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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清很困,她想睡了。
可是才见到周笙白,就这么闭上眼又很舍不得。
她现在的魂魄还很虚弱,实在没有力气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在丁清的意识最后,看到的是周笙白患得患失的眼神。她不知道这日竹林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卸下心防的安定感,还是让她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破开的竹雨塔半面墙壁还在雨水的冲刷下不断落下泥灰,漆黑的暗室透进来的微弱光芒,是层层乌云之上的天光。
周笙白的脑中一片空白,他一时想不出该用什么符咒去对待丁清。幻境里发生的事对他的打击很大,周笙白怕这是另一个幻境,他怕自己画出的符落在丁清身上,又回变成灼烧魂魄的火焰。
他颤抖着手,见丁清在昏睡过程中,魂魄还在一抽一抽地震动着,他的心也跟着她魂魄碎片的每一次抽搐,疼痛万分。
最终周笙白还是画了一道符,反复确认自己没有画错后,小心翼翼地贴在了丁清的手臂上。
画上了符文的竹叶轻飘飘地落在丁清的魂魄上,贴着她的小臂,将她的魂魄收拢在一起,不再是多个重影。
丁清紧蹙的眉心也渐渐松开,像是冻了太久的人终于泡入了温水桶中,安心舒适地舒展了四肢,没再继续蜷缩着。
她对他充满信任,哪怕是经过周笙白所绘的符,她都能在他身边感受到安全感。
周笙白松了口气,他耗去不少时间才将丁清的魂魄一丝一寸地纳回了她自己的身体里。
她的身上贴了不少竹叶所绘的符,都是稳固她魂魄所用,将她的魂魄与身体锁在一起,不会有多大伤害,等丁清再度醒来时,这些符叶都可以丢弃了。
屋外的雨还在下,盛暑天里的暴雨阴沉地像是要将整座林下城都给淹没般,哗啦啦的雨势没有丝毫缓解。周笙白飞出竹雨塔后,那座因为破开一面墙而歪斜的小塔,终是颤巍巍地轰然倒塌。
永夜之主的阵法并不只包括竹雨塔外的斑竹林,从周笙白破开林下城上空的阵法后,所见到的城内一切都是幻境中的一部分。
他来时,街上人来人往,还算繁荣。
可当他带着丁清的魂魄离开时,斑竹林外一片寂然,街连着街,巷串着巷,没有一个角落里有活人的影子。整座林下城早已变成了空城,而原先生活在这里的人,就连尸体都被人清空了。
他们是在短时间内同时死去的,因为街上凌乱的摊位还在,尚有来不及收拾的瓜果烂在角落里发出了酸涩的腐臭味。
他破开斑竹林中的咒术,沉静地等待永夜之主露出破绽时,便已经猜到林下城会是一座空城,这不是永夜之主的老巢,对方不过是想引他死在这里。
林下城被群山环绕,山多则云雾多,对方很了解他,知道山川丛林能在他眼前躲过一时半刻,孟思思也是利用了这一点,才避开了周笙白的追逐,换来他一个多月的患得患失。
其实竹雨塔的那扇窗户打开的瞬间,周笙白就察觉到了,他立刻锁定了方位,将手中的竹竿掷了过去。
冰墙结冻之前,他看见了那个人。
熟悉的面孔,不熟悉的气质,还有一个令人作呕,也叫他万分诧异的灵魂。
见到对方时,周笙白的心里涌现了许多错愕,震惊得他一时没能回过神来,也让对方有了足够的逃跑时间。
林下城里的雷霆劈落,周笙白曾几度怀疑幻境套着幻境,咒术之外还有咒术,他陷入了一个可怕的轮回中,先是让丁清来消磨他的理智,再让那个人来击溃他的坚持。
但最终不是的,那不是幻境,而是他当年年幼,错看了许多细节。
永夜之主逃了,林下城上方的阵法也困不住周笙白,他带着丁清飞离南堂时,目光所及皆是一片萧条,短时间,南堂至少损失了三分之一人。
这便是那人口中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在一群人里,挑出老弱病残,他们不配活着。
再从年轻力壮里,挑出无勇无谋的,他们也不配活着。
他所谓的物竞天择,是雪姻忽而落下的一场寒冰,有能力从中逃脱的便是适者,无人能知意外何时降临,一如天灾。
他还真是一点也没变。
林下城的斑竹林中,被大雨清刷过的竹叶越发碧绿鲜亮,破开幻境后或葱绿或生斑的竹叶铺了厚厚一层,其中躺着一片金灿灿的叶子
丁清这一觉睡了很久。
她没做梦。
大约是最美梦的时刻已经成真,她挨到了见到周笙白冲入竹雨塔的那一刻,了无遗憾,故而一觉睡了数日,再醒来时,人已经躺在闭苍山庄的屋内了。
她是被人声吵醒的,几人谈话声很低,似乎是怕打扰了她,不过丁清也实在躺够了,精力恢复,疲惫消散,听觉重新敏锐了起来,将那几个人的谈话一字不差地印在了脑子里。
有周椿的声音,也有上官晴瑛的。
上官家的立场很奇怪。
丁清曾在竹雨塔内,亲耳听见永夜之主说过,东堂上官家是主动对他俯首称臣的。因为仰慕苍穹之上、万物之首的力量,而这么多年来,上官家也一直在调查追寻这些。
若非如此,他们不会几番试探周笙白的身份,更不会将东堂所有能人分布在其余四堂之中,甚至有的一待便是十多年。
孟思思说过,雪姻、她,包括永夜之主,他们都是苍穹之上到来妄图将这个凡间变得更好的万物之首。而他们改变这个世界的方式极端且可笑,以他们高高在上的眼光与态度,来决定凡人的生死,一如蝼蚁。
从很久之前,永夜之主就露出他的本性了,他不在意手下的是人是鬼,于他而言都一样。他要的,不过是足够强大的力量,他喜欢将一个人身体里的所有潜能全都激发出来。
只有足够强的人才配活着,而死了的人也不可惜,因为凡人的身躯只是困住他们能力的一个枷锁,一旦变成鬼魂,才更好激发真正的潜能。
他控制了南堂,与西堂也达成共识,他们的目标是在凡人间选出足够优秀的人。
而那些活下来的人,自然是五堂中的佼佼者,又或者是臣服于永夜之主却在凡间拥有至高无上身份的凡人。
他们懂得捉鬼之术,死后变得再强大的鬼魂,也会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假象,他们是想要利用自身的优势,成为凡间的主宰,剥得其他人生存下去的权利,独享世间一切。
南堂与西堂的沦陷不出所料,那么上官家在此又扮演怎样的角色
他一面让上官晴瑛与周椿联系,频频对周家示好,一面又在永夜之主那边毕恭毕敬,甘愿成为他手下的一枚棋子。
上官堂主这么多年想要调查的结果究竟为何
即便他知道了周笙白的身份,知道永夜之主的身份又如何
他又能改变什么呢
这些乱糟糟的东西使丁清头疼。
屋外周椿压低嗓音对上官晴瑛发出一声声质问,上官晴瑛所知有限,只能重复那句,让周家相信上官家,上官家绝对不会做凡人的叛徒。
永夜之主的行动便是以南堂为,不断向其他地方进发,活下来的人,或受尽磨难坚持下来的鬼魂,对南堂、西堂,永夜之主,都再无还手之力。
周椿因信任与心软,几次在上官家吃亏,这回不论如何也不肯相信上官晴瑛,她将上官晴瑛带来的药扔出门外,实在没忍住低吼“你走吧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上官晴瑛无措地站在门口,她背对着烈阳,沉默以对。
一直安静的周笙白却在此时开口“我要见上官堂主一面。”
周椿满眼惊诧“舅舅”
她不敢相信周笙白居然还选择相信对方,上官家的茶水让周笙白化身成鸟,上官家给出的消息也让周笙白走入一个险些死在里面的幻境中,若非走运,他怎能活下来
周笙白一个眼神叫周椿噤声,他望向上官晴瑛,重复一遍“我要见上官堂主一面。”
上官晴瑛抿嘴,道“叔叔不会见周公子的。”
周笙白道“私下会面,就我们俩。”
上官晴瑛摇头“叔叔只说要周家务必信他,也交代不会与周家的任何人碰面。”
“你去安排,我必须得见他。”周笙白说完这话,突然起身越过屏风。他走到屋里,方才面对上官晴瑛逼迫十足的眼神在见到床上已经醒来的人后,瞬间柔和下来。
他疾步上前,坐在床沿,手指颤颤地抚摸过丁清汗湿的发,在碰到她半睁的眼睛时,才松口气道“你醒啦。”
周笙白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吓到丁清。
丁清的喉咙干疼,实在说不出话来,而魂魄离开身体太久,四肢上竹叶符还在,加之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简直让她无法动弹。
她早就醒了,在他们说话时就已经清醒了,只是暂且不能动也开不了口。
大约是方才做了个深呼吸,被周笙白听见了,这才引他过来了。
“老大。”丁清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周椿赶来时正好听见这声,又折回去倒水。
丁清喝了水才觉得好多了,她瞥了一眼身上盖着的重被,颇为无奈道“我好热啊。”
大暑天里盖两床厚棉被,丁清背后一层汗水都将被褥打湿了。
周笙白擦过她鼻尖的汗珠,小心翼翼掀开了被子,又摘去竹叶道“你的身体一直很凉,我怕你冷。”
“我是个死人嘛,身体当然是凉的。”丁清唉了声“老大。”
“嗯。”周笙白仍旧笔直着腰坐着,桃花眼一瞬不移地望向她,只有保持这么远的距离,他才能将她完整地看进眼里。
丁清对他咧嘴一笑,颇为得意道“告诉你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他怕你。”丁清想起来还是觉得好笑,双肩都止不住地直颤“他见到你掉头就跑,可真是太害怕了。”
周笙白见她笑着,心里止不住得疼。
“嗯,那当然了。”周笙白顺着她的话道“我曾吃过他,他自然怕我。”
丁清微怔,一时恍惚,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心想莫非永夜之主是恶鬼但被周笙白吃过的恶鬼都不存在了,他又如何活下来的他分明是个活人啊。
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丁清的笑容僵住。
“他、他、他是”
周笙白的手轻柔地为丁清按摩手臂,看似不在意,内心却在翻江倒海,忍着暴戾的恨意道“翎云。”
别说是换具身体,就是化成灰,只要尸灰吹过周笙白的鼻尖,他都能闻出对方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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