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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退后一步,猛地关上了房门。震动的梁上洒下一点灰,与空气中那抹挥之不去的脂粉气搅合在一起,陆小凤不得不打了个喷嚏。
他清醒了。
裴信玉,唉,裴信玉。一身温婉动人的黄鹂裙是你,一身诡谲莫测的玄冥色也是你,本以为温婉动人的女性忽因那手黑鞭而美得惊心动魄,这般深刻的冲击让陆小凤做了一晚光怪陆离的幻梦。
他方才竟幻觉自己看见了裴信玉。
昨日他本以为裴信玉的扮相会更和煦些,在幻觉中的那样不过现下更好,想来四处也当传开“天禽门大战黑衣女金挑心终归复原主”的消息。
陆小凤只没想到裴信玉不只感官敏锐,竟还有这样一手好鞭法。
这不应该。陆小凤揉了揉脸,将自己从满脑子的裴信玉中抽离都说人会梦见自己最近印象最深刻的事物,昨夜做梦也便罢了,怎么还恍惚间会幻觉自己看到裴信玉呢
陆小凤环顾四周,梳妆台上的铜镜映出对面的三围曲尺罗汉,不远处是围上缠纱的黄梨花木架子床,房间内软香引人非非,这的确是他昨晚下榻的花楼不假。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重新拉开了门。
“早上好。”裴信玉笑盈盈道。
门猛然合拢,陆小凤双手疯狂挤压自己的脸,发出无声的尖叫。他飞速回身扫视了一眼房间,确认自己没有在那一瞬的开门中穿越到了客栈。
裴信玉怎么在这里
陆小凤无声诘问自己,但没有时间了,他只能匆匆用手扒拉了下被刚才的举动折腾得有些凌乱的头发,将自己的衣服拉得更直一些,这才重新拉开了门。
“你怎么会在这里是简二”晨起的困倦吃方才那么一吓,陆小凤被睡眠侵蚀到有些迟钝的大脑开始运转,直击问题的核心“你有暴露的风险”
因为在昨夜的那场事件中露面,简秀才劝说陆小凤暂时过来跟他们居住在一起,直到天禽门启程离开。但裴信玉在昨日里裹得那样严实,留居客栈才是最正常的行动。
没料到陆小凤的脑子转得这么快,裴信玉给了他稍带讶异的一眼“狄青皎死了。”
昨日离去前她在城西的现场看到了那个曾载她去书肆的车夫,裴信玉不太确定他是否认出自己,但狄青皎死了。
尽管来此处不到一旬,除了她本身的来历外的桩桩件件不可说几乎都跟狄府扯上了关系。不论是狄府正在寻找的安抚惊马红痣女,又或者昨夜经手过挑心的神秘黑鞭女,以及或许已被那蓝布长衫告知狄府的枭首
全是她。
裴信玉可还记着这里不是大玉,前任枭卫安定使的余威波及不到这里。而不论是哪桩暴露了一点破绽,都很可能被死了小将军的狄府咬上。
她清楚这群权贵的德性,只要被车夫攀带出一点关系,不论裴信玉是否真的与此事相关,等狄府腾出手来,紧随其后的必是纠缠不休、如影随形的麻烦。
只没想到这么巧,秦十二带她来的这间花楼竟是陆小凤他们的落脚。
“死了”陆小凤下意识重复,“狄府的那个小将军”
以狄府的赫赫声势,他在探听金挑心时自然听到过关于狄青皎的碎语。
“那的确是个麻烦。”他赞同道。尽管不知道裴信玉身上的秘密,但这些高官贵族永远是麻烦。
不过他很快就皱起了眉。
“王姑娘住在这儿难免有些不便。”
把一个清清白白的漂亮姑娘扔花楼,哪怕只是花楼后的休憩之所,这未免也太不识人事了。
“我在城里有很要好的朋友,如果王姑娘愿意,可以在他那边暂时歇脚。”陆小凤道,已在心中过了一遍友人,择出一对已成婚多年,善良美好的夫妇。
“裴信玉,非衣裴。”裴信玉弯了弯眉眼,声音又轻又柔,“陆公子平日唤我王言衣便是。”
尽管回馈了陆小凤的心意,但她并没有对提议做出回应。
如果一个人还打算私底下干点什么不准备为人所知的事例如去剑的据点逛逛,又或者接受蒙面黑衣人不时的拜访,那她还是不要住进朋友的朋友家中比较好。
陆小凤伸手摸了摸胡子,眨了眨眼,笑了“王点玉,人言信,对吧”
尽管知道以陆小凤的聪明自能推断出自己留下的小小谜团,裴信玉脸上的浅笑中依然多出了一点薄薄的欢愉。
“于嗟洵兮,不我信兮的信,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的玉。”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陆小凤不由道,裴信玉眨眨眼,含笑默认了这一说法。
只怕你我太遥远呵,以至于我们的信约无法坚定
这般忧虑的爱侣,却最终孕育了期盼她长生的婴孩,千回百转的爱情最终有了一个幸福美满的结局。
为这段故事心折的陆小凤张口欲言,裴信玉却在唇前竖起一根食指,轻轻嘘了一声,陆小凤一笑,向裴信玉伸出自己虚握的右拳。
裴信玉伸手勾了下陆小凤的尾指,在他回神前便收回手,脸上依然是那寻常的温淡笑意。
陆小凤很想再摸摸自己的胡子,但他忍住了,他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
“我的朋友是对很和善的夫妇,在松江府的院落还算大。而且我保证他们会喜欢你的。”
不知怎的,陆小凤竟旧事重提。话一出口他便醒了神,但又不好改口,只能干巴巴地继续说。等他说道末尾的“喜欢”时,裴信玉的眉毛似乎轻轻一挑,本没多想的陆小凤的心不由怦怦直跳。
“所有人都会喜欢我的。”他恍惚听到裴信玉的声音,她的声音又轻又柔,仿佛藏了钩子一般。
实际上,裴信玉只轻轻一笑。
“无碍。”她从容道,“不过是换个地方做邻居罢了。”
“但你不适合住在这里。”陆小凤抓了抓头发,这种落差让他有莫名的烦躁,他沉默下来,一时间竟无法组织起适合说服裴信玉的话语。
青楼楚馆夜宿的生意,可这里的住客都是什么人甚至在夜里还有人会在这混闹,那声响就不是一个姑娘家该听的
“你住得,为何我住不得呢”裴信玉玩笑般道。
因为这里是花楼。
陆小凤张口欲驳,却撞进裴信玉似笑非笑的神情里。
她的眼神很冷静,冷静而清明。
她知道这里是哪里。
不知为何,陆小凤觉得自己有几分狼狈。
一时间走廊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陆小凤默不作声地做了个揖,风一般地冲回房间,猛地合上门隔绝开了裴信玉的视线。
还挺可爱的。
裴信玉对着合拢的房门轻轻一笑,转身下楼去用早餐。
房间内的陆小凤顶着一脑门的茶梗,隔夜冷茶从他的衣襟流上胸膛,冷,只有脸颊在发烫。
他的模样很狼狈,但陆小凤摘下茶梗,只觉得自己总算冷静下来了。
那是裴信玉,不是花楼里的姑娘。
他用衣袖抹了把脸,推门后对闭拢的对门发了会儿呆,更改了原先的计划。
今晚的聚会是为了庆祝天禽门寻回金挑心,在今日过后,简二与山西雁将携金挑心赶回门派裴信玉的主意。
既然拿到的是“真挑心”,那自然要送到安全的地方去。她还建议燕老多准备几件纯金凤凰挑心“分开放,如果半路丢了件假的也没关系。”
她笑吟吟道,燕老没忍住压低声音悄骂她鬼机灵。
就算全丢了也没关系,因为别人拿到手的必然是假的挑心如果所有人拿到的都是假挑心,那么真的挑心一定在天禽门手里事情就这么简单。
“燕老,你们还需要找到真的凤凰挑心吗”裴信玉问,燕老和简二头碰头商量了一会儿,似乎有了新的主意。
他们表示并不需要,只稍稍修改了之前的计划。昨夜大出风头的山西雁将携金挑心赶回天禽门,而简二还会在松江留上一阵子。因此今夜实际是为山西雁的饯行。
不过陆小凤来得稍稍有些晚,除他之外的人已来齐,于是等到时便是好一阵热闹。
陆小凤不得不自罚三杯,裴信玉举杯同饮,烛光映在她的眼瞳里,映得那杯中的水面悠远宁静得仿佛月光。
“师父他老人家这下可以安心了”山西雁高兴道,跟简秀才两人一同谢过周围人的帮助。他为人豪爽粗狂,却又诚恳,于是宴会的氛围便越发热闹。
陆小凤有些犯愁地瞄了一眼裴信玉,注意到她似乎完全没将今早的事放在心上。他摸了摸腰侧的小包,这才在唯一的空位就座。
酒宴越来越热闹,已喝得有些上头的山西雁在大笑着赞扬小师叔绝佳的天赋,一向好人缘的陆小凤不得不迎接朋友的酒盏,但他始终分出一缕心神在裴信玉身上。
在这热闹的桌上,裴信玉是唯一一个没有喝酒的人。她很安静,但这抹静却并不恼人,因为她坐在那儿悠悠一笑便让人觉出她身上的惬意。
就连陆小凤都因为她的惬意而暂时放下了心中的那点愁绪。他笑了笑,寻了个短暂的空挡从这场热闹的酒宴中脱离,将腰上的小包递给了她。
“软鞭,工艺不错。”他小声道,没提自己插队抢了别人的订单,只用余光小心观察裴信玉的神情。
本就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的裴信玉偏过脑袋,懒洋洋的笑意在她眼中涟漪,她没说话,只倾杯与陆小凤一碰,饮尽了杯中的清水。
无人注意到这场酒宴热闹里的小小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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