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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岁对着门外并不刺眼的阳光眯了眯眼睛。
江驯这句“时间还早, 我就不陪你了”,说得就像是“天还亮着,我就不送你回家了”那么普通。她却清楚明白地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少年的掌心还覆在她肩上, 隔着厚厚的一层衣料,她也感觉不到温度。
他们俩人之间的第一步, 毫无疑问是她先踏出来的, 椿岁也不在意所谓的矜持。喜欢的她会去争取, 但前提是能感知到对方也同样在意的情绪。
就当她是脑补也好, 是盲目自信也好,她能清楚地察觉到江驯的难过、压抑、言不由衷。
刚刚让他明确地说一句到底喜不喜欢她,江驯都没有犹疑踟蹰地选择了不说, 而不是随意地编一句“不喜欢”。
可她也是会有情绪的啊, 她也会不开心,她也会觉得委屈啊。
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拿出来和她说,偏要用这种方式单方面说再见的呢
“江驯,”椿岁没回头, 搭着包带的指节捏紧, 尽量控制着音调, 不带多少情绪地问他,“我再问你一遍, 你到底是怎么了”
冬日午后的小院子很安静, 椿岁能听见楼上邻居放着他最爱歌手的成名曲, 隐隐约约的歌词裹在樟树叶的窸窣声里, 乘着阳光一道斑斑点点地铺在院子里。就是听不见身后的人给她任何答案。
直到那点虚浮似的压在她肩上的力道,也在一曲结尾时挪开消失。
嗓子像哽了团东西,鼻腔泛酸,眼眶也胀得难受。一时却分不清是失望难过多, 还是生气和委屈更多。
但她也有自己的骄傲。
椿岁阖睫,鼓着脸短促地深呼吸了一口。再睁开眼,椿岁头也没回,对他说“胆小鬼。”
一路走出来,椿岁没有刻意放慢脚步,也没有像落荒而逃似的用跑。她没有听见身后有关门的声音,却也让自己不要转身。
像是潜意识里笃定,这份关系不会因为江驯简单的几句话就结束。更像是明白,此刻自己转身回去找他,胡搅蛮缠撒娇耍赖,或者是装装可怜对他示弱,江驯肯定会心软动摇。
只是她不愿意。总要江驯愿意面对愿意告诉她,到底是什么原因,以后的路才能长久地走下去。
就让他自己难过去吧
出了江驯家小区,椿岁扁了扁嘴,委委屈屈地想。
她出门的时候还和时年说了不回去吃饭的,结果搞半天,连顿晚饭都没混到就无处可去了。
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回去了时年肯定问东问西。她这会儿啥也不想说,看谁都不顺眼。谁叫时年和江驯一样,都是性别男呢。
椿岁拐到商业街,鬼使神差地走进她和江驯乔佑三个一块儿吃火锅的店。
店里人还很少,最热闹的晚饭时间还没到。
服务生小哥以为她是先来排队的,问她要几人桌,椿岁吸了吸鼻子,一点没尴尬地说“一个人。”
“呃”服务生小哥眨眨眼,“好的小姐,您这边请。”
等领着椿岁到了两人位,服务生小哥又问“要给您拿个小熊吗”
椿岁边解背包放进桌子旁边的竹筐里,边抬睫对着他说“不用了,我怕忍不住把锅底扣他脑袋上。”
那个小熊她见过,穿西装打领结的,一本正经,一看就像个渣男
“”这么凶残呢。
椿岁勾了个重麻重辣的红油锅底,一点没想亏待自己地点了好几样爱吃的菜等着上桌。
热气腾腾的火锅架起来,椿岁一个人吃得风生水起。直到吃着吃着,就忍不住开始思维发散。
她能确认自己这会儿是难过委屈的,这感觉又和当年知道自己不是爸妈亲生的不一样。毕竟就算不是亲生的,就算爸妈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他们一家人之间的羁绊总还在。
可是江驯不一样。或许今天之后,他俩要是真就这么赌气似的谁也不理谁,他们就再也没有半毛钱关系。毕业之后,两个人唯一的交集,就是那张全年级s在一起的集体大合照。
那好久以后,两个人的关系就真的仅限于“我们曾经是同学”了。椿岁一想到,万一真的以后俩人仅有的同框,就是年级大合照上面相隔十万八千里,在大几百人里各自占了绿豆大小面积的“同学”,鼻子就猛地一酸,筷子上涮了几秒的毛肚瞬间不香了。
椿岁越想越难过。她一点也不想这样啊。
不蘸香油的涮肉片,辣得嗓子疼。她再也不想忍了,边往嘴里不停塞吃的,边低着脑袋哭得稀里哗啦。
“同、同学,你这是怎么了”过来看看椿岁这桌要不要加汤的服务小哥慌得一头汗,“要、要不给你加点汤”
椿岁眨巴了两下眼睛,伸手扯了两张抽纸胡乱给自己抹了下鼻子,瓮声瓮气地说“你们家火锅,为啥子恁个辣嘛。”都把我辣哭了
“”你这口音标准得我都不敢怀疑你不是川渝人民,怎么还能嫌辣呢
椿岁跟小孩子一下子哭狠了似的,借着余劲抽了两下肩,抬睫看了他一眼“谢谢啊,那加点汤吧。”补充点刚刚流失的水分。
“不是,你俩干嘛呢”时年接到江驯的电话,赶紧赶过来,看见站在火锅店门口的江驯,一脸嫌弃却不忘嘴损,“前两天还好得跟穿一条裤子的亲兄弟是的。怎么,今天吵架了”
江驯笑了笑,把手里拎着的纸袋递给他。
时年瞥了眼,是岁岁最爱的那家甜品店的包装。时年没接,还有点烦躁。烦躁江驯脸上那种又跟没了人味儿是的漠然的笑。
“要给自己给,我是你俩佣人呢”时年不客气地说。
江驯看着他,并没有瞒时年的念头“阿姨来找过我。”
时年愣了下。江驯的意思不用多解释,时年也明白了。就是不知道先前并不反对的季知夏怎么突然变了调性。
接过江驯手里的纸袋,时年觑着他,故意说“这么容易就放弃了你也不过如此么。”
时年从没怀疑过椿岁对江驯来说是怎样特殊的存在。毕竟江驯这样的性子,他不放在眼里的人,你硬拿铁链子给他绑上再坠块石头,他都能懒洋洋地不给你半点眼神。
“你去陪着她吧,”江驯没接他话,对他说,“我走了。”
“哥,”椿岁看着朝她这桌走过来的时年,瓮声瓮气地问,“你怎么来了”
“发你消息打你电话都没回,”时年看着她明显已经哭过了的样子,又不想在她面前提江训,只好硬是当眼瞎,“就到你一直念叨好吃的火锅店来找找。”
“啊。”椿岁迷迷瞪瞪啊了一声,才发现手机被她塞进包里一块儿扔竹筐了,赶紧伸手去捞小包包。
“行了别看了,”时年把手里提溜着的碍眼小蛋糕塞到了她眼皮子底下,“吃吧。”
椿岁看见熟悉的包装,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你怎么不买两块啊第二块半价啊。”
时年“”都这时候了,你满脑子居然还是吃的到底是你俩有问题还是我有问题
“哦不对,”椿岁立马反应过来,边拆包装边挖起蛋糕往嘴里塞了一口,情绪却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嘀嘀咕咕道,“你又没有女朋友。”
时年“”那我可真是谢谢你提醒我了。
江驯没再多待,确认时年进去了就回了家。
进了卧室,站到书架前,却忍不住抬手,把攒来攒去,都只铺了薄薄一层的透明糖果罐子拿了下来。
小姑娘信誓旦旦每天都要给他一颗,结果却是明目张胆地三天打鱼。
台灯晕黄的光打进玻璃罐子里,半透的糖纸被照着,像淋了雨折出不规则光的江面,很漂亮。
像那段他漫无目的地等待,不知道小姑娘会不会遵守诺言出现,看着被雨淋得七零八落的江面,也告诉自己很漂亮的画面。
其实他的这条路,本来就落着滂沱大雨,他也早就习惯独自在泥泞里前行。
只是突然有一天,那个替他撑伞都要努力踮起脚尖的小姑娘出现,总是笑着同他玩闹一般,却做了真正替他挡风遮雨的事情。
原来,他也会贪恋这点温暖,舍不得放手。
原来,他不是习惯了淋雨,只是害怕那个愿意为他撑伞的人,会突然消失在期冀里。
江驯旋开玻璃罐,取出一颗糖,剥了糖纸,小心翼翼放进嘴里。
不知道是运气不好,还是本就如此,舌尖卷过玻璃利刃一样的糖心空隙,甜味混着血腥气蔓延在口腔里,裹住喉间哽痛咽下。
原来,他一直舍不得尝的甜,是这样的味道啊。
视线微茫,江驯轻声笑了笑。
一整晚,椿岁都在思考怎么才能防止俩人变成年级照上的两颗绿豆。
周日一大早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迷迷糊糊醒过来之后,小姑娘决定做一件事确认一下自己的想法。即便睡眠不足昏昏沉沉,椿岁也不想再等了,撑着眼皮爬起来洗漱出门。
一月的天阴阴冷冷,云层积得像是随时都能落一场雪,却又很少让人如愿。又是临近年底的时候,松鸣山登顶的山路上更显冷清。
完全没了那天和江驯一道爬山的闲适心情,椿岁也不想管。像是执拗地就想找个理由找个借口,找个能让自己坚定的方式。
像是潜意识也在同自己说如果江驯那天执意要给钱,说许的愿才能灵验的事情和自己有关,那她也不介意再主动一点,勇敢一点,坚定一点。
反正喜欢这种事情,要是一个人退了一步,另一个也站着不动,那可能就真的再也够不到对方的指尖了。
如果江驯一早就在意自己,那他一定是碰上了什么不好说的事情。
毕竟像她这么讨人喜欢的,怎么会被无缘无故讨厌椿岁不要脸地想。
反正她没脸没皮也习惯了,无所谓。勒了勒背包带子,里面还剩半瓶水,怕自己饿带的几个即食小蛋糕,并不重,椿岁却像给自己打气一样鼓着腮帮子吁了口气。
山上的晨雾还没散,吐出的白烟裹进湿湿冷冷的雾气里,椿岁踏进寺门,走到古树下。
极尽所能地踮起脚尖,等着风吹过祈愿牌的时候,能让她看见江驯的木牌上写的是什么。
木质祈愿牌上系着的红绳依旧鲜亮,字迹也还没褪色。即便这点冷风没有把云层吹开,椿岁却终于在木质特有的闷脆撞击声里看清,那天前一刻还嗤笑她迷信,下一秒却虔诚祈福的少年,写的到底是什么。
江驯的字很漂亮,和他的人一样,端着傲气的飞龙舞凤的笔画,写的愿词却有点幼稚。他说
愿
岁岁安愉。
椿岁是真没想到江驯这家伙如此“说话算话”,下午的走班课愣是没见到他来。课桌底下悄咪咪塞着手机问了下时年,才知道江驯一整天都没来上课。大概真跟他说的那样,连期末考都不会来了吧。
时语姝当然也看见了椿岁旁边的空位,还有椿岁一脸郁闷和这事儿没完的表情。如果是以往,她一定会觉得爽快,但现在只有更多的怨恨。
季知夏是去找江驯了,江驯和椿岁这状态也的确是出问题了。她没想到的是,季知夏找完江驯,没对她说任何缘由,就替她安排搬离了时家老宅。还冠冕堂皇地找了个“离学校近方便学习”的理由。
即便如今的住处和吃穿用度和之前无异,她也明白季知夏的心思了。
呵,不是亲生的果然不是亲生的。她装了那么久忍了那么久,就因为一点怀疑,连季知夏都想放弃她。
她不是没有感知到季知夏对她偶尔流露出本性的心惊。
她也想忘记,她也希望自己真的和椿岁一样,被椿浚川夫妇收养的时候才三岁不到,小时候的事情一点都不记得,完完全全把自己当成了那对夫妇的亲生小孩。
她也想收起本性,好好做时家的女儿。她也不是不知道,偶然间流露的恶意,季知夏是看在眼里的,只是没有戳穿她。
可是没办法,谁叫她去时家的时候,已经是能清楚记得很多事情的年纪。更记得那一张张干净单纯却让她厌恶至极的小孩子的脸,在她面前从信任地笑到恐惧地嚎哭。像是永远有只无形的手拽着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现在的一切都是偷来的。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就能一生下来就喜乐无忧,她却只能充当恶人的工具。
她已经分不清是惧怕怕季知夏有一天发现,她就是鸠占鹊巢的罪魁祸首;还是怨恨恨凭什么是她要被生在泥潭里。
既然如今连季知夏都要放弃她,那她干脆做个恶人好了。
放学的时候,椿岁想去找乔熠探探口风,没想到乔熠倒是先来找了她。
“岁岁,你就这么忍心把我们家阿驯给甩了啊”乔熠一脸沉痛地问她。
“”椿岁一脸懵逼。渣女竟是她自己
“那成语怎么说的来着”乔熠再接再厉没给她反驳的机会,“思念成疾病入膏肓”
“过了。”椿岁忍不住制止他。
“真的。”乔熠一脸正经,“我认识他那么久,就没见这人生过病,就连那时候他妈妈”乔熠顿了顿,觉得有些事儿还是让江驯自己和椿岁说得好,“你是不知道,他昨天烧得都去医院挂水了,跟神经病一样。”
“”椿岁一点都不明白发烧和神经病有什么必然联系,却忍不住心疼起来,“真跟神经病一样了啊”
乔熠“”
“啊,”乔熠点点头,“这会儿还在家里躺着呢,可惨了,饭都吃不下。”
乔熠说完,开始装模作样地东摸西蹭,顺势把一早准备好的粉色保温桶隆重推出“我烧了点粥还做了酱菜。哎,就是这会儿也走不开啊,店里那么忙。”
椿岁眨眨眼“那我去”
“那这多”乔熠想想还是别假客气了,“多好的事儿啊,那你赶紧拿上去吧,他这两天是真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啊,”椿岁抱住被强塞过来的保温桶,怀疑自己被套路了,“可是他会给我开门吗”
乔熠抬手拢住嘴,神秘兮兮地说“我和佑佑以前住那儿的时候,在消防栓里塞了把备用钥匙。你别敲门,直接进去,他现在虚弱得很,你就算为所欲为,他都没有丝毫还手的能力。”
“行吧。”椿岁替交友不慎的江驯默默点了支蜡。
江驯吃了药浅睡的间隙,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以为是乔熠,也就没起来。只是随着厨房里那一声声菜刀剁进砧板的惊天动地,江驯终于忍不住撑开眼皮半坐了起来。
“乔熠”嗓子里烧得跟烟熏火燎过一样,江驯哑着嗓子问了下,声音很低。
厨房剁骨头的架势却停了。不算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当椿岁拎着把菜刀出现在他卧室门口的时候,江驯一度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跟乔熠说的那样是有那么点精神病在身上了。
幻视得有点严重。
“呵,”提着刀的女侠轻呵一声,一脸的匡扶正义,腰板挺直居高临下,对着斜靠在床上的江驯说,“江驯,你也有今天”
江驯“”
江驯“”
在明白不是自己幻视后,某种莫名的释然和解,像要冲开那层阴暗沉郁一样,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江驯觉得很好笑,又莫名鼻酸。
小姑娘无疑是骄傲的,会在自己误会她时高傲地表示不愿与他和解。也会在明明是喜欢他,还误会他喜欢的类型和她完全相反时,明确地表示她会变得更好,但不会改变自己的个性。
但是此刻,她依然选择了重新站到他面前。
江驯没说话,椿岁看着才两天没见,下颌轮廓都清瘦得更凌厉了的少年,鼓着的一肚子气都不忍心生了。
“你给我等着”握紧菜刀,椿岁撂下狠话就走。
乔熠这家伙太不靠谱了,为什么酱菜不先切好
椿岁搬了他写作业的椅子坐在他床边,恶狠狠地盯着江驯喝完大半碗粥,冷眉冷眼地问“还要不要再加点了”
“岁岁。”江驯叫她。
“啊,”椿岁板着脸看他,“干嘛”
“冬令营”江驯说,“我还是会去。”
“哦,”椿岁斜了他一眼,“你去呗。本来就是好事。”
“等我回来,我们好好聊聊。”江驯很轻地弯了下唇角,垂睫低声同她说。
椿岁微怔,佯装生气的情绪下意识地收了回去,半晌,轻轻点了点头,却像是承诺一样应他“好,我等你。”
江驯这几天还是没来学校,椿岁却也不恼了。安安心心地复习准备期末考,就是有一点,还是让她想把江驯拉出来痛骂一句渣男。
明明冬令营要放假了才开始,这厮之前却骗他立马就得走。
知道江驯还没出发去平城,椿岁也没去找过他。既然江驯愿意面对,她也不在乎等这么一小段时间。
直到江驯要出发的前一晚。
不想让江驯太嘚瑟,又知道过年估计也碰不到他,还是忍不住想做点什么意思意思。注意就打到了无人机社练表演的设备上。
家里的是只能低空飞行的微型无人机,椿岁怕挂太重的东西它也支撑不住,挠头两秒,立刻打定了注意。
“里面的人请注意,里面的人请注意。你已经被包围了,不要做无谓的抵抗,请立刻放下手里的武器高举双臂,出来投降。”
江驯“”
江驯打开院门的时候,就看见个低空飞行的无人机在他院子里横行霸道地晃悠。机身上还系了根细线,细线一端系了颗糖,糖纸背面粘了张小卡片。
“新年快乐,等大一岁的江驯回来。”
岁岁
半透的糖纸裹着不知道什么滋味的甜,像颗星星一样缀在细绳的一端,只要他抬手,就能够到。
江驯弯唇把它解下,无声笑起来。
反正都出去放风了,干脆溜达一下。椿岁严格按照法规指示,小范围内低空飞行,顺便练了下无人机社教的几个表演动作。直到联机的画面里出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椿岁有点懵,看见时语姝并不稀奇,她最近也住到学校附近了,就在她和时年住的这个小区东西相向的一片小区,离学院也不远。奇怪的是,大晚上和她碰头的,是个陌生女人。更奇怪的是,马路对面站着的两个看似路人的中年男子里,有一个特别眼熟。
椿岁只反应了一秒,就想起了这个男人是谁。就是第一回见到乔佑的时候,盯梢一样等在远处的男人中的一个。
心跳猛地快起来,一个荒诞的念头,自己都不敢置信,又像是有自我意识一样,把许多事情串联在了一块儿。
她被拐,出现在山城车站时身上塞着并不符实的身世介绍。半年后和她几乎一个模式出现,被时家收养的时语姝。
和意图拐带乔佑有关系的女人,时语姝认识。
椿岁没敢飞得太低,怕被发现,时语姝和这几个人也没聊很久,分开之后,那个陌生女人和两个男人短促地打了个照面就走了。
小心翼翼地把小飞机飞回来,一直拿到手,椿岁才沉沉吁了一口气。
迅速把小飞机里的内存卡取出来放进笔记本。
设备离得远,收音不是很清晰,开到最大声又有很多噪音。毕竟是民用的微型设备,没有那么专业。
椿岁挠了挠脸,立马打开先前剪视频玩时用的降噪软件处理了一下,听墙角似的贴着小音箱听了个大概。直到清楚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努力咽了一口,椿岁赶紧拿过手机,给椿浚川拨去了电话。
“怎么了岁岁,这么大晚上的还不睡觉”椿浚川逗她,“和你那个小男朋友吵架了啊”
“”椿岁虽然无语,被自己脑洞大开的念头吓到的情绪倒是缓和了不少,“爸,我跟你说个正经事。”
“嚯,”椿浚川笑了声,“早恋可以,早婚我不答应啊。”
椿岁眼睛一闭,啪叽一掌拍住额头,更淡定了。
“你们去年抓住的那几个人贩子,是不是指认过一个叫孙姐的人,但一直没线索”椿岁问。
这个孙姐神秘得很,好像每个人说的长相,都有点不一样。而且那几个人,这几年都没再见过那个女人。
椿浚川一凛“是。”
“爸,”椿岁严肃道,“我有个很大胆的想法”
“爸,”椿岁一本正经地看着椿浚川,“你这个思想觉悟很不行啊。”
椿浚川脸色是有点憋不住的难看,敲了下椿岁的脑袋“你胆子倒是挺大。坏人等着逮你,你还能嬉皮笑脸。”
椿岁嘿了两声,撒娇似的靠过去揽住他胳膊“那可不,从小根正苗红,胆大包天。”
椿浚川说不担心不紧张是假的,可也拦不住。况且,这后面还关系着好几个不同的家庭。
情感上完全不愿意椿岁去冒这个险,理智却告诉他,小姑娘的选择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这帮人涉嫌的多起拐卖儿童案里,至今还有五个孩子没有找到。不谈这些孩子的家人这些年来找寻的艰辛,有位孩子的母亲甚至因为弄丢了孩子过于自责选择了轻生。如果能顺利抓获这个叫“孙姐”的关键嫌疑人,不只是律法上的胜利,对活着和逝去的人也都是慰藉。
“准备好了吗小岁岁”牙医小姐姐椿岁认识,开玩笑似的问她。
椿岁抿唇比了个ok的手势才松开椿浚川,躺上诊疗椅。转头对着椿浚川说“爸你出去等我吧。我待会儿龇牙咧嘴的多丑啊”
椿浚川嘁了声,没走,也没离得太近。
“岁岁的牙又整齐又漂亮。”牙医和她随意地聊天。
“谢谢,”椿岁笑,又不要脸地说,“我也觉得挺好看的。”毕竟谁都夸她笑起来好看。
“椿队你放心吧,”牙医边整理手术器材边笑道,“就像补牙一样,不疼的。”又说,“就是可惜了,岁岁这么健康的一颗牙。”
椿岁抿了抿嘴,抬着眼睫对牙医说“要是我早点长智齿就好了,用完了还能拔了。”她也挺舍不得她一颗健康小牙的,“小林姐姐,我准备好啦。”
椿浚川心里一酸。椿岁是害怕弄牙的。小时候没换牙前,小姑娘实在太爱吃糖,蛀了两颗牙。他陪着小丫头一道去看牙的时候,小朋友刚听见钻子的声音,就瞪大眼睛指天发誓爸爸我以后再也不吃糖了,反正乳牙也得掉,咱们就不看了吧。如今却要跟没事儿人似的反过来安慰他。
牙钻像电流一样的声音响起来,椿岁胸腔起伏轻吁了口气,张开嘴。
钻头在她第二磨牙上钻出个合适的空间,牙医取过纽扣大小的追踪设备嵌入,补上复合树脂。
“岁岁,”椿浚川认真同她说,“你这些天一定要记住,只能吃流食,避免用力咀嚼。那颗牙也不能受撞力,设备太小,电池一旦启动可以维持的时间也不长,知道吗”
“好,”椿岁坐起来,看着他弯了个灿烂的笑,“放心吧爸。”
椿岁没和时年时闻礼季知夏透露半个字,连时语姝在内,都以为她只是按先前说好的那样回山城陪椿浚川过年。
没了时刻在身边的时年,没了江城车接车送的司机,在山城落单的机会就多了去了。这自然也是椿岁的本意。
很“顺利”地,在落单的时候碰上了要碰上的人。
大概是觉得她这么个小姑娘实在没有杀伤力,两个大男人没用迷药没上闷棍,直接捂着嘴把她给拖上了面包车。
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只是心里有了势必想达成的念头,那点心脏狂跳的紧张又成了动力。椿岁自认为演技炸裂地用紧张感展现了那一刻的慌乱害怕和无知。
兵荒马乱里,趁着有人扯胶布的空隙,椿岁适时把上下牙床重重咬合,直到被堵上嘴反绑住手腕。
像事先预料的那样,她的包、手机、电子表,都被男人很谨慎地扔出了车窗,连外套口袋都被搜了一遍。
椿岁像事先毫不知情却被强行掳走的人一样,战战兢兢缩成一团窝在后座上。
“就这么着了不要喂点药让她睡”开车的男人问。
椿岁一愣,这声音居然和秋游那回,松鸣山山道上下巴有条刀疤的男人一样。
“不用,”绑她的男人嘲了声,“孙姐那位千金说了,要让她记住自己到底是怎么丢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恶趣味。”
司机在后视镜里瞥了眼“那个十几年前在火车站被老李弄丢的就是她吧”
也是好笑,拐人的居然还把人弄丢了。
“对,”男人说,“还让个吃皇粮的捡去了,你说这运气。”
司机轻嗤了声“现在不也还是得去给傻子做老婆还不如从小就在那户人家养着,养熟了也就不会想着动别的心思了。”
“还是孙姐出手”男人问。
“嗯,”司机说,“那户人家只认孙姐。”
“十几年前就肯出几十万,现在不会还是那个价吧”男人八卦地问。
“反正不会少。”司机回他。
男人嗤了声“不是说这些年煤老板不行了么。”
“反正比咱们有钱。”司机说。
“这丫头丢了,那家人后来不是又问孙姐买了一个”男人问。
“傻子嫌丑,不喜欢。”司机调笑,“倒是见过这个小丫头的照片一直念念不忘。”
男人大笑起来“傻子懂个屁”
椿岁碾了碾牙。还好这会儿她手脚都被捆住了,不然还真保不准想给这俩一人脸上来一拳。
都他妈是什么垃圾
椿岁把眼睛闭起来,又瑟缩似的蜷成一团。她得养着点精神,这几天肉都没吃上一口,她走路腿都发虚了,刚刚的柔弱还真不全是演的。
面包车走的国道,约摸过了一个半小时,车速缓下来,停到路边。路边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帕萨特一早停在那,司机在车边抽烟。
椿岁被带下面包车,一路精神高度紧张心跳得像蹦迪一点不困,又要装出极其害怕楚楚可怜的样子,又哪儿都动不了,只好硬把掌心掐破了,挤出了点生理眼泪。
男人把她的帽兜套住脑袋,大半个身子挡住她,国道上正常行驶的来往车辆并不会注意。
一边要演戏,一边还要注意那辆帕萨特里有没有“孙姐”。这帮人分工明确得很,当年那些小孩子,都是由这个不知道真名的孙姐搭的买家。
如果这辆帕萨特里没有孙姐,她不知道追踪器的电池还能不能撑到她遇上孙姐为止。大家定的方案是不管能不能抓捕孙姐,不管她有没有递出信号,都要在追踪设备电量耗尽之前保证她的安全。
想到这,椿岁神经绷起来,祈祷车里有人,她不想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就这么被错过。如果今天打草惊蛇,那个女人说不定再也不会出现,那五个还没下落的小孩儿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原来的姓名。
帕萨特后车门打开的瞬间,椿岁开始庆幸那天去松鸣山看祈愿牌的时候,又花钱替自己挂了一块“心想事成”。
“小丫头疯了”交接的男人看着一路都很温顺,突然跟蓄了力爆发了似的一脚蹬上汽车门框,挣扎起来的椿岁喝道。
面包车司机听见动静,车窗刚摇下一半
“都不许动警察”
一早和周边县市的警力做过通气部署,为了不引起人贩子注意,各个岔路口甚至都等着交接不同牌照型号的汽车,此时将两辆车团团围住。
椿岁眼睛能看见那几个人被反剪双手压到了地上,也能看见有人把孙姐从车里拖了出来扣上手铐,但是耳朵好像已经听不见了。困意像开了闸,泄洪似的涌上来
“岁岁岁岁”
众人看着一下子软下去的椿岁,一阵兵荒马乱,只有椿浚川还算淡定,扒拉开人群抱住女儿招呼道“别慌,睡着了。我们家幺儿从小就这样,玩儿累了秒睡,都不带打声招呼的。”
“”行吧,没事儿就行。
“来了”医院病房里,时年站起来,瞥了江驯一眼,气音似的念叨了一句。
他和老爸老妈也是在岁岁“任务”完成之后才接到通知赶过来的。气吧,舍不得,只剩后怕了。骂吧,人家小姑娘睡了一天一夜了,还没醒。
倒是被他不肯说缘由忽悠过来的江驯,还可以再忽悠一下。
“嗯,”江驯应了一声,怕吵醒睡着的椿岁,问得很轻,却难掩话音里绷紧的紧张,“岁岁她”
时年拍了拍他的肩,压低音量,几乎用嘴型说“出去说。”
“你不要觉得她没戴氧气面罩,没在特护病房,没插上各种管子就是没事,”时年说着说着,就抬手把脸和眼睛都捂了起来,肩膀跟着很有节奏地小幅度颤抖,声音听上去憋着一股劲似的,也一道发颤了,“那是因为医生说没有抢救的必要了。反正都这样了,还是让她舒服一点吧。就那种跟植物一样的状态,你懂吧”
这可不就是睡得沉得跟颗植物似的了么。时年没有心理负担地想。
江驯怔然地立在原地,脑袋里跟被人扔了颗炸弹,轰然之后只剩了消音似的嗡鸣。
隔着病房门透明的玻璃,小姑娘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只是像睡熟了一样。
江驯嚅了嚅唇,以为自己能出声,却没听见空气里有任何声响。
“你们”季知夏手里拎着煲好的汤,看见俩男孩子一个傻不愣登,一个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站在椿岁病房门前,扬了扬眉,“站在外面”
季知夏话还没说完,时年赶紧赶在江驯回神之前转身,揽住季知夏的肩拍了拍“老妈你来了啊。哎,你煲汤又有什么用呢,岁岁现在也不能吃不能喝的,”毕竟还在睡嘛,“哦我知道了,”时年语气沉重起来,“你是想着岁岁万一,万一醒了嚷着说饿,随时能吃到是吧。老妈”
季知夏头大地看着他,又瞥到一边跟离魂了似的江驯,似乎有点明白时年到底在演什么了。刚想让他别闹,时年就掐着她的胳膊,拼命使眼色让她配合。季知夏无语,倒也没再开口。
江驯不是没听见身后的声响,只是好像好像怕挪开一会儿视线,小姑娘就会消失一样。连呼吸都不敢放重,胸腔里滞地轻牵一下都闷得刺痛。
“江同学,”季知夏对江驯离魂的样子实在有点看不下去,干脆开口叫他,“你来了。”
喉结在脖颈上轻滑了下,江驯微垂了下眼睫,努力把视线收回来,转身“阿姨。”叫完人,又紧接着说,“对不起。”
少年声音很低,嗓音像在粗粝砂石上磨搓过一样,季知夏愣了愣,刚想跟他说岁岁没事,就看见少年矮身屈了膝。
“老妈你别拦着他,”时年伸手挡了挡季知夏想扶江驯起来的手,又在江驯看不见的地方对着季知夏一顿挤眉弄眼,故意说,“要不是他三心二意朝三暮四地跟岁岁说些有的没的,岁岁也不至于因为心情不好就一个人跑出去玩儿。不一个人跑出去就不会遇上这么些事儿。所以还是怪他,你得让他补偿啊。”
季知夏瞪了时年一眼。这小子后来明明知道是她去找了江驯,才让江驯刻意和岁岁保持距离,这会儿还故意装不知道似的这么说,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况且他们如今也知道,这是岁岁和椿浚川一早安排好的,并不是岁岁在闹脾气。
“阿姨,我不是想补偿。”江驯笑了笑,“我只是想和岁岁在一起。”
“阿姨,”江驯哑声说,“对不起。”
“我做不到。做不到离开岁岁,做不到不去在意她,做不到答应您的事情。”
“所以能不能让我和岁岁在一起。”江驯努力笑了笑,咽下喉间腥甜,郑重地问。
“但我妹妹这会儿是植物人啦。”时年咋咋呼呼地喊了一声,“你不介意啊”
“”季知夏开始觉得这小子不是在忽悠江驯是在套路她了。
江驯没回答他的问题,却用一种单纯到近乎执拗的语气重复道“我想和岁岁在一起。”
时年腮帮子脱臼似的“嘶”了一声,不知道是酸的还是感动的“妈,你就同意了吧。哪天他要是敢对岁岁不好,不是还有我呢么看我不打断他腿。”
“你打得过人家”季知夏不给面子地无情拆穿”
“妈妈妈妈,”时年赶紧说,“注意气氛,注意气氛”
江驯一愣,猛地抬头看时年。
岁岁一定没事。
“快起来,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实诚了”季知夏扶了他一把,又瞪了时年一眼。
时年立马翻着睫毛看了眼天花板,嘀嘀咕咕了一句“反正敬茶的时候也得跪,早点晚点的事儿,当彩排呗。”
“哥,妈妈”椿岁站在三个人身后,嗓音带着点刚睡醒的哑,一手费劲高举着那瓶补充水分的葡萄糖,“你们站外面干嘛呢”
时年伸手提过椿岁的点滴瓶,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地对江驯说“岁岁就是精神高度紧张睡着了而已。”又提了提手里的点滴瓶,“这个,没怎么吃东西,给她挂的葡萄糖。”
“江驯,”椿岁刚醒,还有点迷瞪,带着刚睡醒的娇气,慢声慢气地问他,“你来看我了啊”
江驯垂睫看着她,明知道她没事,整个人却被失而复得的情绪紧紧裹住。
少年抬手,小心翼翼地抓住她没有戳针的胳膊,一把将人揽住。真实的温度贴在他心口的那一瞬,整个人才慢慢柔软下来。
椿岁瞪大眼睛眨了两下,还有点茫然。十多天不见,江驯这么勇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小别胜新不是没有,她瞎说的。
“我去当着我的面算了算了算了,要抱赶紧抱啊,给你们十秒时间。”时年说,“我他妈就当我这十秒被点穴了动不了。”
谈了恋爱的人果然智商是负数。连江驯这样的都无可避免。
椿岁要真成了植物人,他还会连说话都怕吵醒她,压低了声音要江驯出来说话椿岁要真成了植物人,他和老妈还能这么淡定
况且椿岁挂的就是葡萄糖而已,哪里是什么维持基本生命体征的药。但凡江驯有一点分心,瞥一眼点滴瓶上贴的标签,就不能被他给忽悠了。
季知夏还在呢,江驯情绪再撑不出,也不能太过分,很快就僵着胳膊硬把人放开了。
“哎,”时年撇撇嘴,满脸没眼看地叹了口气感慨道,“谈了恋爱的人,真的容易脑子进水。”
椿岁一脸的不以为然,且十分理直气壮地回他“谈恋爱的人脑子进水很正常啊,他都坠入爱河了,不进水说明陷得不够深”
时年“”居然觉得没毛病。
季知夏在后面憋着笑,把手里的汤递给江驯,却是对时年说“阿年,陪我下去一趟,有东西忘在后备箱了。”
时年盯着江驯极其自然接过去的动作挑了挑眉“行吧。”
明明刚刚是他想在老妈面前给江驯创造机会的,这会儿怎么又忍不住酸起来了呢
椿岁不知道老妈和时年去拿什么好东西了,她听完一个长长的故事,他们俩还没上来。
“所以岁岁,我没那么好。”江驯喉结轻滚咽了一口,带着同过去和解的释然的笑意,轻声告诉她,“毕竟我是连亲生母亲,都觉得我可有可无的人吧。”
江驯是用很平淡的语气同她说的这些,椿岁也明白江驯需要从她这儿得到的情感回馈,并不是同情。
椿岁伸手过去,捏了捏他的指节,小声郑重一本正经地说“你在我这里,是可有可有的人。”
江驯愣了下,又忍不住轻声笑出来。
小姑娘总能用她自己的方式,精准地踩中他软肋,让他觉得自己是被喜欢的人需要,是被她全心全意肯定的存在。
“那你不去做交换生了”椿岁问他,又说,“其实只要说清楚了,你想去就去嘛。反正到了高三我也忙得很,估计也没空理你。”
“其实”江驯难得有点不自在,“我看过交换生的课程,我并不是很需要。冬令营也不是一定要去。”
“”椿岁看着他不自在中透着点“彪悍人生无需解释”的逼王劲,冷笑一声。
“所以你就连那会儿都还在忽悠我”一想到她还特意去给人送粥,椿岁就忍不住阴阳怪气起来,“真是拖着病体你都脑子清醒啊。”
江驯对她的冷嘲热讽毫不在意,抬手揉了揉她脑袋,抿唇无声笑了下。
“以前我以为”江驯说,“我再也没什么好怕的事情。后来才知道,我会害怕的事情还有许多。”
“会怕你吃苦,会怕你累,会怕你不开心。也会怕你不喜欢我,甚至厌恶我。”
“现在又明白,原来我最害怕的事情,是再也不能陪着你。”
“我也不知道我清不清醒,我只是觉得,”江驯弯了下唇角,替她把碎发拢到耳后,低声告诉她,“我们岁岁,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华庆路上的小洋楼一直空着,江驯偶然听椿岁提了一嘴对这种老房子感兴趣,就趁着开春,提前请人收拾过,带她来玩了一整天。
直到惯例性地吃完晚饭就找不到她人。
“怎么爬树上去了”江驯收拾完出来找人,看着已经把自己挂到树上去的小姑娘好笑地问。
椿岁啧了一声,佯装嫌弃道“你看看你,这都是什么直男审美。人家在院子里种花花草草,你居然在院子里种棵椿树。这是准备到了春天踩了嫩芽去摆摊吗”
别说,超市里卖得还挺贵。
小姑娘闲适地漾着腿,比枝桠上新发的嫩芽还要鲜活,居高临下望着他质问。
江驯微愣,花了半秒理解了一下她的脑回路,随后没忍住,下颌微仰,缓眨长睫看着她轻笑出声。
看着他一副“跟你有关”的表情,椿岁扬了扬眉眼,等着他发挥最近日渐回归的怼人功力。
“因为我听说”江驯弯了弯唇,故意顿了下,“哪家小孩儿要是长不高,就在院子里种一棵椿树。每年春天拍一拍它,家里的小朋友,就能长高了。”
椿岁吊儿郎当晃荡着的小腿一顿,迅速眨了两下眼睛。
她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怼回去。又的的确确没了从前江驯嘲笑她小学生身高时的气愤,只剩了奇妙的感慨。因为这话,就是椿岁自己说的。
就好像是你以为对方嫌弃或是并不在意的事情,突然有一天,发现对方早就把过往里那些微不足道的,甚至是连她本人都已经忘了的,随口而出的一句话记在了心里。
椿岁抬头望了望树冠,对他说“可是这棵看上去有好多年了啊。这树长得再快,也没那么迅速吧。”
“嗯,移栽过来的时候就有十几年树龄了,”江驯笑了笑,“总不能赶不上那位小朋友的速度。”
这个院子,明显是有人经常打理的,其余的花草被规规整整地修葺成了适合庭院生长的模样,唯独这棵树,没有一点枝桠被修剪过的痕迹。像是被人放任自由生长,肆意挺拔。又被人细心呵护,小心翼翼珍藏。
椿岁阖着长睫眯起眼睛,空气里,春夜的风带着轻轻碎碎的花香,又混杂着草木独属的清新味道。
这小半年,她真的窜高了不少,不知道有没有这棵树的功劳。
有些事情闭合衔接成了一个环的感觉,似乎还挺美妙。
“行了,”江驯见她仰着脑袋发呆,好笑地伸手,“快下来吧。”
椿岁回神,低头看他,两个脚丫子晃得更起劲了“江驯,那你明明什么都记得,”椿岁把憋了好久的话问出口,“那会儿为什么要装不认识我啊”
江驯轻怔,把要去接她的手收回来,单手抄进兜里,眉眼微挑了下“怕你喜欢我啊。”
“”椿岁一呆,心脏轻轻跳了下。
月光下的少年恣意地站着,无疑是出色的,骄傲的。是独一无二的耀眼存在。
椿岁嘁了声,好笑地问他“那为什么后来又不装了啊”
江驯仰头,看着枝桠上晃腿轻笑的少女,低声笑喃“因为我喜欢你啊。
夕曛抽尽时,花朵萎落进尘土;
赤乌赫赫,星星睡进沉默的河。
唯你是春色永恒,天光无边;
亦是弥天浓雾里难驯的执念。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了。给大家跪一个蟹蟹追文的小可爱这本更新得太不稳定了,真的非常抱歉orz。这章一周内留言都有小红包,蟹蟹泥萌
推一下基友的现言欺唇救赎甜by岁欲
宋枝,你有没有想过。
去救赎一个九次人格问卷测评不及格的恐慌症患者
十三岁那年。
宋枝救下个被老富婆下药的妖孽男人。
他非但不感激,还反咬一口,俯身弯腰对上她的眼睛,吊儿郎当地笑“小朋友,你断了哥哥财路,可得负责。”
宋枝“负什么责。”
“”
男人手指刮刮宋枝鼻尖,桃花眼敛笑“得养着哥哥呢。”
一到雷雨夜就犯病的男人完全是个疯子,在雨地里把脑袋磕得头破血流。
宋枝冲进雨里“哥哥”
她被雨砸得睁不开眼,却还是执拗伸手垫在地上,让他的额头磕在自己掌心。
他却说“离哥哥远点儿,听话。”
后来,曾经那个籍籍无名的男人一连做下几个轰动全国的刑事大案,成为炙手可热的第一金牌刑律,身价暴增。
那年四月末,男人接到一桩猥亵案,佣金相当不菲。
委托人要求无罪释放。
他抽着烟,淡淡笑“没问题。”
当他得知原告是宋枝时,事情发展完全偏轨。
他把自己的委托人揍进了医院。
半月后,赫赫有名的闻律第一次以被告身份出庭。
长街尽头处,宋枝见到他,他一如经年以前俯身弯腰对她笑得温柔,温柔到醒目的地步。
“哥哥搞砸了一桩案子,枝枝养我好不好”
宋枝故作平静“闻律师今非昔比,我养不起。”
闻时礼“怎么会呢,哥哥吃得少。”
“”
宋枝认真思考后,回答“那一顿两个馒头,成吗”
他没有犹豫“行阿。”
饿得要死可兜里只有五块钱
那还是给枝枝买朵玫瑰花吧
我不要命,我要浪漫
by闻时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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