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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 那个堪萨斯的学术团队如何”
他们的目光望着布里奇斯家族书房落地窗外的秋景。时间临近秋末,不可挽回的枯败之景统治了北郊,也统治了这扇落地窗外的风景。
当西列斯第一眼瞧见奥尔登布里奇斯的时候, 他稍微吃了一惊。
上一次与这位老画家见面, 还是年初的冬天。奥尔登如今已经67岁了, 但是上一次见面的时候, 他还并不如同现在这般苍老与疲倦。
他的头发几乎已经全白了,脸上的皮皱巴巴地依附着他的骨头和血管,目光浑浊又空洞。他好像真的将要去见这个家族真正信仰的神明了。
不过, 当他望向西列斯的时候,他的目光仍旧如同往常那般温和一种伪装出来的温和。
西列斯过来的时候并未见到埃米尔和埃米尔的母亲。他被布里奇斯家族的仆人直接带到了奥尔登的书房。他们寒暄了两句, 然后奥尔登就问出了那个问题。
来自堪萨斯的那个学术团队。
今天上午西列斯见到了他们, 并且暗中对他们每一个人都进行了一次意志判定。
尽管有几位教授的意志属性看起来有些不妙,但至少都还在安全范围之内。他们可能只是无意中接触到了一些不太安全的典籍,所以受到了污染。
西列斯为他们进行的这一次判定, 也可以说是帮助他们祛除了污染。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就是来到拉米法大学就莫名其妙地“精神一振”吧。
不管怎么说,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他衷心希望这些异国而来的客人们不要出现什么意外。
这个学术团队预计是在拉米法城参加神诞日庆典之后,再返回堪萨斯。在这期间,西列斯这边可能不得不始终对其保持关注。
于是,面对奥尔登的问题,西列斯便只是回答说“他们看起来会经历一次不错的学术之旅。”
“那是好事。”奥尔登温和地说,“没人愿意遭遇什么意外。”
这话说完之后,奥尔登与西列斯都沉默了片刻。
“我们上一次在这里谈话的时候, ”西列斯说, “是今年年初。”
奥尔登的表情微微一变。
“在那之后, 地下拱门事件发生了。”西列斯语气沉静地说, 没有带上任何感彩,只是客观地描述着事实,“现在,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了。”
“没人想到乔纳森会做出那种事情。”奥尔登语气沉沉。
西列斯终于将目光停驻在面前这位老画家的身上。他们沉默地对视着,但奥尔登始终一言不发。
于是西列斯微微笑了一下,他说“你很清楚我这一次的来意,奥尔登,况且,是你主动邀请我过来详谈的。我们没必要继续兜圈子。”
奥尔登的目光微微颤抖了一下。他苍老的面孔上快速地划过一抹犹豫。
“我们当然可以在这儿聊聊学术话题,聊聊拉米法大学将要开设的美术学院,聊聊您的生活、十月集市、天气或者其他新闻。
“但是你也很清楚,隐藏在这一切看似平和的话题背后的,世界的可怕真相与阴影。”
西列斯语气照旧平静地说。
不知道是否是那最后一个词触动了奥尔登,老画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恐惧。
他又沉默了一段时间,然后低声说“我们都会死。”
西列斯微怔。
“都会。”奥尔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皱巴巴的皮仿佛都颤抖起来,“那是我们无法逃离的结局。”
“他们打算怎么达成这个目的”
“我们会受到来自地下的”奥尔登像是犹豫了一下, “攻击。”
“比如”
奥尔登沉默着。
“人”西列斯问。
“不止。”奥尔登像是勉强自己说着,“所有的一切人与虫、污泥与黑暗都将涌现出来那会吞噬这个世界,以及这个世界的人类。我们会失去一切。”
西列斯多少有些漫不经心地听着,他将这些信息与自己之前知晓的事情结合起来,然后若有所思。
随后他说“而你助纣为虐”
奥尔登像是猛地被什么利器打中了。他默然地、深沉地望着西列斯。
西列斯也稍微警惕了一些。
他当然知道这一次与奥尔登的谈话未必那么安全,如果阴影信徒埋伏在这儿就显得不妙了虽然他觉得阴影信徒并不会那么做不过,李加迪亚的幽灵就徘徊在他的身周。
此外,就奥尔登这个精神状态,他觉得他只要给这位老画家进行一次意志判定,这家伙说不定就直接疯了。
在过去的这几个月里,奥尔登布里奇斯,乃至于这个家族的其他人,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奥尔登突然拍了拍一旁的响铃,把仆人叫了过来,让仆人将埃米尔和埃米尔的母亲叫了过来。
西列斯安静地等待着,没有说什么。而奥尔登在这个过程中始终低着头,也没有看向西列斯。
当埃米尔与他的母亲抵达的时候,奥尔登才终于抬起头。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奥尔登已经老泪纵横。
“外公”埃米尔不由得吃了一惊。
他显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因此有些张皇地望了望奥尔登,又看了看自己的母亲,以及在场的西列斯。
而他的母亲,在这一刻好似已经明白了什么,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也没有理会自己的孩子的求助目光。
“我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奥尔登说,他的声音颤抖而沙哑,带着被泪水冲刷过后的粗粝,“但是我别无选择。
“这是一个动荡的、变化的时代,我必须做出这个选择,我才可以保住布里奇斯家族我不得不。”
他的女儿站在一旁,目光冷漠,也或许,悲哀。
西列斯在这一刻骤然明白了过来。
奥尔登并非出于信仰、或者投靠、或者屈服的心态,才让埃米尔去临摹那些画作。他是为了家族血脉的延续。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这是一个动荡的时代,现在就是命运的十字路口。
如果阴影信徒胜利,那么奥尔登的行动自然为布里奇斯家族,在阴影信徒那边争取了一些地位。
而如果阴影信徒失败,那么奥尔登也可以声称,一切都是他鬼迷心窍,他的女儿和外孙是无辜的。
甚至于,埃米尔到现在都还没有更改姓氏,奥尔登完全可以让布里奇斯家族的血脉,借着哈里森这个姓氏继续存在。
如同菲尔莫尔家族一样,奥尔登也想要为自己的家族留一条后路,又或者说,两边同时下注。
只不过,菲尔莫尔家族与阴影信徒的关联已经太深了,阴影信徒也发现了他们的二心,并且杀死了杰瑞米福布斯。
而奥尔登这边,他们毕竟势单力薄,不引人注目。奥尔登布里奇斯更是直接以自己为筹码,打算在必要的时候牺牲自己,保住家族的后代。
西列斯无法评价奥尔登这种选择的合理性。
事实上,西列斯的同伴们当然是站在他这边的,毫无疑问,并且也从未动摇。
但是,尽管奥尔登布里奇斯与西列斯有过接触,甚至了当初地下拱门事件的一些线索,可他终究还是为阴影信徒付出了自己的行动。
该责怪他吗这算是一种“背叛”吗
西列斯也很难回答这个问题。不能说他对奥尔登的行为毫无异议,但是,他也没法用更加严厉冷酷的语气来指责奥尔登了。
“所以你决定在这个时候与我见一面。”西列斯说,“你很清楚你在做什么,你也很清楚你的选择是错误的。所以你决定将一部分信息告诉我。”
奥尔登迟缓地点了点头,随后他又叹了一口气,自嘲地说“听起来十分自我矛盾,不是吗”
“父亲”他的女儿忍不住叫了奥尔登一声,但也只是说了这么一句,随后就一言不发。
隔了片刻,她说“我可以带埃米尔回楼上了吗”
奥尔登点了点头。埃米尔又懵懵懂懂地被他的母亲带走了。
“你让他们下来,是因为”
“是因为我想告诉您,埃米尔是无辜的。”奥尔登说,“我和我的女儿,我们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在错误的时间点。但是埃米尔对此一无所知。我希望您不要迁怒他。
“现在,我试图站在正确的一边,但是,我又感到十分困惑您是否就真的是正确的一边”
奥尔登用困扰的目光看了看西列斯,说“您总是总是保持沉默。”
西列斯低低地笑了一声,他说“不然我应该如何”
“更加强硬,更加冷酷,更加傲慢。”奥尔登说,“更加,如同一位神明。”
西列斯微微皱了皱眉。
“您知道往日教会那边已经决定了下个纪元的名字吗”奥尔登说,“许多人,许多贵族,都知道了,也都知道这个名字来自于您。
“往日教会已经展现了自己的态度,所以我们也得展现自己的态度。我们得选择立场。或许您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是
“我想了好几天,才决定和您见一面。他们或许在意,或许不在意,但是我已经满不在乎了。
“今天晚上,埃米尔就会离开这里。他会去到一个一个终将见证这一切的地方,直到这件事情彻底过去彻底有一个结果。”
西列斯问“哪里”
“往日教会中央大教堂。”奥尔登说。
这个答案不出意料。西列斯甚至怀疑,有不少贵族会选择将自己的孩子,哪怕只是其中之一的孩子,送到往日教会那边。这就是这群贵族的作风,鸡蛋从来不会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西列斯也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终究与这个世界的某些潜规则格格不入。
理论上讲,他其实应该通过往日教会那边,与这个国家、这些贵族进行沟通。但是他自己并不是那么喜欢这种方式。
说到底,他毕竟还是来自地球的人类。他很难认可费希尔世界的这种信仰方式。
“那么,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立场。”西列斯不置可否地说,“你还有什么能告诉我的吗”
奥尔登瞧着他,带着一种谨慎的思考。
“比如埃米尔的事情”西列斯说。
奥尔登明显地怔了一下。他露出了一个颓唐的表情,然后说“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
西列斯等待着他后续的话。
“埃米尔。”奥尔登语气沉沉,“他们要求埃米尔去画一幅画。”
“创作”
“是的,一开始是创作。”奥尔登说,“他们想要埃米尔绘制一幅拉米法城相关的画作。”
西列斯微微一怔。
“但是埃米尔做不到。这个孩子从来都不喜欢画画。”奥尔登无奈地说,“于是,最后埃米尔就去了他们那边,临摹一些画作。
“具体是什么样的过程我也不是很清楚,是他们那边负责的,我只是将埃米尔送过去。我知道埃米尔一定受到了一些污染,但好在有复现自我的仪式,让他慢慢恢复了过来。”
奥尔登的语气有种轻描淡写的感觉,应该说,他相当明显地弱化了自己在整件事情中的作用。
而按照埃米尔的说法,在奥尔登带他前往米奈希尔博物馆的时候,奥尔登甚至没想起来让埃米尔带上“复现自我”仪式的时轨,是埃米尔的母亲提醒了自己的孩子。
这就意味着,奥尔登其实没那么在意至少在那个时候,没那么在意埃米尔的安危。或许就如他所说的那样,他鬼迷心窍了。
只不过,因为后来他从往日教会那儿听来的消息,所以他又改变主意了。
这其实是个挺残酷的事实,对于埃米尔和他的母亲来说。
不过对于此刻的西列斯来说,他只是照旧保持着表情的平淡。
奥尔登又说“他们似乎掌握了某种让画成为门的办法,就像是历史学会的门后空间,或者沙龙那样。现实中的某个地方、某个物品,连接了一个虚构的、虚幻的空间。
“那些地方我想,他们可能就躲藏在那些地方。他们总是神出鬼没。或许不仅仅是画,其他什么东西也会成为他们的门。”
“那么,所有的画都会这样吗”
“不,他们会从中挑选。”奥尔登说,“而且,据我所知,他们似乎也没有那个能力大批量制造。只是其中一部分,特定的一部分。”
“埃米尔临摹的那些画作就会成为门”西列斯问。
奥尔登犹豫了一会儿,他没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就只能说“或许有这种可能,但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们究竟打算拿这些画来做什么。
“我甚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找到埃米尔。”
西列斯打量了一下这位老画家,他突然问“你认识杰瑞米福布斯吗”
“当然。”奥尔登愣了一下,“菲尔莫尔家族的。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在他出事的那间卧室中,摆放了一副你的作品。”西列斯言简意赅地说,“据说是描绘了拉米法城南郊风光的画作。”
奥尔登流露出了明显的惊讶的表情,他甚至有点紧张和焦躁起来。他说“不我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那幅画作我想想,那应该是我早年的作品,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卖出了。”
“卖给了谁”
“一位收藏家”奥尔登有些匆忙地说,“我不是很确定,那是很早之前的作品南郊、南郊。我曾经画过不少与南郊有关的画作,但是那都是我五十岁之前的作品。
“在我慢慢苍老之后,我就不想画那些自然山川了。”
“为什么”西列斯多少有些好奇地问。
“因为我已经老了。”奥尔登略微苦涩地说,“而自然永远生机勃勃。此外,当时我从我的父亲那里,听闻了家族的事情。
“阿特金亚、撒迪厄斯您知道的,那给了我沉重的打击。当我逐渐苍老的时候,我不得不关注起撒迪厄斯,并不仅仅是因为家族,也是因为我自己。
“于是,我很难再面对那些曾经喜爱的艺术。”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说“所以,你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选择这幅画作成为门。”
“那是那居然成为了门”奥尔登惊骇地说。
他的表现似乎有些过于惊讶和恐惧了,西列斯打量了他一下,便说“我如此怀疑,因为杰瑞米的死亡始终是一个谜团。
“或许是门将死亡带到了杰瑞米的身边,而那幅画在杰瑞米的卧室中显得最为可疑。”
奥尔登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手指颤抖着端起了茶杯。他喝了两口,才慢慢平静下来。
他虚弱地低声苦笑说“我只是没有想到。没有想到,这一点。”
“那幅画成为门,会牵连到你身上”西列斯敏锐地问。
“我我只是如此猜测。”奥尔登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那毕竟是我亲手创作的。而埃米尔只是临摹了一些画。创作与临摹,那终究是不一样的,您肯定也明白这一点。”
西列斯目光深深地望了这位老画家一眼。他不太相信这种说法,他怀疑奥尔登知道更多。
他们短暂地沉默了片刻,随后西列斯说“你刚刚的意思是,在你还不知道家族真实信仰的时候,你始终欣赏山川自然的风光”
“当然。”奥尔登也稍微恢复了平静,大概是因为谈及了自己熟悉的话题,“阿特金亚总是与翠斯利不可分割。
“不,应该说,作为艺术,阿特金亚与许多旧神都有着密切的关联。但是艺术的信徒总是偏好自然,或者欣赏自然,这是十分自然的事情。”
艺术与自然。阿特金亚与翠斯利。西列斯心想。
他或多或少有些关注这种隐藏的关联。
随后,奥尔登犹豫了一下,然后低声说“周五的晚上。”
“什么”
“他们打算在周五的晚上行动。”奥尔登的声音很轻,“在那一天的入夜时分。”
西列斯目光深深地望着奥尔登,说“你应该很清楚,将这件事情告诉我,并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好处。”
“但是”奥尔登面露挣扎,他叹了一口气,“或许我只是觉得我只是开始期盼,黎明纪。”
西列斯声音低沉地说“听上去十分美好。”
“是啊,听上去十分美好。”奥尔登说,“至少比现在美好。”
西列斯沉默片刻,然后说“如果你想要去往黎明纪,而不是第二个阴影纪,那么你应该将所有的信息告诉我,而不是语焉不详。”
“我做不到。”奥尔登苦笑着说,“守口如瓶。您或许知道这个仪式在触及到某些关键信息的时候,这个仪式就会自发进行,就会让我成为一个又聋又哑、连字都不认识的傻子。
“我来不及在这个仪式进行之前,将那些事情告知您。”
这下西列斯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他的确知道这个仪式,阴影信徒也的确会利用这个仪式来保守秘密,但是,“自发进行”
这听起来就有点像是神明的力量触及到某个概念就自动发生。又或者,是有什么人始终在监视这些知情者或者是封印物
西列斯的大脑中出现了许多种可能性。
他对这个说法抱有一定的怀疑,思考片刻之后,便决定给奥尔登进行一个心理学判定,看看这位老画家是否说谎奥尔登掌握的信息一定相当关键。
他其实也可以判定自己的心理学属性,不过给奥尔登进行判定会更加方便。毕竟他是守密人,不是吗他又不是玩家。
他短暂地保持了沉默,在心中说“判定奥尔登布里奇斯的心理学属性。”
守密人,奥尔登布里奇斯画家正在进行一次心理学判定。
心理学54
面前跳跃出来的数字都是指向了这一次心理学判定会成功。
换言之,无论奥尔登是否说谎,西列斯都会相信他。命运并没有指出第二条道路,结果只有一个。
西列斯便随意地选择了一个。
心理学5439,成功。
受到枷锁束缚的老画家,他当然很想坦诚一切,但是他做不到。他只能描述自己身上的这个枷锁。他期望面前的这个男人能相信他;这种期待,等价于他望见那个男人身周的灰白色幽灵时候的恐惧。
骰子给出的描述反而真正让西列斯惊讶了一下。
奥尔登布里奇斯看见了他身边的幽灵
这意味着
西列斯几乎下意识抬眸,望向了奥尔登那张苍老的、疲倦的、阴郁的面孔。
这位老画家就要死了。
他的确没有撒谎。他其实可能了解更多,但是他无法将那些事情告诉西列斯。他就要死了,但是在死之前,他也想拽住这可怜的、生命尽头的最后一点时间。
西列斯快速地在心中过了一遍今天与奥尔登对话的收获。
随后他意识到,最大的收获,或许就是那一句“人与虫、污泥与黑暗,都将涌现出来,吞噬这个世界”,以及周五入夜时分这个时间点。
其他的问题,奥尔登实际上一问三不知,同时也无法说出口。当然,他隐隐暗示的,关于城内贵族的立场,也相当有意思,但那不是西列斯现在关注的问题。
“我明白了,奥尔登。”西列斯最后说,“那么,你还了解任何可能与此事有关的线索吗”
奥尔登看起来松了一口气,然后他绞尽脑汁地思考了一阵,便说“有一件事情,我可以告诉您那个家伙,十四年前离开拉米法城的那个家伙”
他看起来好像没法将埃比尼泽康斯特这个名字言之于口。
“前几天他大发雷霆,不知道是否因为时间将近。”奥尔登尽可能地含糊其辞,“他说他被一个女人欺骗了。”
埃比尼泽康斯特被一个女人欺骗了
西列斯微微眯了眯眼睛,然后点了点头,他说“这是个挺有意思的事情。”说完这话,他看了一眼时间,便说,“那么,我该告辞了。”
奥尔登有点意外,他说“但是现在还不到三点,您要不要在这儿吃顿晚餐我是说”
“时间将近。”西列斯语气冷淡。
奥尔登想说什么,但是最终,他只是颓唐地坐在那儿,一言不发。隔了片刻,他痛苦地低声喃喃“我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吗”
“或许这个评断需要由历史来给出,而不是由我。”西列斯说,“再见,奥尔登。”
普拉亚家族的马车一直在布里奇斯家族外头等待着,所以西列斯也婉拒了奥尔登派遣仆人送他回去的提议。西列斯并没有直接返回凯利街99号,而是先去了拉米法大学,也正好顺路。
等他抵达拉米法大学的时候,琴多恰巧完成了考试的监考。他正漫不经心地清点着试卷。
而学生们刚刚完成了这场考试,再加上是助教监考,所以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可是他们敬爱的西列斯诺埃尔教授却在这个时候面无表情、目光严肃地出现,每一名学生都感到自己那松掉的一口气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喉咙口,不上不下,紧张又焦虑。
“您来了”琴多有些意外。他以为西列斯与奥尔登的对话会持续更长时间。
西列斯点了点头,他又望向了考场里的学生们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点困惑为什么学生们的表情这么如临大敌,然后下一秒,他明白了过来。
他心中啼笑皆非,琢磨着这群学生下学期是否还会选他的课。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他当上专业主任之后似乎也没做什么吧不就是让学生们每堂专业课的期末都必须考试,值得这样严阵以待吗
西列斯感到一丝好笑,不过也没有再和琴多对话。
等学生们一个接一个战战兢兢地走开了,琴多才玩味地说“他们像是被您吓坏了。”
“他们以后会习惯的。”西列斯客观地说。
琴多“”
嗯助教先生对此表示怀疑。
老实讲,有时候琴多也觉得,西列斯的严厉与温柔好似一体共生一样。不过学生们大多数时候,只能通过诺埃尔教授的卷子里那一两道送分题,体验一下这种温柔呃,怜悯
他们整理好了卷子,回了趟办公室批阅了一部分。在这个过程中,西列斯也跟琴多说起了奥尔登的部分信息。
“周五入夜时分,来自地下的敌人”琴多说,“听起来他们像是有备而来。”
西列斯点了点头。他说“奥尔登提及了人与虫。虫子暂且不说,人的话,就只是阴影信徒吗”
“但是过去一段时间我们始终在监控拉米法城内的情况。”琴多困惑地说,“并没有居民大批量失踪的情况。他们总不能凭空变出来一些人”
“的确。”西列斯说,“不过,单凭阴影信徒,他们怎么能保证吞噬这个世界拉米法城好歹也有这么多人,启示者的力量也并不是无敌的。”
但阴影信徒却好像十分有自信。他们甚至放任奥尔登将这条信息告知西列斯。
况且,这只是阴影信徒这边的计划。
“阴影”的成神计划,以及阴影信徒的灭世计划。这是他们需要同时关注的两个问题。
前者涉及到那十三位旧神,后者则更多是阴影信徒的自说自话。
“阴影”是想要吞食这个世界、这一整个费希尔文明,借此得到命运的力量;在找到“命运”之前,祂并不打算毁掉这个世界。
而阴影信徒,他们似乎是认为,“毁灭”就是吞食的办法。
似乎也不能说不对,但西列斯总是感觉其中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越是临近神诞日,这种感觉就越是明显。
阴影信徒的努力显然涉及了那些画作,但是这些画作却又始终未曾派上用场;他们似乎是想要利用翠斯利对于人类的憎恨,但是翠斯利的污染又好似只在无烬之地出现。
的确,菲尔莫尔家族那边订购了一大批帽子,但交付期限却是在神诞日之后。
阴影信徒真的有如此自信,认为自己可以在短时间之间一夜之间污染整个拉米法城的居民
此外,约瑟芬霍西尔的那首童谣
约瑟芬霍西尔欺骗了埃比尼泽康斯特吗
这是从刚刚奥尔登布里奇斯的说法而得出的猜测。
几天之前,埃比尼泽康斯特大发雷霆,这种怒气是因为他受到了一个女人的欺骗。
当然,就这么凭空而来的一种说法,西列斯很难合理地推断出相关的可能性;但是,如果稍微天马行空地想一想的话
如果不是阴影信徒中的女人欺骗了他,那么埃比尼泽康斯特似乎也没必要在奥尔登等人的面前发火。而阴影信徒中的女人,西列斯这边最为了解的,也就只有约瑟芬霍西尔了。
约瑟芬有可能在什么地方欺骗了埃比尼泽
西列斯从时光长河那儿得到的信息是,约瑟芬恐怕是在十四年前,埃比尼泽离开拉米法城之前,被杀死的。
所以,如果约瑟芬打算欺骗埃比尼泽,那么也只有可能是在十四年前,或者更早的时间。
他曾经考虑过一个问题,约瑟芬在阴影信徒群体中待了二十年,从年轻到年老、从生到死,她真的只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寄出了那首童谣吗就没有做过其他什么事情吗
这种对于埃比尼泽康斯特的欺骗,是否就是她曾经做的事情
不过,这种猜测显然有很多问题。
埃比尼泽怎么会相信约瑟芬的谎言他甚至要在离开拉米法城之前杀死约瑟芬,这微薄的信任就十分不符合“受到欺骗”的信任程度了。
此外,约瑟芬欺骗埃比尼泽的那件事情,与她创作的那首童谣,可能会有什么关联吗
当然,如果这个欺骗埃比尼泽的女人并不是约瑟芬,那么西列斯也只能感到无奈了天知道这个女人会是谁。
时间临近傍晚,他们打算将剩下的一部分考卷带回家批完。
“明天您有什么安排”琴多问。
西列斯想了想,然后叹了一口气“我需要陪同那个学术团队参观拉米法大学,然后是学术研讨。后天应该就能空下来了,用不到我了。”
琴多颇为气恼地说“您在拯救这个世界,而您还得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西列斯失笑,他说“没什么,这能给我更多思考的时间。”
琴多看了看他,最后还是凑过来,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唇瓣。他低声说“您太累了。”
“有吗”
“有。”琴多斩钉截铁地说。
西列斯一时无言,最后他只能说“人之常情。”
琴多用一种十分机敏的目光瞧了瞧他。
“你是想说,我现在还把自己当成人”
琴多嘟囔着说“也不是您始终是我所信仰的神明,但这种概念与旧神无关。我讨厌那些旧神。我只是在想,即便是神,祂们也未必能像您做的这么好。”
西列斯微怔。
“让我赞美您吧。”琴多亲吻着他,“您值得这一切。”
西列斯低声笑了笑,他加深了这个吻。亲吻持续了片刻功夫,直到琴多气喘吁吁地倒在西列斯身上。
琴多的声音有点沙哑。他的额头靠在西列斯肩膀上,他有点气恼地说“为什么我们偏偏在办公室”
他心爱的神明从来不同意在办公室做点什么虽然他觉得这是个很完美的地点这就导致,他们首先得回家,然后他才能得偿所愿。
“控制一下,琴多。”西列斯慢条斯理地提醒他,“你现在坐在我身上,别以为我感觉不到。”
琴多讪讪地笑了笑,他讨好又狡猾地亲了亲西列斯的唇角,然后低声说“那我们回家吧。我都快饿死了。”
这一晚上就这么过去了卷子,还有琴多,对于西列斯来说暂且就这两样事情。他偶尔也是需要放松的。
第二天上午,等待他的依旧是学校那边的事情。他将试卷也带回了办公室,并且对学生们的成绩表示大体满意。
学术活动的安排也和他之前参加过的差不多。正如他想的那样,那其实给了他相当充裕的思考时间,因为绝大多数时候校方都不需要他做什么。
而他向来平静冷淡的面容也可以遮掩他内心的所思所想。
他主要考虑是启示者们那边的行动。在周五入夜时分这个时间点确定之后,他需要稍微调整一些行动的细节,另外也需要通知其他人这个时间点。
不过在通知的时候,他将时间节点稍微往前了一点,确定在了周五傍晚。
现在拉米法城入夜的时间点大概是在晚上七点,而他希望人们能提前两个小时警戒起来。谁也不能确定晚上七点就将爆发一切,类似天塌了地陷了这种可怕的
等等,他刚刚想到了什么
天塌地陷
西列斯突然怔了一下。
因为他骤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当他们思考阴影信徒的行动的时候,他们好像一直都是以“阴影信徒将会攻击人类”这个前提来思考的。
但是,人类的文明仅仅只包括人类吗
那些古老的建筑、那些璀璨的艺术品、那些厚重的文学典籍、那些纸张卷宗记录着的历史这些难道不是人类文明的一部分吗
“阴影”是文明之外,所以,祂的信徒也不可能只针对人类本身不,应该说,正因为“阴影”不屑于人类这样渺小的生物,所以祂的成神计划才是从那十三位旧神下手的。
“阴影”的傲慢是祂难以消弭的本质,也是他们现在的突破口。
与那十三位旧神、与安缇纳姆有关的“人类文明”,才是阴影信徒真正打算去针对的。人类也囊括其中,但并不仅仅是人类并不仅仅是人类的性命。
他们可能得去关注拉米法城内的那些客观事物,比如博物馆、图书馆、法庭、古老建筑,乃至于十月集市这样的地方,那同样是人类文明的一部分。
赫尔曼格罗夫曾经给出的那份建筑清单倒是起了一些用场,至少西列斯可以按照这份清单来思考人员安排。
不过,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西列斯也不得不开始调整原本的计划,重新分配人手。好在距离周五还有几天时间,他们还来得及。
频繁的思考也的确让西列斯感到些许的疲倦。
更何况,他喜欢并不喜欢如今这种仿佛伸脚就会踏空的感触。
他甚至开始希望周五那一天快点到来了。
在周二这一天的晚上,西列斯在八瓣玫瑰纸上看到了一条来自格伦菲尔的新消息。
“
“一个一定能让你感到高兴的消息,我成功把你们的婚戒改造好了。
“至于改造的成果哦,我一定是把我的记忆落在历史学会的办公室里了。明天我们一起去将这些记忆找回来吧,我亲爱的学生。
“”
西列斯“”
格伦老师可以再促狭一点的。
他无奈地提笔回信。
您一定是在刻意吊我胃口吧,老师明天上午见,我很期待您的成果。,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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