊的梦境,同他代表着“自由与破坏”的赤之力一样,红日悬空,万里无云,大地龟裂,无数入骨的裂纹里,蒸腾着地核岩浆的滚烟,与现在身处的梦境是两个极端。

    这同样不是一场美梦,四周黑压压的,什么也看不见,冰凉水流从周身流过,圈出流动不可摧的水墙,五觉被千斤水压迫得模糊不清,栉名安娜一时无法呼吸,窒息地向后栽倒。

    她像在千万米下的海底,脱离折射的光影与鱼群,在天地不闻的深处被遗忘,万籁俱寂。

    栉名安娜难受地闭上眼,混沌的远方忽地传来一声悠扬的呼唤,被寒水送到她耳边,格外绵长,吹呼呼似的,赶跑覆她身上的重压。

    那是一声温柔如低语的呼唤“是安娜吗”

    栉名安娜小小点头,对她不客气的寒水变了态度,大手般托住她娇小的身体,轻推着往前走,后在不远处停下,蒲公英般四散开,荡漾在海底,栉名安娜听到了延伸向无际的回音。

    前方仍是一片漆黑,但栉名安娜知道梦境的主人就在身前,只碍于无形的「束缚」,不得窥见。

    栉名安娜小声叫他“哥哥。”

    像在回应栉名安娜,黑暗中睁开一双非人的竖瞳,鲜血般透亮,如定在无尽黑暗中诡异的锚点,令人不寒而栗。

    但那男声依旧温柔,甚至含着些亲近的歉意,“你好像长高了些抱歉,安娜,虽然很想和你叙旧,但时间有限,体贴如我也不得不像个没人情味的欧吉桑,在兄妹难得重逢时聊些无趣的事。”

    栉名安娜小幅度摇头,“没关系的。”她心底默念,很快能再见面了。

    “抱歉。”那男声问,“那么如计划般的,五条悟被调走,禅院家推拒,那群老头子派来的一级咒术师是”

    “是七海先生。”

    “只有他一个人吗”

    “还有熊猫同学。”栉名安娜念出特意记的两个名字。

    “那就没问题了,悟的学生我不了解,但七海我还是知道的,成熟得不像话,有什么事你向他撒撒娇,他准拿你没办法,等到了神社,会有漂亮姐姐去接应你,辛苦了,安娜。”

    “嗯嗯。”

    男声沉默片刻,又问“你去取了母亲的遗物”

    “嗯,一支花簪。”

    再没了声音。

    如他所说,留给两人的时间不多,猩红蛇瞳闭合,声音散去,海底又陷入虚无的沉默,比冰川还冷的水推着栉名安娜离开,在这片与世人隔绝的水域,她被石板看重的精神力如泡沫般一戳即破。

    她像是随波逐流的浮萍,向着来时的路飘去。

    “安娜小姐、安娜小姐”

    栉名安娜从梦中醒来,入目的是金色红纹的兔子面具,她盯着上面的纹路瞧了一会,想起哥哥曾和她说非时院的兔子虽是黄金氏族,但承自阴阳师之流,身上配饰上的花纹不是为了耍酷,而是有特殊作用的“符文”。

    最后的困意消散,她冲着兔子先生点点头。

    “到了,安娜小姐。”兔子为她拉开后座车门,栉名安娜轻跳下车,绯红色衣摆微扬,像只翩跹而落的蝴蝶。

    等在神社门口的七海建人推下眼镜,相迎。

    咒术师因其工作特性一年365天,366天都缺人。所以盂兰盆节期间是普通配置的四天假期,且不排除有紧急任务,需随时听从调遣,放假回乡其实就是换个地点加班,用全年无休的家入硝子的话就是“傻b领导不知冷热”。

    放假第一天接到高层任务的七海建人默默给学姐点了个赞。

    任务内容是保护前往京都祭祖的赤之氏族栉名安娜。

    按理说,这事由不到咒术界来管,王权者的力量源自「圣遗物」德累斯顿石板,是自成体系的类五行自然之力,并不能使他们看见诅咒,况且王权者在现世过了明面,以黄金之王和青之王为代表在国家的政权上颇有话语权,与“隐世”状态的咒术界井水不犯河水。

    但这次不同,赤族小公主姓“栉名”,往上数好几辈是土地神的后裔,虽算不得什么大家,但千年传承,实属名门,且盛产被神明偏爱的巫女,和咒术界关系颇深,工作关系上,每年的盂兰盆节和元旦有栉名氏的祝巫祈福,再到私人关系御三家之一,禅院家现任家主兄长的亡妻,曾是栉名氏的巫女长,也是栉名安娜的姑妈。

    这位禅院夫人去世得早,未为禅院家诞下子嗣,但因出身不凡,又曾是闻名神道教的名巫,禅院家一直留她名姓在家谱上,不管人是死是活,对外对内她都是禅院家家主兄长的正室夫人,并未出现类似加茂家谎称庶子为嫡子的丑闻。

    因此虽然栉名安娜的父母早早离开本家,但安娜确是现存唯一与禅院夫人血脉有关的后辈,此次前往京都,祭的便是亡故的禅院夫人。

    七海建人有耳闻,栉名安娜昨天到京都,去禅院家取了禅院夫人的旧物,应该就是小姑娘别在头上的花簪子,是巫女跳神乐舞戴的款式,金铜些许斑驳,是荣誉与旧岁交错的象征,想必是禅院夫人做巫女时配戴的头饰。

    小姑娘没穿平日的哥特式小洋裙,也没穿配合花簪子的巫女服或是正式巫女的千早,而是一件纯绯色的色无地,没有图案也没绣暗纹,只在背和双肩三处绣着稻荷模样的栉名氏家纹。

    七海建人多看了两眼,向小姑娘简单介绍他和身后的熊猫,沟通并不困难,王权者但凡与咒术界有交集,都是承自阴阳师一脉的黄金氏族非时院前来交涉,对彼此的工作模式称得上熟稔,进展很快,让被迫加班的七海建人得到了一丢丢的安慰。

    他总不能迁怒一个不到他腰的小姑娘吧,而且小姑娘还认真鞠躬对他说“辛苦了”,七海建人完全生不出任何负面情绪,只能安慰自己保护乖巧的小姑娘总比对战咒灵赏心悦目。

    不,完全是洗眼睛的程度。

    熊猫有被小姑娘可爱到,塞给栉名安娜一颗草莓糖,大概女孩子都喜欢毛茸茸,两人相处很好,不一会就手牵手并排走了 ,七海建人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自从禅院夫人去世,同辈的栉名离开本家,栉名氏这几年隐隐没落,本家无人,外系无才,多年没再出过能上达神明、能闻神谕的巫女。

    因此祭祖没选在鸦雀四散的栉名家,也没设在禅院家,毕竟禅院家不过是禅院夫人的夫家,而且人家也有自己的祖先要拜,盂兰盆节期间新干线已经够拥挤了,不必为迎魂的黄泉路堵塞再贡献一份力。

    于是动用些人脉,选在伏见稻荷大社,京都香火最鼎盛的神社之一,曾经请禅院夫人跳过神乐舞,节假日更是人来人往。

    穿过入口矗立的大鸟居,便能见到神社朱墙和其他建筑物,因狐狸被视为稻荷神的使者,神社内随处可见各种神态的狐狸石像,憨态可掬,像下一刻就要张嘴说话。

    等候多时的社内巫女上前,领着四人取小道捷径前往主殿背后,上稻荷山。

    “人好多。”狗狗祟祟躲过人群的熊猫大喘气,“还要装成会说话的玩偶,要是被熊猫痴汉缠上就麻烦了,大神社真是可怕啊。”

    七海建人安慰,“毕竟现在是鬼月。”

    盂兰盆节起源于中国,飞鸟时代由隋唐时期的中国传入日本,中国阴历七月被称作鬼月,这段期间,去世的亡魂会重返人间四天,而现世的人们需要做各种准备,让亡魂平安回到此岸,再安心地重返彼岸。

    傍晚时分,星月无云,今日是8月13日,是四天中的第一天,昨天太阳落下到今天太阳升起之前,已经布置好了迎灵棚和祭品。

    寂静无人的稻荷山顶,巫女领着栉名安娜进了间低瓦小屋。

    七海建人和熊猫欲意跟上,被巫女拦在了门外,七海建人皱起眉头。

    栉名安娜轻轻拽他的西装袖子,她扬着银色小脑袋,眨眨眼,“七海先生,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能麻烦你和熊猫先生在门外等等我吗”

    熊猫为难地看向七海建人,“这”

    巫女垂着头,不闻不问,态度坚决。

    七海建人低头,回望小姑娘红色大眼睛,是在撒娇没错,也没有勉强的意思,他不甚了解栉名家的爱恨情仇,也不知小姑娘素未谋面就要去拜的已故姑母是个什么品种的鬼魂,不过非时院的兔子都没有意见,他也不会越俎代庖、多管闲事。

    何况只是隔着一扇红漆木门,如若有情况外的危险,咒术师的五感会给他警示。

    最后七海建人、熊猫和兔子留在门外看守,栉名安娜由巫女领进门。

    迎灵棚上摆着鲜花、当季水果、烧酒等供品,还有茄子和黄瓜架好的精灵马和精灵牛,栉名安娜点燃线香,青烟袅袅,在有些昏暗的小屋弥散开些许禅意的灰香,好似黄泉路上马驾踏出的红尘烟吹到了现世。

    在8月13日傍晚时分,需要在迎灵棚前点燃盂兰盆节灯笼,在玄关外或者庭院中焚烧麻杆,这是为让亡灵能够找到回家的路而点燃的迎魂火。近些年来,日本人的居住地渐渐倾向于高楼大厦,且出于环境方面考虑,常放置盂兰盆节灯笼代替迎魂火,但像御三家和栉名家这样的古老家族,仍保留旧俗。

    高挑的巫女把火盆放在玄关,点燃麻秆,燃起火光,她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眼观鼻鼻观心地退了出去。

    小屋里一时只剩栉名安娜一人,她在祭坛前放好一圈灯笼后,起身来到火盆前。

    条条红木交错的门外,依稀能看见朗月的光辉,群星点点,像是为照亮亡灵们的归家之路。

    时机已到,栉名安娜取下头上的花簪子,划破手指,鲜血顺着金铜簪身滑落,金铜卷过一层黑色咒文,应声而碎,与血一同滴进火盆,火光一瞬变暗,火焰威力却不减,幽幽跳跃。

    朦胧间,有节奏的微弱踏马声传来,祭坛上的灯笼被雨水浇落似的,一齐而灭。

    “嘭”一声,朱门被撞开,熊猫猛地闯进来,贯进的强风掀翻了火盆,屋内仅剩光源死于非命,一时只有清浅的月光,栉名安娜懵懵懂懂地看着破坏仪式的“不速之客”。

    熊猫来不及解释,二话不说抱起小萝莉往外跑,大声对兔子喊“撤退神社前街出现一级咒灵,七海先生已经赶过去了”

    “了解我去联系窗”

    栉名安娜毫无反抗,安静靠在熊猫毛茸茸的怀里,不给他们添麻烦,只是最后伸头向迎灵棚看了一眼。

    她心里念,哥哥。

    等人忙活着跑光了,被遗忘的神社背面,稻荷山顶,大敞四开的朱门无风自动“啪”地关上,密集如潮水的黑色咒文爬上门面,一副“生人勿近”的冷硬模样。

    屋内,熄灭的灯笼忽地跳起青蓝色的火焰,火焰围成一圈,自成结界,圈内祭坛被水浸湿,潮水上泛,水外散流下,落地如多足蚣虫爬满四壁,汇出和门面上类似的诡异咒文。

    玄关处倒下的火盆复活,摇曳出青蓝色的鬼火,八月火热骤降,跌至零点之下,供台上水果与酒结了一层晶莹的霜,现场表演起“八月飞霜”。

    结界内,不知来处的寒泉不断上涌,慢慢浮出一张人脸,再到被花枝缠满的整个躯体,出水芙蓉般托出水面。

    被迎回的彼岸之人似乎沉睡着,黑色长发开扇般铺散水中,病态惨白的额头上,鲜红的曼珠沙华咒文盛放。

    禅院甚光倏地睁开猩红的竖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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