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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 命运纸牌是你们两个中的哪一个发明的”西列斯问。
在他的对面,两颗玻璃球内斑斓变幻的色彩好像在一瞬间凝滞了,像是僵住了。
关于命运纸牌的发明者究竟是谁, 西列斯也思考过一段时间。
显然,这是夏先生让吉力尼家族的印刷厂去制作的。但是,是谁在使用夏先生这个身份, 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是西列斯自己吗他发明了命运纸牌
但这就涉及到一个时间顺序的问题。他是从阿尔瓦吉力尼那里知晓命运纸牌的,牌面也是从阿尔瓦那儿听来的。
他知晓了命运纸牌的牌面, 他就不可能是命运纸牌的发明者, 因为他“已经”知道了。
如果他成为了命运纸牌的所谓发明者,那这个源头就彻底不可考了,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死循环。
而这种情况其实颇为眼熟, 不是吗他之前就思考过詹考尔德的著作以及自己那篇毕业论文是从何而来的, 而球球就很坦率地承认了。
顺带一提, 去年的学术论文他可没有求助于球球。
他只是在去年神诞日之后,花费了一个月时间紧急赶工写出了一篇论文, 课题则是关于“阿特金亚如何影响人类对于神明的态度, 以及这个问题在沉默纪一些文学作品中的体现”。那不算难。
当初球球的坦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他深感不能“以貌取球”。
至于另外一个更加不坦率的“球”
在两双一双有形的,一双无形的眼睛的凝视之下,骰子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玻璃躯体,然后说“我承认我承认。哦, 守密人,您总能发现别人隐藏的秘密。
“我只是从您的故乡那儿学会了点东西您知道的, 那些有趣的纸牌、有趣的游戏规则。虽然我学的不是很到位, 还是您那个新的游戏规则更加有意思。
“当然了, 我还是觉得十三张旧神牌、以及信徒牌, 以及空白牌和万能牌,都非常有意思是费希尔世界的人们不可能想象得到的。
“直到旧神们纷纷陨落,直到过去的时代与光辉已经消逝,他们才有可能接受这一切,同时,也接受一个新纪元的来临。不管怎么说人类都有着很强的适应能力,对吧
“所以,守密人,您不会生我气吧”
在絮絮叨叨一堆之后,骰子紧张地补充了一个问题。
西列斯默然了片刻。他感到一种不出意料,同时也略微好笑的情绪很好,他已经预感到了接下来的话题走向。
时光长河已经揭示了唯一的可能。
他说“我没生气,别担心。”
骰子立刻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扭扭捏捏地说“那么,守密人那个,您能帮我回到过去,把命运纸牌印刷出来吗”
西列斯“”
他就知道。
他要回到过去帮球球出版阴影下的神明与信徒、帮骰子印刷命运纸牌,哦对了,还要出版自辛西娅踏上旅途。
难得地,他有了一种在时光长河中也要奔波忙碌的感觉。
虽然那并不着急、虽然“过去”永远只是在过去安安静静地等待着他,但是
原谅他,自从去年10月19日的事情过去之后,他再也没有这种日程被安排得满满当当、明明白白的感觉了。这总会让人有点不习惯的。
况且,他还有另外两件事情没有解决,也就是,夏先生与纳尼萨尔、与阿克赖特的会面。
西列斯暗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然后说“当然可以。”他顿了顿,“那么,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骰子欢呼了一声,大声说“球球号,出发”
一旦意识到守密人并未生气,骰子立刻就抖擞精神了。球球一边小声抱怨着骰子,让它不要叫它“球球号”,一边自己也说“球球号出发啦”
他们回到了过去。时间是骰子和球球决定的,在这一点上西列斯不必操心。他只需要以夏先生的身份去与出版商、与吉力尼印刷厂沟通。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确感到一种微妙的生疏感。
也或许可以说,因为阴影信徒与旧神追随者的许多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所以当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真感觉自己好像只是来普普通通谈一场生意。
而不是为了在此刻的未来在他的过去,依靠这些提前做好的准备,为自己一些必要的帮助,为了对抗“阴影”。
在解决完这三件事情之后,西列斯暂时回到了费希尔之镜。
他望向了安缇纳姆的雕像,仅仅只是沉默地望了片刻。然后他突然低声笑了笑。
“您想到了什么”骰子好奇地问。
“一些对自己不太友好的想法。”
两颗玻璃球都困惑地滚动了一下。
“我只是觉得,曾经的我困扰于那些问题,是挺好笑的一件事情。只有时光才能给出问题的答案在这些问题上的确如此。”西列斯说,“当然,嘲笑过去的自己是不道德的。”
球球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骰子说“我觉得您好像放松了许多”
“只是一个冷笑话。”西列斯感到了些许的无奈。他的冷笑话事业再一次遭遇了滑铁卢。
骰子和球球都干巴巴地笑了笑。
“啊琴多先生来了”球球突然说。
琴多来到了费希尔之镜。
如果说1019事件并没有给西列斯带来什么改变的话,那么对于琴多来说,改变就可以说是十分剧烈了。他进一步掌握了李加迪亚的力量,并且如愿可以任意往返了,而不仅仅是单向行程。
也可以说,李加迪亚的乐园终于摆脱了阿卡玛拉的乐园的束缚,不必在梦境中隐藏、不必非得通过梦境才能进入,而可以独立存在。
李加迪亚认可了继任者的实力。
他们认为,这可能是因为琴多在那一天晚上的事情中出了力,甚至于可以说是领导了那一场战斗。发生在梦境泡泡内外的事情,西列斯负责外边的,琴多负责里边的。
当然,对于现在的琴多来说,那无非是能让他随时随地陪在西列斯的身边,以及,更加高效地处理普拉亚家族的事务。
不过他有意将家族的事情交给别人去负责毕竟,他马上就要离开费希尔世界了。
他亲热地依偎到西列斯的身边,然后笑着说“已经规划好行程了。”
他与西列斯的打算是今年雨假的时候离开费希尔世界,回一趟地球;但是在离开之前,西列斯也想在费希尔世界旅行一趟。
西列斯,或者说,这位来自地球的家,贺嘉音,他来到这个世界将近两年。
头一年他茫然困惑,对世界的真相感到好奇但又无从了解;后一年他猝不及防得知真相,被赶鸭子上架去拯救了这个世界,然后又忙忙碌碌地进行着调查和收尾。
然后就是现在。
他最熟悉的是拉米法城;除了拉米法城,他还去过无烬之地东面的一些地方虽然黑尔斯之家已经覆灭,他也去过堪萨斯和米德尔顿,还曾经在福利瓯海上游览一番虽然差点深陷孤岛。
总的来说,他差不多走遍了费希尔世界的三分之一四分之一
他仍旧对无烬之地西面的情况十分好奇,他仍旧对更西面以及布斯山脉南面的国家,甚至于另外一个半球的情况感兴趣;他仍旧想要前往这些地方,去看看这个世界。
尽管为了解决“阴影”搞出来的那些乱子,人偶们已经走遍了这些国家,但是那还是与自己亲身去游览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因此,他们打算利用一下最后的这段时间。
凭借李加迪亚的力量,他们可以方便地往返费希尔世界的不同地方和拉米法城。原本是只能琴多一个人,但是八瓣玫瑰纸的出现终于让西列斯也可以跟上了。
八瓣玫瑰纸的力量,简单来说,可以解释为“虚实转换”。
西列斯可以将自己或者其他人、物体变成纸张中的一行文字、一些描述,或者一些不明意义的乱码,或者一些平面的图片、画像等等。
那也可以解释为“降维”,但西列斯更倾向于将其描述成“将存在变为不存在”。
就拿他自己来说,当他“进入”八瓣玫瑰纸实际上是任何纸张,他就好像从现实世界真实存在的一个人,变成了虚幻故事中被文字塑造出来的一个角色。
他并不太确定因为他从未让其他人进入纸张但是他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如果让其他人进入他的乐园,那么这些人的命运、未来、一生的轨迹,就好似成为了他的囊中之物了。
就好像他们曾经使用八瓣玫瑰纸进行沟通的时候,只需要往纸上滴上一滴墨水,就能等待字迹的出现一样,他也可以在他人命运的纸张纸上,随意书写。
不过西列斯并不打算这么做除非有什么不得不做的理由。
对于琴多来说,他只需要带上任何一本书,或者一张八瓣玫瑰纸,他心爱的神明也就在其中陪伴着他了。
墨汁或者纸张本身,都将成为西列斯的化身。
这算是阿卡玛拉的力量与他自身意愿结合在一起之后,形成的某种独特的力量运用方式
倒不如说这种做法中结合了许多许多的力量,包括虚幻的力量、包括命运的力量,甚至包括安缇纳姆的帮助。
纸张成为了他的乐园,但或许也只可能是他的乐园,这种力量找不到任何继任者,因为他从来没有成为“祂”。
或许也可以说,他其实也欺骗了神明宇宙,让这地方将他当做神明,给了他一个容身之地;等到“命运乐园”真的出现并且形成,他又从神明变回了一个人类。
就如同他曾经进入阿卡玛拉的乐园一样,如今他好似得到了曾经他自己祂自己的力量。
而得到这份力量有几个好处。
一个好处是,现在他并不是一定要通过梦境才能去往费希尔之镜了,也可以通过纸张。
当然,在收获那最后三个人偶的力量之后,他其实也不必等到晚上、同时也不必隔天再进入梦境了,但是,进入梦境毕竟也还是要睡觉的,所以通过纸张就方便得多。
另外一个好处,就是他看书的速度前所未有地变快了。
因为他只需要“进入”那一本书,在文字的海洋中“遨游”一番,对于这本书的内容他就了然于胸了。
虽然少了一点的乐趣,但是在赶论文的时候,这真的很有用。
总而言之,费希尔之镜仍在、深海梦境仍在、坎约农场仍在,他只是多了八瓣玫瑰纸这个化身,或许可以说。一切皆大欢喜。
反正就是在人偶之外再多一个选择而已,很好理解。
琴多就更加满意了。偶尔西列斯跟随他一起离开拉米法城的时候,他就会小心翼翼地用其他的神明范本、血裔抄本,将西列斯所在的那一张纸或者一本书牢牢包裹起来。
是的,就像是书皮。
抛开这些不谈,生活还是老样子。
在过去一段时间里,琴多花费了一段时间去规划、安排他们未来旅游的行程。本来西列斯也想帮帮忙,但是他对这个世界可没有琴多那么熟悉。
因为他们在拉米法城这边还有工作,所以每次最多只能抽出三四天的功夫出门游玩。但是那也已经足够了。
不需要担心交通、不需要担心时间不够用、不需要担心各种突发情况这大概就是西列斯心目中较为完美的出行了。
况且,那可比他们之前离开拉米法城的经历要愉快得多。
如今无烬之地在经过了初期的混乱之后,也慢慢有了较为稳定的秩序。一些大的冒险团占据了部分领土,一些国家也逐渐将目光投向了无烬之地肥沃的土地事情总归在发展之中。
琴多让球球帮忙展现了一个费希尔世界的星球投影,然后兴致勃勃地和西列斯说起自己的想法。
“新的旅途”最后,西列斯问。
琴多笑了起来,理所当然地说“新的旅途。”他顿了顿,又问,“您在这儿的事情解决了吗”
“还没有。”
“哦,这可难得一见了。”琴多有点戏谑地说,“您遇到了一些小麻烦”
“得回去见两位老朋友。”西列斯说,“纳尼萨尔和阿克赖特。”
琴多恍然。
这两人在“大事件”中发挥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作用。
埃比尼泽康斯特,尽管这是个很难简单形容的人,但是他的确为自己唯一的孩子,保留了一条生路。
当阴影信徒制造那成堆的虫子和虫人的时候,他们提前为自己准备好了一些驱逐和对抗的手段,以防其失控噬主。
根据纳尼萨尔的说法,这种保险措施其实就是一张属于撒迪厄斯的画像,也就是,格外针对那些虫子和虫人的“死亡”。
“阴影”曾经试图成为死亡与星星的孩子,而阴影信徒实际上也知晓这一点。
所以,除却格雷福斯家族在拉米法城这边,以露思米为核心妄图让“阴影”复现的地下拱门事件之外,在费希尔世界的其他地方,阴影信徒也同样在琢磨一些以撒迪厄斯为核心的类似计划。
他们同样深入钻研了死亡的力量,并且将这种力量作为自身的一道最后杀手锏,尽管不知怎么地,这力量最后对准了他们的另外一个武器,那些虫子与虫人。
西列斯在前往过去,了解事情真相的时候,才真正知晓了那些虫人的来历。那并不仅仅是阴影信徒,的确有一些阴影信徒,但更多的则是阴影信徒的那些邪恶计划涉及到的人们。
那种污染比其他污染更早、也更加深刻地融入了那些人们的血肉之中,让他们被迫在那一刻成为阴影的囚徒,并且这种变异是不可逆的。
阴影信徒在很早之前就开始往拉米法城的下水道里塞这些变异虫人。
他们利用那些画作而形成的“门”也包括埃米尔绘制出来的那些,让这群虫子和虫人挤满了城市的地下空间,只等待着某一天、某一个最终时刻的到来。
而埃比尼泽康斯特给了纳尼萨尔一张护身符一张小小的死亡的画像,就夹在那张生命牌之间。
纳尼萨尔将那张纸牌拆开,将画像塞进去,又重新用胶水将生命牌粘起来。
生命蕴藏着死亡,生命也将从死亡中诞生。
那不仅仅救了纳尼萨尔自己,也救了当时身处往日教会中央大教堂的其他孩子们,同时,也救了那倒塌的安缇纳姆的雕像。
西列斯是之后才从骰子和球球这里得知,往日教会中央大教堂中的安缇纳姆雕像,并不仅仅是雕像那么简单。那也可以说是维系着安缇纳姆作为“费希尔文明”这个身份的最后桥梁。
在安缇纳姆自愿成为过去与历史之神之后,费希尔文明之神这个身份就暂且空了下来。是安缇纳姆凭借那座雕像,暂时占据了这个位置。
如果那一刻安缇纳姆的雕像倒塌,往日教会与安缇纳姆作为世人眼中的救主形象彻底消弭,那么“阴影”完全就可以在那一刻趁虚而入,占据这个世界的“文明”。
西列斯是做不到这一点的,因为他的灵魂终究属于地球。
尽管费希尔世界承认了他是神明,但是他不可能成为“文明”;不过“阴影”并不属于任何文明,所以理论上讲,“阴影”可以做到这一点。
所以,那些孩子们“拼图”的做法,可以说是缝缝补补地维系了那一根摇摇欲坠的丝线。
尽管“阴影”未必真的会选择成为“文明”那可是祂的对立面、祂永恒的敌人,但是,将雕像重新拼起来的做法,至少是一种保险措施。
所以倒推过来,纳尼萨尔手中的那张生命牌,那张掩饰了死亡的生命,就是十分重要的存在了。
西列斯不得不花费一段时间回忆自己当初与纳尼萨尔的对话,思考一下纳尼萨尔究竟是怎么说的。他需要回到过去填补时光长河的这段空缺。
当然,帮助依旧是靠着八瓣玫瑰纸给他带来的。
因为当他“进入”纸张的时候,他就如同真正的故事角色一样,可以将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经历,统统化为纸张上的墨迹,然后一点一点查看与翻阅,就像是他的“人生之书”。
虽然他也可以直接问球球,那一天纳尼萨尔究竟是怎么说的,但是,显然,翻阅自己的“人生之书”更有仪式感。
人地球人总是需要一点仪式感。他老家的传统。
所以他很快就找到了纳尼萨尔当初的说法,是在纳尼萨尔被乔纳森布莱恩特带去那家医院的第一天,纳尼萨尔在病房的门口捡到的。
换言之,纳尼萨尔其实也不知道,将那张牌放在门口的人就是夏先生。
这给了西列斯很大的操作空间,他只需要在合适的时机,将生命牌放到门口就行,然后等着纳尼萨尔将其捡起就好了。
骰子和球球都可以提醒他时机。
虽然只有一次,但这并不麻烦。
而阿克赖特的事情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根据阿克赖特的说法,他与夏先生应该见过两次。
第一次是在他去往拉米法城之后、回到黑尔斯之家之前,夏先生将那张商人牌给了他。
第二次则是黑尔斯之家覆灭之后,阿克赖特独自在无烬之地流浪,迷路之后又一次遇到了夏先生,后者指引他前往拉米法城,迎来最终的结局。
阿克赖特在1019事件的整个过程中的地位相当特殊。
当时他们一直在排练加兰小姐的故事,而那故事又与现实中发生的一切产生了照应,无论是下水道还是梦中冒险,都有着鲜明的对照关系。
这种虚实相间的情况,为西列斯当时的成神营造了契机,但也正因为这样,这些正在排练之中的演员们,显然也是重中之重。
那些不明所以的普通演员还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加兰和阿克赖特显然就不一样了。
加兰扮演的是直面黑暗的那个主角,某种程度上,这对应了西列斯的身份。这个身份还好说,加兰小姑娘毕竟也曾经直面过世界之外的力量,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阿克赖特呢
阿克赖特扮演的是按照卡洛斯的说法,故事中那个“最大的坏蛋”。所以他的角色对应的是“阴影”。
这种概念上的对应关系,与当时拉米法城发生的事情相关,同时也在真实和虚幻的力量的作用下确切地出现在了现实之中。
换言之,阿克赖特将被“阴影”污染。
阿克赖特凭借“小丑”的独特力量,以“小丑”的无知与滑稽面具,掩饰了自己对于真相的了解,同时也隔绝污染的侵袭。
但是,单凭马戏团的小丑的力量,阿克赖特就能对抗“阴影”的侵蚀了吗西列斯实际上十分怀疑这一点。他觉得说不定在过去还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事实上,但凡“阴影”当时稍微注意一下祂不屑一顾的小小人类,都能发现这个人类的异常。
但是,“阴影”总归与马戏团的力量擦肩而过,从始至终都没意识到、没注意到、没重视过,人类的力量。
这或许是一件好事。
不过,对于西列斯来说,他需要头疼的就是,在与阿克赖特见面的时候,要如何才能确保不影响未来的命运。
阿克赖特究竟知道多少
这是一个很难确定的问题。
在“大事件”结束之后,西列斯也与阿克赖特见过几面,但这位小丑先生一如既往,看起来始终傻乎乎的,好似真的对事情的真相一无所知一样。
西列斯还是从加兰的说法中,意识到那张商人牌的小小作用,那似乎意味着一个交易虽然他还不能确定交易的内容究竟是什么。
可实际上,从阿克赖特先前的一些表达来说,他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愚蠢。他只是习惯了使用小丑的视角去看待这个世界,习惯以小丑的方式与世界进行交流。
因此,在如何与阿克赖特交流这个问题上,西列斯也不得不斟酌再三。
不过他也意识到,时间不等人。距离去年的神诞日,时间不知不觉就已经过去半年了。他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
于是,他沉思片刻之后,便对琴多说“我得去一趟时光长河把这两件事情解决掉。你在这儿等我”
“我很乐意。”琴多摊了摊手,“期待您的归来。”
西列斯便和骰子、球球再一次踏上了旅途。
他下定决心为自己的离开进行扫尾工作,因此也询问了骰子和球球一个问题。几乎一瞬间,骰子便用一种怀疑的语气回答“的确可以,但是,您是为了”
骰子停顿了一下。与此同时,球球发出了一小声惊呼。
“您确定这么做吗”球球有些惊讶地问。
“这不仅仅与我有关。”他以一种沉着冷静的语气回答,“更与你们有关。”
“您从一开始就这么决定好了,是吗”骰子问。
他首先以夏先生的身份,去另外一个时间点,从吉力尼印刷厂那里拿到了初版的、牌面角落带着一个八瓣玫瑰符号的命运纸牌,然后才在球球的带领下,前往了纳尼萨尔曾经去过的那家医院。
他从纸盒里抽出了一张生命牌,假装在路过病房门口的时候将其遗落下来。没人注意到他的行动。
他站在走廊的拐角处,静静地等待着纳尼萨尔去拿那张纸牌。
他回答说“不,也并不是一开始就如此决定。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流失,我逐渐意识到,我可以这么做。我询问自己是否有必要这么做,然后我想,至少对我来说,有这个必要。”
他听见病房门一开一关的声音,以及一个男孩低低的惊呼声。他知道那是纳尼萨尔,这让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继续说“如果我欣然接受时光与命运的力量,甚至挥霍这样的力量,那也不是我了,对吧”
骰子与球球同时保持着沉默。
最后,骰子说“我我和这傻球,我们都同意您的这个安排,并且”它总是唠唠叨叨的,但这一刻,它甚至有点磕巴了,“我们敬佩您的选择。”
“谢谢。不过,别搞得这么悲情。”他说,“我仍旧拥有虚幻的力量。”
“您只是做出了一个足够高尚的决定。”球球低声说。
“但那也只是一种选择。”
“只有您会做出的选择。”
面对这样的称赞,他只是微微笑了笑,随后说“我们该走了。奔赴下一个目标吧。”
球球带着他离开了医院,去往了阿克赖特所在的地方。
一开始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他将商人牌交给了那位小丑先生,请他帮忙转交给那位西列斯诺埃尔教授。为此,他特地询问小丑需要什么回报。
脸上涂满了油彩的小丑沉思了片刻,便回答说,他想要一个蛋糕。
于是他给小丑买了一个蛋糕,注视着小丑以那种独特的方式吃下去,然后道谢,便离开了。他知道,那张商人牌终将回到他的手中,在他书房的抽屉里静静地躺着。
球球轻轻提醒他说“这件事情成功了。”
也可以说,时间线合上了。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随后就是另外一件事情。这件事情的意义更加重大,他稍微沉思了片刻,然后才踏上旅途。
他在茫茫大漠中找到了几乎奄奄一息的小丑先生,后者的脸上甚至仍旧涂抹着浓重的油彩,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在离开马戏团之后仍旧这么做。
他一早预料到这种情况,已经在身上带了水和食物。他救助了小丑。
“谢谢。”小丑低声含糊地说,他脸上脏兮兮的油彩遮掩了他的真实表情,他的目光也如此浑浊茫然,让人根本瞧不出他的内心。
隔了一会儿,小丑看起来缓过了神。
但事情也正是在这这一刻发生了猝不及防的转折。
“阿克赖特先生”
他几乎下意识这么说。
他原本想询问的问题是小丑感觉怎么样了,而“阿克赖特”这个名字原本就是小丑告诉他的,所以他完全没有什么顾虑。
他以为小丑始终知道自己的名字。
但是小丑却突然颤抖了起来。他的颤抖是如此严重,以至于他直接将手中的水杯摔了。
那杯子跌落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片,而小丑的表情是如此彷徨,连油彩都无法遮盖,好似他也如同那杯子一样碎成了好几片。
“阿克赖特阿克赖特”
小丑抱着头,不可思议地低声喃喃自语,好像有某种剧烈的痛苦折磨着他,又好像有什么深切的悲伤笼罩着他,但与这些情绪共同侵袭而来的,是强烈的狂喜与震撼。
在某一瞬间,他好似明白了过来他想了起来。
“那是那是,我的名字。我是,阿克赖特。”
他说。他将这个名字又念了许多许多遍。
“谢谢您。”阿克赖特突然抬起了头,他的声音中仍旧有种含糊不清的感觉,但目光却头一回如此沉静,“您帮我找回了自己找回了我的名字。”
他不由得怔了一下,随后有一瞬间的无言。
他终于知道那所谓的“交易”的内容是什么了。
他告诉这位小丑先生“阿克赖特”这个名字,而阿克赖特就将用这个名字,始终在1019事件中维持理智,帮上他一个忙。
是小丑的力量加上自己的名字,才让阿克赖特在“阴影”不自觉的侵蚀之中维持了理智。
他们共同拯救了这个世界。
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涉及的那张商人牌,见证了这个交易不,应该说,这个誓约的达成。
很少有人记得,梅纳瓦卡除了是商业之神以外,也是誓约之神。
而且这还算不上一个命运的差错,因为他的确知道菲茨罗伊阿克赖特的存在。理论上讲,他的确了解这位小丑先生的身世。
但是,他的心中也的确快速地划过了一抹哭笑不得。
这是怎样的阴差阳错啊。
就在这个时候,阿克赖特说“我该,怎么称呼,您”
他的声音和语气都有些干涩,那听起来只是因为他流浪太久了,又没怎么喝水。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也可能只是因为他的灵魂已经孤独地流浪太久。
“夏。”夏先生缓慢地说,“你可以称呼我为夏先生。”
“我”阿克赖特说,他一如既往咧开嘴露出一个过于夸张的笑容,“我会记住您的名字。夏先生,就如同您记住我的名字一样。”
夏先生沉默不语。
“您要离开了吗”那张面孔仍旧被油彩遮掩,但是那双眼睛却清澈明亮,“我想您应该是要离开了。”
夏先生有些惊讶地望着他。
“那么,您还会回来吗”
夏先生怔了片刻,然后笑了起来,他温和地说“当然,阿克赖特先生。拉米法城永远是我的故乡。您去过拉米法城吗”
阿克赖特想了想,就竖起了一根手指“我只去过一次。”
“我想,你可以再去一次。”夏先生说,“只要一路往东走,那里就是拉米法城。你可能会被拉米法城里的某个人杀死,这或许是你的宿命,但是,也只有在拉米法城,你才能解决一切。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你甚至有机会在拉米法城复仇为米基复仇、为你自己复仇、为更多其他人复仇。你需要抱着必死的决心,但是,一切只看你的选择。”
阿克赖特像是沉思了片刻,也像是毫不犹豫。他说“我会复仇。”
于是夏先生微微笑了一下“祝你好运,阿克赖特先生。”
阿克莱特露出一个僵硬而滑稽的、小丑的笑容。他说“也祝您好运,夏先生。”
夏先生望着他,心想,跑团剧情中的小丑拥有着极高的灵性和极低的意志,这是他一直都知晓的事情。是小丑的身份给了小丑浑浑噩噩但的确安安全全活下去的可能。
而现在,小丑因为想起了自己的名字,所以拥有了更高的意志。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他只能继续用小丑的假面来进行粉饰,以期让自己继续生存下去。
如今他是小丑,在未来,他会是其他不同角色的演员。那张假面将成为他面孔上难以卸下的烙印。
他选择了一条与加兰截然不同的道路。
但是也或许,每个人都该有属于自己的道路。
于是夏先生也微微笑了笑,他说“再见,阿克赖特。”
他返回了费希尔之镜,琴多正百无聊赖地摆弄着那个星球投影,注意到他的返回,便笑着问“解决了吗”
“解决了。”西列斯将发生的事情告知琴多,然后叹息着说,“这有点出乎意料。”
“阿克赖特将自己的名字告诉您,然后您再将他的名字告诉过去的他。”琴多闷闷地笑了一声,然后说,“听起来顺理成章。”
“时光确实十分神奇。”想了片刻,西列斯最终说,“不过,也或许是我将一切都想得太复杂了。比如约瑟芬的那首童谣,之前就曾经困扰了我很长时间。”
当时他一直在思考,童谣中出现的意象都是什么,新旧小羊都分别象征着什么。
老实讲,直到真的和“阴影”面对面、直到事件彻底解决,他才陡然反应过来,约瑟芬想要暗示的,或许就只是“神明的更替”这个问题。
他一直忽略了一个相当重要的问题,也就是,约瑟芬真的知道“阴影”是来自世界之外的神明吗
这个前提就使得整首童谣想要暗示的线索出现天翻地覆的变化。
对于约瑟芬霍西尔,甚至对于埃比尼泽康斯特来说,他们可能都只是将“阴影”看作是一位不为人知的、莫名活到了雾中纪的“旧神”。
所以,与其说当初西列斯是在猜测约瑟芬创作的童谣,倒不是说他是在猜测“自己”创作的童谣。因为他所有的猜测的前提,都是从自己了解的那些信息出发的。
他将自己对于那十三位旧神的了解全部代入了进去,进行了分析和梳理,同时也产生了种种猜测。
但是约瑟芬真的就能了解到那么多吗
的确,“阴影”曾经联系了她,但是“阴影”就非得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约瑟芬吗
以“阴影”的傲慢来说,祂不太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祂可能只是要求约瑟芬以及其他的阴影信徒,去做那两件事情将祂从福利瓯海解救出来,以及,让祂成神。
所以,约瑟芬在童谣中给出的信息,很有可能也只是基于约瑟芬从阴影信徒那边得到的信息。
另外一件值得关注的事情就是,那首童谣总共是了五点知识。那的确挺多,但相比较西列斯的知识属性来说,那也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西列斯在骰子那儿的知识属性是80点,但那只是他在现实世界所拥有的知识。现实世界的衡量水准与他在神明宇宙得知的事情无关。
他曾经从安缇纳姆那儿得知世界的真相,但那没给他增加哪怕一点知识。
更确切来说,西列斯认为,在“世界之外”的一切遭遇、一切醒悟以及得知的一切信息,其实都只能带来灵性的增长。
这也是为什么灵性这个属性总归让人喜忧参半,因为那既意味着力量的强大,也意味着危险的增加。
因此,童谣的五点知识当然重要,但也没有那么重要。
如果这首童谣的五点知识对应五条信息,那会是哪五条
西列斯其实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出结论。
也就是第一,不存在的“父母”;第二,“星星坠落在海面”;第三,“肉和钱币上天平”;第四,“外面有人会吃羊”;第五,“小孩画上新小羊”。
也就分别对应了,“阴影”曾经那个失败的计划;“海洋”的重要性;一场“交易”;危险始终存在并且不为人知;“阴影”那十三幅画”的计划。
关于这所谓的“交易”,西列斯是后来从球球这儿得知的相关信息,也就是“阴影”与梅纳瓦卡的一场交易。
按照球球的说法,梅纳瓦卡当初前往寻找胡德多卡,完全没有想到“阴影”已经将其取而代之。
为了活命,梅纳瓦卡提出了一个交易,祂愿意将自己的身份和力量贡献出来,但是“阴影”必须保留祂的神位。
“阴影”对梅纳瓦卡的力量多少有些兴趣,倒不如说,祂感到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机会。不过,祂对梅纳瓦卡的做法又感到十分不屑。
正因为这样,在沉默纪晚期,安缇纳姆才能如此轻易地杀死梅纳瓦卡并且,也因此,祂当时才会说自己杀死的是梅纳瓦卡;那些曾经陶赫蒂亚的居民,才会亲眼目睹巨大天平的倾塌。
那是一场发生在过去的邪恶交易,也或许可以说,那是“阴影”的第二次尝试。
换言之,约瑟芬的这首童谣中,恰巧蕴藏了“阴影”希望阴影信徒去做的那两件事情,以及“阴影”自己曾经进行过的尝试。
这也就是约瑟芬知晓的所有事情了。
西列斯当初的想法有些把自己绕进去了,那个时候他也的确有些忧虑过重。不过那也无伤大雅。
他当时因为这首童谣而想到的一个问题,后来也得到了时光长河的确认,也就是,的确是翠斯利改变了佩索纳里的想法。
翠斯利讨厌人类,但是祂也不愿意背叛自己的世界,于是祂宁愿被与自己力量相似的佩索纳里吞食。
但是,祂对于人类的厌恶与憎恨,也影响了佩索纳里的想法;佩索纳里反而因此选择站到了“阴影”那一边。这恐怕不是翠斯利的所想所愿,但事情毕竟已经变成了这样。
在事情落幕之后,再去审视过往发生的一切,西列斯总会产生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想法。感叹仍旧存在,但是他也可以用一种更加轻松的心态去了解、去查缺补漏。
不过,如今该了解的事情也差不多都了解了、该收尾的工作也都已经收尾了,他们是时候踏上新的旅程了。
西列斯与琴多离开费希尔之镜,返回现实。
呃,顺带一提,他们终于不必在拉米法城的凌晨四点醒来了,而是可以自由决定睡眠时间。这也算是阿卡玛拉对他们最后的怜悯了。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里,西列斯与琴多要么在拉米法城继续工作诺埃尔教授与琴多助教仍旧得忙碌于这个学年的最后学期,要么就是在费希尔世界各地旅行。
他们去到了雪山、旷野、大河、丛林与荒漠,也去到了狂欢节、城市的废墟与海边的小镇。除却西列斯熟悉的康斯特公国的拉米法城,他得承认这世界拥有其他复杂而无垠的风景。
然后时间终于来到了学生们毕业的那一天他与琴多暂时下班的那一天。
他们祝贺了朱尔斯与多萝西娅、以及其他学生的毕业安吉拉克莱顿小姐打算成为研究学者,所以还不能说已经毕业,然后才回到了凯利街99号。
熟悉的凯利街99号,但是他们已经将所有行李都打包好了扔到了八瓣玫瑰纸之中,也已经和所有的朋友们提及他们将去旅行的事情。
他将要离开费希尔世界、将要回到地球。
在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他才感到一丝后知后觉的怅然。
两年时间过去,他几乎要遗忘自己曾经在地球的生活了。
“您还好吗”
琴多站在他的身边,低声问。对于琴多来说,前往地球反而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决定,一来那是他心爱的神明的故乡,二来他认为那也将是十分有趣的一趟远行。
他毕竟还是李加迪亚的血裔,不是吗他从来不会畏惧或者抗拒旅途,他将会欣然前往。
但是,琴多也有些关切地望着西列斯。他知道,这对于西列斯来说是另外一回事。
西列斯沉默片刻,然后微微笑了一下“没什么,琴多。只不过人之常情。”他低声说,“或许也可以说是近乡情怯吧。”
琴多琢磨了一下那个词语,然后说“但说不定,在您的故乡,时间只是过去了一秒钟”
西列斯“”
他默然地望着琴多。
琴多笑了起来,然后握住西列斯的手。他看起来反而挺沾沾自喜,为自己这么一个不怎么合格的玩笑。
于是西列斯想了想,便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琴多困惑地歪了歪头。
“或许一个小时之后,你就能见到我的父母了”西列斯微微笑了笑,“哦,一秒钟之后”
琴多“”
他几乎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
“您太坏了。”琴多低头轻轻撞了撞西列斯的肩膀,“我只是跟您开个玩笑,您就要这么恐吓我。”
“恐吓”
“只是有点紧张。”琴多说,“好吧,很紧张。”
西列斯忍俊不禁,他说“别担心,我父母”他想了想,“不吓人。”
琴多“”
那听起来更吓人了吧
“他们会喜欢你的,因为我爱你,琴多。”西列斯说,一边锁好了凯利街99号的房门,“走吧。”
“我也爱你。”琴多低笑着说,他好像终于不那么紧张了。
他们依旧去往了费希尔之镜。
他们的计划是这样的,西列斯先回地球,看看那边的情况,然后再让琴多过来。戒指可以成为他们交流的渠道,而费希尔之镜就是一个中转站。
当然,琴多这边也拿着八瓣玫瑰纸与人偶,西列斯那边也跟着一个幽灵。
回到地球的办法则是早就确定好了。
之前西列斯一直困惑于自己的灵魂如何成为回归地球的“标记”,后来他从琴多那儿询问关于“标记”如何指引他前往费希尔之镜。
而琴多的回答则是,“标记”始终存在,他只需要做到寻找。
寻找
西列斯最为习惯的“寻找”,就是在深海梦境、或者在塔乌墓场,寻找那些活人或亡者的梦境。
于是在那一刻,他猝然意识到自己应该如何去做。
寻找贺嘉音的梦境,不是吗
他以前就想到过这个主意,只是从未真正去践行这个想法。
“寻找梦境”只是一个概念意义上的代指,更准确一点来说,只是在深远辽阔的神明宇宙中,寻找他灵魂残留的一些痕迹。那就是他的故乡的坐标。
事实上任何神明都拥有类似的力量,毕竟祂们总归与许多人“概念相关”。
而他呢,则同时与费希尔世界、与地球,概念相关。
所以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其实相当简单。
不过,在此之前,在前往地球之前,西列斯在费希尔之镜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做。
他望向了安缇纳姆的雕像,只是静静地凝望了片刻。费希尔之镜显得十分安静,琴多、骰子和球球都在等待他下一步行动,也或许,是真正实践那个选择。
不过他也没有沉默太久,很快,他就向骰子和球球伸出了手。两颗玻璃球蹦蹦跳跳地来到了他的掌心。
“您真的确认了吗”骰子不厌其烦地询问,“虽然我和球球不会受到什么影响,我们仍旧会是这两颗玻璃球,但是对您来说,那说不定会造成一些改变。”
西列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垂眸瞧着这两颗玻璃球时光与命运的力量。
那流光溢彩的玻璃球,容纳着这个世界上最强大、或许也最可怕的两种力量。这缤纷的色彩仅仅只是看上去无害而已。
但真正让西列斯做出这个决定的,并不仅仅只是力量的可怕。
那是一种更加沉静的、深刻的想法。
或许从他来到这个世界那一刻开始,他就注定来到这个结局。
或许这才是他的命运,这才是他所承认的、他所认可的,他的理念与信仰。
他说“是的,我确认。”他仅仅只是停顿了片刻,然后就继续说,“我决定将时光交还给这个世界,我决定将命运交还给这个世界的人类。”
琴多站了起来。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在这一刻,他还是忍住了。他只是怔怔地望着西列斯,目光中或许出现了比爱慕、比敬佩更加深刻的情绪。
骰子与球球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就不约而同地说“好吧,听您的。”
随后,那两颗玻璃球中的璀璨色彩,从西列斯的手中飘荡了出去。
那原本看起来只是被小小的、弹珠大小的玻璃球容纳着,但是当其飘荡出去的时候,他们才能发现,那是多么波澜壮阔、绚丽灿烂的“河流”。
那河流在某一刻汇入彼此,但又在某一刻与彼此分开,一者飘向了安缇纳姆的雕像,凝聚成安缇纳姆的新的彩色眼珠;一者飘向费希尔之镜倒映着的无数变换的人间场景,与其融为一体。
对于费希尔世界的人们来说,他们或许只是觉得,天上好似飘来了一阵雨,仿佛是直接浇在他们灵魂上的甘霖。
而那费希尔之镜的玻璃罩上展现出的种种情景,在这之后,好似变得更加灵动与真实了。
不过,那两颗玻璃球,现在看上去就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灰扑扑的球了。它们本身倒没怎么改变,因为只要有时光与命运这两种力量存在,它们就必定存在,只是这力量也可以与它们分开。
骰子咋咋呼呼地跟球球说起自己的想法,而球球则小声地回复。那六个人偶如今可以在坎约农场之外保留自我意识了,于是也叽叽喳喳地议论了起来。
西列斯只是始终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幕。
这是他早就做出的决定,所以在这一刻,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他从来都认为时光是属于安缇纳姆的力量,是这一整个世界才能承担的庞大而璀璨的河流;他也从来都认为命运应当属于每一个人类,是每个人的手中紧握着的生机。
他也并非没有私心,他仍旧将虚幻的力量留给了自己;但是,与此同时,他并不希望时光与命运的力量就只是成为他一个人的。
在某些时刻,获得这庞大的力量甚至让他感到了疲惫。他从来不太适应这种情况,比起成为神明,他宁愿继续自己那地球家的懒散生活与琴多一起,当然。
所以他想,为什么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然后他又想,真的没有吗
所以,对他来说,真正做出这个决定,或许只花了一秒钟。在直面“阴影”之前,甚至在那大幕真正拉开之前,他就已经有这个打算了。
他想要将这份力量还回去。
时光属于这世界,命运属于这世界的人类。他如此确信。
同时,将命运的力量交还给这世界的每一个人类,也是他为“阴影”准备好的,最后一个陷阱。
命运的力量已经属于每一个人,这是不可挽回的。
“阴影”要么是费心费力、足够耐心地从每一个人身上回收命运的力量祂大概没有这样的耐心,要么就只能寻找并且得到时光的力量,然后在一开始就阻止这样的行动。
不说“阴影”能否得到时光的力量,另外一个问题是,想要改变时光,就必定会受到时光长河的反噬。
每一个人,只要沿着他们的命运继续行走下去,就将在时光长河中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那由每一个人的命运组成的、汹涌宽阔的时光长河,将成为阻挡“阴影”的厚重屏障。
人类每留下一点痕迹、每度过那短短一天,就是对于“阴影”的一次反击与威慑。
如同那一天晚上,无数拉米法城居民和其他城市的居民,为守卫自己的故土而付出的努力;如同雾中纪那整整四百年,启示者的力量消解了那可怕而蔓延的迷雾,为这个族群找到一线曙光。
而他将保守这个秘密这最后的秘密,至他生命的尽头。
西列斯沉默地望着费希尔之镜倒映出来的璀璨景致,那是这世界与这世界的人类的模样。琴多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人偶与玻璃球站在他们肩膀上,幽灵漂浮在他们身周。
西列斯心想,他会永远铭记这一刻,也会永远铭记他在费希尔世界的全部经历与遭遇。那是十分美好而精彩的回忆。
当然,现在也是时候踏上新的旅途了,西列斯诺埃尔教授。
贺嘉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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