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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长安回头对顾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又怕他看不懂,干脆牵着他的手不让他乱走。
顾爻垂眸,从两人相握的位置传来专属于许长安的触感, 软软的,很温暖。
另一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事已至此, 你就是再沉不住气, 也得沉。”
语调平静无波, 听不出什么情绪。
许关迎痛苦万分, “翻了年我便年近古稀了,妻妾成群又如何, 膝下竟是无一儿女,真是造孽啊”
“这话说了,未免太伤人心。”那人说, “别忘了,你还有许千金。”
许关迎恨声道“那就是个没出息的东西”
许长安“”
谢谢,有被冒犯到。
那人笑了, “没出息不是正好吗若是他有出息,你又该如何拿到虎符”
又是虎符。
许长安下意识握紧了顾爻的手。
许关迎咬牙道“那是对您好对我来说,他就是个害了我儿子的杀人凶手”
“行了, 好歹也是堂堂大齐的丞相, 能坐到这个位置上, 难道还不懂得,若想做成一番大事, 必然先得有牺牲”
“可我没想到牺牲的是我儿啊”
“当初牺牲许安棠时,你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在许安邦和许安平死了, 你倒是卧病多日。再怎么悲痛,也差不多该振作起来了。”那人略有些烦躁,“若是实在气不过,待事情办完,那没了利用价值的许千金就是你的了,想怎么泄愤都没人拦你。但是现在,为了大局考虑,你还不能动他。”
“这可是您说的。”许关迎似乎就为了这句承诺,“到时不管顾小公子如何偏袒,我都要让他偿命”
那人正要说话,许长安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尽管声音很小,还是惊动了里面的人。
许关迎厉声道“谁”
许长安揉了揉被冻红的鼻头,讪讪道“父亲,是孩儿。”
许关迎的火气又上来了,“你来干什么”
许长安心说我还不想来呢,“孩儿是来跟父亲告辞的。”
“滚”许关迎话没说完,顾爻就听里面那人轻咳一声,像是在提醒许关迎注意语气。
许关迎深呼吸一口气,再开口时语调就和气多了,“进来吧。”
许长安还以为他会让自己滚,就不怕自己跟里面的神秘人打个照面吗
直到推开门后,面对只有许关迎一人的空旷房间,许长安才知道自己想多了,神秘人武功了得,应当是瞬间便藏在屋里或者从窗户离开了。
许长安下意识看了眼顾爻,不知道该不该把他留在外面。
许关迎催他,“还站在外面干什么”
许长安尬笑道“孩儿这就进来。”
只好带上了顾爻,一瘸一拐地走进去。
许关迎看见他瘸腿,也不关心,“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许长安装傻,“孩儿刚到,正要敲门,就不小心打了个喷嚏。”
许关迎观察他的神色,见他不似作假,才放下了心,“圣上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要离开,怎么,你也跟那些亲戚朋友一样,是为了圣上而来”
“父亲误会了,是因为清晨出门太急,孩儿忘了带顾将的药,那药得在午膳后服用,一日也不能断的。更何况,今天是母亲的忌日,孩儿又怎么敢缺席”
“你怎么不敢从你娘去世至今,你哪年不是窝在屋子里哭上个十几天才肯出来的今日在厅堂见你出现,还把爹给惊着了,敢说不是为了圣上”
许长安已经不想拯救这该死的人设了,“这难道不是父亲您派人到将军府送话,让孩儿过来一趟的吗”
许关迎神色鄙夷,“若不是圣上驾到,你娘的忌日都不定有人记得,派人送话你怕是还没睡醒。”
许长安心里一个咯噔。
他是真没想到,派人来送话的人竟然不是许关迎。
不是许关迎,那是谁叫他来又是什么用意
许长安陷入震惊,许关迎也没说话,趁机打量着他。
眉娘说许长安怕是借尸还魂,不仅不知道曾经的往事,就连武功也是十分了得,教训起人来心狠手辣得很。
许关迎对许长安的了解不多,印象中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蠢货,胆小怯懦一事无成,就算不碍于顾子期的拔舌警告,他跟许长安之间也没什么可以用于质证的往事。
至于许长安会武功的问题,许关迎上次给他一巴掌时,他的反应与平时迟钝的模样并无不同。
不过,若是真想知道许长安到底会不会武功,办法也很简单。
许关迎朝许长安招了招手,“安儿,你过来。”
不过来可以吗
许长安感觉脸颊又在隐隐作痛,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一小步。
“干什么,怕爹吃了你吗”许关迎皱眉,脚尖点地,“到这来。”
你会不会吃人,自己心里没数吗
许长安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走到许关迎面前。
想起前一个对他说这话的圣上,那才是真正的不会吃人。
许关迎抬手,在许长安闭眼咬牙时,捏了捏他的肩膀,“瘦了啊。”
许长安
这老东西到底想干什么
许关迎的手继续向下,“让爹看看,到底瘦了多少。”
许长安又抗拒又不敢后退,身体微微后仰,忍着不适任由许关迎到处捏捏。
顾爻微微挑眉。
这手法许关迎是在试探许长安
可惜了,当初就连顾爻都没能试探出来,更别提许关迎了。
果然,许关迎没一会就松了手,“以后多吃点,只有把身子养胖了,夜里伺候起来,傻子才更觉舒服。”
对于许长安不会武功的事实,他并不意外。
高低不过是眉娘他们几人在顾子期那里吃了苦头,故意夸大其实,想让许长安偿还罢了。
许长安噎了噎,“孩儿遵命。”
“对了。”许关迎问他,“爹让你问的虎符,你问了吗”
在听到许关迎跟神秘人的对话时,许长安就猜到他会问这件事了,所以此刻并不是全无准备。
许长安垂首道“孩儿问了。”
许关迎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终于有了精神,“怎么样”
许长安犹犹豫豫道“问是问了,只是进度不甚理想。”
许关迎蹙眉不悦,“不甚理想是何意夜里没伺候好”
许长安心说你可闭嘴吧,臊着脸撒谎,“夜里都伺候好了,但顾将痴傻未愈,只记得一星半点,并不全面。”
“一星半点是多少别绕弯子”
“就是孩儿按照您说的,问顾将是否有一物十分珍重,顾将想了很久,也只模糊记得那个东西体积不大,能握在手中。孩儿不知那个东西,究竟是虎符不是”
顾爻一怔。
许长安是怎么知道的
真正的虎符可以一分为二,一半在圣上手上,一半在顾爻手上,只有合二为一时才拥有调兵遣将的权利。
顾爻手上的虎符之所以受人觊觎,是因为他当时刚打完仗归来就经历了灭门,还没来得及归还另一半虎符就痴傻了。
即,顾爻手中拥有的,是一只足以号令四十万精兵的完整虎符。
“没错,那就是虎符能握在手上的一只黄金雕刻的伏虎”许关迎喜上眉梢,“快,他有没有说放在哪里了”
许长安默默记下特征,打算回去找找,“孩儿无用,暂时只知晓虎符的模样,没能问出去向。”
许关迎有些失望,但也没说什么。
毕竟在顾爻痴傻后的一年里,那么多人明里暗里的试探都没让他吐露过一个字,许长安才嫁过去数月就有了回复,效果已经十分可观了。
他甚是欣慰地拍了拍许长安的肩膀,“不着急,慢慢来。过几日啊,爹再给你送点宝贝,助你一臂之力。”
许长安“”
我真是谢谢你全家哦。
看许关迎心满意足的模样,目前应该是没有什么危机了,许长安才放心地又提出了想走的意思。
许关迎干脆地放了人,“行,赶紧回去煎药吧。说不定傻子一感动,还能多想起一些关于虎符的事情。”
许长安都不知从何吐槽他的痴心妄想,“那孩儿就先告退了。”
出了丞相府,小雪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
许长安和顾爻同坐一轿,轿帘刚放下就瘫在了座位上,“啊累死我了。”
他当年考警校的时候都没这么辛苦,果然被迫营业和主动营业是不一样的。
顾爻知道他疲于应付丞相府的人,安静坐在另一边,让他能够好好休息。
也就是今天了,只要忍过去,以后丞相府的再想唤许长安来,就很难找到合适的借口了。
轿子被人抬起,往将军府的方向回去。
许长安在摇晃中翻了个身,想起他进屋之前的那个神秘人,遂问顾爻道“你有没有发现,那个房间里除了许关迎,还有其他人”
顾爻说“你和我。”
在他们还没进屋之前,神秘人就已经离开了。
许长安噎了下,倒也明白了,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个人,“那你安插在丞相府里的内线,知道神秘人是谁吗”
顾爻摇头。
许关迎太谨慎了,每次见面都不让人靠近,神秘人又武功高深,就算是内线悄悄靠近也没用,开门的瞬间,屋内就会仅剩许关迎一人。
顶着被许关迎怀疑的压力多来几次之后,内线都怀疑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这样啊”许长安单手托腮,琢磨着想分析出神秘人的身份,“许关迎对神秘人用的是尊称,神秘人的声音却一点都不苍老,应当是地位很高的人。丞相是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职位,比许关迎地位更高的是圣上,但是圣上已经提前走了,那也不是圣上的声音。排除掉地位比许关迎更高的圣上,还能让他用尊称的人大概是因为实力相当超群吧”
分析到这里,许长安觉得自己分析了个寂寞。
这个世界上实力超群的人太多了,鬼才知道许关迎认识的到底是哪一个啊
顾爻见他精神得很,半点没有想休息的意思,也就顺势提出了自己的疑惑“虎符。”
许长安道“我知道,神秘人肯定跟虎符有关,问题是神秘人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顾爻又道“手握。”
“手握什么手握”许长安问完才反应过来,顾爻是在问他,为什么明明没见过虎符,却知道虎符能够一手握住。
“这很难猜吗”许长安乐得不行,“只要考虑到需要带上战场这一点,虎符就不可能不是便携的小物件。如果做得巨大无比,两军交战的时候还得弄顶轿子送过去,暴露了怎么办被抢了怎么办是算圣上的过错还是算将军的过错所以最优等的选择,当然就是手能握住的尺寸。”
顾爻也反应过来了。
他跟许关迎陷入了同样的误区,认为许长安从来没有接触过外界,更没有接触过军营,绝对不可能猜得到虎符长什么样。
唯一不同的是,许关迎以为许长安没有被借尸还魂,还和从前一样乖顺安分;顾爻知道许长安有多乖张恣意,却不知道许长安曾经有过什么样的经历。
许长安对他的了解有多多,他对许长安的了解就有多少。
就是不知道狼火调查得怎么样了,希望能有一些线索吧。
他身为将军的习惯,让他迫切地想要跟许长安达到知己知彼的境界。
“不过话说回来,”许长安觉得今天的轿子尤其颠簸,不舒服地又翻了个身,笑吟吟地面对着顾爻,“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顾将。”
顾爻
他怎么不记得许长安什么时候问过他问题了
“我以后该叫你什么呢”许长安见顾爻移开了视线,更觉得好玩,追着他问,“阿爻爻爻念之你更喜欢哪一个嗯”
连将军都敢调戏,真是胆大包天
顾爻明知道自己应该感到不悦,心里却没有半分不爽,甚至还出口反调戏许长安“叫夫君。”
“”许长安选择性失聪,“好的,那就叫阿爻吧。”
见他一脸吃瘪的模样,顾爻忍俊不禁,嘴角微微上扬。
自从许长安第一次看见顾爻的笑容之后,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尽管前世的顾爻也笑过,却是在被许千金虐待毒打后,逼着他用比哭还难看的模样,指甲掐着血肉硬生生提起来的笑容。
根本不能与此刻相提并论。
“我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许长安眉眼弯弯,轻轻握住顾爻的手,“现在的阿爻,让我觉得我的到来是真实有意义的,所有的善意付出也都是会有回报的。”
顾爻定了定,在许长安温柔的注视下,耳根莫名烧得慌。
他急于掩饰,极其不自然地低下了头,却看见许长安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又慌忙地再次移开了视线。
心跳有些紊乱,他的手指微微颤动,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回握住许长安的手,还是不该回握住许长安的手。
“哎哟,我们阿爻害羞了啊”许长安笑着翘起个二郎腿,也不为难他,“那我就换一个话题吧嗯换个什么话题好呢,阿爻呃”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还在纠结要不要握住他的手的顾爻抬头一看,霎时心头猛颤。
只见一把长剑刺穿了轿子,猝不及防地将许长安翘起的右脚划出了一道极深的口子,鲜血瞬间流满了剑身。
那位置,若不是许长安今日劳累一直躺着,只怕受伤的就不是右脚,而是心口了。
外面有刺客
许长安没经历过刺杀,第一反应是避开长剑坐起来,然后给伤口急救。
但还没等他碰到伤口,顾爻已经猛然将他扑倒在地,他所坐的位置立刻被插入了十几把尖刀。
若是他现在还在原位,足以将他捅成个马蜂窝。
许长安惊诧地瞪大了双眼,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就被顾爻抱着滚出了轿子。
两人落地站稳,雪花纷飞,地上已经积起了厚厚一层。
他们现在正地处当初遇到山匪的郊外,确实已经被人包围了。而包围他们的人,正是轿夫打扮的刺客。
怪不得许长安会觉得今日的轿子比平时颠簸,原来是因为换了一批人。
顾爻也没想到,原来的轿夫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调换了,他都没有察觉到半点不对劲。
烽烟说的对,看来他真的要离许长安远一点了。
这人不仅能看穿他的痴傻有端倪,还能影响他的正常发挥,实在是太危险了。
实际上许长安着实冤枉,丞相府到将军府的路途遥远,须得中途换几波轿夫,他们不可能下轿去逐一查看,又从何知晓换上来的是不是自己人
许长安忍着脚痛挡在顾爻身前,“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的刺客阴邪一笑,“取你狗命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安安对圣上自称“臣妾”的问题,我有事先查过,是正确哒只是很少用而已。
除此之外,还可以自称“臣妇”,但安安是男人,所以我就用了第一种啦。
如果你们实在介意,我也可以换成“臣妻”,主要看你们的意见如何,比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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