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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晓桐挂断电话后,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妈这辈子过得实在太苦了,再想到以前阿妈对自己的好,她不伤心难过是不可能的。
「好了,别伤心了,擦擦。」表姐递给她纸巾,神色复杂地说,「还是你有脑子,想出这个办法,轻轻松松得到了一份好工作。」
作为彭晓桐的表姐,她年轻的时候也是勤勤恳恳地电子厂打工赚钱的,但后来被一个渣男欺骗了感情,还流过几次产,身心遭受重创。再加上老实打工又苦又累不说,还挣不了几个钱,心一狠就下了海。之后,就破罐子破摔了,一干就是好多年。
惟一还算让她欣慰的是,她这么多年干下来,如今也积攒下了三十多万的辛苦钱。
本来她可以攒下更多的钱,但她跟自家表妹一样,也有个原生大家庭。家里兄弟姐妹六个,她是老二,上面一个大姐,三个妹妹,最后一个是弟弟。
没错,她爸妈为了生个儿子出来,先一口气生了五个女儿,第六个才生出了儿子。
她十几岁就出来打工,养活自己的同时,还要帮忙养活家里的弟弟妹妹,尤其是她的宝贝弟弟。
头几年的时候,她辛辛苦苦打工赚的钱,大半都补贴了家里。
一直到大姐嫁人,三个妹妹也长大打工赚钱,她的负担才轻了一些。
但后来她下海赚钱容易了之后,她弟弟也开始长大,家里的花销也开始慢慢变大,什么择校费、辅导费、买电脑手机,有牌子的衣服鞋子,一年都至少好几万,都要她和大姐、还有已经工作的三妹,三个姐姐出。
但大姐嫁人后一口气生了三个孩子,大姐夫工作一般,两口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拿不出什么钱,三妹就在老家那边的县里工作,当服务员每月工资不到两千。
所以,弟弟每年绝大部分的花销都落在了她身上。
那时候赚钱容易,又心疼大姐和妹妹,也心疼一身病的母亲,就这么一直被吸血。
直到前年弟弟高职毕业没找到工作,又找了个女朋友,花钱更是大手大脚,经常找她这个有钱的二姐要钱。
这还不算,后来家里又要让她出钱给她弟弟在老家县城买房子,考虑弟弟将来结婚的事情。
他们老家县城的房子不是很贵,差不多一百平的商品房也就三四十万。
但这一下子就让她炸毛了,她被家里被弟弟吸血这么多年,每年至少都好几万,她也就忍了。
现在居然一开口又要三四十万,真要是拿出来补贴她弟弟,她这么多年都白干了。
于是,她第一次拒绝了家里让她出三十万的要求,开始跟家里冷战。
但没几天她大姐就告诉她,她妈被她气得病倒了,正在医院抢救。
吓得她连夜赶回了老家,她妈确实住院了,但显然主要不是被她给气病的,也没有被抢救过。
但她妈一身病是事实,有糖尿病、高血压、骨质增生、腰间盘突出等病。
一个星期住院下来花费好几万,她只能默默掏钱付了。毕竟大家都说是被她这个二女儿给气的,而且她是家里最出息的最有钱的儿女。
出院后,在她老妈的眼泪攻势下,她最终屈服了,拿出了十五万。加上给母亲付的医药费都二十万出头了。
跟着,在她爸妈要求下,她大姐家被逼着拿出了五万,结婚两年的三妹家也拿出了三万,本来打算要订婚的四妹妹那边男方被索要彩礼十五万,讨价还价一阵后压价到了十万,五妹工作没两年,而且每月工资大半上交家里,也被要求交出一万块。
如此,她爸妈终于给她弟在县城买了一套三十多万的房子,基本上将四个女儿那里弄来的钱包
括彩礼钱都花进去不说,还补贴进去了不少,后来还是借亲戚的钱才将房子装修好。
而她弟什么都不用干,就有了现成的一套县城商品房,心安理得地带着女朋友住了进去,她爸妈则继续住在乡下。
接着,她弟又时常联系她要钱,在几次之后,她终于忍无可忍,表示以后都不再给他钱了,并且要求他早点找工作自食其力。
同时,她也联系了自己的几个姐妹,结成同盟,让她们以后都不要再给弟弟钱了,得到了姐妹们的一致赞同。
于是,不到两个月,没找到工作,家里爸妈也没什么钱,几个姐姐也不给他钱的情况下,她弟弟那个女朋友就跟他分手了。
从此,她弟弟就变得颓废起来,工作也不找了,整天打网络游戏。她爸妈,她和她几个姐妹轮流劝说开导都没用。
她爸妈见此,就将自家儿子这幅模样的责任归咎到她们这几个女儿身上,尤其是她这个二女儿。
原因就是她们结成同盟,不再资助弟弟,结果因为经济拮据造成弟弟跟女朋友分手,让她们的宝贝弟弟如此一蹶不振。
她爸更是打电话将她好一阵骂,她妈也是几次打电话过来埋怨。
她气得不行,直接将父母的手机号拉黑。开始了跟原生家庭的切割。
但显然没有那么容易,逢年过节的时候,她自己就心软了。每逢节日还是一两千的给她妈打钱。
但很快她爸妈又给了她一个很现实很残酷的一击,她爸妈之前收了四妹的十万块彩礼钱,现在四妹要结婚了,却是连一万块的回礼钱也拿不出来。而且,按照他们那边的习俗,这彩礼钱至少要还回去一半的,不然就太丢脸了。
但她爸妈现在哪还有钱?有点钱也都被她那宝贝弟弟花掉了。所以,她爸妈找她「借」八万块钱,做为四妹回礼钱。
她不傻,这钱肯定是有借无还,最多她爸妈会让她四妹还。更不用说,这八万块若是借过去,依照她爸妈的性子,最多回五万,其余三万就被他们给截留了。
于是,她终于爆发了。上次拿出十五万,她就严肃跟爸妈说过,这是最后一次给家里拿大钱。
当时她爸妈答应得好好的。现在才过去多久?一年不到,又要她拿出八万来。
这些钱都是她一笔笔辛苦挣回来的,而且随着年龄渐长,三十六岁的她,海鲜生意已经越来越不好了。抽水更是被抽得厉害。
总之,现在的她挣钱越来越难了。结果她爸妈还在一味地索取,吸她的血。
从小到大,她爸妈从来就不在意她。十七岁的她出去打工后,他们也从来不关心她辛不辛苦。
在知道了她在做海鲜生意后,也从来没劝说她不要再做了,只是一个劲地找她要钱。
她的心在他们一次次的逼迫要钱下,完全冷却了下来。
那一次,她终于鼓足了勇气跟爸妈大吵了一架,将自己这些年的委屈都倾泻了出来。
然后,当然是一分钱都不给。
一个月后,她大姐又打来电话,说她妈被她气病倒了。
但这次她无动于衷。过年的时候,她都没有打电话回家。只有三妹和五妹还跟她保持联系。
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是,前年彭晓桐来到了秀州打工,跟她这个表姐联系上了。两人过年都没回家,在秀州作伴,倒也不算很孤单。这差不多两年朝夕相处下,感情变得反而比亲姐妹都要好了。
而她的亲姐妹,大姐、四妹都在埋怨她不为爸妈和弟弟考虑,尤其因为家里给不出回礼钱,四妹的婚事被耽搁了下来,连带着四妹都怨恨上她了,觉得她有钱不拿出来,害得她结不了婚。
只有一直
被爸妈压榨剥削的三妹和五妹跟她还算有亲情,时常联系,也时常吐槽爸妈和那不争气地弟弟。
但显然,即便是亲生的三妹和五妹,因为长年不见面,感情也在慢慢变淡。
而她和彭晓桐这个表妹,在秀州这异乡,经过差不多两年的朝夕相处,反而处出了感情。
尤其她从表妹身上看到了自己身上完全不具备的那些特质,让她对自家这个表妹更加的欣赏和佩服。
她表妹独立自强,即使高中没毕业但也依旧在努力自学电脑技术和英语,而且从来没想过凭借自己还算不错的样貌去傍大款,或者直接像她这般做海鲜生意。
她表妹尽管跟她一样出生贫困卑微,却从来没有自暴自弃过,而是积极向上,身体里一直都攥着一股劲。
最难得的是,她表妹从来不嫌弃她做现在这个生意,有时候还会安慰她和开导她,然后劝说她尽早给自己找退路。
而她的家人,甚至是跟她关系不错的三妹、五妹,其实都有些嫌弃她现在做这个生意的,有时候聊天不小心就会透露出来,让她自尊心很受打击。
所以,她真的很喜欢彭晓桐这个表妹,甚至比亲妹妹还要亲。
不然,此前一听有外快赚,她就不会大着胆子向赖俊良推荐自家表妹了。
而刚才她表妹的表现,更是彻底让她明白她表妹的聪慧过人。
就因为这个看似很小的机会,却被她表妹给牢牢抓住了,在经过一天的谋划和排练之后,计划顺利实施后,顺利达成了目的。
她心里佩服羡慕同时,也有种说不出的酸涩。
嫉妒谈不上,但自怨自艾和自我感伤是免不了的。
她表妹很快就可以去大公司拿高薪,而且凭借她表妹的学习能力,将来肯定前途无量。指不定还真能当上明星。
同样的出生,结果却是如此的不同,未来也是如此的不同,她心里感叹就理所当然了。
彭晓桐也能感受到表姐的复杂心情,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后,就说:「这次多亏了表姐你帮忙,等我在他的公司站稳脚跟后,我会想办法把你也弄进去的。」
「我?」表姐瞪大了眼睛,「我能做什么?你好歹读过高中,还读到了高二,学习成绩也好,脑瓜子灵。但我只读完了小学,玩个手机都玩不明白,进去他们这样的大公司,怎么可能?」
彭晓桐就说:「他的公司一直在扩张,一直在断断续续地招人。最近还新换了一个总经理。你可以像我一样进去做后勤工作。即使去他公司做保洁也是不错的。我查过了,他公司的保洁都能拿到五六千。虽然可能没有你现在赚得多,但胜在稳定也不用提心吊胆的。」
表姐苦笑道:「若是真有五六千的话,其实跟我现在赚的差不多了。那些王八蛋现在抽水越来越狠,再加上客户变少,我也赚的没以前多了。」
彭晓桐皱眉说:「那你干脆就不要再干了。万一哪天被抓了,留下案底,找老公就更不好找了。」
表姐继续苦笑道:「我早就有案底了。」
彭晓桐就说:「那更不能再做了。你做了这么多年,应该也存了一些钱,现在既然不赚钱了,你还做什么?又没有急用钱。还是早点找个可靠老实的男人嫁了。」
表姐有些委屈地说:「你刚刚还说要帮我进影视公司的。」
「我说的只是给你准备的一条退路。你现在都三十六岁了,最好的退路还是找个好男人嫁了,然后跟他一起做点小生意,生儿育女组建家庭。」
「好男人哪有那么好找的?这么多年,我早就看透了,那些男人没个好的。」
「这次你跟我回老家就找找看,万一找到了呢?」
「我出来工作这么多年,老家那边的男人我早就看不上了。大都是又蠢又笨,没钱还爱装大尾巴狼,有点钱了就翘尾巴,一点见识都没有,都是土老帽。」
彭晓桐有些无语地说:「我们老家那边的男人哪有你说得这么差?」
「我的好表妹,即使老家那边有好男人也轮不到我啊。我早就死心了。老家那边我是能不回去就不回去的。」
彭晓桐也知道自家表姐和家里的矛盾,叹了口气说:「我们可以去县城的婚介所找找看……」
「好了,你就别操心我的事了。我跟你说实话吧,我现在这边做的生意,老家那边很多人都知道了。所以,除非我回老家显摆自己赚了很多钱,不然不会有什么好男人愿意娶我的。」
彭晓桐愣了一下后,才说道:「那好吧,那我们姐妹俩就尽量在秀州这边一起扎根。」
表姐一听就高兴起来,立即就说:「桐桐你比我强多了,有脑子又年轻又漂亮,进去陈锋的公司后,将来说不定真能成明星。到时候,你可要拉姐一把,让姐做你的跟班,每个月给我一两万就行。你看怎么样?」
彭晓桐笑道:「我若是真做了明星,你就做我的助理,每月至少给你三万,年底大红包。」
「好好好,那我们一言为定,现在拉钩。」
彭晓桐还真跟她拉了钩。
之后,表姐妹俩也没再多说什么,很快就收拾好了行李,一起回老家奔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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