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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眼时,尘埃落定。
周围依旧是荒凉而贫瘠的空地,他斜靠在府邸前,而序沂端坐在他对面。
刚刚的幻境过于真实,以至于程阙现在后背还有些潮湿。
他强制性地将幻境中荒诞的念头赶出脑海,指尖捋过略微凌乱的袖口,轻咳道,“刚刚”
“刚刚你一直在喊为师名字,声音极其洪亮。”序沂抬眼,“如今方圆十里都知道严府中来了个叫序沂的人。”
程阙错开目光,眼尾下侧浮动起不易察觉的淡红。
他不知道对方指的是刚进入幻境之时,他喊的序沂;
还是幻境中的自己,提剑入无字室时,绝望中喊的那句序沂。
“七门中不可直呼前辈名讳,否则视为不敬。”序沂一侧长眉微抬,仙气中透露出些许匪气。
“看来还是七门戒律背的不够,爱徒。”
程阙拱手,皮笑肉不笑道,“只是弟子方刚似乎被幻境所困,神志不清,还望师尊见谅。”
“那山花迷阵乃是严府著名守门阵法,大抵进入会自动触发。”他盯着程阙的眼睛,“你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
程阙搭在袖口出的手指骤然收紧,又强行用力放开。
“弟子在幻境看见师尊有难,这才焦急”
他握紧的手指忽然被按住。
但这并不是普遍意义上的“按”,序沂只是舒然伸出手去,随后隔着他繁杂花纹的白色袖口,用骨节在程阙手背上轻轻点了一下。
刹那间,却有恢弘的内力从交接处传来,程阙竟发现自己不能动分毫。
序沂收手,淡淡道,“七门戒律第四卷,无妄言。”
他盯着程阙紧握的手指,长眸微缩,“每当你打算骗为师的时候,都会下意识蜷起手指。刚刚是,之前为师假意赠你霜寒剑时,也是如此。”
“况且你刚刚在幻境中,可不止说了这二字。”
程阙刚落下的心又揪起,猛地抬头道,“我还说了什么”
序沂眼底微闪,积年的冷淡终于褪色些许,程阙竟破天荒地从中看出些许戏谑。
他轻声道,“你还说,师尊,我好怕。”
程阙大声道,“必不可能”
停顿片刻,又觉自己反应过度,圆谎说,“弟子愚笨,只是第一次见到幻境有些慌乱,故而在其中一直喊师尊的名字。”
序沂盯了程阙片刻,却出乎意料地,并未多问。
难言的沉默总让人联想起失望的情绪。
比如想说的东西,未来得及说出口;比如想听的东西,对方却掖着不愿袒露。
“好。”过了良久,序沂终于接道,“虽戒律有规,但规则当以人为变。”
“你以后害怕的时候,就可以喊为师的名字。”
程阙心下微动,却仅如火星浸入冰水中,并未四散。
他强行转移话题道,“那师尊在幻境中看见了什么”
“为师看见了一个本子。”
程阙疑惑看去。
“生死簿,上面撰写着每人的出生年月,阳寿几何,因何而死。”
程阙哑然失笑,“师尊莫不会怕这些鬼神之说。”
他本是无意间一讽,并未期盼对方真会给他什么答复。
毕竟七门禁谈鬼神一说,甚至禁燃烛火,勒令弟子规守自身,问心无愧。
“怕。”
程阙一愣。
“自然怕。”序沂坦然答,“无论是厉鬼、生死簿,本身并无可怕之处,但怕就怕在,他与世间的人息息相关。”
“每个生死簿上的名字,在世间都有着日夜挂念他们的人。世道自然,生离死别,人之常情,如何不怕。”
这不像是序沂能说出来的话,太诚恳,甚至有些感情化;
但又太像他能说出来的话,直辟,一阵见血。
程阙隐约感觉,现在的序沂跟自己之前认识的有些不大一样了。
但提到生死簿,程阙却忽然想到一人向言。
他一直对自己重生之事颇为困顿,毕竟魂魄游离八年之久,怎得忽地就重生到了一个小剑修身上。
还是个与序沂颇有渊源的小剑修。
他扭头看向序沂,试探道,“师尊见到生死簿,会不会是那黑影给予的线索。”
序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似是想听他接下来还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那我们不如现在下去看看”
程阙想去生死簿上看看向言。
若他魂魄还在人间,他并不介意把这副身体送还回去。
序沂并未反驳,依着他的要求把他带了下来。
这还是程阙第一次来到地府。
下面并无他想象中那么惊悚恐怖,只是四周光线暗沉,纵使烛火点了一片,依旧显得阴森。
周遭小鬼与走魂往来不断,忙着投胎捉魂。
只是程阙注意到,这里有两扇大门,一门上用血刻“阴曹”,另一门上用金字刻“地府”。
而那些亡魂小鬼,皆是从金字门下进出。
“这个阴曹门为何无人走动”程阙问。
“只有魂魄健全的活人才能走阴曹门。”序沂答,“但任何人都能走地府门。”
听此,程阙忽地想到一件难以解决的麻烦事。
他前世被凝白剑刺得魂飞魄散,如今纵使重生,魂魄大概也是不全的。
魂魄不全一般会折阳寿,他对此并不在意。只是如今若无法走“阴曹”门,怕是令序沂生疑。
“判断魂魄可以观肩头阳火。”序沂忽然给他举例,“比如你肩上的火,魂魄就是极全的。”
程阙诧然看向自己肩头,竟发现上面竟不知何时燃起两团火焰,果真燃得旺盛,毫无虚弱之状。
两人正交谈,忽有一小鬼仓促从金字门下跑出来,见到序沂就直接鞠了个深躬。
他操着尖锐的嗓音叫道,“欢迎真人大驾光临。”
声音听上去还有些颤,似乎怕极了序沂的样子。
但修真界与鬼界素不通往来,纵使序沂有天下第一剑客的美誉,名声也不至于打到阴曹地府来。
序沂究竟做了什么,让众鬼这么怕他
程阙好奇朝序沂脸上瞥过,只见对方面无表情,一副凛然不可犯之状。
目光不经意向下,程阙的呼吸却刹时止住。
序沂披着雪白裘衣的肩上,竟空无一物。
“小的刚刚去查了生死簿,实在是没您要找的人。”那小鬼自顾自地滔滔不绝,仿佛事先早已背好了台词,“绝对没有说您不能来的意思,只是您两次前来只隔十余天,这小地方实在担不起您尊”
序沂右手微抬,那小鬼却仿佛被掐住脖子一般,声音戛然而止。
“这次不寻人。”他淡声道,“只是带我爱徒来看看。”
话说得甚至有些随意,仿佛此处不是冤魂聚集的阴曹地府,仿佛他只是带徒弟来赏个景致,开个视野。
但那小鬼竟也不敢言语,点头称好,带着二人朝金字门下走去。
见小鬼背过身去,程阙转头压低声音问道,“师尊肩上阳火呢”
序沂微偏过头,垂眸向程阙看去。
狭长睫毛在下眼睑处撒下一圈暗影,在烛光燃起的地府尤显凛冽的寒意。
但声音却极具反差地温和。
“此件裘衣是法器,有隔绝阴阳之用,阳火只是被它盖住了。”
他说着抬起一侧裘衣,果真见阳火焱焱燃烧在其下。
程阙忽然想到,自己重生当天二人相见时,对方也看似多此一举地穿着这件裘衣。
而那小鬼刚刚说,序沂十余天前刚来过。
莫不是那天序沂也来了此处
他虽疑惑不解,但却并未多问,二人随着小鬼向殿深处走去。周围烛光愈发稀少,窄路也肉眼可见地暗了下来。
程阙不自觉地开始紧张,浑身肌肉也开始绷紧。
重活了一世,还是改不掉的老毛病。
不怕疼,不怕难,却唯独怕黑。
四周逐渐黯淡到伸手不见五指,程阙的呼吸声渐渐加快,他几乎是紧跟在那小鬼身后,生怕自己不留神跟丢,被遗留在这黑暗之处。
就像在七门山中无数个没有烛光的夜色里。
就像魂魄在两界间漂泊流离的八年中。
刹那间,他手腕一沉。
程阙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转过身去,一记手刀几乎要在瞬间甩出。
但熟悉的冷香告诉他,旁边人是序沂。
序沂用两指不容拒绝地按下他绷紧的手臂,继而指尖微勾,捻住他衣袖一角。
那是个克制又有些微妙的距离,两人并无任何接触,对于师徒来说甚至有些生分。
但他们的袖口,却在走过的每一步间,厮磨缠绕。
黑暗中,序沂的长眸仍看得分明。
“别把自己弄丢了。”序沂用气音轻声道,“爱徒。”
作者有话要说袖口听说主人羡慕我
裘衣听说主人套路我
小鬼听说序沂比我更鬼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h2333330 40瓶;深居简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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