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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纯白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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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时屿起身去冲澡, 心不在焉地随便冲了会儿热水,不到十分钟就走出浴室。

    没想到江阮已经喝完那碗梨汤,裹着被子睡了, 微微陷在床褥枕头里, 乖得不像话。谢时屿盯着他的睡脸看了几秒,抬起手,拨开他滑落下来、挡住眼睛的碎发, 然后俯身亲了下他的额头。

    他掀起另一边被子躺下, 伸手搂过江阮,江阮熟睡中脑袋往他怀里一栽,谢时屿就拿掌心拢住了他的后脑勺。

    江阮双手抵着他胸膛,呼吸轻缓平稳,谢时屿指尖插入他发丝里, 揉了揉,捻起他一小撮黑发,咬在齿间。

    酒店地暖开着,谢时屿怕江阮会冷,还特意叫人单独装了一个取暖器。

    江阮睡得脸颊泛红, 软软地挤在他怀里, 被捉弄都一点反应也没有。

    “还真的睡着了”谢时屿搂着他笑了一下, 抬手轻拍他后背, 低头亲了亲他的发顶, 眼睫低敛温柔,小声说,“晚安,宝贝。”

    江阮呼吸放得很轻,等谢时屿像是睡熟, 他才睁开眼睛,有点茫然地盯着落地窗外那点光亮看了十几分钟,不像路灯,像躲避不开、无所遁形的镜头,浑身惊厥般湿汗出透。

    他一整晚昏睡又惊醒,逼近天亮才彻底陷入深眠,再度醒来时,睡眼惺忪去拿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猛地掀开被子坐起身。

    谢时屿被他吓了一跳,又拽着他的手腕让他躺回去,摁着他脑袋说“干什么呢”

    “都十一点了,上午不是说还有一场戏,你怎么也不叫我”江阮躲在被窝里想穿裤子,才套到脚踝,突然一回头,有点犯傻地问,“你没叫我,你怎么也没去片场”

    谢时屿手探入被子里,褪掉他还没提好的牛仔裤,心猿意马摩挲着那条小腿,随口说“翘了,下午再去。”

    “”江阮嘴唇微动,被他堵得连话都憋到了嗓子眼里。

    他连上学都没迟到过,骤然翘了场戏,浑身都不自在。

    “我上午去公司开会,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电影项目,跟踪,改编现实案件的,快要启动了,”谢时屿拉过他的手,攥在掌心里,望着他的眼睛,接着瞎扯,“得议定投资数额,所以给剧组放了一上午假。”

    江阮信以为真,趴在他身边,谢时屿撸猫似的摸他脑袋,江阮迷茫问“哥,那你才从公司回来么”

    “嗯,”谢时屿挑起他下巴,亲了他一口,似笑非笑地数落他,“没舍得叫你,谁知道你会睡到中午,说你是小猪,还真就懒成这样”

    “对不起”江阮心虚,歪倒在他怀里。

    上午的戏反正是拍不成了,他拿柔软微凉的小腿去蹭谢时屿的膝盖,刚才换牛仔裤时,睡裤脱掉了还没来得及穿,翻了个身,就往谢时屿身上坐,红着脸亲了亲他,小声说“给你道歉。”

    谢时屿扯谎骗人,面不改色,毫无心理负担,收了他的歉礼,没轻没重地拆完礼物,搂着他去冲了个澡。

    剧组好不容易放了一上午假,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场务黑眼圈都淡掉不少。

    江阮吃过饭,被谢时屿捂住眼睛逼着在车上又睡了一觉,到片场外才叫醒他,毛毯烘热搭在身上,还能枕着谢时屿的膝盖,睡得格外踏实,江阮险些不想下车。

    “还好我不是每部戏都在你的剧组。”离开保姆车,深冬寒冽的风吹过,江阮拉高围巾,忍不住庆幸地小声嘀咕。

    “怎么”谢时屿抬起胳膊揽住他,手搭在他肩上,挑眉不满地问,“我亏待你了”

    江阮挡在羽绒服帽子底下的耳朵已经红透,他摸了下谢时屿微凉的指尖,不好意思地说“你要惯坏我了,哪有这样拍戏的。”

    他没拍过科幻电影,从头到尾大片绿幕的片场环境、多场次无实物,甚至有十来场戏连对手戏演员都没有的表演也是头一次接触,难免出错,谢时屿完全没训过他。

    “江老师,再来一条。”谢时屿只是在监视器后,这样跟他说。

    虽然并没有为了他降低拍摄难度和预期,拍错的时候,一条重拍几十次也有,吊威亚磨得肩膀和大腿内侧都红肿,谢时屿也没放他下来,每场戏仍然要达到电影要求的水平才能过,这也是江阮的追求,但江阮总觉得谢时屿跟他说话有点温柔过头。

    谢时屿是那种很不喜欢废话的导演,无论讲戏还是安排走戏,都在对方能听明白的基础上言简意赅,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有别的演员吃ng,不管拍错多少次,都只能得到一句冷静到极点的“重来”,连多余的语气都没有。

    谢时屿从来没在剧组发过火,拍得再烂,再不合心意,脸色都没半分变化,看起来却比邱明柯那样大发雷霆更吓人。

    但江阮从没在他身上感到过压力,才发现谢时屿对他好像有花不完的耐心,而且懂他想要的是什么。

    他们去拍外景,研究所外出调查的戏份,又是冬天去拍夏天的戏,身上只穿着衬衫西装裤,还有那件白大褂,两场戏,或者两个镜头之间,暂停休息,谢时屿下一刻就能将羽绒服搭在他肩上,低头拢好。

    江阮都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那么快就从监视器后过来,而且搭在他肩膀的羽绒服永远都是捂热过的。

    拍摄到傍晚,江阮还是去继续昨天的采访,采访要刊登杂志,分成上下两期。

    但这次没有在剧组,他跟骆争那边约好,去附近的酒店。

    “我陪你”谢时屿叼了支没点燃的烟,问他。

    江阮摇头,不想让他去,指尖抿了下掌心薄汗,“离片场很近,我自己开车过去就行,你这边灯光跟摇臂不是还没有确定好位置”

    谢时屿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江阮勉强跟他对视,脸色都白了一点,他就没再坚持,让徐小舟跟着江阮。

    江阮转身要走,谢时屿刚踩上折叠梯,又突然将他叫住了,“等等。”

    “嗯”江阮不解回头,他这次换了身冷调的黑西装,线条锋利,连内搭的衬衫都是黑的,没有多余修饰,他手腕上扣着一块内敛低调的腕表,只有皮肤冷白,唇色是天然的薄红。

    谢时屿等他靠近,俯身在他胸前别了一枚胸针,纯白玫瑰,花瓣流延,边缘微微沁着红,设计精致利落。

    “好了。”谢时屿丹凤眼藏着点笑意,放他走。

    江阮忍不住脸颊滚烫,他指尖摩挲了一下那枚胸针,好像连勇气都突然间滋生出来。

    谢时屿那部电影最初的名字叫逃离银河系,后来才改为庇护所,人工智能男主的编码起初是2237,借用玫瑰星云ngc2237的数字,开机前改为r001,是“hiterose”,纯白玫瑰的意思。

    他十五岁那年,赫尔辛基国际芭蕾舞比赛获奖的时候,演出的节目。

    但他其实有点花粉过敏,当时排练用的都是假花,只有正式演出的时候,为了现场效果,吃了几片抗敏药,老师去换了真的白玫瑰。

    谢时屿曾经看过他比赛的视频。

    白天他一如既往逃课,江阮没见着他,晚上十点多放学,江阮最后一个走,留下来锁门,谢时屿才上楼来接他,长腿撑着,坐在他课桌边,往他校服上衣口袋里插了支仿生白玫瑰。

    “你干嘛”江阮抬起眼瞥他,教室灯关了,窗帘没拉,只剩下月光还亮着。

    谢时屿盯着那双漂亮冷淡的眼睛,就忍不住对他笑,指腹蹭过他耳朵尖,那点薄骨泛起红,像白玫瑰染了艳丽的绯色。

    他俯身,靠近江阮,低声说“我是不是能得到,别人都得不到的玫瑰”

    跟谢时屿重逢的那天,他在片场,觉得谢时屿说不定也收到了场务分发的玫瑰,所以没忍住抱了一捧回酒店,没想到药没吃对,下了电梯就开始眼睛发痒泛红,越揉越严重。

    江阮发怔地望着车窗外,等车突然停下,才回过神。

    徐小舟跟着他去酒店,预订好的包厢,还是一如昨天,帮他推开包厢的门,不方便进去,就抱着他的羽绒服守在屏风后。

    骆争到得更早,摆好了三脚支架,摄像机也已经搭稳,只等江阮过来,角度挪移,对准他调试。

    江阮经过时瞥了一眼,回望着漆黑幽深的镜头,掌心放松,在沙发一侧坦然坐下。

    “还得再打扰您两个小时。”骆争从摄像机后抬起头,笑得熟稔得体,眼神一瞬不瞬地盯在江阮身上,打量他,目光落到他身前的胸针上,顿了片刻。

    江阮扯了下嘴角,眉梢没什么温度,说“开始吧。”

    骆争在他对面坐下,依然是拿出采访本,一问一答,抛过来的问题比昨天要刁钻,江阮接得滴水不漏,他只提及唐侠电影的事,其余一概避而不谈,乍一听像相谈甚欢。

    “骆哥,我先把摄像机收到车上。”等到采访结束,骆争的助理走过来说。

    骆争点了下头,“小心点,别磕到镜头。”

    助理离开之后,包厢就剩下他跟江阮两个人,江阮指腹摩挲过腕表,站起身,肩背行云流水般笔挺,说“请便,我先走了。”

    “江老师,”骆争把手里那台相机搁到三脚架上,抬起手叫住他,笑道,“我这边拍了几张照,可能会配到杂志采访中间,不知道您觉得哪个更合适,您要不要来看一眼”

    江阮面无表情,那双眼眸太过艳丽,泛起冷意压下来时比倒悬的冰凌更慑人。

    他迈开步走过去,骆争就稍微退后一点,给他让出地方。

    照片都是正常的照片,江阮逐张往后翻。

    “我还以为江老师不记得我了,”骆争说,“没想到八九年没见面,误会还是这么深。”说完,他砸了下嘴,语气似乎有点遗憾,“可惜当年你怎么都不愿意信我,不然哪至于受罪。

    “好像一开始保释没成功,又多拘留了五天”

    江阮冷淡地勾了下唇角,指尖突然一顿,是一张焦距刻意调整后,镜头拉近的照片,没拍他的脸,拍的是那枚胸针。

    包厢暖黄的灯下,镜头对准,白玫瑰像衬上了金箔。

    但那点光影拍得色调很脏,金箔揉烂,玫瑰褪色,像生了釉质的污渍,或者发黑铁锈。

    “谈一谈”骆争盯着相机,再次跟他商量,“当年那份报道,只是想替你揭露一点真相,求一点公平,你不愿配合,我就没发出去,但一直存在手里,你叔叔他最近好像回燕宁了吧要是有空,我挺想跟他见个面。”

    江阮蓦地抬起头,蜷起的指尖微微发抖。

    “还有谢导,你应该没跟他说过,他知不知道你”骆争想什么,突然一嗤,说,“我想错了,他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他话音一落,单反霎时黑屏,江阮扣出内存卡死死地按在汗湿的掌心里。

    江阮突然一脚踹翻摄像机支架,发出“砰哐”巨响,骆争被撞到在地,想挣扎起身,又被江阮抡起单反,拿尖锐的边缘朝头上砸去他顿时脑子嗡响,眼前一晕,血顺着耳根就流了下来。

    徐小舟从屏风后看见,吓得惊呼,连忙冲进去拽住江阮。

    谢时屿衬衫袖子挽起,叼了支笔,踩着梯子确认道具和滑轨定点的位置,心不在焉,看什么都不顺眼,皱眉又丢了张草稿,索性翻身下去,跟许镜说“车钥匙呢给我。”

    许镜递过去钥匙,谢时屿才拎走,手机就突然响起,他心里莫名一紧,接起来发现是徐小舟。

    徐小舟心急火燎说了一长串。

    “哪家医院”谢时屿顾不得听他说那么多,先直截了当地问他。

    徐小舟连忙告诉他地址。

    一路开车飞快赶到医院,谢时屿掌心出了层薄汗,电梯拥挤,他从楼道几步并起冲上去,在人群和纵错的走廊间逡巡,终于瞥见江阮的身影,江阮披着羽绒服,低头坐在长椅角落。

    江阮牙关紧咬着,被嗓子眼里那股血腥味逼得头晕目眩,听见谢时屿的声音,才茫然抬起头。

    “伤哪儿了”谢时屿蹲下身,掰着他脸颊看了看,不像挨了打的样子,只是衣领被攥皱,蹭了点灰,苍白清瘦的一张脸,江阮才吃过药,含镇静成分,此刻眼神不太聚焦。

    “”江阮嘴唇翕动,没能说出话来。

    谢时屿想握他的手,结果摸到他手心藏着东西,棱角坚硬,江阮攥得很紧,边缘在皮肉上压出深红的血痕,指尖充血,被压迫到麻木失去知觉。

    “松手,”谢时屿搂着他的腰,试探地想去掰他的手,但越掰,江阮攥得越紧,“听话,我不看可以吗先给我。”

    江阮突然间泄了力,谢时屿趁机勾走,才发现是一个内存卡。

    “谢老师”徐小舟走过来,小心翼翼地说,“骆记者头上缝了一针,他好像不打算追究,采访的内容在另一台摄像机里,倒是不需要重新再来一遍,但摔坏的那个单反可能得赔偿”

    “知道了。”谢时屿应了一声,他蹲在江阮面前,摸了摸他的脸,搓热他双手,然后将羽绒服帽子戴在他头上,微微收紧拢好,跟他说,“等我一会儿”

    江阮有点迟钝地点点头。

    戴上羽绒服帽子后,四周嘈杂的声音潮水般褪去,他紧绷的那根弦徐徐落下,终于松了一口气。

    谢时屿很快去而复返,牵他的手离开医院,等到上了车,江阮才往谢时屿怀里一埋,后悔得心里发堵,他要是稍微忍耐一下,不跟骆争动手,现在也不必谢时屿到医院接他。

    他脑子轰的一响,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他打出血了。

    “给我看看手。”谢时屿搂紧他,下巴蹭着他发顶,轻轻掰开他掌心,捋平那几根手指,血印没刚才那么深,但看着就疼,他低头捧着吹了吹。

    江阮皱了下眉毛,有点怕谢时屿会追问他,犹豫着想找借口“我”

    “笨成那样,”谢时屿突然开口,捏着他下巴,又仔细瞧了瞧脸,确认没事,刚才问过江阮身上,也没有挨打,就捧着他脸颊揉了揉,故意训他,“我怎么教你的非得往明面上打。”

    他心里压着火,濒临边界,去找骆争,却瞥见对方鼻青脸肿,眼窝都紫了,竟然伤得不轻,又是江阮先动的手,江阮并没有挨揍,就没再多看他一眼,撂了个联系方式。

    “除了采访,私下再有什么事,”谢时屿眉峰冷蹙,“或者需要追究责任,都来找我。”

    江阮听见谢时屿的话,脸颊簌然一红,支吾着开不了口。

    谢时屿是逗他玩的,不是真的教他去打架,但他确实在这种事情上吃过亏,当年江睿就被他打得满脸是血,加上捅的那一刀,晚上还下了雨,身上混着雨水,整个肩膀,半边腰腹,都是血淋淋的。

    送去乡镇医院时,医生都大吃一惊,实际检查,却远没有那么严重。

    但救护车离开时很多人都看到了,还以为他杀了人,流言四散。

    “你不想说就不说,我什么时候逼过你,是不是”谢时屿逗他了几句,摸到他手心温度变暖,脸上稍微有点血色,才接着说,“但我得去问问徐小舟,晚上是怎么回事。”

    江阮讪讪地点了下头。

    回到酒店后,药劲上涌,江阮困得厉害,谢时屿等他睡熟,才起身出去接电话。

    昨天江阮一整晚都没睡踏实,辗转翻身,好不容易陷入深眠。

    谢时屿听到他一直在断断续续叫他的名字,低头答应,江阮却没醒。

    谢时屿一摸他脸蛋跟身上都是汗涔涔的,起来替他换了身睡衣,又搂在怀里,早上也没舍得再叫他去拍戏。

    他也睡不着,抱着江阮发了条消息,叫姜南去查一下那个记者。

    姜南向来动作很快,不到一天就扒完了底细,但没瞧出来什么,不解地跟谢时屿说“那个人,差不多八年前去过江阮的老家,好像采访过他,为了一桩案子”

    “什么案子”谢时屿夹了支烟,听到后指尖一顿。

    “查不到,听说当事人放弃起诉,所以也没有立案,”姜南说,“要不是这个人突然冒出来,估计连这点都查不出来,前后瞒得滴水不漏,这个作风像江阮这边做的事。”

    谢时屿挂了电话,掐灭那支烟,等身上烟味散掉,才回到卧室。

    他坐在床边,俯身摸了摸江阮汗透的头发,瞥见他嘴唇微动,就凑近了一点,捧着他的脸,哄道“你说什么”

    “不能不能见他。”江阮脸色憔悴,像梦呓,被谢时屿攥住的那只手,打着颤,指尖痉挛。

    谢时屿磨了下齿冠,终于没法再忍受,抚着他的脸颊耳侧,亲了亲他的嘴唇,追问他“为什么”

    “全都没有了”江阮眼前一片昏黑,囚徒般四处碰壁,撞不出一条生路。

    他陡然像是回到那年,家人和梦想悉数遥远,攥着手心里那张被湿汗和雨水揉烂,看不出原样的创可贴,等待着宣判。

    不知道是被拘留的第几天晚上,一直睡不着。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没有遇到谢时屿,他总是想去找某个人,可街上的人都没有面孔,梦里没觉得恐惧。

    他们问他“你在找谁,你要找谁”

    “奶奶呢”江阮犹豫着问,他身上还是穿着平常夏天的短袖短裤,一抬头,看到不远处有熟悉的拄拐的背影,他还没来得及跑过去,又看到那背影灰飞烟灭。

    江阮茫然站在原地,胸口好像破了一个大洞。

    “她走了,不会再回来了,”又有人拽住他手腕,“你还想找谁”

    “谢时屿。”江阮嗫喏,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说出了这个名字。

    说出口的一瞬间觉得好陌生,又觉得好熟悉,好像不能再提起这个名字的话,一辈子都不会再觉得开心了。

    “他也不会回来了。”那个人对他说,然后指了下灯火通明的河对岸,问他,“你要等他吗说不定一起离开会更幸福一点。”

    江阮抬起头,他看见了许多年没见过的,无比熟悉的那些面容,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一步。

    他们都笑着向他招手,那个人随便指了其中一个,又问他,“那是谁”

    江阮没有掉眼泪,他摸着胸前口袋里的照片,久违的轻松,说“那是我妈妈。”

    “那为什么不去找她呢”那个人接着说,“她一直在等你。”

    江阮就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他脚上没穿鞋,踩到潮湿的岸边,突然窒息般喘不过气,又退了回去,说“还有人也一直在等我。”

    “谁在等你”那个人问。

    “他他会想我的,我受伤了他会心疼,他会骑摩托带我去吃宵夜,”江阮越来越退缩,脚下土崩瓦解,“陪我把一部电影看一百遍也不嫌烦,晚上放学来接我的时候会给我买柠檬水

    “他只对我这么好,说会永远喜欢我,我不想去他找不到的地方。”

    江阮恍惚陷入一场旧梦,梦到最后,眼角滚出一滴泪来,他慢慢从混沌中睁开眼,泪水模糊,他看不清谢时屿的脸。

    但他摸索着用力回握住了谢时屿的手,浑身湿透,像淋了雨,手心都是冰凉的汗,又像那年的血。

    江阮动了动嘴唇,像无数次梦里那样,藏着年少时的羞赧和心动,问他“你来接我回家么”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换季感冒了,每年这个时间段都总是在发烧,我好菜:3」

    本来请了个假,但是写完了,还是忍不住更出来,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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