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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泠鸢又朝赫连云劈过去,她手掌带起强劲的风刃,能瞬间割破人的脸皮,那风刃卷成旋涡,仿佛夹裹着雷霆万钧之势,在她一跃而起的时候,朝赫连云的头颅沉重劈下。
赫连云侧身去躲,然而,那竟只是乔泠鸢的虚招,她那纤细的手腕在半空中灵巧地一翻,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拍在了赫连云的后背上。
她凌空一翻,再次对上赫连云的掌风。
乔泠鸢被震退数步,眼见就要跪倒在地,却被一双手、一个怀抱稳稳地接住了。
熟悉的气息瞬间在鼻尖萦绕,乔泠鸢未做他想,下意识便是一句“你不该来”,她声音极轻,带着被重伤的沙哑。
傅轮看了眼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乔泠央,表情有点复杂,他扶着乔泠鸢,颇为忧伤道“我本以为你追这鬼东西只是为了我,原来你不只是为了我。”
他忧伤地叹了口气,说“美人儿,你好生让人伤心呢”
乔泠鸢原还有点郁闷,琢磨着赫连云武功这般厉害,她今日想要脱身,只怕有些艰难,谁知傅轮又追了过来,这厮现在半点武功都没有,追上来作甚
是想送人头,还是拖她后腿
结果他开口就是没谱的话,将乔泠鸢那些忧郁的心思瞬间给搅散了,乔泠鸢想堵住他的嘴,奈何这里外人太多,她不方便行那些有辱斯文之事。
只好作罢。
傅轮一摸乔泠鸢内息,就知道她伤得不轻,反观赫连云,好端端地站着,半点没有受伤的样子,傅轮在几句玩笑后,表情终于有了点凝重。
赫连云笑“一个废物,还真敢来。”
“我这废物把你逼成了一条丧家之犬,可见你连废物都不如,”傅轮扶着乔泠鸢,让她靠在一棵大树上,“不过你这自己骂自己的功夫,我是望尘莫及的。”
傅轮说完,朝北一轻扬了下手,道“全杀。”
数十名影卫从北一的身后蹿出,像无数个鬼影,奔向赫连云,与赫连云身边的护卫缠斗在一起,然而,即便是北一,也不是赫连云的对手。
乔泠鸢拉着傅轮的手往回走。
“我们回去,不管了。”她说。
傅轮却站着没动。
乔泠鸢回头,她因重伤而变得通红的双眸不可置信地望着傅轮,沉声道“走啊,回去了,回汴京去,这毒我们不解了,乔泠央我也不想救了,我们回吧。”
“走不掉了。”傅轮笑了笑,说。
“你跟我走便是,我一定能把你安然无恙地带回去,走吧。”乔泠鸢又拉他。
傅轮却仍旧站着没动。
他其实是个很传统的人,希望自己能活到七老八十、有家有室、子孙满堂,这三,但凡缺一样,人生都不算完整。
如今他有家有室了,也能活到七老八十,却要断子绝孙。
他当初娶乔泠鸢,只有很小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乔泠鸢想嫁给他,大多还是因为这只是他自己的一己私欲,他没有管住自己的私欲,才让乔泠鸢嫁给了一个快死的人。
因此,他总是惴惴不安,觉得愧对乔泠鸢。
且,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能有孩子,会成为他终生的遗憾,也将会是乔泠鸢终生的遗憾,他的姑娘已经受了太多的苦,他不希望她留有遗憾。
既然来了,不如试试。
况且,就算不试,重伤的乔泠鸢又能带他逃多远
走不掉了。
傅轮不走,而赫连云却已到了近前,他一脚踢开近乎已经丧失了战斗力的北一,毫不犹豫地朝乔泠鸢打来,乔泠鸢想拉开傅轮,却反被傅轮拽到一边,她心下一惊。
下一刻,傅轮已迎上赫连云的掌风。
悬崖上刮起强劲的风,乔泠鸢的脸被急速流动的枯叶割出了一道血痕,那两人的交手快如疾风,看得人眼花缭乱。
乔泠鸢沉沉地闭了一下眼。
她从未见过傅轮动武,这人动起武来,如她所想那般,英俊潇洒,身姿卓绝,即便一身黑衣,少了点仙气,也赏心悦目,让人移不开眼。
傅轮师承何人,乔泠鸢不知,只隐约从他的掌法中看到一点流云山惊蛰的影子。
倘若他没有中毒,这山川河海,世间万物,当无人能拦他的来去。
狗皇帝不行,赫连云,也不行。
傅轮的内力冲破封印,汇聚到他的掌心,仿佛与赫连云周旋,于他而言,毫不费劲,赫连云被逼得连连后退,他冷笑道“活路你不走,偏要走死路,你如今已是神仙难救,正好如了那狗皇帝的意,可惜。”
“黄泉路有你这位鞑靼王作陪,也不算亏。”傅轮道。
“别了,我可不想陪你去死。”赫连云落下话,直接往山下狂奔而去。
赫连云想逃,但傅轮既已动了内力,便不可能让他活着离开,两人的身影闪得极快,乔泠鸢无心其他,径直追了上去。
赫连云打小练的是硬功,鞑靼老王为了让他变成一名出色的奸细,一直对他非常严苛,将他送到汴京之前是,送到汴京之后更甚。
老王用他那拖油瓶一样的娘威胁他,一直到他坐上尚书的位置,他那娘才终于双腿一蹬,见了阎王,可他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能往前走。
让自己坐上王的位置,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都去陪她娘。
他的硬功在轻功上,比之傅轮到底还差了那么点意思,不过才至山腰,就被傅轮追上了,傅轮没打算再给他废话的机会,两人在山腰快速交起手来。
高手过招,讲究速度。
傅轮的速度更快,赫连云接连挨了三掌,后背撞到一棵树上,吐出几口鲜血来。
他似乎仍旧不甘心,问道“你明知自己为何中毒,为什么还要忍气吞声狗皇帝不仁,你为什么没有不义你不应该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像你一样,杀了自己的父亲,再杀了自己的兄弟吗”傅轮冷嘲,“可能我和你不同,我觉得杀来杀去没什么意思,我杀你就足够了。”
他后退一步,脚尖踢起一根枯枝,握在手里,蓦地冲上前。
枯枝好似卷着伶俐的刀刃,以一种不可抗的威压在赫连云的颈脖间划出一道半圆的弧线,鲜血溢出来,顺着赫连云的衣衫往下淌。
下一刻,赫连云顺着树干瘫坐到地上,沉重地垂下头。
乔泠鸢赶到的时候,傅轮已靠在树干上等她,待她走近,他扬眉朝她微微一笑,说道“你功夫还得多练啊,瞧瞧被我甩出多少条街了,拍马能赶上吗”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怎么来了”
傅轮伸手,轻轻抹去她嘴角残留的血迹。
他含笑说“我留了人在曦城,你刚离开,我就知道了,我猜你肯定会来找赫连云,大军攻破城门后,我就带人追了过来,这不是刚好追上吗”
“我问的是,你怎么来了”
“你在这里,我自然是来找你的,难不成还能是来找别的姑娘”傅轮没正经道,“你那么凶,即便是你让我去找别的姑娘,我也不敢啊。”
乔泠鸢板着一张脸,严肃得令人发怵。
傅轮此刻就挺怵的。
傅轮嘴角的笑意微微敛了敛,说“我就是想着,你或许根本不是赫连云的对手,而且你看看北一那群没用的,你说是不是还是我厉害还得我亲自来。”
山间的风有些大,刮得乔泠鸢眼睛生疼。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没有再多问,她握住傅轮的手,说“回吧。”
傅轮靠在树上,没动。
枯叶刷过乔泠鸢的手背,她那被震麻痹的右手终于有了一点知觉,她在疼痛中抬眸凝向傅轮,见他那双始终带笑的眼睛,微湿了一角,眼尾还带一点红。
但他眼里仍旧噙着几分笑意,他笑说“泠鸢,其实我并不喜欢汴京,虽然汴京算是我的老窝,但汴京龙蛇混杂,里面的人大都勾心斗角,没个安分的时候,我身在汴京,不知何时他们就会算计到我的头上来,着实令人讨厌。”
“那就不回汴京,我们去神农谷。”乔泠鸢说。
“这里是鞑靼族,要回到神农谷,少说也得走一两个月,实在是太远了。”傅轮觉得自己的双腿已经没了力气,可他还是靠着树干强撑着。
“我有点累,来的时候没觉得这山路有多难走,临到要走出这山路,才发觉这山其实很高,路面坑坑凹凹,实在是不平,容易摔跟头,”他话音顿了顿,在乔泠鸢泛红的眼睛里惨淡一笑,说“要不,我就不走了吧。”
他想把溢出喉咙的血咽回去,可那血实在是太多了,他没能完全咽下去,那殷红的颜色还是挤出了他的唇缝,顺着他的嘴角淌下。
傅轮低头,抬袖一把抹去。
“还好我今儿穿的是黑衣,要是穿的是白衣,这满身鲜血的,不得吓着我的美人儿了。”他实在是站不住了,身体不受控制地顺着树干往下滑。
被乔泠鸢一把接住。
她的手指顺势摸到了他的脉搏,那一刻的感觉太深太沉,以至于很多年后,她偶尔想起,也会觉得有那么一瞬间,有点喘不过气来。
她想,毒已侵入他的心脉,她该怎么救他呢
她该怎么下针,才能阻止毒素蔓延
她不知道该怎么下针。
她不知道。
傅轮整个身体的重量都砸在乔泠鸢的身上,他的下巴抵在乔泠鸢的肩上,有气无力道“你这肩膀也太硌人了,你还得再多吃点,再长点肉。”
乔泠鸢感觉自己肩上的衣服很快被濡湿了一大片。
全是傅轮的血。
她把傅轮抵在树干上,反身蹲下去,躬身勾着傅轮的腿弯,把傅轮背了起来。
“没关系,你累了,不想走了,我就背你出去,我打小习武,力气大,我能把你背出去。”眼前一片濡湿,模糊了视线,她有点看不清路。
她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想把眼里的水汽逼出去,可那水汽好似偏生要跟她作对似的,她越眨眼睛,水汽越多,积在一起,不断地往下落。
越落越多。
她在模糊的视线中,背着傅轮,往山下走。
“你都受伤了,还背我,会不会一不小心把我甩出去”傅轮在她的背上笑,“你要是把我甩出去了,我就
“我就,我好像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他觉得自己的意识已经有些涣散了,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点想不起来,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伸手去摸乔泠鸢的脸,却摸到一手的水渍。
“哎,”傅轮叹了口气,“美人儿,你别哭啊。”
“我没哭。”乔泠鸢说。
“好吧,你没哭,我的姑娘坚强勇敢,生离死别不过人生常态,实在不必太过伤怀。”
“你恨吗”乔泠鸢忽然问。
背上的人愣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乔泠鸢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性子,苦笑了下,说“曾经恨过,后来发现,恨也无用,毕竟西北虎视眈眈,太子未立,朝局不稳,即便再恨,我也不能复仇,便懒得去恨了。”
“因为恨一个人,也是很累的,”他用力地抬手,轻轻拭去乔泠鸢的脸上的泪,有气无力道“所以,你也别恨,你还能有大好的将来,不能葬送了。”
他其实真的从未想过报仇,因为知道这不只是两个人的生死问题,那个人的生死关系太重,他不能为了一己私仇将整个大梁置于险境。
他以前一直觉得,生死无所谓,生不过喘着气,死不过一堆白骨,没什么可怕的,可如今他有了妻子,有了牵挂,临到死了,才恍然发现,他也不过如此。
他还是会不甘心。
还是会,怕死。
乔泠鸢的喉咙哽得厉害。
傅轮勉强扯了下嘴角,想露出一点笑容,可嘴角僵硬得很,他怎么都笑不出来了,他只得作罢,哑着嗓子说他还想说的话。
他想,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阿鸢,你只当,只当我只是你人生中的一个过客,遇见了不必上心,离别后不必挂怀,你只管往前走,往更高更好的地方走,一直往前,不必回头,也不必,不必记得。”
不必记得你曾经嫁了一个短命的丈夫,也不必记得你曾经,曾经为他动过心。
“你当初,真的不应该嫁给我,你这么好的姑娘,应该有更好的去处。”
“好不好,你说了不算。”乔泠鸢抹了一把泪。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她忽然有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想她钻研医术这么些年,临到关键时刻却救不了她最想救的人,她这辈子好像总是这样,越是想要抓住什么,就越是抓不住。
小时候抓不住乔良贤的宠爱,抓不住秦姨娘的性命,长大了,抓不住傅轮。
她想要的明明那么少,屈指可数,可她仍旧得不到。
大约,这就是命吧。
她被生活千锤百炼,以前始终不信命,可如今,竟有些信了。
“泠鸢,我下辈子,可以去找你吗”傅轮哑声问,他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大,其实很小,小到若不是他贴着乔泠鸢的耳朵说话,乔泠鸢根本听不见。
风声很大,呼呼地从乔泠鸢的耳边刮过。
山脚还未到,可她已经筋疲力尽了。
傅轮恍惚间听乔泠鸢应了声“好”,但其实乔泠鸢并未张口。
“你喜欢我穿白衣,下辈子我还穿你喜欢的白衣,就像谪仙一样,超凡脱俗,异于所有人,你一定要第一眼就认出我。”
“下辈子,我一定不病恹恹的,你一定要要早点喜欢我。”
他的手无声地垂落下去,带起一丝轻微的风,仿佛能割破心脏。
乔泠鸢抬头望向天空,她的眼睛已是血红一片,浑身力气尽失,她蓦地吐出一口鲜血,脚下打滑,身体失去平衡,背着傅轮径直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正庸十七年,六月,长宁军发兵西北十八部落,大败,退守曦城。
同年七月,鄚州六万军攻入赣州深山老林,灭西北联军四万,后与八万曦城军前后围攻燕西关,未成,折往曦城,战事暂时告休。
同年九月,长宁军与鄚州军拿回燕西关,歼敌军八万,两军乘胜追击,再次攻入西北十八部落,杀入鞑靼族,攻占皓都。
同年九月,先太子之子,长宁军与鄚州军的灵魂人物,昭王傅轮,毒发,死于尧山。
同年十二月,乔泠鸢因研制出涅槃的解药而声名远播,被封神医,她拿着解药的配方,坐在井云寺高高的屋檐下,一坐就是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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