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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温热的液体淌进嘴里。
咸的。
他突然想起以前的很多事来,他心尖上的这个姑娘,勇敢、坚强、无畏,她遇到过很多困难,可好像于她而言,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真正的困难。
她在风雨中摇摇晃晃地长大,为了不受风雨的侵蚀,逐渐给自己加了一层保护壳。
她把所有人隔绝在她的保护壳外,但凡有人想要靠近,她就在她的保护壳上竖起密密麻麻的刺,别人没办法靠近她,她也坚硬得不会为任何人和事流泪。
可这世上总有些人是例外的,他便是那个例外,只有他不怕痛,即便被扎得鲜血淋漓,他仍旧要靠近她。
后来,许是怕伤到他,她把她那层保护壳上的刺全拔了。
再后来,她连她自己的保护壳也丢了。
可即便如此,他的姑娘仍旧心如磐石,从认识她,到将她娶进门,再一直到他“死去”,他只见过她流过两次泪。
第一次是为他,第二次还是因为他。
他的姑娘哭了,不为别的,只因为他。
我可真是个混蛋,傅轮想。
乔泠鸢被按在温泉池里折腾了一回,某些人却还觉得不够,胡乱给她裹上衣服,匆匆抱回房,又缠着她在床上折腾了两回。
乔泠鸢没想到她只是想去洗个脸,结果脸没洗明白,倒是被人用嘴给从头到脚洗了几遍,洗到最后,她实在提不起力气了,某人才肯放过她,将她抱在怀里心满意足地拍着她的脑袋,说夜已经深了,让她赶紧闭上眼睛睡觉。
她身上已经换上了干净的寝衣,不过寝衣不是她的,而是傅轮的,这厮手长脚长,他的寝衣穿在她的身上便显得格外地宽大,躺在被窝里异常地柔软舒服。
乔泠鸢其实又累又困,浑身都在叫嚣着疲惫,可她却睁着眼睛看着傅轮,半点都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傅轮揉了揉她的脑袋,噙着笑意道“怎么不睡难不成还想来一遍有意思的交流”
傅轮知道乔泠鸢的极限,一晚上顶多三遍,她就不行了。
以前三遍过后,只要他一放开她,她被子一裹,立刻就能睡过去,今天却不一样,她看着很累,却睁着眼睛,骨碌碌地盯着他。
那感觉很奇怪,好像生怕他下一刻就会跑了似的。
乔泠鸢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这三年来,她总是希望自己能梦见傅轮,可上天待她太薄,她梦见傅轮的次数屈指可数。
以至于有时候,等真的梦见傅轮了,她会不自主地深陷梦中,分不清是梦境和还是现实。
但这不代表乔泠鸢的脑子就不好使了。
她很清楚她现在身处现实,旁边这个抱着她的男人,是现实中真实存在的,可她仍旧很沉默,许是这三年来,她有太多想说的,可自始至终,她一句都没有说出口。
临到如今,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傅轮见她沉默不语,心里悄咪咪有点慌,他将那点慌乱按捺下去,问乔泠鸢“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他说完,就见他的姑娘很沉地闭了一下眼,继而她问“你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吗”
“解了,涅槃的解药传遍天下,我身上的毒早就解了。”这事还是天涯子的那个小徒弟告诉他的,说乔泠鸢拿到涅槃的配方后,日夜钻研,总算研制出来解药。
那小徒弟说不知道乔泠鸢到底藏着什么心理,研制出解药后,将解药的配方广而告之,不过短短三个月,上至太医院,下至民间小医馆,几乎人手一份解药的配方。
小徒弟不知道,傅轮却知道。
当初他被玄清师太从尧山带走,师太根本没有解药,也不知道乔泠鸢能得到涅槃的配方,而他不见了,乔泠鸢虽不知道他的生死,却始终挂念着他身上的涅槃毒。
她当初定然只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可能,去做一件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的事情。
而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做到了。
到底还是她,救了他。
“你又救了我一次,我媳妇儿果然厉害,”傅轮挑着眉眼,眼里藏着笑意,还有他想要极力掩饰却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心疼。
乔泠鸢太瘦了,刚刚做的时候,他都觉得硌他骨头。
他不知道他的姑娘到底怎么了,这三年又是怎么过来的,怎么他的眼睛一闭一睁,她竟已这般憔悴了。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饭,也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那你,不会离开了吧”乔泠鸢在沉默了一会儿后,继续问道。
傅轮点头,“当然不会,以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就算你赶我,我也不走,好不好”
“我不赶你走。”乔泠鸢伸手抓住他的衣角,她好像终于有了困意,也舍得睡觉了,她徐徐闭上眼睛,声音轻得近乎呢喃。
“我终于找到你了。”她说。
傅轮鼻尖一酸,眼尾便不受控制地有了一点红,他沉重地闭了一下眼睛,手臂环过乔泠鸢的颈脖,将她揽进怀里。
他闭上眼睛,像是捧着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又一脸满足。
桌上的油灯在夜色中寂静燃烧,床上的两人终于一前一后沉入了梦里。
次日一早,傅轮率先醒了过来,怀里的人还睡得很香甜,他不想吵醒她,便躺着半天都没有动,直到想如厕了才小心地将那只被乔泠鸢枕得又麻又酸的手臂往回抽。
然而,他刚准备下床,就被什么东西扯住了。
傅轮低头一看,是乔泠鸢睡前拉着他衣角的那只手,一整夜过去,她人睡得死沉,手却始终紧紧攥着他的衣角。
直到这一刻,傅轮才恍然从乔泠鸢的“那你,不会离开了吧”那句话中感受到沉闷的钝痛,好像有人用力地在他的心尖上划了一刀,痛得他忍不住捂住了心口。
乔泠鸢就在那一瞬间睁开了眼睛。
她看了眼准备下床的傅轮,又看了看自己紧紧捏着傅轮衣角的手,眉心很轻地蹙起,她问“你要去哪儿”
傅轮从钝痛中清醒过来,低头在乔泠鸢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说“我哪儿也不去。”
乔泠鸢闻言,闷闷地“哦”了一声。
下一刻,傅轮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说“你陪我去趟茅厕。”
乔泠鸢的表情有点难以置信,缓缓道“我现在不想上茅厕。”
“可是我想。”
“那你去啊,你叫上我干嘛”乔泠鸢不可置信,“难不成你昏睡了三年,把脑袋给睡傻了上个茅厕,还得要人陪”
傅轮“不是你拉着我不让我去的”
他觉得自己有点冤。
乔泠鸢朝他摊手,“我哪有拉着你”
傅轮“”
他忽然觉得乔泠鸢死不承认的样子有点可爱,而他准备抱着乔泠鸢一起去茅厕的想法着实幼稚,他脸上终于又有了点笑意,他低头啄了下乔泠鸢的唇。
“行吧,”他把乔泠鸢放回床上,“那我自己去。”
乔泠鸢摆了摆手,示意某些人可以跪安了。
她觉得自己清晨醒来做了一个滑稽的美梦,有点想笑,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始终没有笑出来,她裹上被子,在床上轻轻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又睡过去了。
她虽然仍旧困得要死,却始终没有睡沉,精力分到耳朵的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有鸟叫声,有说话声,她迟迟没有听到她想听的动静,模模糊糊间,有点着急起来。
她挣扎着从模糊的睡梦里醒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着急什么,在能冻死人的深冬,她来不及穿鞋,也来不及穿衣服,就穿着一身又大又透风的雪白寝衣匆匆跑了出去。
她在茅侧里找了一圈,里面根本没有傅轮,又回头在屋里找了一圈,仍旧没有找到人,乔泠鸢忽然有点迷怔起来。
她做过很多这样的梦,梦见自己到处找傅轮,恨不得将所有的山川河海都掘地三尺,梦里的她像一个孤独的游魂,无论她怎么找,都找不到心尖上的那个人。
她茫然地看着只有她一个人的屋子,有点分不清她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了。
然而,和往常所有的梦境一样,她仍旧不想放弃。
她转头又跑了出去。
一夜过去,神农谷的木质长廊上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白霜,她踩在白霜上,凛冽的寒风从的脸侧吹过,她似乎丝毫不觉得冷,跑得飞快。
早起的侍女和弟子们惊讶地看向她,似乎都不明白怎么大冷天的,她却穿得这般单薄,身上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这么急匆匆的,到底想干什么
乔泠鸢在长廊上遇到了来寻她的绿萝和寒霜。
两个丫鬟见她这样,吓了一大跳,绿萝说“王妃,您去哪儿了您怎么穿这么少”寒霜去拉乔泠鸢,“王妃,快回去穿衣裳,省得染了风寒。”
乔泠鸢躲开她的手。
寒霜一愣,听乔泠鸢问“傅轮呢你们见到了吗”
绿萝和寒霜一张脸被吓得死白,两个丫鬟对视一眼,绿萝道“王妃,殿下他已经去了,您就别再找了,您要这般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
“我已经见到他了。”乔泠鸢道。
“那是幻觉,殿下他不可能再回来了,”绿萝抹了一把泪,去拉乔泠鸢的手,“您跟奴婢回房吧,奴婢伺候您穿衣裳,好不好”
“不好。”乔泠鸢冷冰冰地说。
她目光扫视着四周,倏地定格在长廊处的拐角。
男子一身白衣,身上披着雪白的披风,手里端着一个端屉,端屉上放着一个小盅和几个小碟,他似乎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原本低眉看路的眼微微抬起,继而微不可见地眯了眯眼睛。
他赶忙放下手中的端屉,一边取下身上的披风一边大步朝乔泠鸢走来。
“怎么跑出来了衣服不穿,鞋也不穿,你想冻死是不是”
披风很长,几乎能将她整个人都罩住,瞬间挡住了大半的寒风,上面还残存着他的体温,有点暖,但那点微末的热度很快就被风寒扫了干净。
乔泠鸢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冷。
她打了个哆嗦,下一刻就被傅轮打横抱了起来。
她目光凝着他的脸,整个人还有点呆,似乎还没有彻底分清自己到底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境里,于是她问了句“你是真的吧”
那种钝痛的感觉又漫了上来。
傅轮用披风将乔泠鸢裹紧,抱着她大步往住的房间走,等离开了众人的视线,他低头用力地啄了下乔泠鸢的唇,说“昨晚没把你折腾够竟以为我是假的”
乔泠鸢眨了下眼,问“那你去哪儿了”
“给你拿早膳。”
乔泠鸢暗暗吁了口气,慢吞吞地“哦”了一声,道“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早膳,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那种钝痛被他慢慢压了下去,到了房间,他踏进屋,将乔泠鸢放到床上,拿了棉被将她整个人都裹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
“先捂着,我给你倒水。”
乔泠鸢“嗯”了声,视线却一直落在他的身上,好像不看着,眼前的人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了似的。
傅轮倒了盅热水,递到乔泠鸢面前的时候,她却没有伸手去接,傅轮捏着杯壁,把杯沿递到乔泠鸢的嘴边。
乔泠鸢微微扬起下巴,就着杯沿喝完了一整杯热水。
她其实已经暖和了起来,并不觉得冷了。
傅轮将茶盅放回桌上的时候,有点无奈地说“早知道我若死了,你会变成这样,我当初就不会”
不会什么,他没有继续往下说。
他以为乔泠鸢只会难过一点点时间,毕竟他的姑娘强大又坚韧,没有什么能将她压垮,就算他死了,她也能活得很好。
就像很久以前,她想嫁给他,原本就只是因为她只想要昭王妃的身份,和他的遗产。
若他死了,她即便不再嫁,也能衣食无忧地过一生,倘若她再嫁,或许还能生几个孩子,她这一生,便算是圆满了。
那他的死,便是一种成全,也值了。
他没想到乔泠鸢会变成这样,好像于她而言,她的人生已经没有了意义,她最重要的人走了,她活着,便再没有意思。
她不再好好吃饭,也不再好好睡觉,更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如果早知如此,他一定离她远远的,即便将她娶回了家,也不会招她、惹她,不会相信她真的心如磐石,不会让她,爱上他。
可事已至此,现在说那些,已经没了意义。
门外响起敲门声,傅轮看了乔泠鸢一眼,道了声“进”,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绿萝和寒霜两个丫鬟怯生生地朝屋里探进来两个脑袋。
绿萝道“殿、殿下,王妃,奴婢们来送早膳。”
傅轮觑了她们一眼,他脸色仍旧不大好,说话时口吻冷冰冰的,“放桌上吧,去给王妃拿一套干净的衣服来。”
昨晚她穿的衣服已经被温泉池的热气给濡湿了,这天怪冷,一晚上过去还没干。
两个丫鬟齐声应了声“是”,又偷偷看了几眼傅轮,似乎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还想再确认一遍这人到底是人还是鬼。
她们都没怎么想通消失三年的人怎么突然就诈尸了,放下早膳后带着满肚子疑惑回头去给乔泠鸢拿衣裳,出去的时候还不忘体贴地关上门。
小盅里面盛着鸡丝粥,傅轮给乔泠鸢舀了一碗,有把盖着的三个小碟打开,端到床前,用筷子夹了点小菜混着鸡丝粥,喂给乔泠鸢。
乔泠鸢低眉看了眼,毫无心理压力地张嘴吃了。
傅轮就笑了,“你这等着人伺候的毛病倒是没改。”
其实乔泠鸢穿衣吃饭并不是很喜欢被人伺候,她平时也不用丫鬟这么精细地伺候她,但她不知道到底是出于什么毛病,不喜欢丫鬟伺候,却喜欢让傅轮伺候。
比如她从未让丫鬟给她揉肩捏脚,却没少让傅轮伺候她。
后来她想,这大约是傅轮给惯的,也不能全怪到她的头上来。
乔泠鸢在傅轮的伺候下吃了大半碗鸡丝粥和两小碟菜就不想再吃了,傅轮琢磨着她大约胃口不是很好,也没有勉强她,将她没喝完的粥和没吃完的菜给吃了。
他刚放下碗筷,绿萝和寒霜就送衣服过来了。
其实拿衣服只需要一个人,但她们好似商量好的,不约而同地一起去,许是傅轮的脸色太吓人了,俩丫鬟的小心肝都有点颤颤的。
绿萝把衣服放在圆桌上,小心翼翼地问“王妃,奴婢伺候您穿衣”
乔泠鸢没应,她瞅了傅轮一眼。
傅轮心领神会,摆手让两个丫鬟退下,说“你们出去吧,本王伺候她。”
俩丫鬟又对视一眼,默默地退了出去。
冬天的衣服多且厚,姑娘家的衣服又繁琐,傅轮从一堆衣裳里面找出了乔泠鸢的小衣,想把乔泠鸢身上宽大的寝衣给换下来,结果乔泠鸢看他挑着小衣的手指脸上后知后觉地漫上一层血色,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把手从棉被里伸出来,一把抢了小衣,又背过身去,说“我自己换。”
雪白的寝衣从她雪玉似的的肩侧滑落,女子肤若凝脂,脊背线条优雅漂亮,傅轮不用上手都知道他的姑娘摸起来柔软又光滑。
他喉结无声地滚了滚,身体不受控制地又有了点躁动。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到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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