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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终章
燕珩十年春,京中开年的头一件喜事,就是范玉同曲边盈大婚。
为了参加范玉的婚事,沈辞和盛文羽都留在京中。
天色晴好,两人到南郊马场跑马。
春寒料峭,但比试赛马的时候,你追我赶也根本不觉。一整个晌午,大汗淋漓,各有输赢,也尽兴。
洗漱换衣的时候,两人正好在一处说话。
“听说范玉从十日前就开始告假”沈辞笑道,“要这么久吗”
盛文羽感叹,“问我做什么我又没成过亲”
沈辞愣住,盛文羽反问,“你不成过吗你问我”
四目相视,很快两人都心照不宣,沈辞一面更衣,一面笑道,“我那不一样。”
陈翎原本就是专程去立城成亲,给他惊喜的,但陈翎每日的事情都很忙,能抽空去立城边关的时间也不多。所以从陈翎到立城起,第三日上,两人就拜堂成亲了。
但范玉和曲边盈不一样,两人的婚事备受瞩目,也准备了好久了
盛文羽也一面更衣,一面应道,“你要问我,我也不知道,这种事儿,京中最清楚的人是凡卓”
话音刚落,就听到陆鸣简的声音,“二哥,三哥”
沈辞和盛文羽都相视一笑,刚说他,他就到了。
“你怎么来了”盛文羽先换完衣裳。
陆鸣简笑道,“我今日入宫,刚好见到方嬷嬷同小阿曦在一处,原本阿曦和陛下一起的,方相有急事寻陛下,陛下去了丽和殿,小阿曦哭着要找爹爹,我就带阿曦来了。”
“阿曦在哪”沈辞听到女儿来,旁的也都不在意了。
陆鸣简笑道,“就在前面,同小五在一处喝水呢,别担心,二哥”
“我先去看看,出来再说。”沈辞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先一步出去。
陆鸣简朝盛文羽笑道,“看到没,女儿奴”
盛文羽也跟着笑起来。
两人也并肩外出,陆鸣简笑道,“三哥你日后要有个女儿,肯定也同二哥一样,是个女儿奴阿曦性子像二哥三哥的女儿肯定文静温和多了。”
他的女儿
盛文羽微怔,但说到文静温和,他莫名想到宁姿。
也不知道她这趟去游学还顺利吗应当也快有书信来了。
等出了屋中,已经见阿曦坐在沈辞的肩头,咯咯笑着,但要命的是,沈辞眼中的暖意才要将万物都融化了一般。
陆鸣简悄声,“看到没,女儿奴”
盛文羽轻笑。
正好临近晌午,南郊马场备了酒菜。
陆鸣简听他们说起范玉告假的事情,连忙道,“我知道啊范玉提前告假是因为大婚,也不是因为大婚。”
沈辞轻嗤,“卖什么关子”
盛文羽也笑,“揍你啊”
陆鸣简连忙道,“你们想,曲姐姐有九个哥哥呢十日前,那九个哥哥都入京了。”
沈辞“”
盛文羽“”
陆鸣简微妙道,“曲边盈那几个哥哥我见过几次。不要说范玉,他们九个在一处的时候,换任何一个人都招架不住,也就曲老将军和曲边盈能镇得住。所以,范玉提前告假,确实是因为大婚,但又不全是因为大婚,光是应付这九个大舅子就有的范玉头疼了。我是听说吧,曲边盈的九个哥哥都在过问婚事,你们想,九个大舅子在你大婚前夕过问起婚事安排,每个人都有不同意见,你头不头疼”
沈辞“”
盛文羽“”
沈辞和盛文羽约莫明白了,范玉这假是不告不行的。
在朝中,只会更头疼。
但无论怎么说,到范玉成亲当日时,范玉整个人脸上都是笑意,同早前的范玉全然不同。
就是想藏着激动也藏不住。
沈辞,盛文羽和陆鸣简也都见识了曲家九个哥哥的威力,但有九个哥哥也未必全然没有好处,虽然事情是多了些,也难应付了些。但当新郎官敬酒的时候,九个大舅子往那儿一站,谁都灌不了范玉的酒
陆鸣简肃然起敬,“厉害了”
沈辞和盛文羽笑不可抑。
洞房中,范玉看着曲边盈的时候,还是会紧张,“阿盈,我们,我们安置吧”
曲边盈叹道,“你,你别紧张,我看你紧张,我也紧张。”
范玉叹道,“有一点。”
曲边盈也脸红,“要不,先把蜡烛熄了”
看不到,应当也不会紧张了吧。
范玉颔首,也是,但刚起身,范玉又反应过来,“不对,好像喜烛不能熄灭。”
“那,那”曲边盈攥紧掌心,支吾道,“那放下锦帐”
范玉看她,“也好。”
等锦帐放下,世界仿佛都被隔绝开来,好似就剩了这一方天地里,近处的两人,只有一丝微光透过锦帐透了进来
范玉看她,她也看向范玉,似是锦帐放下,氛围就忽然不同起来。
曲边盈慢慢凑近,先吻上他嘴角。
他们两人并非没有偷偷亲过,那,先亲,应当是可以的
范玉喉间微耸,慢慢回应。
他其实看过喜册,不懂也懂,只是不全懂
但他是探花,学什么都快。
也很快,就融会贯通。
陈翎是天子,曲边盈同范玉大婚,阿念代她去就好。
陈翎在丽和殿看完折子,敢洗漱完从后殿出来,就见沈辞回了寝殿。
“这么晚”陈翎看他,也能闻到一声酒气。
沈辞抱起她,一脸笑,“高兴,多喝了几杯。”
陈翎指尖戳了戳他眉心,探究道,“沈三岁,人家范玉同曲边盈大婚,你跟着高兴什么”
沈辞笑道,“阿翎,我是想到我们成亲的时候了。”
陈翎看他,眸间一抹暖意。
他仰首,眼中都是温柔,“我永远都记得,你来立城的时候,我也都记得,你我成亲的时候”
陈翎目光柔下来,“喝多了,去洗漱吧。”
他没放手,“阿翎,我们一起洗。”
陈翎“”
陈翎又道,“我洗过了。”
“哦。”有人应道,“那你陪我洗。”
“沈自安,你真是越发精进了”陈翎简直刮目相看。
沈辞笑了笑,“就沐浴,不做别的。”
陈翎“”
陈翎很快想起两件早前就该知道的事。
第一件,喝过酒的沈辞很闹腾人;
第二件,他说只沐浴的时候,信他的话才是出鬼了
但她知道,他是舍不得她
范玉的婚事一过,他要离京,这一离京就要半年。一年内,两人有一半的时间都不在一处,都在各自忙碌奔波着。
所以珍惜在一处的时候,也珍惜所有的得来不易。
但其实又无论何时,也无论见面与否,两人都默契依旧与想念。
她有她的天子殿堂,忙得时候会连看两宿的奏折,也会在早朝时因为朝中的拖沓扔折子,大怒一场;他亦有他的塞外边关,会昼夜疾驰,在立城,林北,南曲边关巡查。
也都将后背与信赖交给对方
日子一天天过去,阿念和阿曦也在一天天长大。
阿念跟着方四平,方四伏和范玉学习如何做一个东宫,也会在边关同沈辞,小五,郭子晓和韩关一处,学习骑射,学会看地形,兵书,还有延绵千里的大好河山与山川锦绣。
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爹娘守护的燕韩,边关驻军守护的疆土,也是朝中所有人恪尽职守,一丝不苟要守护的燕韩江山。
也时光如梭。
朝中一届届的春闱,恩科,选贤任能,官吏调动。
有告老还乡者的不舍,亦有初如朝堂的官吏意气风发。
方四平和范玉为左右宰辅,方四平为百官之首,主理朝政,范玉主燕韩同临近诸国的经贸还有户部相关。
赵伦持在立城驻军中的威信逐渐提升,也慢慢从韩关手中接过立城驻军主帅的职责;韩关去了南曲边关,替刘贺做副手;而林北边关,有余亚和郭子晓,边关驻军也完成了一轮新老交替。
在京中,小五一直跟着戴景杰在京中禁军任职,小五在边关时间不短,有丰富作战经验,是禁军暂缺的,小五又得陈翎信任,慢慢开始同戴景杰一道掌管京中禁军。
国中常备驻军,是由盛文羽在掌管,削减的同时,也在往精锐化调整,但只要是削减驻军就会涉及各方利益,尤其是世家利益,盛文羽压得住,调整后的国中常备驻军,削减了三分之二,分布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主要做维护国中安稳之用。
也随着国中驻军的削减,紫衣卫逐渐壮大,以直属天子的紫衣卫替代早前的驻军职责,便减少了谭王之乱类似的发生,也随着紫衣卫的壮大,紫衣卫按照分工再度细化。曲边盈之下,石怀远,池宏鹰和罗意分别负责三个部分的职责,又相互约束,避免权力的外溢。
燕韩也从早前的百废待兴,一步步走向国泰民安,也在一步步走向复苏和兴盛,慢慢开创一个属于燕韩的,新的盛世
但也无可避免,总有别离。
嗯嗯年纪大了,跑不动了,后来走也吃力,再慢慢的吃东西也渐渐没了胃口,但即便如此,看到熟悉的人来,嗯嗯还都像早前一样高兴。
有一年中,沈辞有一半时间都不在京中,但只要沈辞回府,嗯嗯都是最高兴的一个。
无论是后来多疲惫,但看到沈辞回来的时候,嗯嗯都围着他转。就似知晓可以陪伴沈辞的时间不多了,嗯嗯越发粘着沈辞。
像小时候一样,只要沈辞在府中,沈辞去到何处,嗯嗯跟着他。
嗯嗯走的时候,还睡在沈辞床脚边,蜷成一团,平静而温和。
翌日醒来,沈辞唤它,它没有应声。
沈辞忽然意识不对的时候,伸手抚它,但嗯嗯已经不会再动弹,也不会再应声,也不会他唤它的时候,他会从很远的地方朝他扑过来。
沈辞眸间湿润,悲从中来。
他在立城的四年,一直是嗯嗯陪着他,立城的风沙里,永远有嗯嗯陪着他。
冷了会钻进屋中,热了会趴在地上哈气伸着舌头,看到他清闲的时候,还会含着球让他同它一起玩耍的嗯嗯,没了
沈辞伸手捂住鼻尖,那种难过,无从释怀。
脑海中,都是陈翎将嗯嗯送他的时候,还有立城时,嗯嗯扑倒他,亲昵得蹭他的脸,举动里都是喜欢。
陈翎没有安慰旁的话,只是伸手拥着他。
他亦埋首在她怀中。
他与她之间,其实已经默契到有时候说与不说,都知晓
嗯嗯没了,府中大哭一场的人是沈歆。
最舍不得嗯嗯的人是沈歆。
从沈歆出生起,嗯嗯就一直尽责守着沈歆,沈歆也最喜欢嗯嗯。
在沈歆的印象里,嗯嗯会一直陪着她才是,怎么会没有嗯嗯了,沈歆哭红了双眼,“爹爹,我要嗯嗯,我要把嗯嗯找回来,我要嗯嗯”
陈翎抱起她,“阿曦,嗯嗯太累了,它要睡些时候。”
沈歆哽咽,“那我不吵到嗯嗯,嗯嗯什么醒”
陈翎温声道,“它一直都在,会一直陪着阿曦,你同它说话,它都听得见。”
沈歆搂紧母亲脖子,“可是,我想嗯嗯怎么办”
陈翎吻上她额头,“它也想你,你就会梦到它的,所以,我们不哭了,好好睡觉,兴许就能梦到嗯嗯了。”
沈歆靠在她怀中。
陈翎抱了她许久,直到她睡着才缓缓放下,轻轻阖上屋门。
苑中,沈辞仰首靠坐在暖亭的石凳上,空望着夜空出神。
听到脚步声,沈辞看她,“阿曦睡了”
陈翎点头,“嗯,告诉她可能会梦到嗯嗯,她就睡了。”
陈翎上前,也俯身吻上他额头,“你也该睡了,沈自安,你要比阿曦懂事,嗯”
他拥着她,埋首在她怀中,“我就是有些想嗯嗯,我舍不得”
陈翎陈翎温声道,“嗯嗯最后守着你,它一定心满意足了。”
他揽紧她,轻嗯一声。
嗯嗯之事过后,陈翎心中总有些说不出的不安。
不是因为旁的,而是因为身边的人里,方嬷嬷也年事高了
嗯嗯没有之后,陈翎才发现,人总是容易忽视每日最常见,也是最亲厚的人。
方嬷嬷去了东宫照顾陈念,陈翎早前忙于朝中琐事,不像早前方嬷嬷在宫中一样,每日都能见到。后来但凡阿念出使,不在东宫的时候,陈翎就会让方嬷嬷回宫中来,说想她了,让她回宫照顾她。
方嬷嬷分明高兴,却叹道,“陛下多大的人了。”
陈翎便笑。
燕珩十六年九月,方嬷嬷大病一场。
阿念不在,陈翎让启善将方嬷嬷接回了宫中。
陈翎每日都会抽些时间同病中的方嬷嬷说话,方嬷嬷很高兴。
自从去了东宫,其实方嬷嬷见她的时间都少了,她也少了很多同方嬷嬷相处的时间,不像早前,每日都能同方嬷嬷一处,什么都同方嬷嬷说,有时候还会嫌方嬷嬷唠叨,但更多的,是安心
从她入东宫起,就是方嬷嬷陪着她。
方嬷嬷早前侍奉过娘亲,所以待她比旁人都亲厚,也诸事替她着想,从未落下过一日。
那时候的东宫有嬷嬷,有大监,还有处处照顾她的傅太医,只是大监和傅太医都已经不在很久了,她身边还剩下的老人里只有方嬷嬷
也是年事高了,又许久没见陈翎了,方嬷嬷近来也越发喜欢同她回忆起早前的事。
陈翎都记得。
无论是东宫时,面对朝中的尔虞我诈,还是玉山猎场之后,她有念念的惊慌失措,一直都是方嬷嬷在,就算登基时的暗潮涌动,还有怀城之乱时,方嬷嬷从未推却过。
于她而言,方嬷嬷即便不是亲人,也早就胜似亲人。
她看着她长大,等她长大,又替他照顾阿念,无微不至,事无巨细。
她很难想象,若是没有方嬷嬷,她会如何,阿念会如何。
但阿念去了东宫,方嬷嬷也搬去了东宫照顾。
方嬷嬷的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她和阿念身上,也一直为他们母子考量。
方嬷嬷本就年事高了,眼下又病重,在宫中,陈翎还能这样每日看到她。
“陛下,殿下回来了吗”方嬷嬷也会每日都问。
“还没呢,念念想陈修远了,就去西秦了出使,应当年关前才回来。他肯定很想你了,想着早些回来见你,方嬷嬷,你要照顾好自己。”陈翎莞尔。
方嬷嬷颔首,“要的,我总要见见殿下,殿下都那么高了,等再过两年,都快赶上沈将军了。”
陈翎鼻尖微红,“哪能那么快啊还要再等上几年。”
方嬷嬷又道,“那孩子长起来还不快啊陛下不也是这么,一不留神就长大了。”
方嬷嬷说完,两人都跟着笑起来。
方嬷嬷又道,“殿下是老奴从小看到的,殿下从小就懂事,同陛下一样,日后,肯定和陛下一样,是明君。”
陈翎握紧她的手,顺着她的话道,“是啊,所以,你才要好好照顾自己,要等着看念念登基的一天。”
方嬷嬷轻叹,“老奴老了,陛下,陪不了你和殿下多少时候了,不过有沈将军在陛下和殿下身边,老奴就安心了。沈将军稳妥,又照顾人,对陛下和殿下都好。陛下说什么,沈将军就听什么,沈将军是边关主帅,哪能没脾气,老奴以前在阜阳郡的时候,就听韩将军和郭将军说,沈将军有威严,但沈将军从来同陛下争执,陛下,倒是有时候,您对沈将军凶了些。”
陈翎眼眶微红,“方嬷嬷,你胳膊肘往外拐了”
方嬷嬷笑起来,“老奴哪敢”
陈翎也笑。
陈翎温声,“方嬷嬷你说,朕听着。”
方嬷嬷叹道,“这一路走来,老奴看到陛下不易,也心疼陛下,但陛下有陛下的坚持,老奴只是心疼。老奴就在想,等太子大些了,能在方相的辅佐下处理朝事了,那无论是登基,还是在东宫,陛下身上的担子都轻些了。要是可以,陛下去过过自己想要的日子,不要辜负了当下。”
陈翎笑,“朕现在就好。”
方嬷嬷笑道,“陛下同老奴提起过,小时候在舟城采荷,立城同沈将军在一处,若是先太子还在,陛下哪用这么辛苦老奴就是希望,陛下能开心,殿下能平安顺遂,老奴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陈翎眸间氤氲,“我知道了,方嬷嬷,你说的我都知道了,有时间,我就回舟城采荷去。”
方嬷嬷忍不住笑。
方嬷嬷又握了握她的手,“今日说了这么多话,陛下还有事情要忙,忙完了早些休息,别在老奴这里呆这么久了。”
“那朕明日再来看你。”陈翎尽量藏起氤氲。
方嬷嬷点头。
“陛下。”方嬷嬷见她起身,又唤了声。
“怎么了,方嬷嬷”陈翎转身。
方嬷嬷叹道,“没事,老奴就是想再看看陛下。”
忽然间,陈翎险些忍不住眸间晶莹,却还是微笑着,尽量让她看到她笑着,很好。
方嬷嬷其实看不太清了,但大致的轮廓知晓她在笑。
那便好。
方嬷嬷宽心了。
陈翎攥紧手心,轻声道,“方嬷嬷,刚刚答应过朕的,等到阿念回来。”
方嬷嬷点头,“老奴还要见见太子呢”
但到最后,方嬷嬷还是没能等到阿念回来。
那时沈辞和沈歆都不在身边,阿念也不在,陈翎一个人抱着罐子,吃了很多很多的糖。
小时候沈辞告诉她的,难过的时候就吃糖。
吃完一罐,他就回来了。
她吃完一颗又一颗,知道吃得再也不想吃,也吃不下
但这罐吃完的时候,沈辞是从边关回来了。
途中听说方嬷嬷过世,他快马加鞭往京中赶。
陈翎八岁入京,他就在,知晓方嬷嬷对陈翎来说的意义,方嬷嬷不在,便是少了心底最重要的一处。
“自安”陈翎双目通红。
“我听说了。”沈辞上前。
陈翎哽咽道,“我想回舟城”
陛下同老奴提起过,小时候在舟城采荷,立城同沈将军在一处,若是先太子还在,陛下哪用这么辛苦
老奴就是希望,陛下能开心,殿下能平安顺遂,老奴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沈辞拥紧她,“那我们去舟城,朝中的事,让阿念看着,他大了,又有子初和既明在,少逢也在京中,他是东宫,也是日后的天子,总要习惯有一日你不在的时候,他要担起整个燕韩,不是什么坏事。等阿念回京,我们就去舟城。”
陈翎颔首。
阿念是腊月回京的。但方嬷嬷十月中旬就走了,差了将近两月。
方嬷嬷的过世,阿念难过,但方嬷嬷的过世,也让阿念好似忽然间长大了。
从他出生起,方嬷嬷就一直在照顾他,怀城之乱,方嬷嬷一直搂着他,生怕他不安,害怕,有阜阳郡乱军的时候,方嬷嬷都护在他身前。
他是太子,也是方嬷嬷一手带大的。
大监不在了,方嬷嬷不在了,从小替他遮风挡雨的人又少了一个
但他都会记在心里,永远不会忘记。
入主东宫的时候,父亲不在,但在林北时,父子二人有过一次促膝长谈。
父亲让他不要怕跌倒,跌倒不可怕,人无完人,任何时候都要有坦然接受的心胸和重新再来的勇气。
而这次,也从黄昏到夜半。
父亲同他谈的是,他长大了,要开始学会替娘亲遮风挡雨。
阿念颔首,“我知道了爹,我会替母亲分忧,慢慢尝试着母亲不在的时候,同方相,范相一道处理朝中之事,我能做到。”
年关过后,陈翎下旨,太子监国,方四平和范玉主理朝政。
陈翎在朝中带了阿念三月,陈翎和沈辞是四月离京的。
一路上,陈翎还是能收到宫中送来的折子,也每日都会花很长时间看这些折子。
京中到舟城要月余,陈翎这月余还是在看朝中之事。
“可是阿念处理得不妥当”沈辞见她每日看的折子,不比在在宫中的时候少,仿佛同在京中相比,只是少了早朝,和在丽和殿召见朝臣这两处,旁的时间仍然很忙。
陈翎摇头笑道,“不是,他处置得很好,我也有些意外。”
沈辞眸间微讶。
陈翎道,“这些折子不是原记,是我怕阿念处理朝中之事没有经验,告诉了范玉一声,所有折子,都誊抄一分送来给我,我要看阿念批复之后的折子,知晓他能拿捏多少朝中之事,哪些还有问题。他只有亲自做过,看过,才会累积很多问题。这一路我都在看他的折子,从早前明显有子初和既明的处置痕迹,他大多在依葫芦画瓢,到前几日,慢慢有自己的心得,也得心应手了。”
陈翎看向沈辞,温声道,“说实话,自安,你当初说,我们来舟城,让阿念监国的时候,我心里挺担心的,也没有底,反而真正放手让他去做,才发现他做得比想象中要好得多。这两年一直让他出使各国,多听多看,不少折子的批复不局限于眼前。我真的觉得,假以时日,阿念能承前启后,做一个百姓爱戴的明君。”
沈辞环臂,轻嘶一声,“对儿子这么高评价,也没见你对我评价这么高过”
陈翎知晓他开始胡诌了,陈翎继续摊开折子看着,一面看着,一面笑着。
沈辞上前,从身后揽紧她,下颌放在她肩头,自豪叹道,“我是明君的夫君,还是另一个明君的爹”
陈翎笑不可抑。
抵达舟城已经是五月,五月的荷塘已经碧色一片。
陈翎难得有这么闲适的时候,仿佛回到小时候,同姨母在一处时。泛舟荷塘上,有低飞的蜻蜓,还有偶尔在船边穿梭的锦鲤。
她躺在小船上,小船又有在池塘上轻轻摇晃着,轻轻顺着水波荡漾,她也轻声哼着采荷诗,只是这次没有采摘莲花,而用一本书搭在眼睛上,哼着小调,闭目养神,在小船轻摇上悠悠晒着太阳。
忽然间,沈辞伸手,拿开她挡在眼前的书册。
一时间,阳光有些刺眼,陈翎看他,“自安,你拿我的书做什么”
他似想起什么一般,轻声问道,“有一年泛舟京郊荷塘,我睡着了,用荷叶的当着阳光小寐,那个时候,陈翎,你是不是偷亲了我”
然后在他将醒的时候,佯装一面看书,一面用荷叶拂过他唇间,让他以为是错觉。
陈翎自然记得,也记得临水照影处,那张少年阳光俊逸的脸,睡着的时候温文如玉,翩翩少年郎
她是亲了他,悄悄的,藏了少女的心事。
他问起,她看了看他,轻声道,“我记不得了”
沈辞有些失望。
但很快又释然,是他喜欢她,才会觉得荷叶拂过,是她在亲他。
陈翎撑手起身,懒洋洋朝他道,“你躺下。”
“嗯”他不解。
她又道,“躺下。”
他奈何照做,她摘了一侧的荷叶,循着记忆中的模样,用荷叶盖住他的脸,替他遮挡阳光。
沈辞忍不住笑,“做什么。”
她也笑,“先别动。”
他从善如流。
她笑道,“闭眼睛,我没让你睁眼的时候,你先别睁眼。”
他应好。
她再次笑了笑,拿起那枚荷叶在手中晃了晃,在他脸上头上深浅不一的阴影。
他起初以为她在同他闹着玩,而后,却缓缓敛了脸上笑意,这一幕,他仿佛有些印象,当初也是这样。
陈翎笑了笑,用荷叶遮住更多光晕,然后越来越低,在荷叶临近他唇边的时候,将荷叶稍稍往上,她阖眸,吻上他唇间。
沈辞愣住。
她轻声道,“我偷偷亲你了,沈辞,现在知道了”
他看她。
她莞尔,“我喜欢你,比喜欢我早”
下了小舟,他背她往家中回。
她笑道,“我们明日回京吧散散心,朝中之事也该看了。”
他好似并不意外,“好。”
“自安哥哥,我们认识多久了”她靠在他肩膀上,轻声问道。
沈辞温声,“好久好久了。”
她揽紧他,忽然道,“那你要趁现在多背我一些,不然,等你老了,就背不动我了。”
沈辞轻笑。
夕阳西下,落霞在轻尘中轻舞。
他眸间都是暖意,“好,还有什么要求,一起提。”
她闭着眼睛笑起来,循着早前的记忆问道,“我想你一直陪着我,像现在这样,好不好”
“你说什么都好。”
她看着他,没说话,嘴角微微勾起。
他也循着之前的话,温声应道,“是你睡了我才说的,因为,你是陈翎啊”
是我藏在袖中的那道天光。
全文完结,202233,下一本贵嫁与有荣焉会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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