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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寻声情况好转的第二天,李回舟短暂地离开医院回家拿些东西。黄宇霖拍着胸脯保证照顾好病人“李老师你回去睡个好觉吧，有我呢，不要紧。”
李回舟摇头笑了下,没同意“回去睡得更不安稳。”
病房门开着,走廊里除了他俩没别人,这句压低声音的话还是传到了陆寻声耳朵里。他心里一酸，但闭着眼假装没听到。
陆寻声比任何人都清楚李回舟的执拗，现在唯一让他开心的事情就是努力好起来,劝慰的作用微乎其微，不如一个拥抱实在。
李回舟带的东西不少，索性自己开了车。等他再回到病房,忽然在门口怔住了。
陆徵和顾雯正坐在床边和陆寻声说话,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来，床头的花开得温柔而亮丽,一家三口在一起,像一幅静谧的画。
做父母的焦急和担忧都免不了，顾雯在飞机上几乎哭了一路。但一切都在变好，患者家属要乐观，现在聊的都是好玩的事儿。
李回舟下意识地转头要走，一半因为不想打扰这种美好，一半因为愧疚。谁对自己的爱人都有保护欲，看见陆寻声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李回舟总在自责。
但他还是被发现了,顾雯喊道“回舟”
李回舟无奈,只得转身走进来，略略低着头向长辈们打了招呼。
算起来这还是恋爱之后第一次见家长，李回舟从前做梦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场景。顾雯和陆徵表现得极其自然,仿佛中学时代的事情没有发生过，而他们是同性恋人也没有丝毫影响。
几年不见，陆家父母还是记忆里的模样，也许人活的温和，岁月也随之变得温和，不会留下太多痕迹。
陆徵主动起身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给李回舟腾出了最靠近陆寻声的位置。李回舟刚坐下，顾雯就拉着他的手道“瘦了这么多，这些天真是辛苦了。回舟你爱吃什么啊我晚上就做好送过来”
李回舟尴尬地笑笑，求助似的朝陆寻声瞥了一眼。
陆寻声靠着垫子，适时地咳了一声“妈，不得问我吃什么吗，我这饮食受限制”
“给你带病号餐，”顾雯说，“又不耽误给回舟做大餐。”
得，陆寻声家庭地位直线下降，这等病好全了估计要彻底没地位。
但这么一打岔，话题总算回到了陆寻声的身上，几个人算了算后面二次手术和住院的时间。
陆家父母也心疼，但毕竟大部分情绪都可以出了医院再消化。可李回舟一天到晚呆在陆寻声身边，对所有预备方案了如指掌，一想到他要再动刀子就无比揪心，情绪最低落，装也装不出开心的模样。
陆寻声反倒是最稳的一个，近几日各种治疗他确实也很配合。
“封堵器摘除技术已经很成熟了，房间隔缺损修补也比二十年前进步太多，”陆寻声说，“手术之后去心外科病房就行，我问过医生，年轻人恢复挺快的，一个月就能出院”
这么大的手术，要开胸，要切开骨骼，还要用体外循环机器，想想都疼的要命。被他说得这么云淡风轻，李回舟脸都黑了。
陆寻声看了一眼李回舟的表情，马上改口道“啊多观察一段时间也行，回去以后保证好好锻炼，好好吃饭，按时睡觉”
“以前这话我可不信，”陆徵开玩笑道，“现在信了。”
“我也是，”顾雯和他一唱一和，“可算有人能管住你了啊。”
陆寻声对父母的调侃付之一笑，李回舟脸上却又热起来。
聊了好一阵子，顾雯和陆徵也该回去了。李回舟站起来送他们，走到楼梯口，顾雯先让陆徵去开车，对李回舟说“我们常年在国外，好不容易才见你一次回舟，我跟你说几句话。”
李回舟忽然紧张起来，脑子里闪现过一个念头“他们不会不接受我吧”
顾雯像是有读心术，忍不住笑了一下“傻孩子，别乱想。”
“我当妈妈比同龄人晚一些，”顾雯说，“那时候我很想要一个孩子，想听他喊妈妈，想抱他、爱他。寻声出生的时候我特别开心，当时我想，让这个孩子来到世上，就是让他享受人生的。我不求他出人头地，追求什么名利，只要他快乐。”
“但事与愿违，你也知道，”顾雯叹了口气，“他很聪明，在音乐上也有天赋但心脏不好，不能像普通孩子一样，经常在医院进进出出。我很愧疚，我觉得没能让他健康、幸福。当时在韵华，我真的非常感谢你，在寻声十几岁的时候能陪陪他，因为在那个年纪，他体会到的孤独感太深重了，会伴随一生。”
顾雯说的很认真，当年劝他们分开，做母亲的不是没有后悔过。陆寻声在国外求学那几年，写过什么歌，想着什么人，顾雯心里清楚。灵魂伴侣可遇不可求，分开了真的就是对他们好么可往事纠缠在一起，早就分不清对错了。
“现在我依然感谢你，”顾雯接着道，“在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能体会到这么深挚的感情更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被回应这么深挚的感情。很多人和不那么喜欢的人成了家，这谈不上什么不好，但两个人携手过一辈子，如果看到对方就会笑，对方的存在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这该多好。”
李回舟心里涌起阵阵暖流，几次想开口，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么掏心掏肺的话。
因为自己母亲曾经的反对，李回舟对陆寻声父母的态度一直很悲观，而此时此刻，心里暗藏的、长久的不安烟消云散，整个世界都变得更加明亮。李回舟在心里嘲笑自己以己度人，觉得顾雯接受自己是勉勉强强，实在是辜负了眼前这位善良的人。
“你对寻声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除此之外你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顾雯温柔地说，“回舟如果你愿意，随时可以对我换一个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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