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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冯一开始也没觉得是多有用的线索,毕竟城南有这么一大片的居民区,谁都可以来,胡金书有个三姨就在南城住,或许那天她也正好来看她三姨了,这种严格来说都不算巧合,但秉着有枣没枣都要打一杆子的原则,他还是去了胡金书的三姨家。
结果怎么着,六十多的老太太说,自打过了清明节,外甥女还一次没看过她呢。
小冯琢磨着不对头,又去找了目击者,这人是南城扫大街的环卫工,也有六十多岁了,老头用特别坚定的语气说,“错不了我家以前和张老太太家住对门,她儿子三十岁上在电厂出了事儿,儿媳妇带着孙女改嫁了,就这么一个外甥女会来看她,这姑娘小时候还跟这张老太太住了好几年,长大了模样一点没变,每次见到我都打招呼”
“那天晚上,她也跟你打招呼了”
老头摇了摇头,“没有,那天很晚了,至少七点多了,我们扫大街的早就下班了,我看天气预报第二天要下雨,寻思着不如把成堆的落叶拉回家烧,不然第二天雨淋了就没法用了,我是用筐往家背的,背第三趟的时候,碰到了周金书,她骑着自行车,看起来挺着急,一眨眼就走远了。”
小冯皱着眉头又问,“大爷,您不会认错人了吧”
老头生气的说道,“那哪能呢,别看我岁数不小了,我眼不花耳不聋,街上的路灯还亮着呢,我能看错人”
小冯为此专门跑了一趟文化局,在意料之中,周金书也不承认最近去了南城,“自打过了清明节,我还一次没看过我三姨呢,我也是工作忙,最近没抽出时间来”
她举止很自然,态度也挺真诚,没看出有什么不对,而且她的说法,也和她三姨完全一致。
小冯心里特别失望,又杂七杂八聊了不少,这周金书每个问题都回答的挺随意,找不到任何破绽。
“听你们科长说,你前一阵儿刚收养了一个闺女”
周金书愣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就笑了,“冯同志,你们公安局消息就是灵通,没错,我是从福利院收养了一个闺女,各种手续都很齐全,完全符合政策的要求。”
小冯歉意的笑了笑,本不想戳人心窝子,但没办法,他是一个警察,有些事儿该问还是要问的,“周同志,您自己的闺女,是去年遭遇了意外”
这件事他也简单调查了,文化局人人都知道,一年前,周金书八岁的女儿突然夭折了,对外他们两口子说是得了急病,但在一个家属院住着,谁也不清楚她女儿梦巧到底得了什么病。
那小姑娘长得特别漂亮,而且很聪明,十分活泼健康,周金书两口子平时疼闺女,简直如同掌上宝,儿子反倒是要靠后了,两口子失去了闺女,那个难受劲儿就别提了,不吃不喝闭门不出。
后来还是儿子领着爷爷奶奶,把这两口子从床上硬拽起来了。
总有大半年的时间,周金书虽然照常上班,照常做家务,照常送大儿子上下学,但一天到晚连个笑脸都没有。
也就从今年初,看着精神头儿才好一点了。
周金书好不容易撑过来了,邻居们虽然好奇,但都不敢问,林梦巧到底是因为什么夭折的。
一个院里住着,要是梦巧突然得了急病,不可能不送医院,邻居们也不可能不知道。
但好像是他们两口子带着闺女去外地玩了两天,回来孩子就没了。
这事儿透着蹊跷,各种猜测更是都有,现在最多的说法是,梦巧是溺水而亡,因为他们两口子去的是北戴河。
那地方容易出意外,去年还是啥时候,都上了报纸了,也是在北戴河,有两个小孩趁大人不注意,下河游泳出了意外。
周金书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她冷冷的看了小冯一眼,“冯同志,你今天来,是要查什么查我有没有去南城,还是查我女儿怎么死的”
小冯硬着头皮说道,“周同志,都是办案需要,希望你能积极配合”
周金书一下子就恼了,“我知道你们三番两次来,不就是为了查邢志明是咋死的吗,我跟他不熟,他死了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做工作这方向就不对,你们咋不查一下,他前妻为啥和他离婚”
小冯一听立马提了精气神儿,“这么说,你知道他和前妻为啥离婚了”
周金书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硬邦邦的否认,“不知道,但他前妻是个有名儿的贤惠人,把她逼急了要离婚,那肯定是邢志明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儿”
小冯扶了一下眼镜,笑眯眯的问道,“周同志,这件事儿能具体说一说吗”之前他们也怀疑,邢志明和前妻离婚的事儿,但问遍了文化局的人,而且去了一趟云南,也没找到有用的线索,反倒是周金书这短短一句话,了不少的信息。
周金书已经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自然不肯再多说了,“冯同志,我也就这么一说,我和邢志明不熟,和他前妻更不熟,也都是主观猜测的,他们到底为什么离婚,还是得你们人民公安去调查”
接下来的时间,不管如何套话,周金书都不肯合作了。
但这点收获,已经让小冯很满意了,他回到局里,赶紧把这个发现告诉了徐队长。
徐队长眉头紧锁,“小冯,你放下手头所有的工作,跟紧这个人,顺便调查一下,周金书的女儿到底是怎么死的”
若是简单的溺水案,周金书作为母亲,不至于这么忌讳吧。
小冯高兴的答应了,隔天下午,他又拉着林东去了一趟文化局,打算再去打听一下周金书女儿的事情,让他没想到的是,好几个老头老太太一听说这事儿,都连连摆手,“过去的事儿不提了,金书这不又领养了一个闺女,看着比梦巧还讨人喜欢呢”
俩人在文化局家属院转了大半下午,也没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林东建议,“小冯,咱们还是去文化局问问吧。”
这些个老头老太太们,成天闲得没事儿,东家长西家短的,很多传言也都是以讹传讹,未必真实。
小冯也觉得这么着不行,看了看表说道,“再有一刻钟文化局就下班了,今天来不及了,咱们明天上午再来吧。”
俩人推着自行车走到家属院门口,迎面和周金书撞上了,她也推着自行车,车后座上作者一个好漂亮的小姑娘,扎着马尾辫,身上穿着挺洋气的小外套,还背着一个很可爱的小书包。
看年龄应该是还没上学,这个点儿,估计是刚从托儿所接回来。
周金书昨天跟丈夫说过警察来找她的事儿了,林老师劝她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用紧张,如果警察下次还来问,一问三不知就行了。
小冯赶紧上前主动打招呼,“周同志,这是已经下班了”
周金书有点冷淡的冲他笑笑算是打了招呼,推着车子往里走了。
倒是坐在车子后面的小女孩回头看了一眼,脸上带着甜甜的乖巧笑容。
小冯嘟囔了一句,林东却是愣了一下,这小孩不就是之前许沁说的,那个特别危险的小姑娘吗
名字叫胡秋芳的。
回到公安局,林东把这一点告诉了小冯,小冯一听,简直干劲十足了,虽然现在还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案子和周金书有什么关系,但他就是有一种直觉,觉得周金书和这个案子有关系,而且她原来的小孩儿死得不寻常。
他打算从这方面入手。
短短几天的时候,小冯和老周,还有林东跑遍了宁县大大小小所有的医院和诊所,没有查到三年前,林梦巧的任何就医记录,由此可以推断,林梦巧的确不是得了急病死的。
这天上午,小冯和林东又一起去了文化局,再次和周金书沟通。
比起第一次的口无遮拦,周金书很显然谨慎了不少,问起邢志明的事儿一句也不肯多说,小冯又问起她意外身故的女儿,周金书不但不肯说,而且怒了,“你们这两位警察同志怎么回事儿,你们是为人民服务,负责查出凶手的,为什么一遍遍的来找我,我再强调一边,我和邢志明不熟,不了任何你们想要的信息,至于我以前的女儿,这是我永远的伤,求求你们行行好,不要再提了”
她这么说,恰恰让小冯更加怀疑,他正要继续盘问,一直没说话的林东说道,“周同志,你现在领养的女儿,她不是孤儿,她的亲妈还活得好好的。”
周金书已经打定主意不准备搭理这两个警察了,听到后明显愣了一下,“不能吧,我们去的是正规的福利院,所有的手续都是齐全的”
林东微微一笑,“这小女孩原来叫胡秋芳,她的爸爸去山上砍柴踩空意外身亡,后来她跟着爷爷奶奶住,爷爷奶奶不慎中了毒蘑菇身故,她因为没吃有毒的面条,而是吃了头天剩下的玉米饼子,幸免于难,后来和同村的小孩发生矛盾,想要把对方从山崖下推下去,被驱赶出西山村,送到了她亲生妈妈的身边,至于她如何到了福利院,这一点我不清楚”
虽然周金书听了之后不相信,但也莫名有点不舒服,她这两年好不容易撑过了丧失爱女之痛,是在丈夫的劝解下,才决定再收养一个孩子的。
好不容易选了和自己有眼缘的孩子,然后她又很快发现,在她的心里,任何人都代替不了她的亲生女儿林梦巧。
领养的林巧巧也乖巧,也听话,长得也特别漂亮,但同时她身上也有不少毛病,比如特别贪吃,总趁她不注意偷吃东西,事后还不肯承认,再比如喜欢撒谎,小事情都要撒谎。
最后一点最让她难以接受,她还有个十岁的儿子,在实验小学读三年级,因为离家远,中午吃饭不回家,有时候还会和爸爸一起住在姥爷家里,在家的次数自然就少了,林巧巧嘴巴甜,表面上哥哥长哥哥短的,但趁她不注意,没少哄骗他儿子的东西,有次她亲眼看见,她给儿子的五毛钱零花钱,一眨眼就到了林巧巧的口袋里。
这小姑娘扮可爱装可怜,十岁的小男孩压根儿对付不了。
因为这个,周金书第一次打了林巧巧,并且威胁她若有下次,就把她退回福利院。
自此后林巧巧才老实了,表现的特别老实听话,但正因为此,周金书对这个小孩的喜欢越来越少了。
林东笃定的说道,“我不可能认错人,她的母亲改嫁到了青山镇南山村,叫刘丽红,你可以去打听打听。”
周金书暗中记下了,面上却是不耐烦,从抽屉里拿出一沓子文件,“两位警察同志,我已经把知道的全部告诉你们了,我还有工作。”
从文化局里出来,林东提议,“小冯,咱们去一趟实验小学吧”
林南刚是个三十来岁的中间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长着一张十分大众化的脸,打扮的也很普通,穿着一套半新不旧的中山装,上衣兜里别着一支钢笔,鼻梁上架着一副深度眼镜。
别看一副其貌不扬的样子,其实他是实验小学最好的数学老师之一。
他右手拿着两本书,看样子是刚刚上课结束,他的态度谈不上热情,也谈不上冷淡,“警察同志找我什么事儿”
小冯说道,“林老师,有个案件需要你配合一下,现在方便吧”
林南刚把他们领到自己的办公室,实验学校是两个老师一个办公室,另外一个老师不在。
“我很乐意配合你们的工作,请说吧。”
小冯盘问他邢志明遇害的当晚,他在什么地方干什么,林老师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那天我下了课带着孩子去了他姥爷家,吃过饭陪老人聊了会儿天,九点多钟就睡了。”
他之所以经常住在岳家,一个原因是文化局和实验小学距离的确有点远,另一个原因是他岳父身体不好,岳母早就去世了,岳父后娶的老伴儿是原来的保姆,生怕保姆虐待老人,时不时的过去看看,这样不敢太过分。
小冯见他说的十分坦然,心里有些失望,问了不少问题,没发现任何纰漏,不免有些失望。
他不知道,林南刚此时其实是很紧张的。
林东却觉得林南刚很有问题,首先他太镇定了,说话滴水不漏,恰恰证明他是有问题的。
他盯着林南刚的左胳膊看了几眼,咳嗽了两声问道,“口渴了,林老师,你这儿有水吗”
林南刚恨不得早点把两个警察打发走,故而刚才连水都没倒一杯,但现在林东提出来了,他不得不站起来,弯腰虚晃了地上的暖水瓶,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啊,我这没有热水了”
林东出其不意的两步走过去,似是不经意的碰了他一下。
林南刚没有防备,受伤的胳膊受到撞击,疼得他脸上的表情都变了,差点叫出声。
小冯这才注意到,“林老师,你胳膊受伤了”
林南刚有些不自然的说道,“晚上骑车子没戴眼镜,不小心摔的。”
林东就站在他旁边,直接就上手了,一把捏过他的胳膊检查伤势。
林南刚虽然也是挺大的个子,但怎么可能是林东的对手,林东只用了五成力,他就龇牙咧嘴的。
小冯冷着脸逼问,“说,那天晚上到底去哪了,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儿”
林南刚疼得整张脸都变成了猪肝色,但就是不肯松口。
林东用上了七成力,笑着说道,“林老师,邢志明遇害的那天晚上,有人在城南看到了你妻子周金书,你也在对不对”
林南刚疼得已经说不出话了,他感觉好不容易接上的骨头又要被捏碎了。
林东放开他,仍是笑着说道,“很疼是吧,你不说真话,还有更疼的”
林南刚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气呼呼的说道,“你们这是屈打成招,我要去政府告你们”
小冯混不吝的说道,“行啊,明天你可以去告,但今天必须配合我们工作,说,那天晚上你去哪儿了”
林南刚本来已经和周金书商量好了,不管警察如何盘问,就是一问三不知,当时他还给妻子打气,说不用怕,警察都是纸老虎,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不敢胡乱抓人。
但现在来看,他扛不住了。
没有经受过骨折的人不知道,这种痛苦真的是太难受了,任何止痛的方法都不管用,他可不想再经历一回了。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林南刚狠狠心,说道,“对,我那天的确和金书一起去了城南,也的确碰到了邢志明,我身上的伤,也是他打的”
“这么说邢志明身上的伤,也都是你捅的”
好家伙,看着挺斯文的一个人,一口气给捅了三十多刀,邢志明都被捅得像血窟窿了。
这人太危险了,小冯立即拿出别在腰上的手铐,把林南刚给铐起来了。
林南刚倒没挣扎,但异常激动的反驳,“不是我,我没杀他我那天什么也没带,就用砖头砸了他几下,他倒是把我的胳膊打折了,他在前面跑得可快了,我都没追上”
不管他是不是杀人凶手,但是犯罪嫌疑人无疑了,林东和小冯立即把人带到局里,徐队长最近为了这个案子,受了不少窝囊气,立马就进行了审讯。
林南刚意志薄弱,没几个回合就全部交代了,邢志明的确不是他杀死的,但也不是和他没有关系,他是不折不扣的共犯。
事情还要从三年前说起,三年前有一天他外出喝喜酒,儿子跟着他去了,林梦巧感冒了,周金书在家里照顾她,临到中午小姑娘要吃桔子罐头,周金书去附近的副食店买,偏巧没货了,只能去了更远的地方,就着来回不到一个钟头的功夫,小姑娘就被人糟蹋了。
林梦巧才八岁啊。
一开始周金书要报警,林南刚觉得这样会让女儿承受第二次,到时候院里人的指指点点,会彻底毁了这个孩子,两口子选择了隐忍,请假带着孩子去北戴河散心,谁能想到,眼不错的功夫,闺女就跳了河。
周金书抱着女儿的尸体那个恨,真是恨不得剥了邢志明的皮。
她有一阵子就像疯了一样,天天揣着刀子跟着邢志明,她其实没胆子杀人,但她发现了邢志明的秘密。
别看这人表面上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实际上就是个变态,她亲眼看到这人又偷着去亵渎别的女童,于是暗自串通了这两户人家,商量好了要给邢志明一个教训。
那天邢志明去城南,胡金书和丈夫也跟着去了,等到天黑邢志明落了单,穿过乌黑的小胡同时,林南刚就用砖头砸了他,可惜天黑准头不行,不但没伤到邢志明,反而还被对方打伤了。
幸而后来另一个女童的家长赶到了,这人是在屠宰场工作的,拿了一只杀猪刀又快又准的捅向了邢志明的心窝子。
邢志明很快就断了气,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他弄到附近的废弃工厂,为了泄愤,林南刚抢过杀猪刀一阵乱捅。
至此,案子水落石出,真凶也很快被抓到了。
许沁也在公安局上班,算是真正的自己人了。
林东现在很乐意和他讨论案子,“这邢志明的确可恶,如果不是受害人家属杀了他,他亵渎女童的犯罪行为,至少可以判上二十年,甚至无期徒刑都有可能。”
可惜家长没有选择第一时间报警。
许沁却很关心另外一件事儿,“那个凶手,也就是受害女童的父亲,会怎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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