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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从一村子送完货出来, 就看见了背着背篓在路边走的小草。
背篓很大，里面装满了稻草，压得她背都弯了。
“小草, 这些天过得怎么样”看她这样子也知道她过得不怎么样。
但她还是想问一问。
小草低下头，轻声回答“过得还行。”不太想让浅月姐看见她这个样子。
情绪抵不住的失落。
宋浅月取下她身后的背篓, 拎了拎，十分的沉。
“那你怎么跑到村外来打稻草了啊”吴姨家所在的村子还在前边呢。
离这儿还有点距离。
“不是我打的, 是我姥姥打下的, 我、我就是去送一下。”嫂子娘家就在这边, 她怀孕了，不能回乡下, 就让她回来帮她家打。
姥姥怕她去人村子里不熟悉不知道去哪儿打，就让她把家里现成的带过去。她知道姥姥在担心啥，担心她去那儿现打之后被人使唤着干活。
她嫂子家只有一个老太太，为人很是刻薄，就爱使唤人。
“嫂子你这些天在哪儿待着呢”她记得听吴姨讲过，她只有一个成年的侄子。
侄子在城里上班，前段时间结了婚, 他妻子应该是在城里住着的。
“我在、我在嫂子家住。”嫂子说那是她出钱买的房子。
她和哥哥都是沾了她的光。还说哥哥是她丈夫, 所以算房子的半个主人。说她什么都不是, 所以是个寄人篱下的
妈妈本身是把她送回了乡下的, 后来舅妈又把她带到了城里。
她原本还挺开心的, 因为舅妈说还会让她接着在城里上学。但后来她悄悄听见舅妈和嫂子说话，才知道舅妈把她带回城里是嫂子让带的。
嫂子说会供她到小学毕业, 但前提是她得一直帮她带孩子。小学毕业了就让她在城里随便找份工作，之后一边带孩子一边帮忙补贴家用。
小草不解，妈妈已经给了舅妈她上学的钱了, 为什么嫂子还说是她供她上学呢。
她想去告诉妈妈这件事，可又害怕她再把她送回乡下
“那你这些天怎么没上学啊”宋浅月让秋玉去小草的班级问了，她老师说她请假了。
她问吴姨，小草为什么请假吴姨说小草身体不舒服在家歇着呢。
“嫂子帮我请假了，让我下个礼拜再去上学。”嫂子刚怀孕，孕吐的很厉害，在家里什么活都干不了。
这些天都是她做饭收拾屋子。
宋浅月眉头紧皱，虽然小草没说她嫂子啥，但也能猜到她把小草留在城里的意图。
“走，浅月姐帮你送，送完你跟着我回去。”
带着小草送完稻草，又带着她回村跟她姥姥说了一声，之后宋浅月带她回了城里。
“小草，给我指下路。”把车停到了吴姨县城家的附近，宋浅月拉着小草往里走。
这片是学校的家属院，道路看着挺干净。周围绿化也很好，路旁两排大树。也没有什么嘈杂的声音。快到傍晚了，来往人骑着自行车把手上都挂着一篓菜。
小草有些忐忑，“浅月姐，我们真的要去吗”
“去，一定要去。”上次钱奶奶是去小草父亲单位找的他，但并没有闹大，只是把他叫到了学校门口保卫处骂了他几句。
现在看来骂的那几句并不管用。
宋浅月停下脚步跟小草说，“别害怕，一会儿你就站在我的身后，我来跟你爸爸讲。”刚在车上听小草讲了她这几天在嫂子家的生活。
她嫂子完全把她当成了一个免费保姆，连喝口水都要她把水杯递到手上。贴身的衣服也都让她帮着洗。
小草别说看书写作业了，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睡到半夜还要起来陪着嫂子上厕所。
她越听越气，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小草是个聪明孩子，不能这么被耽误了。
“浅月姐，就在这里面的二楼。”小草带着宋浅月走到一栋楼的单元门前。
楼门前有几个正在乘凉聊天的老人，见宋浅月拉着小草走过去，其中一个老太太眯缝着眼看了小草一会儿。
拍着大腿说道“这不是娄老师家的小草吗好些天没见了，你这是打哪回来的啊。”她没带眼镜，看了半天才看清。
老太太姓谢，就住在这个单元的一楼，没事就爱跟几个老人坐在楼门口闲聊，所以经常能看见上学放学的小草。
她很喜欢这个懂事听话的孩子，每天一放学就回家写作业。不像她那调皮孙子，不到天黑不回家，作业能抄就抄，不能抄就鬼画符。
“我、我”
“刚从乡下回来。”小草说不出口，宋浅月帮她说。
她今天来不打算息事宁人，要闹就闹一场大的。
“咋从乡下来啊不上学了吗”老太太不解地问。
好几天没见这孩子了，原来是回了乡下啊。可还没到放寒假的日子呢呀。
小草正准备说周一就去上学的，宋浅月急忙捂住她的嘴。
“不上了，小草她爸不让上，让她回乡下干活。”
“啊，咋能这样啊，不让上学让干什么去啊。”谢老太太急了。
旁边几个老太太听见也急了。
“那你是谁啊”谢老太太问。
“我是她表姐，今儿个来是想帮小草问问娄老师，为什么不让这孩子在城里上学我听说他还是学校里的教学组长呢，一个月的工资也不低，怎么就没钱让孩子上学啦。这孩子才多大啊，大娘你说现在这个年代不上学没有文化以后干什么去啊不能让她一姑娘家家的，长大了去种地吧”
此话一出，几个老太太纷纷气冲冲地站了起来。
“走，我跟你一起去问。我儿子就跟娄老师一个单位，我知道的很清楚，他们学校的待遇可一点都不低再说他就小草这一个孩子，咋可能养不起呢。”谢老太太生气地拉着宋浅月和小草就要往里面走。
正好这时娄庆生走了出来，几个老太太立马愤怒地看向他。
她们其中不乏退休的老教师，最是看不得学生不上学了。谁能想到她们家属院竟然还有不让孩子上学的家长。
更何况这个家长还是学校里颇有名气的一个老师真是让她们一把年纪了还开了一次眼界。
“谢阿姨，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都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谢老太太把小草拉到他的面前，“我问你，你为什么不让小草上学亏你还是一个老师呢，你是怎么教育孩子的不知道上学的重要性吗”
娄庆生被问得一脸懵，急忙反驳“我没不让她上学啊。”他怎么会不让小草上学呢
他只是不让她在城里上，让她回乡下去上啊
怎么就成不让她上学了呢
他看向小草，“小草，你怎么回来了你妈妈呢”吴梅不知道怎么办事的，孩子偷偷跑回城来都不知道。
“我、我”小草害怕地躲到了宋浅月的身后。
“我带她回来的。”宋浅月走到他面前。
小草的爸爸的长相跟她想象的差多少。头发梳得很整齐，戴着一副眼镜，白衬衫加西装裤子。标准的文人长相，但就是隐隐透出一股道貌岸然的气质来。
娄庆生皱眉，“你是”
“我是小草的表姐。”
“小草的表姐我怎么没见过你。”
“你当然没见过我，你连自己的女儿都不关心，怎么会知道她有我这个表姐呢。”她当吴姨是姨，那小草就是她的表妹。
“我、我怎么不关心自己的女儿了。”娄庆生颇有些底气不足。
他那么多学生呢，哪还有时间关心她。再说她又不是没妈的孩子。
“我也不跟你多废话了，你既然不想小草住到你家里，那你就掏钱，我给她在我家附近租一个房子。不管你喜不喜欢她，她在没到十八岁以前你都必须得养她。”她都想好了，把钱要来，给小草在他们家那巷子里租一个房子。
昨天她看见钱奶妈家隔壁的那户人家在搬家，就上去问了一下，人家说房子不卖，但要往外出租。
那家的房子不大，是他们巷子里最小的一户，租金也不贵。小草虽然年纪不大，但自己照顾自己是没问题的。挨着她家和钱奶奶家也能多照看着点。
总比回她那个嫂子家强。
“你这姑娘瞎说什么呢。她才七岁多，怎么能自己一个人住。”这姑娘也不知道是吴梅的哪个亲戚
跟她一样，一点儿脑子都没有。小孩子这么小一个人住，能放心吗
“你还知道她才七岁多点啊那你知不知道她在乡下从三岁开始就帮着家里干活了，收拾屋子、刷锅做饭、喂鸡喂鸭，连下地除草她都会干你说说她怎么就不能自己一个人生活了”宋浅月指着他的鼻子。
“你一大学生，还在城里当老师，自己女儿在乡下寄人篱下地干农活，你就不觉得丢人吗”
“哎呀，这可真是造孽啊。”几个老太太更加愤怒地看着他。
这娄老师平时看着挺好的一人啊，对学生们也都很关心，怎么对自己孩子就是这个样子呢。
娄庆生被看得脸通红，他就是因为她是在乡下长大的所以才不想看见她的。
他有一个乡下老婆就够了，不想再有一个乡下女儿了。
每回办公室的几个老师说到自家孩子会的特长时，他就借上课躲出去。人家家的孩子不是从小学乐器，就是从小学舞蹈的，哪像她的女儿，什么都不会
他能跟他们说什么说自己的女儿特长是放牛放羊吗
他压根丢不起这人。
再说，她不走，吴梅就更不会同意跟他离婚了
娄庆生强压着怒气，“就算她比大人还能干，我也不会同意让她自己一个人住的。”他一把扯过小草，“你给我过来，我现在就送你回乡下。在乡下也能上学，你有什么不愿意的。”
“乡下也需要老师，那你怎么不去乡下当老师呢。”宋浅月狠狠拍开他的手，把小草护在身后，“你既然觉得乡下学校那么好，那我就去你学校帮你找校长，让他把你调到乡下去，你说好不好”
宋浅月目光威胁地看着他。
娄庆生一时哑口无言。
“就是，你怎么不去乡下当老师呢。”谢老太太看不过去，也上前护着小草，“小草表姐说得对，你既然不想孩子在家住，那你就掏钱给孩子在学校附近租一个房子。孩子都已经在城里上学了，再回乡下也不好。”
“乡下小学的条件怎么能比得上城里的呢。你不想照顾孩子，就让孩子自个儿照顾自个儿呗。”一老太太插嘴说。其他几个老太太纷纷点着头。
不养孩子的爹以后老了肯定没人照顾，以后有他后悔的呢。
见众人目光有些鄙夷，娄庆生一时大脑空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点点头，“那我跟小草她妈商量一下。”
主要他害怕这姑娘刚说的那句话，去学校找校长他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所以只能把话先推到吴梅身上。
吴梅要是也不同意的话，他们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不用商量了，我同意给小草租房子，让她一个人住。”吴姨走了过来。
走到娄庆生面前，笑着问他“庆生，我同意了，你会掏钱给小草租房子的吧”
娄庆生这下傻眼了，彻底不知道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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