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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的监狱里。
这天狱警把正在学制作衣服的日熊岩叫走,询问是否同意河平结代的探视。
日熊岩只有一个反应,“我不认识这个人。”
狱警解释道:“她是你杀死的宗形和住的妻子,她已经改回了娘家的姓氏,想要来感谢你。”
日熊岩皱了皱眉果断道:“不见。”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你回来。”狱警对日熊岩的犯案始末有大概的了解,他问道:“你为什么不见她呢你当时做下那件事,不是因为知道她被家暴了吗”
日熊岩回头打量他,“你们警察怎么都这么多问题,你说,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啊”
狱警是个八卦的人,得不到日熊岩回答抓心挠肝的。
狱警想了想,“你要抽烟吗”
日熊岩转过身来,想这人挺有意思,摆摆手,“不用了,戒了。”
说起来这还是因为他的女朋友不喜欢烟味呢,不过现在应该说是前女友了。
日熊岩此刻有兴趣说两句,于是道:“我当然不想见到那个女人,我可是很讨厌那个女人。”
“至于为什么,那不是显而易见么,被打也不知道反抗,你知道吗,那个男人就这么高。”说着日熊岩拿手在下巴比划了一下。
然后他嘲讽道:“我该说施虐狂和受虐狂活该是天生一对吗”
日熊岩因为小时目睹母亲曾遭遇家暴的原因,一直以来都对类似的事件保持关注。
在90年代时,东瀛警方对于家暴受害者还是不闻不问的。
自1998年他母亲杀死他父亲入狱后,引起轰动,东瀛对家暴问题日渐关注,到了2001年东瀛议会中跨党派的女性议员们合力出台了一套家暴防止法,在2002年4月1日实施。
违反保护条例的人会被处以一年以下徒刑,或者100万日元以下的罚款。
此后,家暴受害者支援网络如雨后春笋般在东瀛全国各地建立起来。
陆续在东瀛各都道府县政府建设妇女咨询所、女性中心、福祉事务所或配偶暴力咨询援助中心。
这些不止适用女性受害者,也适用于男性受害者。
这些机构将会在医学、心理、人身安全保障、帮助受害者经济自立等方面进行援助。
日熊岩的母亲当年陷入困境,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只能用最极端的办法解决问题,保护自己与日熊岩。
日熊岩认为,现在援助网已经成型,却有人不知道反抗,不知道逃脱,继续忍受着暴力,把自己与孩子放置在险境下。
那作为援助网根基养料的人们的痛苦挣扎皆成了无用功。
日熊岩无数次在心中想,若是他的母亲当年有这样的条件就好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别说是见河平结代,他不恨河平结代就不错了。
狱警摇了摇头,“真是搞不懂你。”然后他笑,“不过对你来说有一个好消息,这个人你一定想见。”
日熊岩挑了下眉毛。
狱警这么说:“是你女朋友。”
日熊岩愣了一下,“阿美”
而后他拧眉笑道:“不见”
狱警不解,“为什么我的意思是她不是你女朋友吗”
“不是。”日熊岩轻描淡写的。
“可是她说是你女朋友啊”
“玩玩而已。”日熊岩垂下肩膀,不屑地笑笑,“还有别的事么没事我回去了。”
“倒是没别的事了,不过你真的不见”狱警再次问道。
日熊岩看起来不耐烦极了,“不见都说不见了”
“行,行,不见不见。”狱警给炸毛的日熊岩顺顺毛,打发道:“那你回去做衣服吧。”
日熊岩转身离开,他懒洋洋地笑着,走路插着兜,微陀着背,非常像地痞流氓嗯,他就是。
他插在兜里的大拇指摩挲着指节上的字母,有些庆幸幸好当时纹在了手上,而不是光刻在那些饰品上,不然到监狱可就全被没收了。
监狱外。
佐藤美和子对这件案子从头跟到了尾,她想去看望看望河平结代。
她来到了那栋名叫茶田公寓的淡棕色的楼房,走到了303门口,敲了敲淡黄色的大门。
一个年轻女子,打开了铁门,谨慎的隔着门锁链条,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短发蓝色牛仔外套白色长裤的女子,问道:“您是”
佐藤美和子拿出警察证件,展开,“你好,我叫佐藤美和子,是一名警察。”
河平结代把门链打开,佐藤美和子进了屋。
佐藤美和子暗暗观察着河平结代,她长相普通,不过三庭五眼的位置很标准,如果画了妆应该也会挺漂亮,她穿着白色的衬衫和杏色的宽松长裤。
她此时跪坐在玄关,拿出鞋柜里的拖鞋,鞋尾正对佐藤美和子整齐地摆在瓷砖上。
佐藤美和子挠了挠头,非常别扭和难受,她随便找了个问题,以作缓解,“河平小姐要出门吗我有没有打扰到你”
河平结代这时已经站了起来,有些慌乱地笑着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在家都是这么穿的。”
佐藤美和子跟随着河平结代走进客厅,这个客厅真的很小,佐藤美和子估计也就七平方米左右,客厅与餐厅连着,没有隔断加起来有十一二平方米。
整体色调是原木色的,直角型的柜子上放置着软和的折叠椅,增加了收纳空间,桌子是可收缩的,平时折叠立放在左墙上。阳光从右边直连窗台的大落地窗透入,透满整个空间。
这处处巧思的布置让本来七平方米的客厅看上去能有十四平方米大。
墙上挂着一些清新的装饰相框,沙发上放了好几个抱枕,为了方便清洗还铺了一层布,桌上纸折的花瓶里插着漂亮的干花。
佐藤美和子很难想象这么整洁温馨的小屋里会发生那样可怕的暴行。
可是各种尖锐边缘贴上的防护角,及整个空间看不到任何一个易拆卸的坚硬物品,证实着那种令人难以想象的事是真实存在的。
河平结代从隔离的厨房中拿出了一瓶饮料,递给了佐藤美和子。
然后站在一旁双手交叠放在身前问道:“警官来是有什么事么”
佐藤美和子站了起来,放轻声音道:“没什么事,我不是以警察的身份来的,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你叫我佐藤就好。”
河平结代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拽了拽衣服,“我我有什么好看的呢”
然后她又连忙道:“佐藤佐藤小姐您坐”
“你先坐,不然我不好意思坐。”佐藤美和子说完孩子气地眨了一下左眼。
河平结代放松了一点,温柔地笑着坐下了,又道:“佐藤小姐也坐下吧。”
佐藤美和子坐下后又道:“河平小姐今年多少岁”
河平结代,“我今年22岁。”
佐藤美和子不由在心里感叹着:好年轻啊
“我也就比你大几岁,你不用用您来称呼我啦。”
“好的。”
佐藤美和子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她也不好聊那件事,碰触别人的伤口不太好。
佐藤美和子正好看见河平结代手腕上粉色的渐变护腕,于是以此为话题道:“你这个护腕挺漂亮的,是要运动么”
河平结代右手瞬间攥紧左手的护腕,双手紧贴在胸口。不一会她又放松下来,说道:“不是,这是用来遮盖伤疤的。”
毫不夸张地说佐藤美和子的头顿时嗡了一下,手腕上的伤疤那不就是,“是割腕造成的吗”
河平结代笑笑,“是。”
佐藤美和子尽量掩盖住她的紧张,故作平静道:“那你现在还有在这么做吗”
河平结代敏感地注意到佐藤美和子紧张的情绪,“佐藤小姐放心,我从来没有想过自杀,我还有小梨这些伤口只是我以前控制不住自己造成的,都不深。”
佐藤美和子暗暗记在心里,准备找一个女性心理咨询师隐藏身份上门评估河平结代目前的心理状态。
面上佐藤美和子温柔地笑问:“那就好,小梨是”
河平结代眯起眼睛幸福地笑道:“是我的女儿。”
“你女儿多大了”
“她今年四岁。”
佐藤美和子想了想还是问道:“那你女儿以前怎么办她有看到那些事吗”
河平结代揺了揺头,“没有,我的女儿从小都是那个人的父母带大的,偶尔我会带她出去玩玩。”她可能是太久没有人能说这些话了,所以打开了话匣子,“两个老人都很忠厚老实对小梨很好,对我也很好,以前还会偷偷塞给我钱,让我好带小梨玩玩,或者买些喜欢的东西。”
她低眸地笑了笑:“有时我倒会以为我是他她们的亲生女儿呢”
佐藤美和子问道:“那他她们当年没有阻止你和他结婚么”
河平结代苦笑道:“他结婚前根本没有带我见过他的父母,我结婚前一直以为他和我一样没有父母呢。”
河平结代不想让佐藤美和子感到气氛太沉重,温柔笑道:“说了这么多,佐藤小姐喝点橙汁吧。”
“那你喝什么”佐藤美和子问道。
河平结代歪了下头,笑道:“我还不渴,如果渴了的话,会去冰箱里拿饮料。”
佐藤美和子心道自己是顾虑太多了,随即拧开饮料瓶抿了一口。
“我听说过,我是说真的很感谢你尽力帮助日熊先生减刑。”河平结代忽然这么说。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这么信任这个女警察。
她的神色里带着感激,“虽然他看起来很凶,但他真的是一个好人,我们这隔音不好,以前每次一听到东西砸碎或者是那个人吼骂的声音,他都会骂骂咧咧地来敲门。然后那个人就不再动手了。”
佐藤美和子对于日熊岩会做出这种事并不惊讶,毕竟日熊岩曾经在法庭上说过,再来一次我不会杀他,但这种我畜生见一次打一次
也许只听这一句的人会认为日熊岩猖狂至极。
但听过日熊岩复述过那晚事情经过的人,尽管依旧会觉得日熊岩暴力极端,可也不得不说杀了宗形和住是为民除害了。
毕竟,那可是在电话里会笑着说那个小娘种太碍事了,要是死了就好了。的畜生啊。
即使是畜生也不会开心地盼着自己年幼的女儿死的。
佐藤美和子忍不住问道:“听起来那个人经常动手,你为什么不离婚,也不报警,哪怕跑得远点也行啊。”
河平结代抱着双臂,即使到现在依旧面露恐惧:“没用的我以前也带着小梨尝试逃过,可不管我去哪里,他都能找到我然后他就打我,无论我怎么求饶都没有用”
佐藤美和子顿时想到了一个东西手机定位
这时候手机定位还没有普及,河平结代逃了那么多回都被找到,也难怪丧失了逃跑的信心。
佐藤美和子不免叹气:“你说他怎么都会找到你应该是他往你的手机里装了定位,你不要害怕,并不是他有什么通天的本事你要是当时报警就好了。”
河平结代面现绝望,“佐藤警官你不知道,即使我当时报警也没有用,他说他要被关监狱里也就一两年就能出来,到时候会把我、把小梨、把他的父母都杀了”
即使佐藤美和子已经知道宗形和住连畜生都不如,但仍然觉得这件事荒谬的离谱。
她见过那么多犯人,宗形和住却比那些犯人还要穷凶极恶。
而面前这个年轻的女人已经和那种连人都称不上的生物同处在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不止四年。
佐藤美和子嗓子异常干涩,“那你,你和他在床上”
河平结代听到这,已经觳觫起来,她瞬息流下眼泪,双手掐得死紧,痛苦道:“不要再说了我宁可是被强奸强奸也只要一次就好了”
佐藤美和子感到有些难过,她握住河平结代的手,温柔道:“没事了,没事了,河平小姐松开手,别掐着自己。”
待河平结代松开手后,佐藤美和子也松开手,和河平结代保持一定的距离,以免她感到难受。
佐藤美和子和河平结代聊了些与那个人无关的话题。
等河平结代心情又好起来一些后佐藤美和子要了一张纸和一根笔,她拿着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号码。
佐藤美和子嘱咐道:“回头你如果愿意,可以来一趟警局,我让人把你手机里的定位拆了,如果你遇见了什么困难也随时欢迎你拨打我的电话。”
“在寻找工作啦,或者想要更换住所却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类问题都可以打这个咨询所的电话。”
河平结代摇了摇头,“这,怎么好意思这么麻烦你呢。”
佐藤美和子明朗地笑着晃了晃手中的橙汁道:“没关系,我还要感谢你送我的橙汁呢,而且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也可以说是朋友了吧。”
“还有这个咨询所是公益组织,建造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遭受家庭暴力的女性重新生活。所以请收下吧。”
河平结代接过那张纸,觉得佐藤美和子的笑容在阳光下看起来那么温暖,她小声说着:“谢谢。”
佐藤美和子看着河平结代,觉得她明明看上去那么柔弱实际上却那么坚强,真的是个很可爱的姑娘啊
作者有话要说有关于中国家庭暴力相关法律,与预防方法的总结,在这个故事写完后,开单章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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