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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弼一家早已候在了正厅上等着他们小两口回门。
沈蕴如一进了厅, 便奔到了沈弼和沈夫人的面前,笑着道“爹爹, 娘亲,哥哥,嫂嫂,我好想你们。”
沈弼和沈夫人就近打量着女儿,见她气色甚好,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光彩,便知她在睿国公府过得极好,可知女婿待女儿也极好。
谢幼卿一向清冷不显露情绪,只有和沈蕴如单独在一块的时候, 才会露出几分柔情,他目光朝沈弼和沈夫人望去, 很平静地唤道“父亲、母亲。”
再看向沈廷澜和王楚楚,“哥哥, 嫂嫂。”
众人忙都应了, 沈弼捋着山羊胡子, 笑眯眯地看着这个得意女婿, 眼中灼灼发亮,越看越觉得光荣之至。
沈弼自己唯一的儿子不喜读书,也无功名在身,每每想起心里总觉得是个遗憾, 没想到女儿极其争气,竟然能令大雍朝第一才子折服在她的裙下,当了他的乘龙快婿。在他心中,女婿也等于是自己的半个儿子了,仿佛儿子带给他的遗憾加倍的补偿回来了。如今每日上朝, 见了同僚,真是春风得意,满面红光,估计着这面上的光能一直亮到他晚年退休。
他是个极爱才之人,先时便十分赏识谢幼卿,但两人私下一直没有什么交情,一则是因为谢幼卿太冷傲,多少人想与他结交他都置之不理。二则是因为谢幼卿才干实在太出众,在朝堂上又是革新派,他们这些年过半百的老臣都是因循守旧的,难免会与他政见不合,对于他的凌厉铁腕颇感压力和危机。三则是去年,他同谢幼卿一同南下办案,谢幼卿的不顾情面,实在令他心有芥蒂。
在谢幼卿还未成为他的女婿前,沈弼也同朝中众臣一样把谢幼卿当成了朝堂之中的天才和冷酷无情之人,完全没有想过他有朝一日会踏进沈家的家门。
但他一旦踏进沈家的家门,成了自己人,一切便仿佛都不同了。他的才华和权势被加倍放大,他的清冷孤高,不近人情则被淡化了许多。
沈弼对于朝中的局势和谢幼卿的仕途是十分清楚的,谢幼卿如此年轻便当上了内阁次辅,已经是登峰造极了,一旦尚任致仕,内阁首辅的位子一定是他坐,皇帝还如此年幼,届时他和弘亲王便是大雍朝的实际掌权人。
沈弼如今已经升了从二品的刑部尚书,面对着官衔品级都比自己大的女婿,虽然满心都是拳拳爱才之心,但也有一道清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眼前这个俊美非凡的男子,虽然是你的女婿,但也是朝堂上杀伐果断,冷酷执拗的天枢重臣,因而心中竟也生出几分敬畏之心来。
沈夫人嘴角则挂着淡淡的笑意,看了看女儿,又看看女婿,然后目光再回到女儿身上,细细的看着,眼中满是慈爱与欣慰,仿佛要把女儿嫁人后的每一丝变化都要找出来。
听着谢幼卿开口叫自己哥哥,沈廷澜顿时双目放出兴奋的光芒来,他突然觉得这是他人生中最威风的时刻了,他这个妹妹最大的优点就是会嫁人,让他这个名不经传的武夫也能当上谢幼卿的大哥,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牛逼的事吗。
他转头和王楚楚对视了一眼,见她也满面春风,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拉过一双儿女的手,让他们喊谢幼卿姑爷。
小翰林和小探花稚嫩的童声唤道“姑爷。”
谢幼卿微微一笑,但漆眸依然清冷,没有多余的情绪。
沈蕴如还如未出嫁时的姑娘一般,黏在沈夫人身边,一刻也不想离开沈夫人。
谢幼卿坐在了沈弼的左手边,十分淡定从容,他对于自己成为一个有家室的身份,倒也适应得十分快。
今日既然是回门,自然讲的话题都是沈蕴如了。
沈弼笑眯眯地对谢幼卿道“如儿自小都是我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无论她要什么,我们都会想办法给她寻来,从没大着声气儿跟她说过一句话,养得是比别的姑娘要娇惯一些,但她性子却是最乖巧懂事的,到她出嫁前,都没让我和夫人生过气。把如儿交到你的手上,我和夫人都是很放心的。”
的确是娇惯,谢幼卿看了一眼沈蕴如,又把视线移了回来,口中却是赞道“幼卿要感谢父亲母亲养了一个好女儿,蕴如很合我心意,我把她娶了来,定会把她照顾好的。”
她的夫君讲话越来越动听了,沈蕴如听得心里甜滋滋的。
沈夫人看着沈蕴如,目中满是柔光,笑道“老爷你不知,喃喃小的时候,还是有些调皮的,你知道她为何畏狗,也是有缘故的,便是源自她那次的调皮,那事发生在她三岁的时候,我记得那年夏天尤为酷热,京师起了大旱,老爷你忙着赈灾,我便带着她到京郊的庄子上避暑,那天我还在午睡,便听外面传来她哇哇大哭的声音,还有狗吠的声音,吓得我赶紧起来,急赤白脸地去寻她,寻了好半晌,才在外院的一堵墙下面寻到了她,原来小娃娃不好好午睡,把奶娘支开,自己却钻了狗洞,偏生被狗洞卡主了动弹不得,数只大狗围着她狂吠,我赶过来时,发现她已经吓晕过去了,醒来后从此便落下了畏狗的毛病。”
娘亲竟然在他面前揭自己的老底,虽然是两三岁的事情,但沈蕴如有点窘,嗔道“娘亲,这么小的事你都还记得,我早都忘了。”
沈夫人说完这一件,又在谢幼卿面前讲了几件她小时候令人发笑的趣事,沈蕴如偷偷抬眼去看谢幼卿,见他嘴角含着几丝笑意,很认真地听着。
大约喝了两盏茶的功夫,沈弼便将谢幼卿和沈廷澜唤进书房去了。
男人有男人之间的会谈,女人也有女人的体己话。
王楚楚让丹书将一双儿女先带了下去。
厅上便留了三个已婚妇女一块儿叙话。
沈夫人和女儿之间一向无话不谈,她瞧着女儿光彩照人,眼波里还含着几分初为人妻的娇媚,知道他们感情自然是甜如蜜糖,如胶似漆的。
她拉过女儿的手抚了抚,悄声道“洞房那夜,你没有很辛苦吧。”
沈蕴如霎时红了脸,含羞道“一开始是辛苦的,后来就好一些了,不过他很体贴我的,都顺着我的意思来,昨晚我瞧着他都那样了,也没碰我。”
沈夫人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这身皮肉娇嫩得紧,年轻的男子都好这事,没有几个不贪的,要是他在这上头也懂得节制些,娘就真的放心了。”
王楚楚掩嘴一笑,“姑爷真是个会疼人的,看着那么冷的性子,满腔心肝都用来疼你了,喃喃你好福气。”
沈蕴如望着王楚楚道“那哥哥也这样疼嫂子么”
王楚楚嗐了一声,她到底是媳妇,不比她们母亲女儿来得亲密,但既然她们开了这个头,且女人之间谈这些私房话本也是常事,她成婚都是十来年前的事了,也没必要遮着掩着,眼波一转,便笑道“你哥哪里懂什么疼人,就跟只饿狼差不多,他又是习武的,劲头大得很,头三天,夜夜都跟不用歇似的,我起来跟母亲请安脚都是颤的。”
哥哥原来这么刚猛,沈蕴如有几分同情的看了看嫂子,打趣道“我是做一天苦力歇个两三天,嫂子是连做三天苦力,辛苦还是嫂子辛苦”
这样比较之下,她的夫君真是最好最体贴的了。
她这一说,沈夫人和王楚楚都笑了起来,王楚楚笑道“喃喃你这促狭嘴,要是让姑爷听到了,不知道要哭还是笑。其实,还是快活的,你刚经历难免青涩,等你得了要领就明白嫂子说的话了,别紧张,放轻松一些”
沈蕴如羞答答地嗯了一声。
话匣子一打开便关不住,沈蕴如便把出嫁后在睿国公府的见闻都跟娘亲和嫂嫂说了,自然也讲了谢幼卿那令人惊叹的储衣房。
王楚楚笑道“姑爷可真是个最精致不过的人。今日你跟姑爷的衣裳真是登对。”
说的正开心,不觉便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了,一家子人团团圆圆地坐了一桌。
回到娘家,沈蕴如便很随意自在了,话也说的多,饭桌上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沈蕴如心想,若是中国婚嫁习俗可以转变过来就好了,不是她随谢幼卿入睿国公府生活,而是谢幼卿随她到永安侯府生活该有多好,她真的很爱永安侯府的娘家。
午饭快要结束的时候,沈弼忽然想起什么,目光灼灼的看着谢幼卿道“女婿,前日你大婚的日子,直隶河道总督递上来永安河在京畿上游山脉的三处大型水坝已经竣工的邸报,朝中众大臣都称是奇迹,你完成了几个朝代都没有完成的事情,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只是不知,朝廷会不着急让你动身前去视察。”
闻言,谢幼卿马上便看了沈蕴如一眼,见她神情微微一怔。
谢幼卿淡淡道“不瞒父亲,朝廷已经给我下了旨意,明日便要动身前去。”
沈蕴如突然觉得口中原本香甜的饭菜一下子没了味道,他昨日提到出差果然是有来由的,大雍朝官员的婚假有五天,这才第三天他就要出差了,他们新婚燕尔,她不想和他分开,她若央他带她同去,他应当会答应的吧。
沈弼也看了沈蕴如一眼,目光微微闪烁,“水坝竣工是利国利民的大工程,关系万千生民,国事要紧,如儿应当也能体谅的。”
沈蕴如微微一笑,“女儿明白的,夫君为了这项大工程倾注了许多心力,如今一旦建成,自然要尽快视察,投入使用,造福千秋万代,我和夫君的婚假跟这个比起来都不算什么了,日后再补回来便是了。”
沈弼和沈夫人相视了一眼,沈弼乐呵呵地道“如儿还真是识大体,忍小爱全大爱。”
午饭吃完,沈蕴如和谢幼卿便到她从前的闺房小憩,两人侧着身子,面对面躺在床上,沈蕴如一个翻身便滚进他的怀里,谢幼卿伸臂将她搂住。
谢幼卿看着她,漆眸里含着笑意,“你小时候还钻狗洞吃仙丹扮嫦娥仙子”
沈蕴如伸出指尖轻轻地划在他的衣襟上,嘟囔道“小时候不都干这些事么,那你三四岁的时候都在玩些什么。”
谢幼卿一怔,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不记得了。”
两人面庞相距咫尺,呼吸交缠,沈蕴如看着他狭长的凤眸,漆黑的瞳仁,高挺的鼻子,菱形的唇,目光里都是爱慕,面对着这张人间绝色的脸,她就是看一辈子也会心动,她忍不住伸指在他俊美的面容上轻轻描绘,“夫君,你小时候的性子也是这般高冷不可接近么”
谢幼卿的眼神有点缥缈,“嗯,我是一个生来就没有朋友的人。”还有下半句在心里没有说出来,也很小就失去了至亲。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沈蕴如突然心疼得不行,倘若她能在他小时候就认识他多好啊,她一定会让他接受自己当朋友的,这样他就不会那么孤独长大了,她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以后我是你的妻子兼朋友,我不会再让你这么孤独了。”
谢幼卿轻轻一笑,“沈喃喃,你是不是恨不得把整颗心都掏出来给我了,嗯”
“嗯,我恨不得跟夫君长在一起,一刻都不要分开。”
谢幼卿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轻轻吐了三个字,“黏人精。”
沈蕴如的脑袋埋在他的怀里蹭了蹭,“夫君,你去京畿水坝视察,大约要多久回来呀。”
“半个月左右。”
“这么久啊,那夫君能带我一块儿过去吗”
对着沈蕴如殷殷的目光,谢幼卿有些艰涩地道“不能,我这是政务在身,不能带家眷,并且水坝在山峡之中,条件简陋,你去不适。”
沈蕴如一愣,想了想道“不能带家眷那我扮成你的小厮条件不好我可以忍耐的,只要和夫君在一起,就是去大沙漠我也不喊一声苦。”
谢幼卿只觉得心口那块地方软成一片,却只能硬着口气道“我官居要职,以后还要到地方赈灾、视察民生,查办案子,难道你次次都要跟着去么,总要习惯的。”
“可是我不想那么快习惯,这次是我们新婚,你就带我过去嘛,下不为例。”
谢幼卿依然拒绝,“不成。”
沈蕴如没想到他会态度这么坚决的拒绝她,她以为只要她央求几声,夫君便会带她去的,因而心口便有些闷闷的。
沈蕴如眼中染上一层水雾,声音楚楚可怜,“夫君不会舍不得我吗”
谢幼卿搂紧她,声音低沉,“舍不得。”
沈蕴如轻叹一声,知道他在某些方面的原则一向守得很严,也只能认了。
但到底,情绪还是会失落,“嗯。我睡了。”
谢幼卿搂着她睡,低头看着她的睡颜微微出神。
小憩之后,下午在家人面前,沈蕴如不敢表现出一点别扭的情绪,依然开开心心地同家人谈笑,临到傍晚的时候,沈蕴如才依依不舍地告别了侯府的家人,同谢幼卿一同坐马车回睿国公府了。
马车渐行渐远,沈蕴如看着侯府缩小至看不见,才放下了帘子,从今以后,娘家也成了一个要挥手告别的地方了。
晚上,沐浴之后,沈蕴如给他收拾行囊,谢幼卿则在外间的书房里写折子。
这还是她第一次以妻子的身份给他做事情,春天山里虫蚁多,沈蕴如给他收拾了厚实的蚊帐,驱虫蚁的香囊,知他爱干净,又收拾了两床铺盖,十几套衣物,怕他路上饿着,又收拾了几大盒子的干粮,整整收拾了三个箱笼的东西,沈蕴如忙得很认真很细致,倒没注意到谢幼卿进来的脚步声。
沈蕴如立于橙暖的灯光下,如云的乌发只用一支玉钗松松的挽起,露出修长白腻的脖颈,纤薄柔软的睡衣贴在身子的曲线上,绵延起伏。
谢幼卿从背后环住她的腰身,亲吻着她的秀发,手臂一点点的往上收,睡衣里的曲线如水波一般在指间徐徐流动着。
沈蕴如脚下一软,谢幼卿将她抱起,两人便滚在了床上。
他的吻如疾风骤雨一般地落了下来,明明气息已经乱到不行,但过了一阵子,他还是停了下来。
沈蕴如眼波含春,声音娇柔,“夫君今晚也不碰我么。”明明都跟只铁烙一样了。
谢幼卿翻身下来,仰躺着微微喘息了一会,凑在她耳畔低声道“嗯,不碰你,等我回来,再给你补一个新婚之夜。”
燎人的嗓音漫进她的耳朵里,沈蕴如耳朵一阵滚烫,心口如春水一般缠绵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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