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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大雨后,冬日气息终于浓重起来。距离年底没多少天了，不少行业都处在最忙的时候，陆寻声今年拿了好几个奖的提名,工作室同事们都在加班加点,紧张的气氛里,李回舟倒被衬托成了闲人。
李回舟似乎拥有一个伸缩自如的屏障，他可以入世体察人情冷暖，也可以隔绝外界,在一片纯粹的空间里创作。他对这个家，以及周边环境都很熟悉了，陆寻声出门后,李回舟自己看书写作,偶尔做个饭，或者出去练车。之前许牧函开玩笑说“像霸总一样停在一众人面前捧着花接你陆哥”,李回舟还真记住了,一个多月过去技术突飞猛进，完全可以带人兜风。
但两个人见面的时间太短，陆寻声晚上回来常常一脸倦容，李回舟也不忍心再聊很久耽误他睡觉。没想到住在一起，还是会常常体会想念的味道。
李回舟不说出来，陆寻声心里什么都清楚。
孤身一人的时候，陪伴爱人只是美好的愿望。而在一起之后,总有一些时间,工作和陪伴是难两全的,尤其是陆寻声工作室不止有他一个，他要为好多人、好多个家庭负责。都是有自己事业的人，但在这一点上,李回舟确实自由很多，几乎从没让对方等过。陆寻声心里的愧疚日复一日地累积，总想着快点找到机会稍稍补偿一下。
周六下午，李回舟忽然收到陆寻声的微信消息“晚上我们去看音乐会吧。”
陆寻声还发来了门票的照片，最好的位子，一看就是花了心思抢到的票。
家里没别人，所以没人告诉李回舟他一下午都笑得像个小傻子。
音乐会晚上七点半开始，一般提前半小时入场。演出方是国内一流管弦乐团，他们成立不算久，势头却很足，为第一次在晏城演出做了相当充分的准备。
李回舟到的时候看了下表，才六点四十五。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暗笑是自己太急了。陆寻声最近这么忙，几乎不可能提早来。
十几分钟后检票开始，室内开了暖风，李回舟脱下外套，伸手拉了拉领子。他平时很少穿偏正式的衣服，这种轻微的束缚感在提醒他此时此刻体验的不同寻常。
等李回舟坐到相应位置，演出快要开始的时候，陆寻声还没有音信。
李回舟略略皱起眉头，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之前的笃定慢慢化作不安。
即便陆寻声来不及准时赶到，也应该会给他发个消息。
场内不能接打电话，李回舟匆匆出来，小腿磕到椅子疼了一下，也来不及在意。
“嘟嘟”
连续两次没人接之后，李回舟有些慌了。
微信最后一条消息定格在下午两点，李回舟反复安慰自己“没什么事”，心跳却忍不住加速。
他徘徊在场馆外，决定等五分钟再打。失联把约会的喜悦一点点磨光，外套留在位置上了，冷风扑面而至，让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第三次打电话没人接后，李回舟决定打黄宇霖的号码。谁知他手指刚点开通讯录，一个电话忽然进来，备注正是“黄宇霖”。
李回舟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电话接通，对面一阵嘈杂里，黄宇霖声音在发抖“李老师我们在中央医院。”
单是“医院”两个字，就足够令人心惊了。李回舟极力克制，问道“怎么回事”
“陆老师他他在快出发找你的时候忽然晕倒了，我跟小梁赶紧叫了救护车”黄宇霖太慌了，舌头不受控制地打了个结，“医生说是封、封堵器血栓”
黄宇霖说的语无伦次，李回舟要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才听得懂。陆寻声曾经因为房间隔缺损做了封堵手术，而封堵器处形成血栓，还进入了肺部
肺栓塞，心血管急症，如果抢救不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李回舟一边举着手机，一边在路边招手打车。可晚高峰人太多了，出租车都载着乘客，手机软件也要等二十多分钟。
李回舟闭了闭眼，再开口嗓子已经有些哑意“现在怎么样了”
“马上要进手术室哎，来了”黄宇霖对着不远处应了一声，又赶紧道，“我去帮忙，李老师你到了”
声音断了，黄宇霖大概想说“到了给我打电话”。
李回舟感到一阵恶寒，这些信息聚在一起已经快要超出他的负荷值，而摇摇欲坠的理智只够支撑着他赶去医院。
冬天太阳落山早，天空灰蒙蒙的，城市各处的灯已经亮起来，李回舟却觉得自己置身一片黑暗，车流、人群周围的一切都失去色彩，变成了黑白默片，刚才还期待的音乐会远的像上辈子的承诺。
李回舟蹲在地上，被强烈的无助感裹挟着，害怕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割开他的皮肤，再深入五脏六腑。
二十分钟后车子如约而至，李回舟恨不得给它装上翅膀飞过去。而晚高峰像是在跟他作对，车子像蜗牛一样慢吞吞地行驶，红灯时间很久，仿佛要跨越一个世纪。
导航一直开着，等车子开到最后一个十字路口，因为红灯再次停下的时候，李回舟告诉司机自己要下车。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李回舟拼命往前跑。风声在耳边呼啸，他第一次真正愿意相信世间有神明庇佑。
不是好了么心里一个声音在不停地问着，不是在当年出国前已经算是痊愈了么
意外像当头一棒，无论是春风得意，还是已经跌入谷底的人，都会在它面前手足无措。意外冷漠、残酷，不会对任何人网开一面。
李回舟赶到中央医院的时候，黄宇霖、梁追，还有工作室的两三个同事都在手术室门口等着，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杨恕也在。
李回舟跑的太急，大口大口喘着气，还没说一句话就剧烈地咳起来。
黄宇霖连忙过来，李回舟朝他摆摆手示意自己还好。
黄宇霖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像是在安慰李回舟，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不会有事的。”
杨恕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李回舟的肩膀。在一群年轻人面前，杨恕像大哥哥一样，尽可能沉稳地处理一切。
李回舟想朝他报以感激的一笑，但实在笑不出来，表情如同僵硬的提线木偶。
时间感渐渐模糊，李回舟缩在墙角，和外界隔绝的屏障彻底碎了，什么都可以伤害他。或许过了很久，又或许没那么久，手术室门口的灯光由红变绿，大门打开，两个医生一前一后走出来。
离得最近的杨恕和黄宇霖同时从座位上站起来，医生点头道“手术成功，但患者要进icu观察。”
众人齐齐地松了口气，没过多久，躺在担架上的陆寻声被推出来了。李回舟下意识地往前凑，被护士伸手拦了一下。
这动作没有恶意，李回舟却忽然觉得自己和陆寻声被隔开了，距离太远，他怎么呼喊对方都听不见。
早上告别还好好的人，不过大半天的光景，就成了这副苍白的模样。李回舟远远地瞥了一眼，鼻子瞬间一酸，眼泪簌簌落落掉下来，他赶紧偏过头抹了把脸。
作者有话要说魔鬼了orz努力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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