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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见雪的话传到领头那边, 他像是听到七岁女童说起不着边际的笑话,刀刃边缘同伴的血迹余温未散,在哈哈大笑中他搁下手里的兵器。
“哟, 女娃娃, 你想找大爷讨什么”轻蔑又无礼的音调满不在乎。
烛光只能照亮尺寸宽远的地方,徒手空拳的他看向苏见雪背后的长弓,不过是凡间普通的弓弦,于是对她态度更加不屑, 根本不信眼前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能够搅出什么水花。
苏见雪黑色的眼眸波澜不惊。
这领头的人看上去有些功夫,双手食指半寸厚茧, 虎口的形状一看便是常年徒手拿刀所致, 平顺的呼吸显示出方才杀人并没有消耗多少体力, 年轻的一双眼睛蓄满贪婪残忍。
“女娃娃, 怎么还不动手”
领头的颇不耐烦,手下几个人刚要出声叫嚣,这时从角落里却跑出一个小黑影。
黑影全然没有注意到大堂中一触即发的危险, 银铃般的笑声传出, 嘴里念叨着“小方狗”、“麻老虎”类似童谣的哼唱, 扎着两只小揪揪的女童就这么撞到白清胧膝盖上。
白清胧扶住女童软乎乎的胳膊。
女童悄悄抬起头,不胖的小脸在看见眼前漂亮姐姐的一瞬间被点亮, 尚未发育到口齿清晰年纪的她迟疑道“娘琴。”
白清胧“”
娘亲
她的眼睛陡然睁大, 眼前什么情况突然喜当妈,黄花大闺女一下子被喊懵了。
而苏见雪不着痕迹地皱起眉。
女童两只小揪揪往前颤了颤, 毫不怕生似的,呼呼手一把黏上来抱紧紧,娇憨“娘亲”
白清胧“”
谁是你娘
软乎乎的脸蛋贴近白清胧腿面,她推也不是, 抱也不行,吭声又怕伤害到孩子幼小的心灵。
就这稍微迟疑的片刻,伸到半空中的胳膊就被女童反向稳稳抱住了。
“娘”又是一声娇喊。
女童奶奶的娃娃音放佛能够融化一切。
她已经认定白清胧就是自己失散多时的娘亲,踮起脚双臂环抱娘亲的胳膊,尽管娘亲的衣袖都被雨水打湿黏糊糊的,仍旧拿嫩脸亲热蹭上去。
小猫状服帖靠近。
白清胧慌了,支支吾吾一下子失语“我你”
“娘亲亲”这下喊得清楚。
女童弯起眼睛看向白清胧,纯净的眼里不含一丝杂质,在没有光亮的大堂孩子的眼里全是希望。
她雀跃踮起脚,糯糯撒娇“抱”
怎么办
女童扯了扯白清胧的衣角,卡在白清胧嗓子眼里的“你认错娘亲”就这么生生被扼杀在摇篮中。
她低头抱起女童,臂弯里小人儿体重轻飘飘的,小小的脸蛋也没有这个年龄应该具备的白里透红。
长期不见光亮的客栈让女童的肌肤苍黄得像一层年久脆弱的窗户纸,一种易碎感从不到两岁的身体里溢出。
可怜兮兮,怪让人心疼的。
黑暗中,旁边的苏见雪却轻轻蹙了下眉。
“娘的真碍眼,一起剁碎权且当做给老三的祭奠。”那群嗜血的汉子不管什么孩子和女人。
起哄间,领头的刚想将门口的三个人一并收拾,这时老板的声音适时从大堂角落响起。
人还在柜台后面,饱经沧桑的嗓音先一步传到众人耳中。
这道男人的声音显然已到暮年“大爷们高抬贵手,我家小女儿不懂事冲撞了各位,算给小老儿一分薄面坐下饮杯酒。”
话音轻轻落地,一瘸一拐的老人慢吞吞走到两拨人中间。
他手里的拐杖敲击地板发出叮咚沉音,不像普通老人因苍白而身形缩水。
年迈的步伐缓慢却稳健,头上一顶青灰色的单翅帽悠悠晃荡,软帽边缘漏出的几缕白发垂在衣领边,不大的眼睛似乎随时可能阖上。
老人像是年老体衰却依旧站立在枝头的隼。
“娇娇儿,你还不过来。”
垂暮的老人弓背招了招手,然而亲昵的话里却分明听不出一丝温情。
话音传到身前,白清胧只觉得手臂一紧,低头就看见女童清澈的眼里露出怯懦,可女童没有反抗余地的乖乖落到地面。
“你”回顾老人的语气,白清胧下意识发觉不妙。
不知有没有听出话语中挽留的意味,女童只是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如同一只受伤的小鹿。
女童悻悻向前走,埋着脑袋小步伐挪动,终于走到老人的身前,她不敢抬头规规矩矩叫了声“爹。”
“嗯”老人侧耳,似乎没听清。
女童依旧垂着脑袋,这次却憋足了劲“爹。”
众人“”难道不是爷爷么。
而白清胧当场石化“”
这声爹叫完,大堂的气氛瞬间有点冷。
众人想起刚才女童亲热叫白清胧的娘亲,那声“爹”的指向却落到几双眼睛复杂看向风烛残年的老汉,统一的沉默烟雾一般弥漫浸透空气。
抱起女童后的老人仍然眯着眼笑着“娇娇儿,你还不给客官们赔不是。”
说着他狠狠抡了女童的肩膀一掌。
“呜呜呜”两岁的孩子哪里受得住这种力度。
闷响过后一阵凄惨啼哭传遍大堂,孩子缩着脖子捂住肩膀大哭,“爹、爹我乖不打”
然而老人置若罔闻又拍了孩子几掌。
见状,白清胧噎了一下,眉头皱紧。
苏见雪盯着老人宽厚有力的手掌缓缓挪动脚尖。
她绷紧腰腹,最里层冰凉的湿衣服黏在后背直发寒,老人指节分明的大手落进眼里。
左手大拇指的指甲怪异蜷曲在一起放佛至少十年没有剪过。
指甲最尖端却泛出诡异的黑色。
苏见雪的眼里划过一线危险信号,不动声色挡在白清胧身侧,稍一矮肩取下长弓握在手里。
白清胧察觉到苏见雪的变化,若有所思往后面靠了靠。
“老头,这是你教训孩子的地方”那边不知是谁阴阳怪气叫了声。
众人嘴里不干不净骂了几句,又中气十足地笑开。
女童大眼睛可爱水灵,老头却细眉细眼尖脸枯唇,无论是长相、年龄、态度,有眼睛的人都能够辨别出,这个客栈掌柜显然不是女童的生父。
领头的冷笑一声,他在客栈已坐多时,与小二的攀谈中早就知道掌柜鳏居多年,老婆早在几十年前因病去世后再无续弦,不禁嘴角挂着玩味质疑取笑了一声。
他低沉的嗓音带着轻浮“都说老蚌生珠稀奇,年纪大的弄出个毛孩子不奇怪,奇怪就奇怪在你这快入土的丑老头哪里抢来个美貌闺女”
这话虽然刁钻,却一语中的要知道,貌美的女孩往往受人觊觎,再不济长大后也能卖出高价。
掌柜怀里的女童瘦得像只鸟儿,身上穿着不合身的宽大衣裤,衣服显然是临时找来打发人的。
在日光城讨生活的凡人都知道其中凶险。
捕捉蜡虫换取高额黄金回报的路子九死一生,早晨还精壮的男子转眼跌入深渊变成一堆枯骨,跟着来的女人久等不到丈夫,抛弃孩子另寻他路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夫妻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场景见怪不怪,男人死了,女人发财梦破灭,年纪轻轻带着孩子无异于沉重的包袱。
扔掉一了百了。
这里放佛只有利益才会永恒。
日光城南来北往的人很多,客栈的老板守在暗无天日的角落几十年,早就看透这里最不值钱的就是感情和慈悲。
“贵客说的是。”老人放开啼哭的女童,小二连忙上前把孩子领到柜台后细细哄着。
老人掀起厚重苍老的眼皮“这孩子长的喜人,谁都喜欢年轻鲜活的东西,我既然收了她做女儿,她从此也便只有我一个爹。”
言外之意,女童不允许别人欺负。
老人毫无退却之意看向气焰嚣张的领头。
领头的人缓缓眯起眼睛,能在日光城扎根的人都不容小觑,他可以随意杀死自己的同伴,却没有十分的把握拿捏眼前脆弱得似乎一条线一剪就断的老人。
“来,给客人赔上好酒。”老人道。
掌柜吩咐的哪敢不做,小二颤颤巍巍端上几缸酒快速放到领头的桌子上。
一共四坛摆成横排。
四,死
可领头如何能够咽下这口气“怎么,几杯酸汤薄酒就想买回女儿的一条命老头你的面子真不小,我要是偏不点头呢”
“青云灯。”老人的嘴唇开合,沉沉的暮音泻出,“贵客,这青云灯的用法,作为感谢我可以演示一遍。”
闻言几个人脸色大变,互看一眼都不吭声了。
他们中间没有人能够抵御这般诱惑的条件。
前几个月一行人风餐露宿来到不见天日的日光城,忍受常人难以吞咽之苦在这里煎熬七十多个日夜,损失十几个弟兄捕捉白蜡虫才换得一盏青云灯。
奉人之命取得青云灯,但其中的玄妙却无人知晓。
老人挑了挑半百发黄的眉峰“青云灯可肉白骨,疗百病,但开启它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什么代价”
领头的手变掌为拳放在身侧。
他的手刀功夫了得,但低头往下看了眼自己早年因练功损伤的右腿跟腱,那里悄然燃起一小撮贪欲,似是在灼烧整个身体。
用一次青云灯,又能如何。
他们虽说受人之托拿取宝物青云灯,但在交货前开启宝物为自己疗伤的事货主永远不会知道。
领头动了歪心思不禁着急追问开启方法。
他起身走向老人“老丈快快说来。”
老丈听到对方口气突然恭敬客气,老人的脸上浮出一缕古怪笑意。
他曲着大拇指摆摆手“不妨,开启青云灯需要九个人。”
大堂内,算上白清胧和苏见雪刚好九个人。
似是等不及,领头朝她们两人的口气也稍有缓和“女娃娃命好,这种开眼的机会可不是随便能遇到。”
利用人还要摆出冠冕堂皇的借口,白清胧被恶心得抽出了下嘴角,苏见雪却坦然走向那张桌子,拂袖平静坐下。
白清胧“”
您的心真大。
旁边多少男人不知道吗
股票的危机感如同岩浆倒塌般压来,白清胧一阵风的刮到苏见雪身边,客栈的凳子小又窄根本坐不下两个人。
可她哪管这么多。
第一次,动作却无比自然地坐到苏见雪腿上。
“你”苏见雪迟疑了下。
白清胧全脑响起警报,径自捻起苏见雪垂在胸前的长发放到身后,以免被男人看见一点鲜丽。
她语重心长低语“姑娘家在外面要含蓄。”
苏见雪“”
美人抿紧起唇,却再也没有反驳。
挡走所有的目光,白清胧仍旧不能放心,伸手将桌面的黄蜡烛推到另一边桌角,言之凿凿道“不好意思呀,晃到眼睛不太舒服。”
众人“”
有病。
在这时苏见雪却开口,公然给白清胧撑腰“嗯,也晃到我眼睛。”
众人
两个小女子的肆无忌惮无异下这伙男人的面子。
领头在日光城呆的时间过长双眼已经适应昏暗的环境,骤然推到面前的蜡烛刺得他浑身不舒服,深邃的五官泡在光里拼凑出一种骇人的阴狠。
他的阴暗歹毒像腐朽的汁液在角落冒泡侵蚀。
心笑拿捏不住客栈老板,还拿捏不住两个小女子
抬眼那刻便猝不及防扬手,蓄有掌风的蜡烛随即翻转起飞,直直射向白清胧明亮的眼睛。
“砰”
别人还没反应过来,一支平常到不起眼的弓刃适时从黑暗中挺直冒出,与飞射的蜡烛碰触,发出一声四分五裂的脆响。
溅起的火光反冲到领头脸上。
“你、你们”
男人当即捂住脸颊闷声痛呼,猛身站起拍掉多余的火星,模样十分狼狈。
他不敢置信望向那个从进门起就没正眼看过的女人“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弓刃轻轻收回至白清胧身后,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搭上白清胧肩头,苏见雪将白清胧斜抱在怀里。
沾着一点残余的烛光,美人低垂眼眸冷声,说出的话像冰霜覆盖整片大地。
“不受阁下欺负的人而已。”
白清胧也单手按住桌面,嘴角柔和却凌厉,凤眸盛满与生俱来的王者之光“我们呀,不仅不受阿猪阿狗的欺负,还经常教训不懂规矩的畜生。”
领头的表情僵硬。
隔着整张桌面的距离却没有人敢为他出头。
平时最忠心的弟兄此刻都像被毒哑一般噤声不语。
事实有目共睹,苏见雪身手了得远在领头的之上,毕竟没有人不想活着回去。
在心里默念大丈夫能屈能伸,领头的望着两个深不可测的女人,终是顶着一张难看的脸重新坐回座位。
他提起放在包袱最里面的青云灯,递给看戏已久的掌柜。
“老丈,快快演示青云灯的用法。”
老人将青云灯端正,从怀里拿出一小截珍藏的白蜡烛,满是皱纹的脸上呈现一副虔诚的神色。
“吾神佑护。”他双手合十拜了一拜。
而苏见雪的冥夜眼却清楚看见那张脸隐蓄的贪婪。
温热的掌心贴上窄瘦的肩膀,她的小臂圈紧白清胧的薄背,嘴唇贴近润红的耳垂惊起一片热潮“你马上默念失聪咒。”
“嗯”
失聪咒三个字没有听到,被美人触碰的耳垂传出消肌蚀骨的酥麻惊栗。
很快,陌生的痒感使白清胧有些失力,她的眼睛瞬间染上一层热润的殷红。
心跳一下子杂乱无章。
“你说什么”她的唇瓣滚烫嘴巴发干,回头想要问个清楚。
带着香气的呼吸流转过来,等待白清胧的却是一片更为滚烫的软唇。
很软,又热也有点干。
她这才意识到不小心擦到苏见雪的唇瓣,软着双腿跳起,胸口某种东西或者情绪瞬间膨胀成数千倍,羞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无事。”苏见雪没有看她,大度地闭上眼睛靠进椅背。
心绪渐渐回笼,好半天白清胧才紧紧握住桌角偷瞄了眼苏见雪。
美人脸上覆盖的面纱稍厚,压在面纱后的精致五官在光影中若隐若现。
长长的睫毛阴影落在面纱上,闭目的苏见雪依旧美得给人留下无尽的遐想。
久久不见苏见雪睁开双眼。
白清胧心里担心又羞愧,纠结百遍之后,小心附耳道歉“对不起,我刚才无心之失,你厌烦不适”
苏见雪仍是不睁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挤出两个字“没有。”
“那你怎么看都不看我。”白清胧难受问。
因为,苏见雪沉默着将身体又往后缩了缩,即使不睁眼,躲在黑暗中的耳尖也泄露出心底的秘密。
雪色肌肤已红得面目全非。
此刻一张口颤抖的声音便无所遁形。
心跳一下一下被放大,白清胧却还要步步紧逼靠近。
避无可避,睁眼的那一刻她缓缓回头望向白清胧,突然读懂了心跳扑通声传出的奥义。
听风不是风,看水不像水,只要那人一来,世间万物瞬间失去原有的所有模样。
是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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