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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完消息,曲岩看他从桌面捡了支笔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没话找话地说“你这笔挺好看啊。”
贺堇拨挑的手指停住,钢笔顺着惯性在他掌间转动,直滑至腕骨,堪堪掉落时才被及时拿起来。
“是么”贺堇端详着那只自回来之后,就被傅容介塞在他手里强送的礼物。
贺堇扫过笔夹上熟悉的字母,不自觉地想起那晚他拿这笔在傅容介身上乱戳乱写的情景。
学弟洗澡的时候好像还不满地含糊抱怨一句,怎么轻易就冲掉了。
贺堇察觉到自己的情绪莫名地好了起来,他挥挥手赶曲岩走,“快下班了,我手头还有点工作没做完。”
“那我先回去了。”曲岩又回头道,“下班咱们一起走呗。”
贺堇随意应了一声。
新员工就有这点好。前一段时间忙完之后,稍闲暇下来的工作日,多数也不会参与办公室内其他人的内卷行为,该几点走就几点走。
偏巧他们刚出门没多久,就在公司一楼大厅旁的走廊里遇到了先前才提过的程辞安。
他们注意到他的同时,程辞安也恰好看过来,礼貌地笑了笑。
程辞安看上去并不是很活泼话痨的类型,或许是因为眉梢眼角天生下垂,手里又总爱转着系在手腕的珠串,整个人给人的印象,清澈里就带了点沉闷的意味。
但此时,他站在一楼小会议室门口,和里面的人说话,倒是挺开朗聊得开的模样。
“这个项目改革方案你有什么想法毕竟当初你也经手过”会议室内的人边说着话,边踱步而出,高挑的身影遮笼住眼前的人。
发觉到走廊上有其他人时,傅容介才转过视线看过去。
贺堇只能停下打招呼,“傅总。”
傅容介微挑眼尾,将手里的一份报告捻平了边缘,朝贺堇的方向走近了两步,“下午好。”
程辞安见状也转过身,不再继续方才谈论的内容,顺着视线打量着傅容介还算隐晦地注视的人。
“下班了”傅容介没话找话。
“嗯。”贺堇应着,看着光亮的大厅想挪动脚步。
“我也正准备走,我捎带你一程”傅容介敛眸,问。
“可能不方便。”
“嗯”傅容介扬眉。
贺堇看了周围的人两眼,才放低了声音说“我是去青禾路上的电影院。”
不回家,不顺路。
傅容介不自觉拉平了唇角,又扫了眼他身旁的曲岩,“你和谁”
贺堇眨眨眼,“什么”
问这个干什么。
还有,在他的下属面前讨论私事,这好吗
“离得不远,我送你。”傅容介将手里的报告合起来递给程辞安,捏了捏虎口处,“我回去一趟。”
又嘱咐说“你先别走。”
贺堇眼瞧着傅容介离开,又看着程辞安一头雾水地抱着报告跟过去。
身侧曲岩恍恍惚惚地开口“那我先走了”
人家有男朋友送,他再待这就碍事了。
更何况,他觉得刚刚傅总看他的眼神并不算很友善。
另一边,程辞安跟进了电梯,飞快整理着思绪,嘴上戏谑地问傅容介,“你对下属这么好”
还送人到电影院。
傅容介瞥他一眼,没答话。
“是对每个下属都这么好吗”程辞安继续问。
傅容介听着电梯叮铃一声走出来,稍整理了下衣领,“你想说什么”
“什么时候的事”程辞安跟着他的步伐。
“你指什么事”
“别装蒜,你一看到那位,眼睛都黏着挪不开了,能瞒得了谁”程辞安咧开唇。
“很明显”傅容介慢下步子,进了办公室。
“还行吧,只是我好歹跟你相处过两年多,比较了解你,而且你刚刚又没特意避开我。”程辞安跟进办公室,将报告放在他桌上。
“那依你看呢”傅容介从抽屉里翻出车钥匙。
“从哪个角度看”
“从你的角度看。”
程辞安拨了拨刘海,看着他忙碌,攥着珠串扶着桌子不正经地站,“我的角度以我的海拔看,就感觉那位,下颌线比我的人生规划还清晰。”
他侧过身对着傅容介说“帮我问问怎么养的这么白的还有得吃多少糖才能笑那么甜”
傅容介不客气地推开他,“让你评价了”
他拿好东西准备出门,“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程辞安看他风风火火地离开,好半晌,才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摸着下巴想。
依他看两人的情况吗
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虽然挺意外就是了。
傅容介走的急,他想起一些问题,但也没法问了,只能等下次有空。
贺堇坐上车,支着头看了一小程的风景,才听到傅容介和他说话。
问题不外乎是,看的什么电影,和谁看。
傅容介方才似乎以为他是要和曲岩看,眼下见曲岩不在,疑惑便重了几分。
“蒋舜和梁泓。”贺堇应着。
傅容介停顿一瞬,“怎么不约我看”
看电影这种事,第一考虑对象不应该是恋人
“你这几天晚上不是有事”贺堇舒展开身体,半垂着眼地看着他。
“我可以把事情放一放,空两天出来。”傅容介说。
贺堇抬起眉梢,实话实说道“这部科幻片上周五首映。前几部我是大学时期和蒋舜他们一起看的,这几天都挺忙,才特地约了都有空的今天去看看这部结局。”
单单为了情怀,所以就没有考虑傅容介。
“”傅容介缓缓调整着方向盘,尾音渐轻,“这几天都没见到你几次。”
因为他晚上另外有活动,回来的晚,连视频电话都没能打上一回。
“你想我了”
“你不想我么”
同时开口的话语在空中交织碰撞在一起,贺堇愣了愣,而后偏开头笑出声。
行驶中的车恰好在一处红灯前停下,傅容介移开视线,低眸瞧着肩膀轻微耸动的贺堇,“你明知故问。”
贺堇笑了一阵,才仰起脑袋,声明道“我有去找过你。”
“”
“但你当时在和刚刚见过的那个程辞安,还有隔壁部门经理谈事情,我就没去打扰。”贺堇摊手。
傅容介的神色好看了点,起码眉头松开了些,“你下次先给我发信息,我会抽出时间。”
说完,又循着他的话问“你知道程辞安”
自己明明没有告诉过他。
贺堇张了张口,又闭上了,没有把公司那个不可告人的群聊泄露出一丝半毫。
“听说的,是你同学”他问。
“嗯。朋友。当初开工作室他是主将之一,不过我和他也有小半年没联系了。”傅容介说。
“难怪”贺堇喃喃。
旧友重逢,亲密点也无可厚非。
“难怪什么”傅容介问。
“看他跟你很熟的样子。”贺堇侧过脸看他。
车流重又涌动向前,傅容介点踩下油门,脸上浮着笑,却仿佛漫不经心道“你在意”
“虽然说在公司不公开。”贺堇斟酌词句,好显得自己确实没有在意过,“但朋友之间还是可以说说的。”
“是这样。”傅容介开口。
然后就没了下文。
贺堇继续看窗外,又拿起手机回复了两条梁泓询问什么时候到的消息。
等到了地方,车停在路边停车位,贺堇单手一扣,轻易松脱开副驾驶的安全带,抬腿就准备下车。
但他的手刚碰触到车门就被拉了回来,侧腰处陡然而至的力道将他揽至近前。
傅容介浅尝辄止,双手却没有松开的打算。
他挨着贺堇的脸侧迂缓地厮磨,指尖巡逻似的沿着腰际滑动。
“还有一天才到明晚。”
贺堇被他轻抚地微颤,只能将人推开一点,还能饶有兴致地挑眉,“明晚明晚不是只是一起吃顿饭吗”
“只是吃顿饭”傅容介指腹朝他的腰窝按压下去,听见细细的喘才继续道,“你刚刚还承认想我。”
“有么”贺堇挑起唇,耳根不受控地发起热。
“嗯,你还默认你在意程辞安离我太近。”傅容介说着,又觉得自己这行为很像在给自己喂糖。
他忍不住弯起唇,发觉自己实在品的甘之如饴。
贺堇和程辞安不同,越想隐藏守护的事越是会小心地不给予目光、不过多接触。
所以程辞安和他频繁见面,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贺堇抬臂推开他,“我得走了,你今晚应该还有事吧。”
他想了想,又竖起食指补充道“明晚真的只能吃饭。”
“原因呢”傅容介拉住他。
贺堇挣不开,好笑地去掰他的手,“周六和贺俞约好了去附近山上露营,一早就出发。”
前一天晚上得好好休息。
傅容介愣了下,“露营”
“对。”
“你倒挺忙。”
“还行。”贺堇笑了声。
“只有你们两个”
“怎么了”
“加我一个应该没问题”傅容介反牵住他的手,浅色的眼眸半敛着看着他,“你多少也给男朋友一点相处的时间。”
贺堇沉吟两秒,被他看得没辙,“这个得和小鱼商量。”
傅容介这才“嗯”了声,又将人拉过来。
贺堇眼疾手快地抽出一只手挡在唇前,“我真的得走了,梁泓他们还在等我。”
他话音刚落,侧边的下颌处覆上软和的温度。
贺堇起初没觉得有什么,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手挡错了地方。
他不应该遮自己,他应该去遮挡住傅容介的唇齿。
因为短暂闷钝的疼痛从下颌处袭来,直奔涌向上。
轻微的,酥麻的。
贺堇愕然地将人推开,直视着小学弟微红的眼睛,阐述他的罪行,“你咬我。”
傅容介不紧不慢地掀开衣领,“你也来盖个戳么,正好上次的位置太低了,看不见。”
好几天才这么一会儿相处的功夫,他想至少得留下点什么东西。
贺堇和他僵持了一秒,抱着报复回去和快点结束的心理凑上前,在抬牙落下时,余光从衣领褶皱的缝隙里瞧见什么,顿住。
“贺堇”发现他的停顿,傅容介轻拍了拍他的肩胛处,催促。
贺堇听着他近在耳边的低哑嗓音,退开了一点,抬手隔着衣料轻按在他肩侧,“这里怎么回事”
一片青紫,破了皮,有血痂。
傅容介稍一怔,语调松散着说“撞到墙擦伤了,只是淤青。”
“怎么会撞到的”贺堇问。
“不小心。”
傅容介留心他的神色,由着他探过身来查看。
但他既希望贺堇心疼他,又不想在他眼里看到担忧的神色。
“你去看电影吧,不是快开始了吗。”傅容介拦阻了他进一步的动作。
贺堇目光从他伤处抬开,看了他一眼,手指顺沿着颈线向上捧住他脸颊,凑近亲了亲,“不咬你了。”
傅容介低垂的眼睫颤了颤,抬手覆住他削薄的手背,轻轻握着,就着这个姿势稍侧过脸蹭了蹭,“贺堇。”
“嗯”
“没事。”傅容介捏着他触感温润的手指放下来,“记得和贺俞说一声,或者我和他说,周六我会和你一起去。”
贺堇答应一声,才离开这温存的片刻,打开车门下了车。
和贺俞沟通的过程相当顺利。
原本贺堇以为会受到些阻碍。
毕竟一开始贺俞提出去露营,是打着刚入职压力大没朋友想出去放松放松的旗号说的。
贺堇还以为他会不乐意多一个人。
“傅容介也去”
电话拨通之后,贺俞只惊讶了一小会儿,就答应下来,“行啊,那就再带个苦力。”
“”
再苦力
“我正准备和你说呢哥,杨睦也去。”贺俞说。
起初杨睦和他说听起来挺有意思也想去时,他没答应,但转念一想。
露营还是有些安营扎寨的苦力活要做的,他少爷身子娇贵,作为债主使唤杨睦干点活,而且还包吃包住,也算心安理得,没考虑多久就答应下来了。
“杨睦”贺堇有点意外,“他还在帝都”
这都暑假了。
“昂,他考研留校了。”贺俞枕着胳膊咬着薯片,说得不清不楚,“到时候带两小帐篷,咱俩睡一个,他俩睡一个,正正好。”
重要的是,他经过上次落水那事,现在对傅容介不再那么排斥,才答应地干脆。
贺堇见他居然都已经分配好了,趁着他没改变主意就答应下来,然后将这件事用微信发给了傅容介。
晨起的山间薄雾袅袅升腾,筛下来的柔光如纱幔披缀于山野湖泊。
烈日临空时才散去些如烟似雾的白,露出山体原本的模样。
因为是花香果熟的时节,山上群林青黛如画,胭脂淡施。
岚风低拂而过,带起叶片窸窣絮语。
贺堇一行人循着贺俞早先踩过点做过标记的位置停下车,在一片青葱草地里寻找适搭帐篷的地。
他们现在在半山腰上,身后是没边没际的白梅树林。
附近有一汪小湖泊,怎么看都是绝佳的露营地点。
贺俞信誓旦旦地说他找了好久,这片山绝对没有比这更好的地,这几天也没有比今天更晴的天气,让大家尽管安心玩。
杨睦翻着手机,慢腾腾举起来给他看页面,“这个博主好像也来过这露营,说这里蛇多虫子多。”
这座山以及周围两座小丘其实本就是市区人常会选择的露营地点,网上攻略说不上多,但靠谱的绝对不少。
他们沿盘山公路上来时,就看见过一家三口在离这不远的路边摆起烧烤架了。
贺俞一听他说蛇虫,先是悚然一惊,又若无其事地摆摆手,“我带了防蚊灯,这天这么热,蛇应该不会出来吧,没事没事。”
杨睦瞧他一身黑色宽松背心和灰色运动短裤,露着细胳膊细腿,但笑不语。
贺俞看他笑,恼羞成怒地把人踢去和傅容介一起搭帐篷。
贺堇压低帽檐,从后备箱里拿出帐篷内帐,拿去给找好地方的傅容介搭骨架,看贺俞闲着,支使他道“把折叠桌椅、户外电源和炊具拿出来,营地灯提前架好。”
“这不是”贺俞想说这不是还有两人吗,使唤他干嘛,但再转头一看,那两人搭帐篷放防潮垫也挺忙碌,他又不能放着他哥一个人干活,只能不情不愿地走过去。
贺俞拎着折叠桌放好,又拿起卡式炉,交叠着步子在那踩野蘑菇,“好怀念,我初中那会儿跟航呃。”
他想起个不该提的人,改口道“我初中那会儿跟人去荒山野营,那比这可刺激多了,哪有锅啊电的,就捡柴火逮鸟掏鸟蛋,虽然吃不饱,但就是特有意思。”
杨睦回头望了他一眼,“你初中还做过这些”
贺俞神气地仰起脑袋,“那当然,那次还是翘了一天课去的。”
“哦”贺俞忽然想起来,凝眸盯着他,“好像就是你,记的我名字,报给的班主任。”
那天根本没有班主任的课,当晚他踩着放学的点回去,结果就被一通电话一顿批评骂蒙了。
那段日子,可别提多恨杨睦了。
“是么”杨睦挑眉,轻描淡写地说,“我都记不清了。”
贺俞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没事,我都替你记着。”
他这么说也就只是玩笑,毕竟后来他报复过杨睦,杨睦也还回来了,还连累了他哥。
贺堇提着饮用水放在傅容介初步搭好的简易塑料棚下,听他们聊,忽然开口喊了一声贺俞,“你现在也可以去捡柴烤鸟,没谁拦你。”
贺俞一愣,拿着锅不动了,“真的”
“当然。”贺堇从他手里把锅抽过来,“各吃各的。”
“哎哎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贺堇在他追上来前摆手道,“刚上来的地方,那一片我看见有桑树林,你既然没事,就去摘桑果。总得做点贡献。”
傅容介附和他,“那旁边我看到还有山茱萸,也可以采一点。”
“啊我一个人”贺俞指指自己。
贺堇塞给他一个购物袋,“你不行”
“这有什么”贺俞被激到了,从兜里掏出副墨镜戴上就往来时的路上走。
又回头说“那我回来的时候,你们是不是已经把饭做好了”
“你速度慢的话,我们可能已经吃完了。”贺堇笑着推他走。
贺俞突然有了紧迫感,还记得朝傅容介交代一声,“做好吃点还有,别让我哥做饭啊,他做的不能吃,能毒死人”
贺堇低声骂一句,才把人赶走了。
身后刚把帐篷搭好的杨睦见状起身,拍了拍裤腿,“我跟他一起吧,免得他不认路。”
等人都走了,贺堇才走到后备箱旁继续往外拿东西,他看着角落里一个折叠起来的三脚架,朝傅容介问“这个拿来干嘛”
傅容介起身走过来,解释说“我带了摄像机,夜里可以拍延时星空。”
也就这附近空气污染少,才有了这个打算。
他看向摆弄三脚架的贺堇,说“你做饭不能吃”
贺堇动作一顿,抬眸看他,挤了个笑,“没有那么夸张,烤烤肉撒撒调料还是会的,只是味道没保证。”
“不提这个。”贺堇放下三脚架,拿起另一个角落的无纺布袋,“我带了几个轻便点的鱼竿,特意让小俞买的,一会儿去看看附近那个湖能不能钓。”
“其实我有个疑问。”傅容介说。
“什么”
“贺俞是因为他也要加个人所以才同意我来”
“对。”
“那他应该也同意我晚上和你一个帐篷”
“嗯”贺堇掂量着手里的鱼竿,“我答应了和他一起睡啊,你和杨睦凑合凑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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