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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年大雪。
乔世文穿着冰冷的铠甲、手持一根铁枪站在城墙上,冷风吹裂了他的嘴唇,有几丝鲜血渗出来,他舌头一伸,毫不犹豫地将唇上的血丝舔了干净。
这动作熟练得他好像已经做过千百遍。
他硬生生在冰天雪地里站了两个时辰,双腿都已经全麻了,才终于等到了换岗。
乔世文艰难地挪动着双腿,在猎猎寒风中踱小碎步似的下了城楼。
好难得进了换衣的屋里,他脱下冰冷的铠甲和头盔,穿上棉袄和棉帽,用力地搓着自己发僵的手脚和脸,等它们终于有了知觉,才举着一把欲破不破的伞冲进了大雪天里。
乔世文从汴京最繁华的那条街走过,拐进一条小巷子,顺着小巷子的岔路口七拐八弯,最后推开门,进了一座二进的院子。
院子很小,只住了三个人和一条狗。
这三人包括乔泠菲、伺候乔泠菲的丫鬟和乔世文。
狗是一条小狗,是乔世文从他以前那些狐朋狗友那里要来给乔泠菲作伴的,但乔泠菲似乎并不怎么喜欢,对狗的态度始终很冷淡。
不过她也没让乔世文把狗送走,乔世文就一直留着它。
这能冻死人的天气,甭管屋外还是屋内,都冷得要死,堂屋里烧着炭火,才稍微暖和些,此时,乔泠菲就坐在堂屋的木椅上,低头做着针线。
乔世文进去时,她手里的那双鞋已经快要收针了。
听到动静,乔泠菲抬起头来,朝乔世文望上一眼,很淡地说了句废话,“回来了。”
乔世文“嗯”了声,坐到乔泠菲旁边的椅子上,给自己倒了盅热茶,仰头咕噜噜将茶水喝了干净,这才觉得身体暖和了些。
乔世文看向乔泠菲手里的那双鞋,乔泠菲的针线功夫完全不是乔泠鸢可以比拟的,一双黑色绣云纹长靴,针脚细密,看着尤为精致。
乔世文道“我已经有三双鞋了,真的不用再给我做鞋了。”
“你成日里在外面跑,才三双鞋,自然是不够的,”乔泠菲的声音听不出多少起伏,“正反我也闲着,动动手也好。”
“你有这心思,倒不如给自己多做几身衣裳。”
“我不出门,做那么多衣裳做什么换洗的衣裳足够,便可以了。”乔泠菲说。
乔世文无声地叹了口气。
当初他担心乔泠鸢安危,执意留在曦城,结果昭王大胜,一路乘胜追击,杀入了皓都,乔泠鸢后脚跟着也离开了曦城,他便再没有见到乔泠鸢。
等他回到汴京时,乔泠菲已经被人从牢里放出来了。
他本以为,父亲和大哥不会计较乔泠菲是罪臣之妻,谁知他们为了避嫌,竟不愿让乔泠菲继续住在乔家,而是派人将乔泠菲送出了汴京。
他们打算把乔泠菲送到远离汴京的农庄上去。
乔世文自然不同意,在乔家闹了好大一出,把乔良贤差点给气得背过气去,他也因此挨了乔良贤一巴掌。
乔世文性子倔,即便挨了打也强行把乔泠菲追了回来,他不想乔泠菲生在那般险恶的环境之中,就带着乔泠菲住到了这里。
这座二进的宅子,是乔世文从乔家唯一分到的财产。
而程国公府和乔泠菲的嫁妆,都已经充了公,他们刚搬过来的时候身上就没有几块银子,为了养活乔泠菲,他不得不去外面找点事情做。
守城门是个苦差,刮风下雨都得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当个木桩,然而即便是这样一份苦差,想去的人也数不胜数,乔世文拜托了他的一个还算靠谱的朋友,那朋友求了他爹帮忙,这份差事才落到了他的头上。
而他已经守了整整一年的时间。
这一年里,他靠着这微薄的俸禄养着这个小家,虽然辛苦,但还算脚踏实地,没有再当一个靠父母的银钱才能活下去的废物。
他在艰苦的生活中彻底成长了起来,乔泠菲亦如。
如今的乔泠菲已经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她的一身傲骨被折得稀巴烂,怎么捡都捡不起来,她不再高傲,也不再穿金戴银,更不再喜欢出门了。
自从住进了这个院子,她出门的次数五根手指头数了还有剩。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很消沉,像个被生活抛弃的母鸡,但时间一长,许是良心发现,觉得他这个当哥哥的为了她着实辛苦,她心中有愧,也慢慢振作了起来。
知道家里缺银子,就开始做针线,做好了,就让丫鬟拿到集市上去卖,以此来减轻他在银钱上的重压。
虽然现在的生活仍旧辛苦,但乔世文好歹没觉得自己的好心喂了狗。
现如今,最让他牵挂的事情已经不是乔泠菲,而是乔泠鸢了。
当初,昭王的死讯传到汴京,皇上命皇宫内外所有人食素三日、停丝竹管乐、休朝三天,他本以为乔泠鸢会将昭王的尸身带回汴京,将他葬入皇陵,谁知乔泠鸢并未回来。
而昭王的尸身也没有被大军带回。
乔世文曾多次前往昭王府,想看看乔泠鸢回去没有,或者打听一点乔泠鸢的消息,但昭王府大门紧闭,人人闭嘴不言,他什么都打听不到。
他只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乔泠鸢如今,已是一名神医。
天下患病者,十有八九,都想找她治病,但却无人知道她的行踪。
“你也该多出门走走,成天窝在这狭小的院子里,时间长了,容易憋出病来,”乔世文劝道,“若是不知道去哪里好,就去庙里走走,散散心,也好。”
“外面冷,不想去。”乔泠菲并不想出门散心。
但凡她出门一次,就会被羞辱一次,她出门干什么给别人羞辱她的机会吗
“你别在意那些闲言碎语,他们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狗,而且忘性极大,等再过两年,他们连你是谁都认不出来了。”
“那就过两年再说。”乔泠菲道。
丫鬟已经煮好了饭菜,用端屉端进了屋,乔世文吃了饭,就有点坐不住了。
“你要出门”乔泠菲问。
乔世文“嗯”了声。
“你今天下午不是不当值吗”乔泠菲对乔世文的作息还是很清楚的,毕竟乔世文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整日吃喝玩乐了,他也没钱吃喝玩乐,自他在城门守城以来,他的作息一直都很规律,时间长了,乔泠菲对他什么时候当值,什么时候不当值就很了解。
乔世文讪笑了下,没回答。
乔泠菲瞬间就明白了过来,“你又要去昭王府”
乔世文呵呵干笑了两声,说“去看看。”
“都三年多了,这三年多以来,你往昭王府跑了没有一千次,也有八百次了,他们理你了吗你再去一万次,结果还是一样。”
“凡事难免有万一嘛。”乔世文道。
因着乔泠鸢救了他几次,最后他还逼得乔泠鸢救了乔泠菲,乔世文对乔泠鸢总是心中有愧,以前她觉得乔泠鸢太冷漠,把他们乔家人的人性看得太坏,直到他们把乔泠菲赶了出来,他才彻底清醒,乔泠鸢那不是冷漠,而是通透。
他们乔家,上至老太太,下至乔世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虽然这想法有点大逆不道,但事实就是如此。
也难怪昭王素来不待见他们乔家人了,可乔世文始终还想挽回一点什么,多的他不敢想,只求乔泠鸢不要恨他。
“你也别多想,”乔世文知道乔泠菲心中仍有芥蒂,安抚她道,“六妹并不坏,我就是去看看她回来了没有。”
“她回来了又如何没回来又如何”乔泠菲问。
这问题可把乔世文给问住了,他想了老半天才道“回来就回来了,那是好事啊。我没想如何,就想看她好好的,就行了。”
乔泠菲“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低下头继续收线。
乔世文戴上棉帽出了门。
从他那二进的小院到昭王府这条路,他已经走了千八百回,即便闭上眼睛他都能摸过去,然而,进门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乔世文不是没有尝试过翻围墙,但他刚所有行动,就被昭王府的守卫发现了,若不是见他是乔泠鸢的三哥,那些守卫定会把他揍得鼻青脸肿后丢到官府去。
乔世文尝试了一次翻墙,就彻底打断了翻墙的念头。
他一路到了昭王府的大门,今日昭王府的大门仍旧紧闭,门口连个守门的小厮都没有,乔世文搓着冰冷的手走到门前,一边拍门一边跺脚。
他拍了好一会儿大门才吝啬地打开一条缝,一个守卫的脑袋从门里伸出来,“乔三少爷,怎么又是您我们王妃不在,您还是快回吧。”
乔世文身处一只脚卡住门,问道“她人现在在哪里”
“我只是个看门的,我怎么知道这话您已经问了千八百遍了,您看天这么冷,您就别给自己找罪受了,赶紧回吧。”守卫道。
乔世文当然不可能就这么放弃,他用力地去拉门,试图往内门闯,守卫自然不可能放他进去,两人在门口你推我攘,展开了一场力量的较量。
不会武功的乔世文自然不是对手,眼看就要被守门的一把推出门去,乔世文忽地大喊“有人来了,你家有人来了”
这种糊弄人的鬼话守卫已经听了千百遍,早就耳朵生茧了,他不顾乔世文的叨叨哔哔,一掌把乔世文推得后退了好几步。
乔世文被推了个屁股蹲。
下一刻,大门砰然关上。
乔世文没再去理会那紧闭的大门,他的视线落往王府大门不断靠近的漆黑平顶马车上,那马车前后有四个人高马大的护卫,马车的座驾上是个姑娘。
乔世文认识她,叫秋月,是乔泠鸢跟前伺候的丫鬟。
乔世文莫名地变得有些紧张,以至于他甚至忘了应该站起来,他呆若木鸡的坐在地上,一直到那辆马车在王府的门前停下来。
马车停下的声音让乔世文恍然回神。
他拍拍屁股站起来,却有些不敢上前,他站在屋檐下,看着秋月掀开车帘,朝车内的人伸出一只手。
乔世文听到几声咳嗽,待那咳嗽声歇了,他才看见一只纤纤玉手搭在了秋月的手上,继而车内的人缓慢下了马车。
她穿着绣荷莲的白绫袄,梳着双环髻,头上插着一支金镶玉的发簪。
有人去扣门,王府的大门再次打开,守门的见到她,面上一喜,赶忙将门大大打开,紧接着江总管从府内走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想高端,我是个俗人,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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