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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式庭院内绿草茵茵,鸟语花香,一阵微风过后,细碎的花瓣与柔软草枝便打着旋儿地飞舞,轻飘飘落进喷水池与粼粼水光一同构成细腻且柔和的初夏光景。
宝蓝圆顶的遮阳亭内,如诗如画的雪白圣女正手捧暗红烫金书封的厚重教典,垂眼细细随眼珠转动而轻颤不止的雪睫上凝着细碎闪光,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梦幻。
与一脸平静的圣女不同,她身旁垂首站立的检察官却是又急又气,绿色眼珠像是要喷出火来。
“您可当真天赋异禀。离交接仪式还有一月,您若是每天背出一两个字倒也的确刚好赶得及。”
维克多闭眼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渐渐压住体内那股无名火。
简单三行祷词,教了又教,背了又背,可眼前人说出口时却还是支离破碎的。他是真不知道这样蠢笨的人是怎么进入教廷,又如何通过选拔当上圣女的了。
“维克多”
细软嗓音突兀钻入脑海,一睁眼就是盈着水光的讨好粉瞳。
维克多僵在那里,怎么也无法将视线从有夜那双眼上移开。
准确来说那根本不是粉,而是极为通透的莹红。
若依旧版教义所述,那会诱人堕落的不洁魅惑之色理应被绑上火刑架,用纯净火焰来洗净其自身罪责。
可早在十年前,教义就已被更改,信徒们不该再因外表不同而仇视某一特定色彩,先入为主的主观印象理应被舍去,被改正。
教廷身先士卒,特意选择了拥有莹红眼瞳的圣女以作表率。
圣女是一片纯白,区区这点莹红足以被忽略不计。
同那双通常会被人忽略的眼瞳一般,圣女对教义及神学的一知半解甚至可以说是一窍不通的事实也常被掩在那副纯净而美好的外表之下。
维克多盯着那双缓慢眨动的瞳仁,下意识滚了滚咽喉,无言侧过脑袋再次闭上了眼。
而有夜则也跟着往旁歪了歪身子。
她伸手点了点维克多的手背,对方立刻像是炸毛的猫咪一般连连后退,满脸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你你简直简直不知羞耻”
慢慢涨红的脸庞将那双绿色的眼瞳绘成发亮的宝石,维克多搜刮了一肚子难听的贬义词,最后都在有夜那张无辜的面容下默默咽回,单调地重复起不痛不痒的指责。
被圣女指尖擦过的手背像是被施了火焰魔法一般,持续燃烧发烫。
无论他如何擦拭,那触感仍鲜明地留在肌肤上,就像一粒已悄无声息生根发芽的种子,不要命地缠紧他汲取养分。
事实上,维克多被调到圣女身边的时日并不长,他的前任不知为何竟在神圣的神殿内犯下了教义中最为愚蠢的大罪。
他着实不能理解,也尽量避免过多揣测。他进入教廷的理由不允许他犯错,哪怕是一句多嘴。
可维克多却在初次与圣女会面时,轻松寻到了令他费解的答案。
没由来的,他坚信是有夜逼死了他的前任,一位信仰纯正的温和修道士。
他开始厌恶圣女,从一开始的疏远忽视到言语讥讽,再到现在这般会明确表露出自己的态度根本没用上几天。
他第一次在教廷内犯了错,他该秉持绝对中立的态度才对,可每次对方的靠近都令他惶惶不安,他担心自己的内心会被看穿,也试着竭力拉回不受控制的情感。
最初,圣女圣子只是神明们用来传达神谕的中继而已,神明们并不在乎他们的高矮美丑,毕竟神明们向来博爱而公平。
可时间一长,贪婪便慢慢踩下虔诚,逐渐占了上风。为了某些不可言说的政治立场与教会的绝对统治,教廷开始以精神支柱的形象挑选圣子圣女,让他们从信仰虔诚的苦修士摇身一变,成了众人爱戴的娇嫩花朵。
也是自那时开始,教会高层开始默认圣女是献于主神的新娘,并要求其在任期内绝不可传出任何有辱身份的传言。
主神的新娘
维克多擦拭手背的动作微顿,光这层身份就令刚破壳的情感被迫尽数押回,不能言说的情愫转变成保护自己的铠甲,令他对圣女的态度越发恶劣。
就像用尖刺藏起柔软肚皮的刺猬,他厌恶圣女,却也为之深深着迷。
一见钟情通常始于原初之欲,那是教义所述原罪之一,也是他信仰不虔诚的证据。
或许他压根不配站在圣女身旁。
若不是早就看穿了他污浊的内心,圣女又怎会背不出那区区三行的祷词就算是七岁幼童,听他读了这么多遍也早该背出来了。
事实上,有夜的确背出来了,只是不愿开口说罢了。
而那本她先前研读的教典上也压根没有任何教义,有的只是精简过后的游戏背景与名词解释,仔细比对下来,竟与她在一周目获得的基本没差。
只有一点不同,那就是多出了一项主线任务。
有夜侧头去看教典上悬浮的纯黑弹窗。
循环主线任务找出潜伏的暗杀者。期限交接仪式前。已失败次数1。
上周目她被喷水池的怪物拖入水池溺死了,这个暗杀者其实并不难找,只是最后记忆中,那带着担忧的碧天眼瞳一直停留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令她十分困惑。
有夜看着维克多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一般连连擦拭被她触碰的手背,不禁嘲讽地弯了弯唇角。
这幅嫌弃她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夜干什么他了呢。可昨天在忏悔室里,他分明不是这样说的。
维克多忏悔时的台词可远比现在诚实许多,什么因为喜欢才刻意刁难讥讽啦,又什么因为不敢靠近,才疏远排挤啦更多的台词有夜记不清了,但那份情感却是真实地透过忏悔传达到了信徒爱上了属于神明的圣女,正为这份悖德的情感苦恼。
“别再靠近了”
维克多见有夜好心情地靠近,不由得心头一跳,连连后退,直到脊背抵上柱子退无可退。他看上去十分紧张,眼神四处躲闪,完全无法与有夜对视。
真是奇怪,怎么还有这样口是心非的人,硬要把喜欢说成讨厌。
有夜停在他身前,伸手绕着发尾,缓缓开口轻声念出祷词。只是背到一半,她忽然止声,静静抬眼望向维克多,似无声讨要奖励的孩童。
“您背出来了”
维克多只觉得喉间发涩,那股苦味一直弥漫到口腔,令他再难开口问询有夜为何要中途停止背诵。
是捉弄,还是警告又或是两者皆有
不管如何,圣女定是发现了他的心思才会这般作为,就算用嫌恶与讥讽伪装,这份悖德的污浊情感也永远无法藏进暗处。
“陪我一起去喷泉池,我就继续背。”
有夜抛出要求。这是她对小时候老师的“只要背出课文,就给糖吃”的活学活用,尽管主体可能有些不太对,但大方向准没错。
闻言,维克多不解垂首,第一次对上有夜的双眼,他垂在身侧的手也慢慢虚握成拳。
浓重担忧压上伪装的嫌恶,令那双眼看上去越发别扭,倒开始有些与正犹豫要不要靠近主人的傲气猫咪相像了。
“您身体不舒服吗”
什么不舒服
怎么,难道她的恐惧直接上脸了
“陪我去。”
有夜摇摇头,言简意赅。
她可没胆子再一个人去喷泉池了。
“既然没有身体不适,今天又不是祷告日为什么还要去”
维克多悄悄松了一口气,他有些局促地轻咳一声,移开视线,放空似地盯着远处的喷泉池。
“默林大人不喜欢被打扰,曾交代过若非疾病与伤痛,禁止靠近喷泉池,无需祷告与祭品,唯求安宁与平和。”
有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维克多飞快地瞥了一眼有夜,那双莹红眼瞳快速地一连眨了好几下,仿佛无知而懵懂的稚子,怎么看也不像是理解了的样子。
他眉间跳动着,再次侧过头狠狠闭上眼,下意识地又要嘲讽,但开口的言语却明显因着有夜的靠近而软化不少。
“真是离谱好歹也是圣女,为什么连同住教廷,司掌海洋与医疗的刻托神子都不能辨识”
“医疗”
有夜敏锐捕捉到关键词。
“默林大人诞生于海神刻托与人类祭司之间,是半神半人的神子”
维克多有些奇怪地止了声。
他忽然怀疑起有夜这幅无知懵懂的模样是演技了。
即使再漠不关心,她也是教廷用朝露晨花供养的圣女,又怎会真得不能辨识教廷内供奉的神灵之子。
果然还是在故意作弄他啊
也许在圣女眼里,他这副为情欲挣扎的模样很是可笑,作为滑稽的小丑供日常消遣十分不错。
维克多的瞳仁内似燃起忽明忽暗的火焰。
他向前靠近了一步,却又突兀僵着身体后挪了半步。
圣女分明应当清楚知晓他的心意,却永远都用高高在上的口吻选择赦免他。
他曾不止一次选在圣女当值的日子走进忏悔室,可没有一次能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如若做不到洗净,为何还要赦免
将他耍得团团转很愉悦么
维克多那双漂亮的绿色眼珠逐渐暗去光泽,就连讥讽有夜时的生动眸光也被尽数压着抹去,替换成毫无波澜的一片死寂。
刚收起不久的尖刺又全数立起,维克多只感觉左胸膛内又闷又涨,快速膨胀起一团黑雾。那团黑雾仿佛一头凶兽,此刻正横冲直撞地要破体而出,去撕碎那令他变得不再是他的罪魁祸首。
忏悔没有作用,期待已久的神罚也从未如愿降下。
他不该再次犯错了,可此时此地,无论如何努力,这几近沸腾的奔腾情感都无法被压下。
就在理智快要制不住本能之时,雪白蓦然凑近,温软手掌柔和裹上他握紧的拳,轻颤着抬起。
圣女的嗓音平和,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与恐慌,专注望来的视线犹如甘霖,瞬间滋润干渴的咽喉。
“陪我。”
不过毫无情绪起伏的短短两字,却如这世间最强力的镇静咒语。
失去理智的凶兽逐渐平静,甘愿伏首套上颈环,乖乖回到主人体内。
维克多微启双唇,半阖双眼,颤着唇许久都没有答话。
有夜姑且等了一会儿,但不过片刻,她就耐心耗尽了,直接反手拉住维克多就往喷泉池移动。
那可是司掌医疗的神子诶
管他上周目做了什么,她现在都得去试试能不能治好她的病
一想到也许有痊愈的可能性,有夜就兴奋地脸颊发红,嘴角也止不住的上翘。那红润的脸颊仿佛上好玫瑰花蜜晕染的名贵丝绸,直令人想要探手细细抚摸。
她于阳光下不顾一切前行的模样轻灵得仿佛特意下界向人类宣告新生的光之精灵,美好地让人不忍打扰。
可精灵却被猛然袭来的大力制在原处,有夜奇怪地回首,只见维克多正死死咬着下唇,踌躇地僵着步子上前,嗓音细弱地不知在喃喃些什么。
一步,两步直到两人的距离近至一伸手就能互相拥抱的距离,有夜才听清对方嘴里低喃的问句。
“能把真名告诉我么。”
作者有话要说d1,圣女果真天赋异禀
教义中最严重的大罪自挂东南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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