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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这日,天启宫打扫一新,处处挂着桃符,太常寺有条不紊地准备着下午的大傩,后宫提心吊胆几个月的妃嫔们终于松快下来,穿着尚衣局送来的新衣,向王妡请了安,得了王妡允许,聚在凌波池边放爆竹。
一声一声的爆竹响,仿佛将过去一年的惊惧忧虑都放走了。
一声一声的爆竹响,也隐隐约约传到了甘露殿里,传到萧珉的耳朵里。
“来人”萧珉躺在床上嘶哑唤“快来人”
内侍快步进来“官家有什么吩咐”
萧珉吃力地转过头,问“外头怎么这么吵”
“回官家,今日是除夕。”内侍道“后宫的娘娘们在凌波池放爆竹哩,可热闹了。”
萧珉脸色立马变得十分难看。
无知妇人,不知天将变,还敢嬉笑玩乐。
内侍道“尚食局送来了朝食和五辛盘,官家现在用吗”
“滚不吃”萧珉突然就又发脾气了。
他被关在甘露殿,被下了软骨散,吃喝拉撒都由内侍伺候在这张龙床上,没了往日威风,性情也在一天天煎熬中变得古怪难以琢磨。
内侍早就习惯了官家突然发脾气,头先官家还有一点力气,手边只要有东西就砸,来伺候他用膳的内侍宫人都被砸过,有时一碗热汤就朝宫人脸上泼去,宫人惨叫,他笑得开心。
甘露殿里伺候的内侍宫人却也不敢怠慢皇帝,一应吃穿用度都还帝王规格,之前有些人因为轻慢皇帝,被皇后发现了。
皇后曼声问“我是怎么跟你们说的,一应供给照旧,你们阳奉阴违是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儿么”
那些人哭天喊地求饶,推脱,都没用。被皇后重罚送进暴室,之后就没了音讯。
之后甘露殿伺候的人再也不敢妄为,只是皇帝总这样,他们伺候的人也为难,便商量着,偷偷将每十日掺在水里给皇帝服用的软骨散多加了一点点,让皇帝没有力气再摔东西。
那之后,甘露殿伺候的人总算是没有再受伤的了。
王妡知道此事,默许了。
只要他们不把萧珉这会儿就搞死就行。
惩处那些轻慢萧珉的内侍,只是杀鸡儆猴。
她的话,只要说出来了,老老实实照做就行,不需要多余的自我发挥。
轻慢他的人消失,萧珉更加恨毒了王妡,终有一日,终有一日,他要把这毒妇千刀万剐
“请殿下安,吉寿永昌。”
内侍请安的声音把萧珉从凌迟王妡的幻想里拉了出来。
他闭上眼睛,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眼睛闭上了,耳朵就更灵敏了。萧珉听到衣摆在走动间发出的悉索声,然后听到了椅子搬动的声音,再然后就没有了。
萧珉忍着,可王妡比他更有耐心。终于,一盏茶的功夫后,萧珉耐不住了,愤恨地睁开眼,转过头怒视王妡,恶声恶气道“你来做什么”
王妡微笑,不以为忤“今日除夕,来同你说说外头的情形。”
萧珉不想听,王妡能说什么,还不是说她大权在握,以此奚落他似丧家之犬。
“昨儿夜里,宫里又进了刺客,被逮了个正着。”王妡说。
把刺客逮了个正着的是安定侯沈挚,他被王妡召来秉烛夜谈,人才到就听到了些微的动静,转过去就看见了刺客,当场将其拿下。
那两个刺客被捉,不给沈挚反应的机会,立刻咬破嘴里藏着的毒囊自尽了。
沈挚惊且怒,大内守卫如此森严,王妡住的凌坤殿尤甚,刺客竟还能潜进来,亲卫营和禁军都在干什么
“你说,这刺客是谁派来的呢”王妡淡笑对萧珉说“能养出这么多死士,又能摸清大内的路径,避开禁军巡防,想必不是一般的人。”
“哼冒天下之大不韪者,人人得而诛之。”萧珉恨声道。
王妡失笑,既然他非要说“冒天下之大不韪”,那她可以更进一步,“大皇子在东都应该还不错吧,能说会走了吧。”
“王妡毒妇毒妇”萧珉恨不得撕了她。
“对了,大皇子好像是名祚吧。”王妡笑“好名字。”
萧珉躺在床上死命挣扎,却仅挪动了半分,他没有力气,他动不了。
“你又不是萧祚一个儿子,激动什么。怎么,其他儿子不是你儿子么”王妡站起来,垂眸看着挣扎的萧珉,“你倒是一直没有变,认定了一个,其他就算是再好也枉然。你倒是个专一的。”
王妡把萧珉气炸之后就走了,不管身后萧珉如何挣扎。
看着王妡如今意气风发的样子,再想到自己现在的模样,萧珉怒着挣扎着一下就哭了。
他哀嚎,满心的悲愤和苦楚,可他无力到连想用手捂着脸把痛苦藏起来都做不到。
出了甘露殿,萧珉的哭声再不能闻,王妡回头看了一眼,问贡年“北宫收拾好了没有”
“回殿下,早收拾妥协,安排过去伺候的人也都是挑的老实本分的。”贡年答道。
“那就好。”王妡边走边道“出了正月,圣上就要移过去养病,仔细看着些。”
贡年连声应下,保证北宫一切比照天启宫来。
王妡瞟了贡年一眼,后者一凛,又在心里把之前擅作主张想以此讨好皇后的人骂了一遍,真是蠢货。
“贡年,我不喜欢话说第二遍。”
“喏。”
王妡略颔首,折回凌坤殿,贡年带着宫人内侍侍卫仪仗小心伺候着,默默舒了一口气。
皇后还会警告他,那就还好。
怕就怕皇后过问一句都没有,直接把人押入暴室,之前那些人可是都没有囫囵个出来。
他半路投靠的皇后,谈不上什么忠仆,算是各取所取。皇后用他,纵容他把持内侍省,然他一旦生出二心,要他死不比碾死一只虫子难。
贡年清楚自己的位置,虽然偶有被权势和金钱迷了眼,但总归清醒得及时。
“安定侯进宫了吗”王妡走在回凌坤殿的回廊上,终于出来的太阳照耀在雪地上,反射的光打在她的身上,仿佛她自身就会发光一样。
贡年忙回“半个时辰前进了宫,现在该是在殿中等着。”
王妡颔首,不紧不慢往回走,中途路过凌波池,宫妃们见到她,纷纷行礼,却忽然从旁边的林子里窜出来一只黑黄相间身躯庞大的动物,把宫妃们吓得花容失色。
“顽皮。”王妡拍了一下老虎头。
“嗷”老虎一声大啸。
“喵咕”鸱鸮从积雪的树梢上飞下来,落在老虎头上,冲王妡叫了一声。
冬天,老虎和鸱鸮都换成了厚实的皮毛,看起来都大了好几圈。
“它们是不是胖了”王妡边走边问贡年。
老虎顶着头上的鸱鸮慢悠悠跟上。
“臣瞧着,是比去年要胖了些。”贡年仔仔细细打量两只,惹得老虎不满地“嗷”了一嗓子。
贡年顿时不敢看了。
这老虎凶得很,除了皇后殿下,谁也不听。
沈挚在凌坤殿正殿里等着,听到外头传来的请安声,立刻起身朝门口迎去。
一眼就看见了王妡身边跟着的一虎一鸟。
这两只他曾听闻过,不过不是什么好话。
言,皇后带着老虎先是吓唬太后,后公然带上朝堂吓唬众臣,用心险恶。
那只鸱鸮在宫中也是一霸,无人敢惹,曾经还把一内侍抓得脸上没一块好肉。
一虎一鸟没见过沈挚,霎时警惕起来,鸱鸮飞起,老虎蓄力。
“嗷”老虎叫得超凶。
然后就被王妡拍了老虎头“别叫,一边儿玩去。”
王妡拍的力气比平时大许多,老虎甩甩头,知道了这是不能凶的,就溜达着走了。
鸱鸮看老虎走了,赶忙飞过去停老虎头上,让它带着走。
“都退下吧。”王妡把伺候的人都挥退,握住沈挚的手,往暖阁走。
“你这老虎够健壮的。”沈挚在幽州去山林里打猎遇过老虎,没这么壮这么大。
王妡转头含笑看沈挚。
沈挚愣了一下,猛然想起王妡这几日私下总是叫他乳名,就
沈挚脸有点儿红。
“你怎么又脸红了”王妡问。
“没有,热的。”沈挚否认。
王妡笑“这种滴水成冰的天,走在外头,你热”
沈挚挺胸抬头“我火力旺。”
王妡把人拉进暖阁里,目光在他身上梭巡,似是在看他如何火力旺。
沈挚被看得受不了,握着王妡的手,把她稍稍拉近,低声说“姽婳,你再这样看我,我会受不了。”
王妡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和我说说,怎么个受不了。”
“姽婳”沈挚要疯了,他根本经不起她的一点撩拨。
王妡把人拉到软榻坐下,“那不说这个,就说说你家是准备与弋阳卢结亲”
沈挚说“没有的事。”
王妡道“你回京第二日,卢氏宗妇就登门拜访安国公夫人,急得都等不了元日了。”
沈挚说“我已经同母亲说过了,不娶亲。”
“弋阳卢大宗里有好几个年华正好的女郎,其中卢静程是卢氏宗子嫡女,身份倒也配得上你。”王妡看沈挚皱着眉头,一脸不赞同,还带了一丝委屈,便一笑,哂道“敢与我抢人,他们胆子不小。”
沈挚霎时舒展开眉头,将王妡轻轻抱进怀里,低声道“嗯,我是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老虎是头东北虎,冲贡年叫的意思是你瞅啥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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