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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时会看见走马灯，等朝朝暮暮一帧帧在眼前播放，禅院甚光才有些读懂母亲看他的眼神。
看似平淡，实则复杂，那片静止的海下，是不见天日的浓烈情感。
好似爱着他，又想将他生吞活剥。
往日剥去糖衣，一切变得清晰。
他记起来了。
更小的时候怕打雷声，母亲哄他睡觉，唱的就是这首童谣。
剧痛中，禅院甚光窝在禅院甚尔怀里，虚弱地呢喃，下一秒就要短气，“哥哥”
禅院甚尔低声，“闭嘴，给我醒着。”
禅院甚光第一次叫他哥哥，结果被凶了，泛起委屈，但强撑的意识很快又沉进血水，刚凑集的点点咒力散去。
神殿咒灵和甚尔的呼唤声离他远去，他看见一条暗紫色的夹缝。
那里有什么东西正盯着他。
小鬼，你要死了。
“谁”
那些人类想借你杀我，你死了，我就死了。
“为什么”
这句彻底逗笑暗处的存在，阴冷地嘲讽
哈哈哈身为容器而不自知，你以为你凭什么降生凭须佐之男赐福的那道神谕
蠢货，那是诅咒。
“”
一个聪明人被天降的馅饼砸中，他开始会怀疑，以为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但依旧会狂喜。等安然吃了多年，他就会想，也许自己真是万里挑一的幸运儿，心安理得接受。结果最后发现饼里下了，毒发那刻，他在愤怒中又想起自己开始的英明神武，死前最后一句都是“果然如此”
理智无法在死亡恐惧中立足，他没有立刻反驳，情感上已算默认，禅院甚光艰难地问“你到底是谁”
你不是每天听我的故事吗
“”
母亲只给他讲须佐之男斩杀八岐大蛇的故事，被神拥护的栉名氏自然不会弑神，那就只能是故事中的另一位，站在神明与正论对面的绝对之恶。
八岐大蛇。
名字即将脱口，却自动消音，他没办法说出这个名字。
母亲给他讲这个故事时，曾告诉他，这些邪恶的存在哪怕仅仅是传说，也会在人们的信念中苏醒意识，流传越广，力量越可怕。而名字是最短的咒，一旦说了这种存在的名字，很可能被咒反噬。
因此他曾经与母亲定下束缚，不会念出“八岐大蛇”的名字。
倘若这个声音说的是真的，八岐大蛇既然此时出现，说明他也不想死。
这是机会。
“你要什么”禅院甚光强装镇定。
呵呵，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不过这种试探就是自作聪明了，你是我的容器，你说我要什么
身体控制权。
容器于降神而言，除了献舍和被夺舍，哪有其他选项
禅院甚光反问“身体给你，我还是要死，为什么不拉一个人上邪神一起死”
再拉你那个兄长一起
黑暗天边投射出影像，禅院甚尔拔掉他头上的短鉾，紧紧抱着他一路逃窜，只能用那把凶器回击，本来就不敌咒灵，还要护着咽气的他，不一会儿满身是血，不断喘粗气，禅院甚光听见他疼痛的闷哼。
甚尔不是那个咒灵的对手，而且没有咒力，无法破帐，也无法逃走。
这样下去只有死。
他自己死了无所谓，但绝不能拉甚尔垫背。
八岐大蛇一眼看穿他的弱点。
“身体可以给你，但要立束缚，你不许动禅院甚尔一分一毫。”
兄弟情深，好啊。
无形的束缚缔结，禅院甚光于意识海里慢慢沉睡。
满身嘴的咒灵，术式大概是通过阴间声乐精神扰乱，以此定身，禅院甚尔看不见它，但几次交手后，意外发现这把鉾能克制咒灵的术式。
咒术无效化。
但抛开术式，纯体术对抗禅院甚尔仍然目前处于劣势，咒灵发现咒术无效后果断放弃，转为猛烈地纯体攻，它发现禅院甚尔护着怀里的尸体后，抓住弱点连续高输出。
在被捅穿大腿后，禅院甚尔觉得自己纯粹脑子有病，烦人的小家伙已经死了，还抱着他干什么，死了还带着这个拖油瓶，嫌自己命长吗
他脑子里一顿辱骂自己，但手大概被打废了，愣是没有反应，像被心里无法疏散的恶气死死压住。
直到咒灵一个快速绕身，鉾慢了一步，咒灵的歌声先到，禅院甚尔本就因伤缓慢的动作彻底定住，被咒灵撞飞，一路撞断冷眼旁观的神像。
“噗”一口血后，禅院甚尔不动了。
生在禅院家，厌恶着“废物”服侍天选之子的规则。
却还是没逃过为天选之子而死。
他果然是垃圾堆养出的垃圾。
咒灵耀武扬威地一步步踏过去，欣赏他临死前的狼狈样子。
临近，大嘴猛张，吞象般下嘴。
禅院甚光心脏复苏地一跳，头顶致命伤愈合，漆黑的蛇鳞如暗纹蔓延全身，睁眼是猩红蛇瞳。
“死。”
那声音不属于孩童，而是成年男人的低腔，带着无尽的威压，阴冷骇人。
咒力化蛇，瞬间将咒灵五花大绑，活生生勒成碎片，爆浆阵亡。
被八岐大蛇占领身体的禅院甚光摇摇晃晃起身，居高临下瞥一眼失去意识的禅院甚尔，向大门走去。
他遵循了束缚，但束缚只说不能伤害，可没让救人。
倒是那把鉾有些眼熟，天之逆鉾吗
手触碰帐，帐碎，禅院甚光推开门。
栉名氏
“”
身体控制权更迭。
见天边第一抹烈阳时，禅院甚光浑身蛇鳞褪去，等对上盛装的母亲的视线时，眼睛已经恢复成翠绿色。
他本人的意识压过了八岐大蛇。
巫女们不见了，只有一具巫女的尸体，禅院夛姬站在旁边，恭候多时，她碰了碰头顶的花簪子，“觉醒术式了”
禅院甚光满心都在八岐大蛇的那些话，顾不上这尸体是谁从哪来的，他试图从母亲的表情里读出真实想法，“啊，十种影法术，可惜觉醒一半，被鉾穿颅了。”
“是吗，那生得术式大概会不完全吧”禅院夛姬叹息，“真是太遗憾了。”
“遗憾我没死成吗”
禅院甚光压着嗓子，像幼兽稚嫩的示威。
禅院夛姬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你这孩子，还是这么不讨喜。”
那双禅院甚光认为每如秋水的黑眸透露出些许癫狂，他听他的亲生母亲问，“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生你哈哈，因为爱吗”
她抬起手，正握着一个剑形状的铃，名为鉾先铃，上面的剑代表天丛云剑，中间的金色护手状片代表八咫镜，下面八个铃铛代表八尺琼勾玉。
此乃日本三神器，而天丛云剑是须佐之男斩杀八岐大蛇后得到的神器之首。
怪不得没带神乐铃，原来一开始就不是为祝贺“七”，而是置他于死地。
“这是使命，栉名氏的使命，还恩上神，代斩妖魔，我们正是因此而存在的，妖魔一日不死，栉名氏永不安宁。”
禅院夛姬端着怪笑，步步逼近，“我是被选中的斩魔人，你是被选中的替法受肉。以你的天赋，出生就该觉醒十影，拜古神谕所赐，才压到七岁，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七岁孩子是神之子，属于神的世界，神明庇佑，魔物不醒，杀你无用。觉醒术式的一瞬，才是除魔的最好时机。”
禅院甚光看不出她此时的笑和平常有多少区别，但今时不同往日，残存的美梦被亲手戳破，孺慕变成愤恨，压抑许久的怒火一举点燃，他高声喊，声音发抖，“凭什么是我我不是你的孩子吗”
禅院夛姬虚伪的笑淡去，铃铛变长，真成一把白色的长刀，她高举起刀，冷漠俯视，“正因为你是我的孩子。”
禅院甚光狼狈躲过，被刀划出长长血痕，鲜血涌出。
识海中，八岐大蛇一睁眼。
夺来。
禅院甚光咬牙，被破坏的生得术式勉强运转，十影的式神谱上，只感应到一种力量，他大声召唤“大蛇”
式神应召，黑色大蛇绕上刀身，一口咬向禅院夛姬，禅院夛姬反手贴符镇住式神，手腕一扭，从蛇身中抽出太刀，刀身再次劈下。
禅院甚光刚觉醒术式，危机下与式神结契，无论是意识还是运用都不能得心应手，根本无法招架。
“嗖呯”
短鉾从后方飞来撞开太刀，高大的少年一把提起禅院甚光的衣领往外跑，不忘抖愣小家伙让他打起精神，“你那神经妈终于疯了”
禅院甚光闭口不谈，“甚尔你的伤不要紧吗”
他的声音忍不住地抖。
“死不了，管好你自己吧，脑子都被人开瓢了。”禅院甚尔讽刺道，“本来就够傻了。”
奇怪的是，禅院夛姬没追上来，他们运气不错，不久就碰上见还愿许久未结束而赶来的禅院族人，打头的是禅院扇。
禅院甚光知道他们不会听禅院甚尔的话，强压下内心汹涌的愤恨，说“扇叔母亲她”
“我知道，有咒灵偷袭，栉名家的来通知了。”禅院扇打断他的话，安排道，“你们几个守着甚光，其余人跟我去八坂神社袯除咒灵。”
禅院甚光叫住禅院扇，“等等，咒灵已经被袯除了”
禅院扇一顿，有些惊讶，“被袯除了”
他眯了眯眼，心说栉名家的那个女人能做到如此地步吗栉名家族人找上门时对已登记的目录确认过，那偷袭的咒灵有准一级水准。
这时远处一名巫女从神社赶来，虎口逃生一般，十万火急的样子，禅院甚光一眼认出是跳神乐舞后来又失踪的巫女之一，立刻浑身紧绷，像一只炸毛的小兽，禅院甚尔微侧身，把他挡在身后。
“扇大人，放出咒灵的诅咒师已经被夛姬大人所杀，甚光少爷人呢”
巫女刚说完就看见禅院甚光，松了一大口气，虚脱倒地上，“少爷没事真是太好了。”
禅院甚光睁大双眼，“你在胡说什么，明明是母亲那个女人要杀我”
巫女明显愣住了，比禅院甚光还震惊，“您在说什么明明是夛姬大人冒死顶住诅咒师和咒灵，甚至不惜请下鉾天铃，为少爷和甚尔君争取逃命的机会，您怎么能这么说”
“你放屁”禅院甚光猛地拉住巫女的胳膊，“是她想杀了我，来以此杀了”
他突然说不出话。
是和母亲的束缚。
无法说出“八岐大蛇”的咒。
她难道早就算到有这么一天
而这个停顿的时机就像他临时忘词，编不下去，只能假装愤怒地瞪着巫女似的。
巫女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一把扑到禅院甚光身上，着急又关切，“甚光少爷您到底是怎么了，啊难道是那个咒灵对了，窗登记过，它的术式是精神扰乱，您是不是中招了”
禅院扇不明所以，给部下们一个眼神，让他们先去八坂神社调查情况，然后颇为关切地问禅院甚光，“甚光，你是怎么了，和我说。”
禅院甚尔冷漠踹开巫女，禅院甚光脑子炸开，怒火滔天，简直要冲破天灵盖，他指向头顶，“根本没有什么诅咒师，是她施展帐，把我和咒灵关在神殿里，咒灵吐出短鉾贯穿了我的头”
摸上完好的皮肤，他才惊觉致命伤口已经被八岐大蛇治好，话又生生卡住。
他烦躁中不过脑子，一把拉过禅院甚尔，“甚尔可以作证”
禅院扇淡淡瞥了眼禅院甚尔，“甚尔没有咒力，看不见咒灵，怎么作证”
禅院甚光一愣，对了，他们怎会听甚尔的话。
巫女又假模假样想扑过来，禅院甚尔啧一声，不客气地直接钳住她，她反而越哭越惨，“甚光少爷，真的不是夛姬大人，你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养大的，比谁都在乎你比谁都爱你，怎么可能害你你是中了那咒灵的术式，卑鄙的诅咒师就是为了破坏古神谕的赐福仪式，破坏您觉醒术式”
巫女每一句话都是往他心脏上狠狠插一刀，禅院甚光欲反驳，这时正好炳的基础搜寻结束，一人回报，“报告，的确有一个诅咒师假扮巫女，黑市上有名姓，多年蛰伏在栉名家，帐也是她放的，最后被夛姬夫人所杀，并且神殿里确实有高级咒灵的咒力残秽，现场除了鉾先铃，没发现别的武器，夛姬夫人消耗过度，晕过去了，扶去偏殿休息。”
禅院甚光听前半段就觉得不对，他陡然想起来，那个倒地被禅院夛姬杀的巫女，恐怕是栉名家早就准备好的替罪羊，帐和咒灵也的确是她放的，能杀死他最好，倘若失败，他逃走，打斗现场还不是由那些藏起来的栉名巫女们随意掩盖修改，藏一把凶器有什么难的反正他已经被八岐大蛇治好的。
他的心砰砰直跳，不安要撞破心脏，“不”
“你等等。”禅院扇突然打断他。
禅院扇直接略过属下的报告，指向不停哭的巫女，态度和刚才判若两人，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禅院甚光，问“她说，赐福仪式失败，你的术式觉醒被破坏你没有觉醒十种影法术”
禅院甚光心忽地一凉，再说不出辩解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更晚了。
今天刷到关于东京奥运会开幕式的玄学分析贴，十分清凉，和光子一样心拔拔凉，我一个人在屋里，给我吓的，平时码字听阴乐找氛围，今天码字全程国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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