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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 杜厌厌漂浮在虚空中，目睹了一只瘦小丑陋的猩猩出生，目睹它的族人全部失去, 只剩下它一只。
小猩猩越长越帅气，但还是有点丑的。
后来，小猩猩好像领悟了什么本领，可以吸收天地日月精华, 让自己越变越强。
一千年须臾而过, 小猩猩长成了大猩猩，宛如一头凶兽，白头红脚一脸煞气。
它站在山顶, 仰头长啸，死死盯着酝酿乌云的天空。
杜厌厌飞到大猩猩的面前, 看着这张脸，莫名地不觉得害怕, 甚至还有点亲切。
她抬手想摸摸它，手却从它的脸上穿过了。
大猩猩自然也看不到杜厌厌，它盯着天空的白色眼睛忽然变了，不断涌起红芒。
下一秒, 一道青色闪电砸了下来，直直劈在它的身上。
杜厌厌被吓了一跳, 后跳出雷电的范围, 心跳如擂鼓。
“雷雷劫吗”
她震惊地看着一道接一道的雷劈在它身上。
养了千年, 光滑柔顺的毛发很快就变得焦黑。然而它仍不服输，身躯也没有倒下，依旧站立着迎接天雷。
杜厌厌很难说清楚她此刻的心情，震撼, 但心脏处渗出丝丝点点的疼痛，似乎可以感受到它身上的痛楚。
雷劫越多，杜厌厌可以感受到的疼痛就越多。
她咬着牙，盯着那道身影。
它都没放弃，自己也不能认输
天雷一道九道，第七道落下的时候，它完全是凭着倔强的意志强撑下来的。没给它喘息的时间，第八道天雷紧接着来了，威力几乎是第七道的两倍
轰隆一声巨响，杜厌厌艰难抬头，没有在山顶上看到那道身影，心里涌起恐慌。
就在这时，山底传来一声嘶吼。
她赶忙望去，就看到它躺在一个大坑里，全身皮开肉绽，血一流出来就被高温烧灼，变成漆黑的痂凝住。
“好疼别放弃啊”
杜厌厌疼得无法站立，却试图唤醒它的意识。
然而八道天雷，完全靠去扛，已经到它的极限了。
即便心有不甘，它还是闭上了眼睛。
眼睛阖上的那一瞬间，第九道天雷并没有放过它，威力相当于前面八道天雷叠加，无情地天空降下。
“不要”
杜厌厌恨不得自己亲身替它挡下这一劫，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也不可能。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的身影忽然从林间窜出，强势地挡在它的身前。
接着，天雷劈在了那道身影身上。
杜厌厌目瞪口呆，挣扎着起身，飘到那身影身前。
“这你为什么要救它”
那是一只白泽，传说中的祥瑞之兽。杜厌厌想起来，十几年前，它救过一只刚出生的幼兽，白色的、独角，十分可爱黏人。
可惜，由于它是一只凶兽，且气息霸道，跟幼年白泽待在一起只会害了它，所以将其赶到了很远的山上。
白泽此时还处在幼年期，接下一道天雷几乎要了它的命。
小白泽眨了眨湿润的眼睛，咬牙起身，走到它的脑袋前躺下，用自己的头蹭了蹭它的头。
然而它并没有感受到白泽的存在，生命力在迅速流失，气息也逐渐微弱。
小白泽无助地叫了两声，用头、用角顶着它，眼泪从圆溜溜的眼睛里落下。
听着小白泽悲戚的叫声，杜厌厌早已泪流满面。
“咔嚓咔嚓”
脚踩落叶的声音越来越近。
杜厌厌迷蒙抬眼，呆愣地看着年轻的师父走到小白泽身边。
杜仲摸了摸小白泽的脑袋“小家伙，别哭了，我有办法救它。”
小白泽眼里涌现出希望，急切地想要起身。
杜仲按住了它“我可以救它，但它能不能活，在于你。如果救它的代价是牺牲你自己，你愿意吗”
小白泽看了眼它，大眼睛里闪过不舍，随后猛地点头。
愿意，只要能救姐姐，就算没法让姐姐看到自己长大的样子，没法再守护姐姐了，自己也愿意
杜仲将小白泽抱在怀中，笑了笑“小家伙，我需要夺取你的天道救朱厌，一旦天道被夺，也就意味着你命不久矣，但我会尽全力祝你转世。”
小白泽点了点头，最后看了眼朱厌，然后闭上了眼睛。
杜仲一共花了九九八十一天，朱厌被救活了，成了一个人类女婴，取名为杜厌厌。
而小白泽则被他送入了轮回，他无法干预轮回的结果，又因失去了全部天道，小白泽一出生就成了孤儿，一路磕磕碰碰地长大，吃尽了苦头。
后来，小白泽长大成人，梦想成为艺术家，最后却只成为一名美术老师；
后来，小白泽在公园遇到了一位大爷，没有见义勇为；
后来，小白泽在马路上醒来，遇到了朱厌化形的女孩儿，被掐了脸
杜厌厌捂着嘴巴看完自己遗忘的记忆，早已泣不成声。
从梦里醒来，杜仲已经离开了。
她看着旁边睡梦中都皱着眉的男孩儿，哭着扑过去。
“呜呜呜”
她真是个倒霉蛋，害得他过得这么苦
一只大手轻柔地在她后颈揉了揉。
“哭什么”他的声音略带沙哑，“是我要救你，不关你事，别哭了。”
杜厌厌抱着他的脖子，眼泪沾湿了他胸前的衣服。她哭得太凶，哭得打嗝“怎么不嗝哭要不是我太菜嗝了，就不用嗝你救了”
玉龙潭失笑，捏了捏她的脸“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其实，小时候我就对你图谋不轨了，救你的时候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了，结果，你还是我的。”
“诶”杜厌厌止住了眼泪，“你小时候就喜欢我吗”
她不相信，她化形之前可丑了，一只红毛大猩猩，又凶又丑
反倒是玉龙潭，年幼的小白泽简直太萌了，顶着一个鼓鼓囊囊还没长出来的独角，在林间蹦蹦跶跶，每只妖兽都喜欢他，都宠着他
想到这里，杜厌厌又想哭了，都怪自己，把这么软萌可爱的小白泽弄丢了
玉龙潭哭笑不得，安慰得好好的，怎么又哭上了。
他起身，顺势将人搂进怀里，手指揩去她脸上的泪水。
“不当白泽也挺好的，白泽化形也要经历雷劫，万一我学艺不精失败了，不就只能永远当兽了”
“可是这样你们家的血统就绝后了呀“
跟朱厌一样，白泽到了这一代也只剩这一只。玉龙潭放弃了白泽的天道，白泽就在世间不复存在了。
玉龙潭眯起双眼，捏着她的下巴使其抬头，语气危险“绝后”
“呃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白泽绝后，不是说你唔”
所有的狡辩消失于口唇厮磨之间
三天后，撒旦小队再一次全员就位。
这一次，他们不是一起去战斗，而是去见官方的最高领导人。
四人被邀请进防护严密的会议室内，就见到了以前常在新闻上看到的面孔，还有杜仲。
大家没有客套，直接开会，进入正题。
其实这一次的末日危机，杜仲早在二十多年前就算到了，他算到了这个世界不破不立，不在此次末日之新生，就再末日中灭亡
他之所以会救治朱厌和小白泽，也是为了助这个世界新生
“朱厌和白泽是世界走向的转运石。一凶一吉，正如运转世界的法则，福祸相依才完善。
如今末日降临，其本质就是法则内的福祸失衡，祸吞噬了福，导致世界大难。”
“那要怎么救世”
杜仲看了眼杜厌厌，身为师父他很了解自己徒弟的性格，知道自己说出答案，她一定会同意。
“需要厌厌你，将朱厌和白泽的天道归还给法则。”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到了杜厌厌身上。
玉龙潭皱眉，提出了疑问“朱厌和白泽的天道为一祸一福，归还后，福就能跟祸相抗衡了吗”
“不错，”杜仲赞赏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我当初会用你的天道救厌厌，其实也是为了用她的天道滋养你的天道。福祸吉凶，天生为对立面，相互制衡，此消彼长同生长。”
“那要如何归还”
“剥离，”杜仲看了眼杜厌厌一眼，有些心疼但还是强硬开口“剥离天道，即可归还。”
“不行”
玉龙潭是被夺取过天道的，其中的痛楚和后果他最清楚，因而第一个反对。
江麒和顾戚知晓了他们的故事，自然也不同意。
“有没有比较温和的办法”顾戚问。
杜仲摇头“别无他法。”
杜厌厌一语不发，双拳紧握。剥离她的天道吗那不就意味着让她死
如果是一个多月前，她可能会一时冲动同意，但现在她看了眼身旁的他和队友们，咬紧了下唇，不敢说话。
玉龙潭冷笑，环视了一眼众人“牺牲一人救世可真是能耐你们千千万万人重要，但在我这里，她比千千万万人更重要。如果你们救世的代价是灭了我的世，那也请你们做好福祸天道一同陨落的准备。”
他这话不是威胁，好歹是福天道的前主人，只要他拿回自己的天道，别人敢动杜厌厌，他就可以让福祸天道厮杀至两败俱伤。到时候，救世的唯一方法也没了。
玉龙潭拉着杜厌厌离开，顾戚和江麒跟了上去。
“你们不用劝我，我不会同意的。”他语气冷硬。
“谁劝你了我本来也要反对来着，结果话都给你说完了。”顾戚完全没把刚才那场会议当回事。
“就是，”江麒走到杜厌厌身边，搭上她的肩膀，豪迈开口“厌厌你别听他们胡说，谁说救世只有一个方法了小爷现在就去杀虫子，三个月，算了，一年吧，小爷一定把虫子赶出国门”
看着队友在极力轻松氛围，杜厌厌笑了笑，她捏了下交握的手。
玉龙潭见她脸色如常，一直冰冷的神情也渐渐缓和“我也去。
一年，华夏；
两年，亚洲；
五年，欧洲；
十年，非洲。
总能杀完的。”
杜厌厌轻笑，“嗯”
等四人回到住处，杜厌厌回了房间，脸上的笑容就垮了下来。
背靠着墙壁，身子滑落，抱着双膝坐在地上。
刚才在会议室里，她差一点就同意了。
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很自私，但她就是犹豫了、害怕了、退缩了。
以前那个看到二鬼子就喷，看到别国欺负自己国人就拳头硬了，那个嚷嚷着可以随时为国捐躯的人居然退缩了。
因为有了牵挂。
以前，这个世界少她一个不少；
现在，她不见了的话，他要怎么办她刚知道两人的牵绊，决定以后一定要补偿他，结果就遇到了这样的两难选择。
还有顾戚和江麒，四个人的小队才是撒旦小队，是战无不胜的撒旦小队。如果她不见了，撒旦小队也就没了。
她想着，心里痛极了，喉头苦涩，却哭不出来。
“这可是能流芳千古的好事啊，竟然会落到我头上。”
她苦笑。
“厌厌”
脑海里忽然传来一声呼唤。
杜厌厌止住思绪，便见朱厌飞了出来。
“刚才杜仲在场，我不能让他察觉到我的存在。”它解释道。
“嗯。”
朱厌神魂如此完整，这大概是杜仲唯一算漏的一处了。
它看着杜厌厌情绪不高，戳了戳她的眉心“其实我比杜仲想的要强大很多，也许不需要牺牲你。”
“什么”杜厌厌震惊。
“我跟随着你一起这各种末日里锻炼，即便是还没有醒来的时候，也悄悄吸收了很多能量。我一直没跟你说，虽然我们俩是一体的，但其实现在的我已经可以脱离你了。”
杜厌厌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它要说什么，连忙抬手想捂住它的嘴巴。
朱厌却躲开了“我们俩本为一体，所以血统和天道在我们之间转换的话，是不会伤到你性命的。然后再将天道从我身上剥离，就可以救世了。”
“不行你的命就不是命吗”杜厌厌再也忍不住眼泪，“如果要你去，那还不如我来，我还能落得个救世主的英名”
“厌厌，别任性。你离开了我，还可以继续活着。但我离开你，只有神魂，只会越来越虚弱，最终也逃不过被融入法则之中。
而且，当初用小冰助玉龙潭进化，我感受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我本就欠他一命，我还给你。”
“但是我”
朱厌打断了她的话“厌厌，我之前不出现，就是不想其他人强硬地将我们分开，我们俩好好聊聊，好吗”
杜厌厌知道自己无法再劝，如果自己跟朱厌的身份对调，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好。”她抹掉眼泪。
她们从天亮聊到天黑，又从天黑聊到天亮。
第二天，杜厌厌出门，再次踏进那间会议室，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彼时，撒旦小队另外三人正在基地外清扫食人虫。
杜厌厌和朱厌的分开很顺利，但对身体的损害并非为零。
她再次睁眼已是七天后，一睁眼，就看到一双猩红的眸子。
“龙”
她刚开口，就被人紧紧抱住。
“你知道我回来以后听说你答应了，差点杀人吗”
“对不起”
“你下次做决定前能不能告诉我一声，你想把我吓死吗”
“对不起，我看到你们留的纸条说三天后回来，我以为我在这三天内能解决这一切”
“我不想听你狡辩。”
“那唔”
三天后，杜厌厌出院了。来接她的人除了三位队友，还有她的师傅杜仲。
杜仲此人，已经进入撒旦小队最不待见名单的榜首。
但可惜他道行高深，三人动不了他。
杜仲知道自己成了恶人的角色，只过来送了个消息就走了。
他说“成功了，这个世界的福祸重新制衡了。不过末日不会一下子消失，会以其他的方式，来帮助人类恢复原本的家园，比如异能。
对了，我打算让你的师兄姐们收徒，将门派发扬光大，至少在异能者们正是崛起前，稳住道教的根基。下个月就会开放资质测试，收一些灵根资质较好的。
厌厌你下山得早，加上原先血统的问题，无法修炼。现在阻碍没有了，你如果想学，随时可以回来修习。还有你的队友们，都可以来。”
阻碍杜厌厌登时横眉冷对，刻在骨子里对师父的畏惧都没有了。
“不去”
“走走走，别挡路”
“谁稀罕”
“慢走不送。”
四人狂怼，杜仲摸了摸鼻子，灰溜溜地走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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