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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 胡志远牵着妹妹的手送她上托儿所。一出门就看到隔壁黄芪和他二弟站在巷子里，俩人一对斗鸡眼，互相看不顺眼。
“小气鬼, 不就是碰掉了你的书包嘛, 至于不至于跟我瞪眼。”
“大马虎, 你走路眼睛在看天吗横冲直撞不像个女孩子样儿。”
“我不是女孩子, 您胡志成才是行了吧。”
“你才是女孩子呢。”
“对啊, 我本来就是女孩子。”
“你”
不知不觉居然进了对方的坑, 胡志成气的狠狠剁了下脚。这下黄芪笑的更大声了, 指着他明目张胆的嘲笑。
“这动作、绝配。”
“万黄芪、”
胡志远眼看弟弟被同学逗的跳脚, 赶快出言给弟弟解围, 制止这场一大早的冲突。
“行了, 再不走可要迟到的。”
霏儿也适时招呼黄芪身边的小伙伴“黄兰，我们一起走。”
“哼、”胡志成气哼哼的背着书包率先出了胡同，胡志远和万黄芪领着妹妹先去托儿所。
三小只在门口碰头，手牵手结伴进教室。上午老师带着大家做游戏, 孩子们玩的有些腻。一个小男孩举手发言。
“老师, 可以玩泥巴吗”
“这玩泥巴不会太脏吗”
“不会。”这回好几个孩子一起喊, 异口同声要求玩泥巴。老师瞅瞅几个穿着精细的小女孩，开口问他们的意见。
“你们要玩吗”
霏儿举手“要。”
小女孩今天穿了橙色的线衣，下身咖啡色灯芯绒裤子，脚上的登山鞋在一众手工布鞋中尤其显眼。
黄兰之前就已经表示自己要玩泥巴，这会儿看小伙伴举手, 立马跟着高高的举起自己的胳膊支持她。厉忆刚才没说话，他对这个无所谓，看霏儿举手，他也跟着举手。
老师看所有孩子都同意玩, 想了想去找了几个搪瓷盆过来。准备土，准备水，几个孩子围着一个搪瓷盆，开始进行第一步和泥。
霏儿自然和厉忆、黄兰在一起，跟着旁边的还有一个挺结实的小男孩。霏儿和黄兰在和泥，厉忆拿着水壶往里倒水。
“倒，再倒、”
小男孩非常谨慎，一点点往里加水。他看姑姑和面就是这样，若是把控不住水量很容易将面和稀。玩泥巴也得弄的软硬适中，不然捏不成想要的形状。
“哎，我来倒，你太慢了。”
一旁的小男孩说着话已经抢过厉忆手里的水壶，掀开盖子一股脑的倒进了装着土的搪瓷盆里。
“啊”
黄兰喊一声，霏儿甩甩手上的水，抬头给这冒失鬼一个大白眼，然后抬手拍他一巴掌。
“笨蛋。这回成泥汤汤了，你说咋办”
男孩一看自己闯祸了，被小伙伴嫌弃了也不敢吭声。盆里的土好多都被冲了出来，里头成了稀糊糊。
“再加土，不然和不起来。”
小家伙们犹自埋怨气愤，厉忆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他一说，大家顿时起身跟着他去弄土。
盆里加了土，多的都溢了出来。厉忆将和好的拿出来，然后再加土进去和。他来掌握水和土的比例，四个小家伙终于将一盆土合成了泥。
分成四份，孩子们开始捏自己喜欢的玩意。离他们近的一伙人也是水放多了，跟着他们学才算和好了泥。
这么小的孩子其实还没有多高的审美，捏出什么美观的东西。黄兰拿着泥在捏大肥猪。胖胖的肚子好像要生，细细的腿无法支撑，没捏好呢倒在地上成了一摊泥。
霏儿在捏人，人脑袋怎么也捏不好。抬头看厉忆也在捏人，他取下一小块儿泥搓圆，放到一旁备用。然后取下一块儿捏身子。捏出来大致形状后跟脑袋贴到一起。
然后是四肢，胳膊要短一些细一些，腿要结实，还要捏出关节来。霏儿跟着他一起，他捏个啥她也捏个啥。
等俩人都捏好，小女孩看看自己的再看看厉忆的。觉得自己的实在粗糙，还没个小男孩捏的光滑。
“重新捏好不好”
厉忆对自己的也不满意，他觉得五官男女都看不出来，没他想像中小男孩的模样。
“好，重新捏。”
俩孩子将俩泥人团到一起，然后又重新分开。霏儿捏小女孩，厉忆捏小男孩，这回俩人先捏五官，誓要将男娃娃和女娃娃捏好。
想法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俩小娃娃手还不够灵巧，捏好后厉忆的五官不满意，觉得丑。霏儿的干脆掉了条胳膊。
“重新捏。”
“好。”
和泥、捏成，打碎、重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早已分不清这泥到底是谁。
孩子们高兴的玩泥巴，下午老师让做游戏都拒绝不要。一个个捏的起劲儿，放学回家时依旧带着自己的作品。
黄芪拿着妹妹的猪哈哈大笑，把本来就不满意的黄兰都给笑哭了。胡志远正在夸妹妹捏的好，闻声回头安慰小丫头。
“不哭，不哭，黄兰捏的猪好肥，过年可以吃很多肥肉。”
“真的吗”
“真的啊。肥猪、肥猪，当然越肥越好。”
“哈哈”黄芪依旧在笑，妹妹被她笑的一点儿信心都没有，眼看又要哭。胡志成白她一眼，没好气的开口。
“你有点儿正行没有。不就是腿断了、腰太粗、肚太大、没眼睛嘛。大致还是看得出猪模样的。你至于嘛，笑成这样”
“哈哈”
本来不觉得的，这回笑声更是止也止不住。黄芪笑的弯腰，胡志成憋不住看着那头猪也咧了嘴。连跟着身后的巩卫民兄弟俩也跟着一起笑。胡志远那违心的话再说不出，不过男孩努力憋着不笑。他觉得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仁慈。
“哼、”
被大姐一个人笑，黄兰小朋友还气的要哭。这会儿大家都开始笑，她反倒不哭了。抹抹眼泪冷哼一声不理这些无良的哥哥姐姐。
领着弟弟妹妹回家，三兄弟到西屋写作业，霏儿拿着纸笔乱涂乱画。奶奶到厨房做饭，很快传来了小米苞米的香气。
胡志远学习一向好，每天最先完成作业。男孩收起书本纸笔，拿着妹妹今天捏的泥人继续看。
“宝，你这好像是男孩子吧”
“大哥你咋看出来的这娃娃可没有小鸡鸡。”
老大拍嘴快的二弟一下，“胡说什么呢。这娃娃短头发，没有小揪揪，当然是男孩子。”
“对。”霏儿开心大哥认出了她的娃娃，瞅着泥人嘻嘻笑“这是厉忆。”
“这是厉忆的那你捏的呢”
“给了厉忆啊。”
“那是女娃娃吗你捏的。”
“是女娃娃。”小家伙开心的乐，根本不怕取笑。“我的是他帮忙捏的，我喜欢他这个，所以他就跟我换了。”
“挺好。”胡志远仔细的瞅摸泥人，发现厉忆这小子真挺手巧。这娃娃不说有多精致，但绝对能看出是个小孩，甚至能看出五官性别。
等晚饭饭桌上，李大雪也夸了闺女一通。哪怕这娃娃是厉忆帮忙捏的，当娘的依旧觉得闺女好厉害。至于玩泥巴溅到身上的泥点子，明儿洗洗就是。
“把一块儿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胡发将这首听过的诗噙在嘴里念了一下，心里觉得不是滋味。这是什么老师嘛，不教孩子做游戏，居然教孩子捏泥人。
晚上躺下哄睡闺女，男人低低的跟媳妇说起这事儿来。他眉头深皱，语气担忧。可女人听完去十分高兴，直起上身开心的笑。
“那多好啊。青梅竹马的，厉忆那小子又那么聪明漂亮，对咱闺女言听计从。”
“你这女人，简直没心没肺。咱家宝都要让臭小子哄走了，你还傻乐。”
“哈哈谁家闺女也得出嫁啊。你当初娶我，我爹娘也可难受舍不得呢。”
胡发想想也对，老丈人谁能舍得精心养大的宝贝给人，都是一样的心情。男人长长叹口气，喃喃低语。
“哎，真想我闺女永远这么大就好了。”
“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霏儿还早呢。小女孩啥都不懂，你快别多心了。不过厉忆那小子以后真可能当咱姑爷，我以后要对他更好一些。”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你这还没当呢，就开始喜欢上了。”
“希望厉忆那小子长大依旧这么漂亮。”
得，李大雪居然还是个看脸的，外貌协会会员。胡发闻言也笑，瞅瞅才三岁的闺女，觉得他们两口子真杞人忧天。
“睡吧，明早得早起。农场快收割了吧我看麦子都黄了。油麦、玉米都开始泛黄。”
“快了。听说下周开镰，先割麦子。今年麦子丰收，矿上供应的肯定多。明年又不愁白面吃。”
“好，一年比一年好。”
“那是。等进了腊月咱就杀猪，卖一半留一半，明年全年有猪肉荤油。”
“当工人是挺好啊，不用交任务猪。尤其是咱来了这边疆塞外，矿上政策更宽松。农场猪崽子随便抓，养大了随你是卖还是留着吃。”
“对啊。我爹写信说今年喂了一头任务猪，到十一月就得上交了。过年大队顶多分一斤肉，得一大家一起吃。”
说到这个，女人忽然想到什么。激动兴奋起来。“哎，老胡，你说等天特别冷了，给我爹娘邮寄几斤猪肉你说咋样”
“行啊，你说了算。先用盐腌一下，就算运输进了生火的屋子肉化了也不怕坏。”
“嗯。”女人高兴的躺下，想着孝敬自己爹妈。“野猪肉臊腥味重，全是瘦肉不香，没自己喂的好吃。而且他们也根本打不到那么大的家伙。邮几斤猪肉包饺子做红烧肉，再买些羊肉寄一些，这里羊肉味道好，比咱老家的好吃。”
她念叨着过年给爹娘寄东西，一旁的胡发已经进入梦乡发出了鼾声。女人转头瞅他一眼笑笑，闭上眼睛也赶紧睡。
翌日，两口子上早班都早早离家，送霏儿的依旧是胡志远。没娘的自行车坐，但有大哥温馨的怀抱。
到幼儿园门口放下她，男孩嘱咐她放学后就站门口等，别乱跑。小家伙跟哥哥挥手再见，正要去拉黄兰的手，小伙伴居然甩开她自己一马当先跑了。
霏儿傻眼了，不知道小伙伴为什么这样。此时厉忆过来拉住她，小男孩今天穿了灰蓝色的开衫线衣、烟灰色的裤子，搭配他唇红齿白的脸，简直可爱到爆。
“你的衣服好好看。”
“姑姑刚给我织的。爸爸寄来的细毛线，够我们四个每人一件。姑姑第一个给我织的。”
“你三哥没生气”
“生了。不过一开口就被姑父教训，姑姑也骂他不懂尊老爱幼。他气极了，昨晚上跑出去好久才回来。”
“真是的，什么都要争。”
“我说让姑姑先给他织，姑姑说不惯他那臭毛病。啥都想第一，干活、咋不争第一。”
“哈哈”
俩孩子开心的手牵手进教室，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后黄兰依旧不理他们。俩人十分诧异，互望一眼均在对方眸中看到迷茫。
“黄兰怎么了”厉忆小声问。
“不知道。早上就不理我，我去拉她，她躲开跑了。”
“也不理我。”小男孩望一眼昔日的小伙伴，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
“因为我们昨天笑话她的猪了”
“我没笑。”
好吧，厉忆小朋友自小就有定力。昨天那猪那么搞笑，他居然能忍住。那是因为什么呢霏儿想不明白了。想伸手拉黄兰看看，可她根本不理她。
昨天玩了泥，今天老师让大家看小人书。厉忆和霏儿一起，小女孩先猜，然后再结合下面的字俩人一起讨论。
“今天的字好难，大多不认识。”
厉忆低下脑袋，有些羞。“字典被表哥带到学校了，我没法继续认字。”
“字典用来认字的”
“对啊。上头有拼音、解释、词组，可以知道字的读音，还能知道它的意思。”
“我有字典。”
嗯你连字典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咋能有这玩意“哪来的”
“我爹买的。”小女孩笑笑，拍拍他肩膀。一副我是姐姐我罩你的模样“我过几天给你带来，你不认识就可以学了。”
黄兰今天换了玩伴，仨女孩在一起玩娃娃，她玩一阵就觉得没意思。回头瞅瞅霏儿他们，正好看到这俩相视而笑，好像根本没受她一丝影响。
小女孩顿时更气了，发了狠就是无聊也绝不找他们玩。
中午吃饭，霏儿不爱吃土豆。她喜欢叶子类的蔬菜，对这种淀粉类的菜不感冒。压成泥有点费劲，今天不想压。想着有时是给黄兰，黄兰爱吃。可今儿刚用勺子舀起来要给她，小伙伴就拿开了自己的碗。
冷不防手里的土豆掉到了地上，霏儿抬头望着她满脸不高兴。你到底在生什么气，非要让我出丑
哼，不要我也不给你了。
厉忆捡起地上的土豆扔进垃圾桶，转回来时冲噘着嘴的霏儿笑笑。“给我，我爱吃。”
“好。”
有人给解围，小女孩心里那股被落了面子的气愤顿时淡了。将碗里的土豆给了厉忆，小男孩将自己的茭瓜给她吃。
“谢谢。”
“互相交换，这是合作。”
“那以后每天都合作。”
“好。”
这俩居然合作愉快，不仅没受影响反而更开心。黄兰气的想哭，心里委屈节节攀升。
午觉也不和霏儿在一起了，宁愿自己一个人没被子盖。霏儿也是小孩心性，既然你不理我，那我也不要理你。
下午玩耍，这俩依旧在冷战。踢毽子互相不理睬，丢沙包黄兰每次都故意丢霏儿。霏儿也针锋相对，俩人在场上丢的热火朝天。
“哇、”黄兰被扔中脑门，羞恼的哭起来。霏儿看她哭了，满腔被针对的怒火也散了。算了，拍拍手不再玩这个。
厉忆跟小男孩在玩撞拐，看霏儿不玩了，他也摆摆手放下腿跑来小伙伴身边。
“要不去问问黄兰吧，看她为什么生气”
“好吧。”小伙伴什么都不说的针对她，霏儿想起胡发老说的要心胸开阔，没有继续扭着冷战，依旧先去找她问原因。
俩人手牵手找到刚被老师哄好的黄兰，霏儿开口问她今儿到底是怎么了。厉忆看她没回答，也跟着一起问。
“到底为什么生气”
“我的猪好丑、被哥哥姐姐们笑。你们俩互相帮忙都不管我，我才不理你们。”
说了原因就好，这俩顿时明白。
“就这个啊，那我们再玩泥，让厉忆帮你做一只漂亮的猪。”霏儿说完回头问厉忆“行不行”
小男孩点头“好。不过现在快放学了，得等回家再做。”
黄兰一听也给她做，孩子心性立马高兴了。开心的一手牵厉忆，一手牵霏儿。“走，我们到门口等着。一放学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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