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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童你看我戴这个面具好不好看”
少女的声音娇娇俏俏,如玉珠落盘,柔荑般的手指拿着那个生角的小龙面具遮在面前,笑嘻嘻地问道。
“好看,阿祀什么样子都是好看的。”
回话的公子亦是眉眼含春,笑意盈盈,纸扇轻摇,风光霁月。
“不对,七童又瞧不见我,怎知我好不好看”
发问的姑娘像是忽然觉察出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放下面具,噔噔噔地连退了好几步,指着他说道“你不是七童我,我不和你玩了了我要去找七童了”
说罢便丢下了那副面具,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成了碎片。转身一踏就纵身飞上道旁的老樟树顶,缎面白底的靴子轻点在叶片上,乘风而起,恍然间便飘然远去。
“阿祀阿祀不要走我就是七童啊我就在这里阿祀”
那公子见姑娘气急离去,心焦不已,赶忙去追。脚下步履匆匆,长臂伸出够她,口中呼喊不停。
“花满楼花满楼”
陆小凤原就没熟睡,听到有异动,立马醒来,翻身下床就见着花满楼两手在空中乱挥,满头大汗,嘴里不住地喊着什么。
“不要”
花满楼大喝一声,直挺挺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眼前漆黑依旧,耳畔的声响也如常。
一杯温茶递了过来,茶叶泡得太久,已经出了苦涩。
仰头饮下满杯,他又长叹一声。
梦中别离苦,现世相思苦,子夜清茶苦,这些苦楚汇聚于一起,都统统化在了这一叹中。
“方才被梦魇住了又梦到那个小没良心的了”
陆小凤从一只呆坐着的花满楼手中拿回茶杯,抱着手说道。
花满楼的唇形分明是在上翘,嘴角却是耷拉的。他的眼睛本该无神无光,此刻却盛满了哀思愁绪,谁多望一眼,都怕是免不了要心酸落泪。
“她说要去寻我,可我分明在她面前,却怎么说都不信。”
陆小凤并指捋着鬓边发丝,听后也是一阵无言,过后才说道“糖豆儿糊涂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不过这样的糊涂事倒是从来没做过。她这个混世小魔头,谁的话都不听,却总是听你的。”
“可我却辜负了她的心意。”花满楼苦笑道。
这样的花满楼,连陆小凤都看不下去了,他是个那么快乐的人,见了花满楼的笑容,心中都不禁泛起一阵阵酸涩。
当然,他是不会承认,他也很担心那个小魔头的。
虽然那个小魔头,和自己打赌向来不老实,用计耍滑都是家常便饭,要起彩头来也从不心软。
不是要去收集一百种不同的树叶给她,就是要荷花池里第一条吐泡泡的金鱼,还有什么春分下的第一场雨的雨水,冬至后的第一朵梅花等等,这没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是她想不出来的。
每次她拿到战利品,浑身都透着兴奋欢乐,容光焕发,冲自己挑眉扬首一笑,神气极了,随后转身就跑着跳着找花满楼去了。
这时候的陆小凤,就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摸摸自己修理得整齐的胡子,期盼着下一次的赌局。
可没想到,下一次的赌局没等来,先来的却是花满楼要娶亲的消息。
这消息来得奇怪,既没有请柬,也没有信函,只来了个花府的下人,一问三不知。
陆小凤很生气,这是很罕见的。
他生来就是个逍遥洒脱,自由自在的人,对什么事情都能从好的方面去想。这样的人,是很难对什么不满有气的。
他虽然喜欢无拘无束的日子,可这并不代表,他对朋友之间的相处也是随心所欲的。相反,他待朋友一向真诚,也很为朋友着想,两肋插刀,豁出命去都可以。
所以,对朋友生气,这就更奇怪了,尤其还是花满楼这样的生死朋友。
即使带着怒意,陆小凤也不会丧失理智。他刚到花家,就想找来花满楼问问,新娘子到底是谁,是不是唐无祀那个小混蛋
如果不是,那为什么他要对她那么好
好得她满心都是他,再装不下别人,好得满眼都是他,再看不见别人
还不等他去找,花满楼就自己先来了。
一见花满楼,陆小凤就愣住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花满楼是什么样的
是春回雪消时的花,是盛夏送爽的风,是秋日云淡时的月,是冬天里在山顶最高处的积下皑皑白雪。
他脸上应该时常带着清浅的笑,那是内心中的满足与快乐的体现。
这世间的一切,他都充满了好感,对所有的事物怀着感激,甚至连一草一木,一鸟一兽,在他的世界里都是那么美好。
是以他的眼中虽黯淡,举止言谈却一贯是那么的从容泰然,仿佛这从没什么事能他觉得烦恼发愁。
可眼下的花满楼全然变了。
眉关紧锁,面沉如水,眼中点点似乎是在反着光,竟是蓄了泪。
“她走了。”
日落西山,皓月当空,送来的饭菜摆在桌上,凉了又换,已是第三趟了。现在这几碟饭菜,依旧是原样不动,又冷得透了。
二人竟就这样从中午枯坐至了深夜,连灯也没点。
陆小凤一时还没能反应过来,傻傻地问了句“谁走了”
“阿祀。”
上齿轻碰下唇,这个名字就如此容易地说了出来,但恐怕只有花满楼自己知道,心上再被划一刀的滋味。
“糖豆儿去哪儿了” 陆小凤错愕道,他甚至都忘记要问的新娘子的事情。
花满楼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这回轮到陆小凤皱眉了,疑惑道“她为什么要走又耍脾气了这次有没有留什么字条,或许她同咱们闹着玩呢。”
说着说着,他的神色又舒展开了,觉得自己想到的理由十分合理,劝服了自己。
毕竟唐无祀这个小魔头就是这样,被苏夫人和唐家人,还有花满楼惯的胡天胡地。大毛病没有,可就是太计较,谁要是让她不高兴,她就非得扳回来不可。
说不定这回又是谁惹得她不高兴了,故意躲起来呢
花满楼低下了头,又摇了摇头,音色发颤“不是的是我我”
他连说了好几个“我”,都没能将话继续说下去。
深吸口气,心神稍稳,这才继续忍痛道“这本该是件天大的喜事,是我这辈子最快乐,最欣喜,最幸福的事情。”
陆小凤想到了。
新娘子原来就是糖豆儿。
是啊,终是自己蠢了,还能有谁呢
“可我我的愚蠢毁了这一切”
花满楼如今的样子,宛如是整个人浸在黄连里泡着,从皮囊直到芯子里,都苦透了。
“你做了什么”
陆小凤脸上的五官都拧在了一块儿,只因为他想破了脑袋,也实在想不出,花满楼会对唐无祀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情。若说天底下有谁最疼,最爱护那个小丫头,恐怕除了她的父母之外,就数花满楼了。
花满楼声色喑哑,说道“今年苏夫人自蜀中回转,便和家父商量着要将婚事提前,就定在今年的八月初七。父亲来说,我答应了。但苏夫人的意思,除了我和父亲之外,直到婚宴当日,他人才能知道新娘是阿祀,就连阿祀自己,也不可以先知道。”
“这么奇怪的要求,花老爷也答应了吗”陆小凤问。
这次花满楼终于点了点头,道“其实我与阿祀的婚约是自幼定下的,从记事起,我就知道阿祀是将来未过门的妻子。只不过,这件事从没宣扬过罢了。所以,这桩婚事看起来是提前,其实是准备已久了,家父也很喜欢阿祀,所以没什么好顾虑的。”
“那你”
陆小凤觉得好似抓住了什么,再仔细一想,却什么也讲不出来。
“我在最后悔婚了。”这句话说出来,居然是花满楼今日一整日说得最平静的一句话。
“什么”陆小凤腾地就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两只眼睛瞪得好像都要掉出来。
“就在前两日,父亲把母亲的遗物,这枚戒指,交给了我。”
花满楼从小拇指取下戒指,放在了桌上,随后又继续“和阿祀的婚事,就是母亲尚在时,与苏夫人定下的。所以自幼起,所有人都在告诉我,阿祀是特别的,是不一样的。”
“所以,你待她那么好,只因为这个长辈之间的约定,而非出自情深意重,两心相许”
这事其实也不难猜,尤其是对于他陆小凤,这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浪子来说。
“我也以为是。”花满楼说道,喉头发涩。
“可你现在又发现不是了,是吗”陆小凤重新坐回了椅子上,非但坐下了,还将整个人都窝在这把黄花梨木的圈椅里。
“是啊。其实当父亲反问我的时候,我就醒悟了,可惜已经迟了。她听到了我和父亲说得话,气得马上就用轻功跑远了,我立马去追,却怎么也找不到她了。”
“人在生气的时候,其实不总是会变笨,反而常常会变得更聪明。更何况,她本身就聪明得过头,要是刻意躲你,那是怎么样都不会让你找到的。”
陆小凤喝起了酒,酒也早就冷透了,吃下去,五脏六腑也都冷了。
“糖豆儿跑了,其实也未必见得是件坏事。你们俩的确在一起的时日太长,长得你已都分不清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是想要朝朝暮暮,举案齐眉,还是因打小在一起生出的兄妹之情,还是全然就为了令慈的遗愿”
花满楼听出了陆小凤的怒气,他没觉得有何不妥,阿祀也是他的朋友。只是人在生气的时候,不该喝太多的酒,更不应该喝冷酒。
这样既伤身体,又醉得太快。
他按住了陆小凤举壶欲饮的手,说道“陆小凤,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也许会一次摸不清自己的心意,但不会错第二次。只要阿祀肯原谅纵使不原谅,我这一生一世,也都不会再让她受委屈了。”
“如此很好”
陆小凤觉得今日的酒似乎格外醉人,他已经开始迷离昏沉起来,眼前花满楼好像有几个影子,左摇右晃着。
情之一字,莫过于这红尘中最难解的事情了。痴儿怨女,情丝如网,有千千结,往往不知所起,蓦然回首,就已然不可自拔了。
正如那首折桂令中道“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相思了无益,却是从不悔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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