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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缄第一次觉得凤城距离张家村是如此之近,“嗖”的一下或者近在咫尺都不能表达张缄心中的留恋和不舍。
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燕子在张家村中学是很多男同学的追求对象,文静而好学的女孩总是惹人关注,关键燕子长的也挺好看的。张缄能从他们的眼神或者举止中轻易分辨出来,因为他们在这方面是一类人。
有一次,张缄在初中毕业就退学回家杀猪的张六的影集里一个显眼的位置发现了一张燕子的照片,张六按辈分算是张缄的叔叔,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张缄一阵恍惚眼发黑,他绝对不是血糖低,是真的特别的难过,还需要假装坦然。
照片里的确是如假包换的燕子,张缄有把照片从影集里取出来撕掉的冲动,在他的心目中燕子是他心底最后的一片柔软,他不能接受燕子的照片放在别人的影集里,张六是他本家的叔叔也不行。
虽然毕业在家的张六经常请他吃猪肉烧饼,甚至有一次还请到饭店吃了一顿大餐并喝了啤酒。
那天下午,张缄坚定的拒绝了张六拿一两猪肉去十字街找打烧饼的老八爷打两个猪肉烧饼的提议,他失神落魄的离开张六的家,用了足足一周才和自己达成和解。
他猜测的是张六在快毕业的时候趁着燕子不注意在她的课桌上拿的,所以女孩子一定要看好自己的东西,特别是照片这样私密的东西。
另一种可能就是张六那天是带着祖传的杀猪刀去问燕子要的,燕子本来看着张六油光发亮的脸是不愿意给的,但眼尖的她看到张六背在身后散着寒光的刀尖,就委屈的给了他一张,毫无疑问燕子在晚上躲在被窝里嘤嘤的哭出了声音。
不管是那种可能,燕子的照片落在张六的影集里都是一个天大的误会,在张缄的眼里是不能容忍的。
以前张缄在车中总是容易瞌睡,窗外的景色也抵御不了封闭的车内让人昏昏欲睡的困倦。
这次回家燕子就坐在身边,他随时都能感到她小腿的丝丝凉意,嗅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清香。
亚当和夏娃当年在伊甸园坐在一起的时候,如果他们两腿贴在一起,亚当闻着夏娃身上的气息,不用吃邪恶的果子,他们也会在一起的。
因为他们在四目相对的时候,就已经中了一种叫爱的毒,无声无息,无药可解
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里,张缄在车子颠簸的时候就望向窗外,因为这个时候是他们贴靠的最紧的时候,他完全能感受他们之间肌肉的挤压带来的新奇和刺激,他怕燕子看到自己的窘相,不仅仅是因为燕子脸红了,而是张缄脸比燕子的脸红的还厉害。
下了车,燕子轻生和张缄说了声再见,这个时候张缄可以毫不吃力的看到他洁白的颈脖和已经突起的胸部。
说完燕子就背着包过了马路走到村庄的入口的小路,经过一个简陋的厕所向左转一个弯就消失在张缄的视线里。
回家的时候,他还没有从巨大的兴奋中走出来,他迈着“绝世兴奋步”一步一甩的往家走。
十点多的太阳,已经让人感觉到有些炎热,张缄整个额头都汗津津的,这个“十一”无论如何一定要理发了,那个姓岳的瘦高个语文老师在一次课间告诫张缄从头发缝里看人是不礼貌的。
张缄虽然是一个农村孩子,但讲礼貌是老张家传承下来的一项家风。
这个语文老师的水平确实比较高,这次月考还出了古诗接龙,其中一题就是洛阳亲友如相问填写下一句,还好张缄平时熟读古诗三百首,知道下一句是什么。
张家村的柏油马路上铺满了割下来的水稻,行人成了免费的脱粒机,比之前用石磙省事的多,缺点就是有土块和小石子。
稻子的清香和秸秆的气息扑鼻而来,这是最正宗农村的味道,也是张缄最为熟悉的味道,他是从土地里走出来的孩子,他熟悉土地的气息。
张缄回到家的时候,母亲依旧在诊所忙碌着,父亲不在家,放下背包和母亲打了声招呼张缄就去奶奶那了。
经过几个熟人和几只虎视眈眈的狗,张缄就到了奶奶的家,绿漆铁门半开着,奶奶坐在堂屋的门口,端着一个打了布补丁的簸箕从新鲜的稻子里往外挑着杂物。
因为张家村开矿的原因,张缄村的村民的庄稼地基本都被占用或者成为了塌陷区。但不管占用不占用,只要还能种上庄稼,村民是不会让土地荒芜的。
土地是农民的根,没有了土地,农民也就不在是真正意义上的农民了。
张缄的奶奶这个秋天肯定又去捡稻子了,张缄小的时候奶奶就带着张缄捡着一年两季节的庄稼,捡麦子和捡稻子在张缄的记忆里伴着飞舞的蝴蝶和圆滑的泥鳅,已经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只是这一个月不见,张缄感觉到奶奶头发白的更多了,在阳光下泛着让人心酸的光。
“俺奶,我回来了”张缄对着耳朵已经有点聋的奶奶大声说。
“呀,什么时候回来的”奶奶看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孙子明显的一颤,在外人看来无比严肃的奶奶立刻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露出掉了门牙的牙床。
他放下簸箕,起身进屋,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大苹果。
“你大姑上次来买的,我给你留着来。”奶奶把苹果递给张缄,张缄看到奶奶手上的皱纹和苹果上不起眼的一个虫眼。
从小长到大,张缄和他两个堂弟就没有从他们奶奶手里拿到过没有缺陷的水果,她总是先捡坏了的给他们吃,所以从始至终都是坏的,因为好的不给他们吃。
“我一会回家,我晚上在这睡,中午我给你送饭。”张缄把苹果放在一边,搬了个凳子,从簸箕里的稻子里捡着杂物。
“好。”奶奶得知张缄晚上在这睡,高兴的答应到,脸上的皱纹仿佛都在一瞬间舒展开了。
就像张缄第一次见人泡菊花茶,小小的一朵干枯的菊花,用热水一泡,瞬间就盛开在杯子里了。
过了几分钟,张缄的奶奶起身又进屋,这次抱了一床被子出来晾晒。
奶奶喂的剩下的唯一的一只公鸡贼头鸡脑的走了过来,如果张缄没有记错的话,他在高家村上学的时候带了一只鸡到胡东家。
这只鸡莫非认出张缄就是那只鸡的间接凶手,莫非是寻仇来的,它斜着脑袋打量着张缄,用完左边的眼睛转过头又用右边的眼睛,像在确认着什么,张缄随手用刚捡出的小石子扔向了它,它没有想到张缄突然来这一手,吓得支愣着翅膀跑了。
下午的时候,张缄找到了也从凤城回到家的曹小山,曹小山正在门口玩他家的猫,猫努力的伸着颈子舒服的享受着小山挠痒。
张缄走上前说请曹小山理发,曹小山摸了摸刚理过的自来卷的头发,后悔的一下把猫扔在了地下,小猫悻悻的看了他一眼,抖了一下身子,转眼就跑的不见了踪影。
在去离燕子家不远的“茂来理发店”的路上,张缄几次想把和燕子一起坐车回来的经历说给小山听,最后还是忍住了,张缄觉得要是和他说了,他的这种浓的化不开的幸福,因为多了一个人知晓就会被稀释被冲淡,最终索然无味。
张缄理发的时候,曹小山就在一旁用一把小剪子捡鼻毛,没有想到他的头发长的那么慢那么卷,为什么鼻毛会长的那么长那么密。
虽然张缄没有请曹小山理发,晚上却请他喝了牛肉汤,曹小山毫不含糊的一口气喝了两碗外加一个烧饼,走的时候却说岳有化家的牛肉汤不如以前味道好了。
张缄给他奶奶也带了一碗,岳有化还特意多加了粉丝。到奶奶家的时候,奶奶留了门,张缄进去后插了门,用旁边的木棍把门抵上,这让张缄想到在凤城住他对面的那个姑娘,她和自己的奶奶肯定有共同的话题,至少在用木棍抵门这方面能聊上一聊。
张缄的奶奶流了等已经睡下了,张缄从厨房拿了一个大碗,把牛肉汤端到奶奶的床前。
“俺奶,我给你买了牛肉汤,你乘热吃,你不吃明天就只能喂鸡了。”
“都吃过了,还买什么牛肉汤。”奶奶一听不吃要倒掉喂鸡,起身吃了起来。“你下次别买了,岳有化牛肉汤现在是四个眼的汤。”
“什么叫四个眼的汤”
“汤稀的都能倒影自己的眼,不是四个眼的汤是什么样的汤。”
“俺奶,你太有才了。”
窗外偷听的月亮此时也笑的流出了眼泪,落在空中变成了漫天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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