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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老乔一瞧形势不对,清了清嗓子,急忙拿着文件推开椅子站起身,“现在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快步离开之前,又忍不住回头提醒“这事你们好好聊啊,别太激进,慢慢来。凡事有个过程。”
门外的光影闪过几秒,又归于寂静。
扑在脸上摇曳而过的薄光还残留着余温。
傅容介在原地站立良晌,指节轻搭在沙发靠背上,划拨而过。
冷淡的眸色重新流转波光,仿佛恢复平常。
但又像是冰层破裂前被掩埋了厚雪,维持了短暂的和平。
十分钟后。
贺堇接到了电话。
他刚刚回到办公位,看到手机消息通知栏里,几分钟前就有一通未接来电。
他没有戴耳机,因此只犹豫了一瞬,起身去往门外接听。
午后的办公室总是相对安静一些,透着昏昏沉沉的意味。
傅容介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时,贺堇恰好步出了办公室的大门。
但他没能走远一些,就停住了脚步。
落地的玻璃窗折射进少许瑰丽的颜色,像一道屏障,或者一道虚散迷离的桥。
贺堇眼看着傅容介越过那桥,走近了,放下了手机。
“你怎么来了”贺堇问。
“我不能来”傅容介低头挂断了电话。
贺堇只是正经地问他来有什么事,没想到会被反问,当下挑起眉梢,“那当然不是,您哪不能去啊。”
公司都是他的。
“贺堇。”傅容介皱着眉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腕。
贺堇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部门内,有人朝外探出了脑袋。
“有事要说”贺堇轻呼出一口气,慢慢抽出了手。
“跟我去办公室。”傅容介看着他的动作,默然了片刻,才说。
“不行。”贺堇摇头,“我还有工作。”
这周一,他单独进了一回总经理办公室,锁了门,好一会儿才能出来。
傅容介和他僵持几秒,末了只得引着人到角落,开口诘问“你刚刚没接电话。”
“我去楼下拿快递了,没带手机。”贺堇转了转腕骨,又觉得这话显得自己玩忽职守,就多解释一句,“社保卡的快递。”
快递员当面给的,只能出去一趟。
贺堇忽然反应过来,“就因为我没接电话,找过来的”
傅容介唇线绷的很直,低垂着眉眼看他,也不应这句问,“我今晚有空,你电影票买了吗”
贺堇眨了下眼,“还没。”
“那我们一起吧,你应该还没找贺俞”傅容介说。
“嗯。”贺堇看了看他,狐疑,“你真的有空”
不用去车店了么。
傅容介低下嗓音,“你来找的话,其实什么时候都有空。”
他后半句的语调很缓,因此显得轻悄。
“但我也没什么要经常找你的事。”贺堇只当他在输出甜言蜜语,在调情或者撒娇,并没有多在意,“那我来买票,就最近的那家影院吧。”
远了不方便。
最近的那家影院所在的商场离公司只有六七百米的距离,正好挨着他所住的酒店。
他其实有点疲累,并不是真的想去看电影,但姑且当作放松消遣也没什么问题。
“我们走过去”贺堇问。
“好。”傅容介没有异议,语气其实算不上好。
他想暗暗捏了下贺堇的手指,只是刚伸出手就收了回来,“没事也可以经常来找我,我不会嫌麻烦。”
“或者”他抬眼。
“嗯”贺堇扬起尾音。
“或者我经常来找你,如果你不嫌烦的话。”傅容介说。
他这句的声线实在压得很低,气势也跟着矮了一截。
贺堇不明白他怎么又无端地像个被丢弃的狗狗,更显得自己负心薄情。
但他实在很冤枉。
“我不嫌烦。”贺堇揉了揉颈后,“也没有不让你来找我。说是不让在公司说,但这其实很平常。如果我们在两家公司,白天也是见不到的。”
“我知道。”傅容介说。
他就是贪心不足。
“你果然是有点不高兴。”贺堇觑着他的神情,“之前问你,你也不说。是我们还没有熟到那程度”
傅容介陡地抬眸盯着他,眼底爬出几根血丝。
“不够熟确实不够。”他牵起一点唇角,“你也有这个认知的话我们晚上就来好好说这事。”
“”
贺堇原地站了好几秒,才意识到傅容介已经走了。
他直觉小学弟的状态不太对,方才情绪转变时像触及到他不愿意去碰的话题。
而且他还直觉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会不太妙。
贺堇怀着这种想法一直到了下班的点。
工作没有因为他神思不属而耽误多少,只是人显而易见地又憔悴两分。
出门时,他听见有人问他下午傅总找他有什么事,含糊敷衍了过去。
转身看到老乔,老乔却很奇怪地没有直面他,只说让他注意身体。
贺堇脑袋有点混沌,没能领会他的深意,只揉按了一下发胀的太阳穴,下楼去等傅容介。
两人一路无话,好在路程也短。
他们进了商场,并没有坐挤爆了的直达电梯,而是一层接着一层慢悠悠地坐扶梯。
好不容易到了五层顶楼,贺堇刚抬开手,步上平坦的砖面,忽然见一旁的女生口袋里飘出个巴掌大的白色纸张,那女生丝毫没有察觉,已然站上扶梯。
贺堇看清了飘落的纸张是完整未使用的电影票票据,下意识捡起来追过去。
傅容介在身后瞧着,脚尖抬起的刹那,突然听见身边有英文的询问声。
他转眸看过去,发现是对年纪颇大的外国夫妇,英语说的蹩脚,一停一顿带着比划问着路。
贺堇顺着扶梯重新回到五楼楼层,回过头,刚刚递还电影票的女生朝他俏皮地比着心。
他挥了挥手,走到傅容介身边。
傅容介的声音并不大,但吐字轻巧而流利,低醇的一如深藏的美酒陈酿,在耳边轻轻泛开。
看见贺堇走到身侧,那对夫妇问了句什么,傅容介微启唇,笑着应了一句。
贺堇听不懂,但他能看到夫妇的态度转变。
他们脸上盈满了笑容,朝他们说着像是祝福的话。
等人走后,贺堇背着手问“法语”
根据他对外国语不敏感的耳朵来判断。
“嗯。”傅容介垂着手想将人勾过来,又顿了顿,抄进了兜,“大学交换去法国待了一年。”
贺堇点点脑袋。
他猜也是这个原因。
只是他先前不知道,现在意外知道了而已。
果然,谈恋爱是个慢慢了解对方的过程。
“刚刚他们说了什么”贺堇问。
“问路。”傅容介缓和下语气,“问你是我什么人。”
“你说是男朋友”贺堇侧过脸问。
因为想看学弟的神情,他不免抻长了脖颈,脸上露了笑,眉眼也溢着光彩。
傅容介的目光定在那笑容里,半晌淡淡地吐了口气。
他又没了脾气,还得把人拉近了,握着手走进电影院的入口。
贺堇买的场次人坐得满满当当,电影是最近新上映的一部欧美丧尸片。
贺堇先前看过几条影评,得知剧情一般,但特效氛围炸裂,影帝影后联手出演,满屏都是压迫感。
这部电影以一对军人兄妹为主角。
影片发生的现实背景危急而惨烈。
因为丧尸病毒的席卷,各国联合在一起共同作战,一切经济生活都被迫中断,世界维护秩序的一方暂时分为军队、科技、医疗等并驾齐驱的集体,统一为同一阵营。
这一阵营主张在未研发生产出强效治疗和预防药剂时,将所有丧尸一刀切地击杀歼灭。
但与此同时,有人发现,极少数丧尸并未完全失去理智意识,仍旧希望回归人类社会;更有一小部分丧尸生出智慧学会了制定战略围攻人类。
因为这些特殊的存在,阵营里有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见,而恰在这时,医疗部研发的治愈病毒的药剂攻破了一个技术难题,或许不日就能面世。
当下的境地里,遇到丧尸到底该就地击杀还是带回看守等待治疗
男主和他的飞行员女友在一次任务中就这个问题争吵起来,认为应该带回看守的飞行员伸手拍了拍求着他们不要击杀她的爱人的妇女,选择投身于当时另立出来的阵营。
这个阵营相信爱与希望。
男主因此与女友不欢而散。
同样背叛了原来阵营的还有女主的男友一位见惯了生死离别的医生。
只是医生离开时更绝情一些,他们不再有联络。
剪着利落短发、身穿迷彩军装的女主在屋里流着泪。
窗外暗无天日,一切都显得破旧而冷硬。雷雨到来时,她渐渐哭出了声。
男主刚从战场上回到家,蓬头垢面地循着声进了妹妹的卧室,或许是抵不住难过和疲惫,他失控了。
他朝刚分手的妹妹怒喊“哭什么爱情不过是逢场作戏”
“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多男人,何必为他伤心”
“还记得丹尼尔叔叔吗为了个爱上别人的女人精神失常,现在像个发病的疯犬”
“爱情不过是逢场作戏。”男主反复强调。
影厅的音效效果很好,这句歇斯底里的话绕梁震动,贺堇睫毛跟着颤了一下,手中忽然触上暖意。
傅容介将他搭在扶手上的手牵了过去,捏了捏。
见贺堇转过头看他,傅容介将他的指尖递到唇边亲了亲,又反着方向,就着指节交缠的姿势捂住了他的耳朵。
傅容介面无表情道“不要乱听这种话。”
“”贺堇忍着没笑,收回手规规矩矩地放回原位,继续看电影。
女主红着眼摇头。
医生救过她,他是她唯一的救赎。
她说。
但暗夜还很长。
治疗药剂研发出来的前夕,丧尸中拥有智慧的部分个体得到了消息,试图从明暗两面攻陷医疗部的大楼。
他们明面上聚众围攻,暗地里通过各种手段逐个击破。
女主站在明面的战场上坚守了一整天,最后弹药不足。
门外尖利爪牙摩擦金属的刺耳声响不断传入耳中。
他们的形势很糟糕。
阵营里混入了高级丧尸派来的人类卧底。
卧底被发现身份时,笑着打开了医疗部坚固的大门,说他的爱人终将创造一个新的世界,却转瞬被攻入的丧尸咬断了脖子。
在合金制的门即将被撞开、女主与剩余的几个伙伴危在旦夕时,医生及时出现,带着女主逃往天台。
身后是野兽般的嘶吼和队友惨叫的声响,女主紧咬着牙不敢回头看。
但通往天台的最后一道门是紧锁着的。
女主和医生对视一眼。
他们都知道今天会命丧于此。
浓烈而沉重的情绪从四面八方奔涌而至,女主主动吻过来,眼角落着泪。
医生抚着她的脸庞,在短暂的亲昵之后,额头抵着她的,低头说出心声。
他转为了地下工作,依旧为医疗部效力。虽然不支持他们阵营的主张,但一直做着他该做的事。
\"iabecaeyouare\"
你存,故我在。
医生说着,蓝色的清湛眼眸蓄积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话音刚落,他将一直藏在怀里的一小管药剂交给女主,转身不顾一切地试图撞开天台的门。
天台上空,说不定会有盘旋的直升机能够救他们。
但他的努力只是徒劳。
丧尸逐渐逼近了这一段楼道,腐臭的气味令人作呕。
突然间,楼道内传来枪响。
女主的眼睛里重又燃起希望。
有援兵赶来,击杀几个丧尸后,用枪弹炸开了门锁。
门应声而开。
但谁也没有想到
天台外并没有前来救援的直升机,相反的,由高级丧尸领导的丧尸群藏在天台两侧,见状骤然飞扑过来。
医生毅然决然地拉着女主冲出重围,身后丧尸不断追赶,他听到女主撕心裂肺地在哭。
医生带着人躲到角落,想查看女友的情况,却在转头的一瞬间怔住。
他的恋人,此时摇摇欲坠,脖颈爬上青白色的血管,脸庞灰白。
四周的丧尸不气不馁地找寻他们,试图多吃一口血肉。
张牙舞爪的模样究极可怖。
女主意识清晰地感受着自己被病毒吞噬,她长出了獠牙,她对眼前的人产生了饥渴的欲望。
泪不停地落。
医生亲了亲她此时丑陋的脸颊,叹了口气,仿佛释然。
\"bite\"
咬吧。
咬我吧。
我们做一对丧尸恋人。
女主抽泣着,无语凝噎。
她紧捂怀里的药剂。
这是一管注射液,现在却没有器械能注射进皮下。
而现在,他们,以及人类的希望,要在这里覆灭了。
荧幕的色调变得灰沉,背景乐哀戚不已。
直升机螺旋桨的声响徐徐升起时,与落日同辉。
“爱会眷顾爱者。”
电影落幕后,眼角发涩的贺堇缓缓在舌尖碾磨着末尾时女主所说的这句话。
他总怕煽情。
他的泪腺受不了这种撩拨。
被牵着出了电影院,走出商场许久,贺堇还有点没缓过神。
直到雨水落在睫毛上,遮挡了部分视线。
贺堇被拉着跑在人行道上。
天空又下起了雨,铺天盖地的。
暴风骤雨斜劈而来,像密集的拳头。
“去哪里”被半揽着躲进树下时,贺堇抹掉了眉眼上落的水,问。
“你想去哪”傅容介看他湿润着的眼眶,反问道。
贺堇伸出湿漉漉的手臂,指了指只距离百米不到的酒店,“我这几天暂时住在这,所以”
贺堇顿了一下,他想起来自己还没有跟傅容介说过这件事。
除了沟通少的原因外,他也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和男友提的事。
他潜意识里,恋爱中,应该时常是开心的,不应该掺杂进令人烦躁的琐事。
“走吧。”傅容介拢紧了他的手,没问什么,在雨势歇了一小阵的时候,带着人往酒店跑过去。
刷开房门,贺堇走进屋,每一步都落下深重的水迹。
谁能料想到,只是偶尔看个电影,能遇到这种天气。
明明下午时风和日丽,早起也没什么雨。
“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听见问话,贺堇关门的间隙里说“前两天,因为原来住的地方楼下有个砸承重墙的傻逼。”
他的话渐渐轻了,因为他转过身,看见了现今模样的傅容介。
那实在是很难忘的景色。
湿透的布料贴附着身体轮廓,透出紧实的肌理,水流沿着沟壑蜿蜒而下。
傅容介注意到他的视线,轻笑了一声。
他将湿发拨到耳后,上前将诱人而不自知的他的男友按在门上亲吻。
情动到难以自抑时,他将衬衫领口扯开了一些,贴在贺堇湿润冰凉的侧脸,咬了下软嫩的耳垂,\"bite\"
贺堇耳朵都要烧着了,只能躲着他,故意不配合。
奈何对方逼得紧,贺堇试图周旋。
“你得承认,你低估了我的爱情。”他念了台词。
在最后救援到来之前,在爱人同样的催促声中,电影里的女主回应了这句话。
傅容介意识到他在说什么,挑起唇角,“但爱情不过是逢场作戏。”
他期盼贺堇能如同电影中的女主那样告诉他。
但他是我的救赎。
但贺堇没有,而是扬着眼梢和他对视,“戏落幕时,你会知道,一切都不是毫无根由。”
当直升机上的男主和他重归于好的飞行员女友降落天台,轰炸了那一轮丧尸,并成功救走了两人时,女主在落日昏黄的余辉里,对她的哥哥这么说。
“你说得对,是我没有看清。”男主笑意无奈。
爱意终究不可逃。
“不是毫无根由”傅容介收紧了搭在他腰上的小臂,体温透过湿凉的布料传递,“那你说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租的房子的事情”
“嗯”他低哼了一声。
“这又不是很重要的事,跟你也没什么关系。”贺堇说着,突然被那双半敛着眸光的眼睛看的发慌,偏开视线道“重新租一间就好了。”
“但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傅容介平缓着气息说。
“这又没什么,只能算我个人的私事。”贺堇侧颈处发梢还在朝下滴水,落进领口里,因此带来一小阵的战栗。
他不太明白傅容介为什么这么坚持。
更何况对方也不是每件事都告诉他。
傅容介只身在外时在忙些什么,他一丁点都不清楚。
只是因为他觉得应该保有个人的私有空间,才一直没有过问。
但他没有说出口,因为傅容介重复了一遍,“下次你要告诉我。”
“你有需要的时候,应该想到我。”
贺堇皱起眉,他突然很烦闷。
他移过目光看着傅容介认真的神色,稍扯了扯唇,语调轻浮。
\"bite\"
俚语意我乐意,你管我。
他乐意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贺堇很快就后悔了。
因为傅容介堵住了他的唇舌,撕咬着他的唇瓣,像头被激怒而狂躁的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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