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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粉衣少女,天道依稀又听到了她当初说的那些话
她说,“我觉得发色还是黑色好看些。”
于是祂将白发变化为墨发。
她说,“乾坤若能着青衣,想来不错。”
于是祂换上了青色的道袍。
她说,“你为什么总是板着脸,笑一笑不好吗”
于是祂学会了她喜欢的笑容,喜欢的表情。
她说,“你这个样子,我很喜欢。”
祂改了那么多,只为了得她一句喜欢。可现在她却告诉祂,不是的,她的喜欢都是因为他变化出的另一个人。
她为何要祂改变,为何喜欢在昏暗的环境里看祂,为何喜爱吻祂眉心的红痣过去祂不明缘由,只当是她的偏好。可现在,一切,都有了解释。
天道眼中的漩涡停滞,划过一抹血色的暗光。苍穹中的天眼睁开,凝视着心魔,一字一顿,
“你,怎,么,敢”
怎么敢如此欺骗祂
于轰鸣的雷霆声中,那几个简短的字音震荡洪荒众生耳畔,仿佛是天地在愤怒。
“我为何不敢”
相比起天道的震怒,灵心的表现却过分平淡。她近乎平静的看着苍穹下的天道,面上笑意浅淡。
“我最开始只想要自由,是你逼我的。你想要我合道,可我不想被抹去意识。为了把命运握在我自己手里,骗你又怎样”
在天道还没动心之前,他们的关系本就是你死我活。难道因为祂后面对她动了心,她就要配合祂,忘记仇恨尽释前嫌吗
傻子才那么做呢。
灵心的态度摆得明明白白,她就是早有预谋,算计着骗心骗天道本源。可天道依旧不能接受。
“天道心魔同出一源,你本是因吾而生,这世间不当有比你我更亲密的存在。”
祂最不能接受的不是她的欺骗,而是她爱别人胜过了祂。
察觉到天道的这种心态,灵心忍不住嗤笑出声,
“天道爸爸,时代变了。”
她的桃花眼温柔地凝视祂的面庞,话语却不留情。
“跟你同出一源的心魔早就被你杀了。我是因玉宸而有了新生,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天道不能理解,也无法反驳。
“但你终将与吾合道。一线生机尚且无法逃脱,何况是你”
祂好似已经恢复了冷静,淡漠且自信。说话的同时,祂的身形虚化,灰雾已然笼罩向灵心。
洪荒天地只能有一个天地意识,有祂存在,灵心就不能成圣。现在没有三清搅局,祂想要抓住她,轻而易举。
灵心对祂早有防备,法则之力化为粉雾之形护于周身,拦住一时。
下一刻,却有另一股圣力如清晖落于二者之间。
“你让吾合道,可以。让她合道,不行。”
清冷的男声响起,天道抬眸,原是道祖从天际而来。一袭紫衣白发,隔开了密布的乌云和雷霆,愈发显得孤冷绝尘,顷刻间就到了灵心身旁。
“鸿钧道友,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
祂眼见灵心笑吟吟的挽住鸿钧的手臂,眼中的漩涡徐徐转动,随之转了过去,
“鸿钧,你也要背叛吾”
鸿钧淡漠地与天道对视,过去天青色的眼眸同样变成了如天道一般的漩涡。
“昔日因算计结下的因果,也当了结了。”
昔日因果,便是指鸿钧的本我道真被天道算计成为祂的一部分的事。只因那时鸿钧尚未成圣,洪荒没有出现别的圣人,故而鸿钧才不得不答应合道。现在圣人已聚齐,且都站在了天道的对立面,鸿钧自然也可以了结与天道的因果了。
天道面色发寒,“看来你早已背叛了。”
鸿钧道,“吾心所向,只为大道。何谈背叛”
蝼蚁尚且偷生,堂堂道祖,怎么可能被算计后认命呢
说罢,鸿钧转眸看向灵心,
“你且等我一等。”
灵心犹豫着,轻轻拉住他的手,“需要我帮忙吗”
鸿钧淡漠的神态多了些许柔和,却平静的回答,
“不必。”
他有自己的骄傲。
话说完,鸿钧的身形便同天道一起消失在原处。
尔见天边,轰鸣的雷霆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瞬间息止。由乌云跟雷光构成的天之眼徐徐转动,好似从中间裂开了一条缝隙。预示着天地间某种莫测的分裂。
灵心站定在原处,有些焦躁的看着天眼中间的那道缝隙。她并非不想帮鸿钧,只是鸿钧已经跟天道合了一半,想要分离出来,只能靠他自己。
尔时天柱倒塌,天水泛滥成灾,低阶生灵难以逃离。
西方二圣和一众洪荒大能救治生灵,老子在帮女娲找齐并炼制补天石,元始去北海玄冥斩杀玄龟,欲要砍了它的四肢炼成承天之柱。而通天则化为百万丈高,手撑天,脚踏地,暂时代了天柱之功能。
灵心看一眼变动的苍穹,再看一眼因天时有变而生地水火风的地面,迟疑片刻,身化为雾状,去帮看起来有些吃力的通天一起堵了天上的窟窿。
天地间自有其道,越接近天外,承受的天道威压厚重。哪怕是圣人近距离也承受不了。
通天孤单地撑着天,正默默吐槽天道威压太耗费法力,突然感觉头顶一轻,压力大减。
他抬头一看,瞥见了淡淡的粉雾,好似还带着熟悉的甜香。一下子乐了。
“你怎么过来了”
灵心本属于天道,倒是不会受到通天那么大的排斥,只是她未入圣阶,面对天威,还是有些吃力。闻言只分出一缕粉雾蹭了蹭通天的脸,没有回话。
薄纱似的触感擦过脸颊,好像没有什么感觉,又好像别有一种酥麻随风入骨。让他面上发热。
通天不自然地皱了皱脸,也不知多想了什么,面上透出几分怜惜。认真的说了句“你放心”,就不再言语了。
又是百年过去,众圣协力补天已到了最后关头。而天眼中间的缝隙越发扩大,几乎贯彻了整个苍穹。
忽有一冷哼响起,玄韵浩荡的电光划过天际,雷声沉闷,厚重的天道威压蓦然一松。
灵心在最接近天威之处有感,重新化形而出。正好迎上了显出身形来的鸿钧。
那一袭紫衣像是被谁推了一把,竟是在虚空中一个踉跄。灵心晃忙扶住了他。
却见道祖如清晖般的银发失了光泽,唇色发白,独一双天青色的眼眸明亮冷寂。虽然还没跌出圣阶,但也受伤不轻。
她抿了抿唇,搀扶着鸿钧站好,笑着道出一声,
“恭喜了。”
当初鸿钧以造化玉碟斩去本我,不想造化玉碟被天道做了手脚,致使他最重要的本我三尸之一成了天道的分身。
如今借此天地大劫,鸿钧却是亲手斩断了本体与道真间的关系,跟合了一半的天道脱离。纵是境界跌落,对心向大道的鸿钧而言,想来是喜多于悲吧。
鸿钧回之一笑,天青色的眼眸绽出抹柔和,
“道友知我。”
他被灵心搀扶的手微紧,又克制地松开了她,只把心中的话埋藏。
合道后,他与她相处时间并不多。但对她的心,从未少。如此匆忙要与天道分开,何尝不是为了她呢
灵心不知鸿钧心思,问他,“天道去哪儿了”
原是鸿钧跟天道一起消失的,这会儿鸿钧回来了,天道却不见人影。总不能是被鸿钧解决了吧
那种好事自是不可能的。
鸿钧抬手,对灵心指了指天外。漠然回答,
“祂在挡天外来客。”
天外来客
灵心一懵,就听得天外传来声冷厉的怒呵,
“给本尊破”
下一刻,苍穹之上,一道裂缝犹如龟纹显现,蓦地碎了一般。入目所及是漆黑的枪尖,穿云而至。而后各种奇形怪状的域外天魔密密麻麻挤成了行,却被无形的天威为界挡在外部。
“区区空间屏障,也想拦住本尊。”
手持弑神枪的魔祖踏空而来,半面魔纹妖异邪肆,赤瞳如血,阴鸷冷傲。
“罗,睺。”
方才不见的天道现了身形,看着那持枪而来的魔祖,脸色很是难看。
“正是本尊。”
罗睺薄唇微挑,漫不经心地擦了擦弑神枪的枪尖。天道虽拦住了魔祖带来的域外天魔,却没能拦住罗睺这个圣人。
他斜睨了一眼天道,目光挑衅,
“久不归洪荒,一回来倒是正逢热闹。”
罗睺说着,转向鸿钧,皱眉道,
“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那语气在灵心听来,竟诡异的有一种怒其不争的惋惜之意。
鸿钧气息萎靡,却神态自若,淡然反问,
“若非吾,你怎能进得来”
洪荒是万界之主,罗睺当年欲以化身来带灵心走被天道踢了出去,哪怕成了圣,这么些年也没能进来洪荒。如果不是碰上了鸿钧跟天道闹分离,他恐怕还在界渊外气的跳脚呢。
罗睺是真的惋惜。他这么努力回到洪荒,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再跟鸿钧来一场道魔之战。但看看鸿钧的状态,想来没有万年他是恢复不了的。
“也罢,本尊已经等了那么多年,再等到你养好伤也不算难事。不过这回”
罗睺的语调拉长,目光看向鸿钧身旁的灵心。
他老早就看到了灵心,却一直不跟她说话。
被那双猩红的眼注视,灵心猜想是罗睺上回被自己拒绝,又让天道踢了出去,心里定是不爽快,遂对他眨了眨眼,笑着问候,“罗睺道友。”
罗睺冷哼一声,似当年初见时那般凉凉道了一句,
“你是自己随本尊走,还是本尊来抓你走”
灵心如今是不怕他了的,闻言无奈又觉得好笑。瞥了眼神色冷然的天道,问罗睺,
“我要不跟你走呢”
罗睺眯了眯眼,目中不悦,“跟本尊走不好吗洪荒不容你,魔域容你。”
话音落,他身形一晃出现在了灵心身侧,抓着她的手臂把她从挨着鸿钧变成挨着自己。然后给了鸿钧一个挑衅的眼神。
鸿钧摇了摇头,轻咳了声,“若是为她,你该防备的不是我。”
这话说得平淡,却似意味深长。灵心脑海中晃过了几张人脸,莫名有些不自在。然后对不明所以的罗睺一指天道,转移视线,“祂不让的。”
罗睺不知灵心在洪荒还撩了几个,闻言仿佛被灵心告状似的语气逗乐。阴鸷的眼转向天道,语句缓缓,杀意凛然,
“那有何难待本尊杀了祂,不让,祂也得,让”
说到最后一个字,罗睺一扫,直指天道。
“不自量力。”
天道眉目冷峻,眼底的混沌漩涡与苍穹上的天眼同步旋转如涡轮。
一时天威沉沉,魔气如浪潮滚荡,电光云集,雷霆罡气奔涌,繁繁杂杂,把罗睺卷入其中。须臾之间,已看不清魔祖的身影。
鸿钧微微皱眉,“他太急了。”
话虽如此,他却也取出造化玉碟投入其中。
在天道与道魔二祖交战之时,洪荒也发生了巨大的动荡。
女娲集齐了三万六千五百块五彩石,炼成补天。又有元始砍断玄龟的四肢,炼成四根撑天之柱。而后老子以太极图定住地水火风,将四根天柱分列四极。
撑天之柱触地即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已然上彻九霄,下达幽冥,成为新的天地支柱。
天地倾颓之势解除,生灵重新得以安存。
九霄之上,灰云席卷遮蔽了道祖跟魔祖的身影。一团粉雾在漩涡的乌云中徘徊,化作满面警惕之色的灵心。
罗睺是于天魔域成圣,在洪荒多少会被压制。而鸿钧因为舍弃了本我道真,也处于削弱状态。对上天道,自是处于下风。
天道依旧是一袭青衣,凌空伫立于她百步之外。祂眼里的混沌漩涡沉如墨色,眉心的红痣却鲜红欲滴。冷然问她,
“你后悔了吗”
灵心笑了,“我还能后悔”
天道默了片刻,吐出一个字,“可。”
灵心微怔,却摇头,
“但我不愿意。”
还是那个理由,仇恨不可能化解,哪怕天道现在把她放进了心里,她也不会把自己的命把握在祂手中。
这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天道静静地看着灵心,没有再言语。
然而一种无形无相的赫然威压却沉积于洪荒中每一个人心底,从识海深处刻印下天道的意志
着令心魔,合道
这一天,还是来了。
下界,方才从撑天状态恢复常态的通天闻言,指节扣紧青萍剑,剑眉微挑,端得是肆意张扬。笑道,
“吾欲为灵心道友截取一线生机,还请二位兄长出手相助。”
老子颔首言,“善。”
元始白了通天一眼,“还用你说”
言毕,三圣眨眼间消失在原处。
接引准提对视一眼,随之而去。
女娲眼见他们离去,轻叹一声,未有举动。
这场争斗根本来说只是天道跟众圣之间的博弈。天道要对洪荒绝对的掌控,众圣则要摆脱天道的掌控。谁胜谁败,天地大势依旧,于洪荒生灵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于她,也没有很大的区别。
苍穹下,虚无之地。灵心的粉衣在风中飘荡,而天道静静伫立,墨发垂肩,恍若置身另一片空间,全然不受环境的改变影响。
“天道,是不可违背的。”
乌云压下,裹挟灵心,从云中传来天道淡漠的声音。
却在此时,一道空间撕裂之力化开虚空,盘古幡展于风中。
白衣天尊手持玉如意,冷冽威严。身周的诸天庆云展开,垂珠璎珞,金灯金莲,于虚化的诸天万象中载沉载浮,络绎不绝。
灵心欣然唤一声“元始”,他面上的冷肃之色顿减,径自出现在她身旁。问她,
“可有受伤”
灵心摇头。
又有剑气纵横三千里,六道白浪穿云而来,现一红衣圣尊足踏云光,仗剑虚指苍穹之眼,好不神异。
大笑道,“二哥竟比我快。”
几乎是通天来的同时,又有阴阳二气饶旋的先天至宝太极图于其身后化为万里。
裹祥云,纳雷光,一座金桥架于阴阳之间,悬于太清圣人脚下,霞光四照,一定万里风云。
老子对灵心微微颔首,神态安然祥和。不似在此险境,反而像是置身静谧的月夜,如清风霁月,清静自然。
再其后,又有接引佛祖足踏金莲,与准提联袂而来。二圣满面悲悯,面向灵心,合掌叹曰,
“万法皆空,因果不空。吾等欠道友的因果,今日可以还了。”
眼看着灵心的帮手一个接一个的出现,除了女娲,天道圣人竟都站在了祂的对立面。
天道之前恼怒的心神反而平淡了下来。
一道暗紫色惊雷划过苍穹,祂用那依旧淡漠无波的语声冷然道,
“尔等既不自惜,便一起上吧。”
话说罢,虚空瞬间有裂开万千黑洞,浓重不可抵挡的天道圣威沉沉压迫而下。
天道的身形则越来越薄,像一张灰色的纸,只有双漩涡代替的眼,空洞洞,死死盯着被众圣簇拥的灵心。
有再多的帮手又如何你终将属于吾
这道意念浮现于灵心的脑海中,她握紧了拳头,身化为无形无相的本体,直侵天道本源。而众圣与天道的最终之战也拉开了序幕。
一时之间,各种圣道伟力齐齐涌现。阴阳二气乱卷,剑芒无双,金莲花慈悲造化,杀机暗藏,又有七宝妙树撑开四十二万里,金银琉璃,铮铮作响。
苍穹混沌滚荡,罡气奔涌,宛若灭世之相。
未免祸及苍生,老子以太极图定下洪荒地水火风,元始以盘古幡隔开虚空,下界的女娲也以山河社稷图配合。
一晃又是百年过去。下界安然无忧,众圣的战争却渐渐显出了颓势。
天道毕竟是洪荒天地的意识所化,占有绝对的主场优势。明着看,众圣好像只是跟天道化形的一个圣人作战,实则他们对抗的是整个洪荒天地。
天道系于整个天地。除非众圣忍心毁了洪荒,否则谁也无法真正对天道下狠手。只能以控制为主。
与他们不同,天道却是不管不顾,丝毫不在乎洪荒生灵如何,只有一个目标抓住灵心,吞噬心魔。
眼看着灰雾拼着破损也将心魔所化的粉雾完全裹挟其中,众圣怕伤了灵心,却只能以圣道封锁,卡住天道吞噬的进度,而不能进一步拿下天道,很是为难。
准提收住七宝妙树虚影,有些焦躁,“姐姐被抓住了,可如何是好”
接引默然,看向三清。
元始神情紧绷,通天一咬牙,“不若我进去”
老子却拉住了他,“不可冲动。”
另一边,魔祖罗睺看着已经彻底被包裹的粉雾,猩红的眸中狠色一闪而过,握紧弑神枪,“索性”
他只说了两个字,造化玉碟的清辉已然出现在罗睺身前。
鸿钧望着他,天青色的眸中一片冷寂。
罗睺脸色阴鸷,气急败坏,“你这是什么眼神现在动手,她或许还在,再等下去,恐怕连渣都不剩了”
“瞻前顾后,怎成大事”
鸿钧却没有被罗睺说服,淡淡解释,“能抹杀天道意识的,只有她。你我皆做不到。”
天道与天地息息相关,能够只吞噬天道意识而不损伤洪荒天地的,只有跟天道同出一源的另一个心魔法则的化身。
道祖说到此处,目光看向灰雾中,顿了一顿,方才继续说,
“再等一等,她并非孤独一人。”
“圣人不都齐了,还有谁”
罗睺的问题也是其他人的问题,但鸿钧并没有解答的意思。
就在大家紧张的注视中,一片五彩光华闪耀,于沉闷的灰雾笼罩中破开一重无法遮掩的曙光。
魔祖诧异,“竟然真的有”
“这回来的,又是谁”
从最开始出现的鸿钧到最后出现的罗睺,每一个圣人脑海中都不约而同地冒出了这个问题。
五彩光芒柔和,有无形的神韵溢散照亮。
灰雾散开,却是显出了三个人的身影。
一着粉意,两抹青衣。
三清看到那五彩光芒中显现的青衣人,不敢置信,
“难道是怎么会呢”
准提不解,“是谁”
无需三清回答,灵心的呼声已经代替他们给出了答案,
“玉宸”
谁都听得出她语声中的欢欣雀跃,谁都看得出灵心投向那虚幻青衣人的义无反顾。
苍穹之眼皲裂细碎的血色雷光,因受重创而变回模糊的灰影人形的天道死死盯着那张与祂之前有六七分相似的容颜,声音嘶哑,
“一线生机玉宸”
灵心全然没有再多看一眼天道,连其他的几个圣人她也都忘记了。她好似乳燕归巢一样投向玉宸,充满了依赖。
“我知道,你肯定会”
“会”的音尚未落下,她却是穿过了那道人影,好像穿过了一道光。
灵心脸上的欣喜蓦然僵住,她回过身,对上青年温柔如故的眉眼,怔在原地。
“为何你”
玉宸也同样回身,无声的摇了摇头,好像他是无法发出声音似的。那双黢黑的眼眸映入她,被温柔盈满。
然后他迈出一步,张开手臂做出拥抱她的动作,垂下头。
灵心可以看到他的唇应是与自己的额头相碰,却不能感知到他存在的温度和触感。
众圣目中所及,玉宸的身影消散在五彩的光芒中。
而灵心手中多了一把剑。五色光华流转,剑身上,篆刻着朵朵青莲。
短暂的相拥,没有言语,却胜过了千言万语。
灵心垂眸,抬手抚摸剑身上的青莲。
她明白,他已把自己完全献祭给了她,同生同死。既是如此,她还有什么好畏惧的呢
心魔的脸上重新绽放了笑容,抬头对众圣道,“还请诸位道友最后助我一臂之力。”
众圣面面相觑,却还是鸿钧最先反应过来,以圣道法则之力化为一条清辉锁链投向天道。
有鸿钧带头,其他六圣也反应过来。
“善。”
七道蕴含圣道伟力的锁链从不同的方向牢牢锁住了天道,将其固定在虚空之中。
灵心手握古剑,向祂走去。
她走得很慢,很稳,天道也没有试图挣脱。
祂此时已然失去了人形,只有一个灰影躯体,五官更是模糊的看不清。但祂却仍旧看着灵心,从始至终。看着她走向自己,看着她提起剑,刺入自己的身体
长剑刺入,顷刻间穿透了祂,没有血流出。
天道低头看了眼剑身上的五彩光芒和青色莲花,本就模糊的灰色身形颤了颤,却不顾那一线生机所化的利刃带来的伤害,走向了她。
祂每进一寸,剑尖就没入祂身体一寸,每没入祂身体一寸,就消失一寸,祂的身躯也散开一分。
一寸,一寸,一寸
当天道终于来到灵心的跟前,只隔了她手中握住的剑柄之时,祂的身躯已经单薄如纸,快要彻底散了。
一种无声的震撼弥漫。众圣见此皆静默。灵心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没有再进。
雷霆息止,风声缄默。
长久的寂静后,天道用最原始的冰冷机制的声音问她,
“你,可,喜欢,过,吾吗”
祂看到灵心的嘴唇蠕动,像是要开口说话,却又咬了咬唇瓣,沉默下来。
希望只有一线,又轻易的被掐灭。
她说,“从未。”
从未吗
天道闭上了眼,尽管除了祂自己,或许谁也不能从祂那模糊的五官看得出来。
单薄的灰影晃了晃,风吹云涌,也席卷去了天道未尽的声音。
“如此”
祂本是规则的化身,本就没有很多的感情。天道在洪荒天地中本该无敌,但规则的化身有了私欲,就有了心,也就成为了心魔的食物。
爱与痛相伴。
祂因她而识得情爱,也因她而识得了悲伤。
早该料到的,她是祂唯一的死穴
只怪祂太自信。只怪祂,动了心
剑柄消失,祂感觉到体内多了什么,又有什么在不断地流逝。
意识愈发模糊了,跟祂的身躯一般。却有一少女持桃花的笑颜,仍是格外的清晰。
“能为我折一枝桃花吗”
“可。”
天道模糊的身体环住了灵心,很轻的,祂像过往许多次一样吻上她的唇。
她的唇很软,她没有抗拒祂。
残余的意念印刻入她的脑海,
不论如何,你终归是永远跟我在一起了
灵心闭上眼,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推开天道。
正如祂所言,即使有众圣和玉宸相助,面对天道她没有必胜的把握。
这最后的争斗,她胜了也好,祂胜了也罢,从此他们便合二为一,谁也不能让他们分开。
“该结束了。”
灵心睁开眼,目光一一循过圣人。然后反手,抱住了已然散去的天道。然后化作一团粉雾,与灰雾相缠绕。游鱼漩涡,密不可分,缓缓消失在天地之间。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那又如何
这一份圆满,祂到底还是求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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