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一刻一生

聪明人一秒记住 笔搜屋 www.bisowu.com 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m.bisowu.com

    一秒记住【笔搜屋 www.BISOWU.COM】,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朝廷的赏赐流水似的抬进齐府, 在旁人看来颇有些冷落门庭又生光辉的意思,江梦幽在这方面倒不吝惜,金银财帛、玉石宝器堆山塞海地赏下来, 只压着齐鹤唳的爵位官职, 封了个一品的左军大将军。

    宣旨的人前脚一走,玄甲军众人后脚就炸开了锅,张副将嚷道“简直欺人太甚,那蒋峰算什么东西,也配和你平起平坐”

    “就是将军, 封赏如此不公, 咱们索性破开脸闹一场江家姐弟得了天下,这是卸磨杀驴、翻脸不认人了”

    “你们胡说什么”齐鹤唳刚能下床,唇色还是青白的, 他很平淡地说“三年前我不过是个五品校尉,现在封了一品大将军,怎么能还嫌不足这已是皇恩浩荡了。”

    “嘿、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监”张副将使劲拍了一下手,“人家欺负到你头上,你还无怨无悔地守着他不是我说,无论你以前有多对不起江公子,你拼死拼活打下了这个天下,怎么也该还清了,何苦还要这样挤兑你”

    齐鹤唳一挥手道“行了, 我让你去办的事可有眉目了吗与其抱怨这些,不如在那件事上多用些心”

    “大海捞针啊, 你让我上哪儿去把早失踪了三年的人给你变出来,只当他们死了完事”张副将“哼”了一声,“要是瘦猴儿还活着, 看见兄弟们如今的风光,估计肠子都要悔青了我封了游击将军,老李是振威将军,都是三品,那些小官儿们一口一个将军的叫着捧着,从军时哪儿敢想这一天”

    齐鹤唳笑道“我记得当年你看上了米铺家的姑娘,人家父母嫌你官卑职小,不肯把女儿嫁你,现在你再去她家提亲,想来是无有不从的了。”

    “我为何还要去她家提亲如今可是我看不上她了那些五六品的小官排着队把女儿嫁我,个个年方三八、如花似玉”张副将说起这些颇有几分得意,转而他又叹了口气,“你还别说,我前几日确实去米铺看了她一眼,这三年她八成过的不好,容颜衰朽、老得厉害,也不像我记忆里的模样了,我给了她父母五百两银子,不过是为了找回当年的脸面,那老两口感恩戴德,巴巴地要把她送我做妾,我却已再没有想娶她的心思了幸而当年亲事没成,否则不是要耽误我的好姻缘吗”

    齐鹤唳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权势财帛是太好的东西,对一个七品武官来说,米铺家的闺女就是天仙一般的人物,可在朝廷的三品大员看来,那个姑娘已连给他做妾都不配时移世异、人情翻覆,从来都是如此,一个人在这变易无常的世间守住一颗不变的本心,是何其的难

    张副将又说“你这些日子都在养伤,不知道兄弟们进城后的乐事,我手底下有个姓孙的千夫长,这人在军中以疼夫郎闻名,待他那青梅竹马的夫郎真是如珍如宝地好,这回他也得了个五品的官,你猜怎么着我前几日竟在花街看到了这小子,妈的他还包了个花魁我捏着这事,坑了他好几顿酒,他醉了后说,九死一生地从战场上回来,自然要好好地享受一番,人生一世,总要什么都尝过才不算虚度,他夫郎是个哥儿,他手里有了钱想尝尝姐儿的味道,可这一尝啊、就掉进了温柔乡喽,他不敢让他夫郎知道,又舍不得花魁这朵新鲜的解语花,藏着掖着的怂样别提多逗了”

    两人这边正说着,那边忽然有人来通报“贵君驾到,请齐大将军接驾”

    齐鹤唳一愣,随即急匆匆地拔腿就往府门跑,背上没长好的伤口扯着发疼,可他心里发热、根本顾不得这些微末的疼痛,张副将看着他的背影嘟囔着说“打了巴掌给个甜枣,这又算什么何苦跟一棵树上吊死”

    江梦枕的车架停在齐府门前,宫婢如云、内侍无数,比当年他十四岁初到齐家时排场更大,他被人搀扶着从马车里走下来,头上戴着镶嵌着脂玉的金冠,身上穿着绣着凤鸟的淡红春衫,贵气中自有一股冲淡的清雅、典丽又脱俗。他看见齐鹤唳有些气喘的站在门口,因在病中脸色发白而显得那双眼睛分外地黑,正直直地看着他,江梦枕足下一顿,也一瞬不移地瞧着他,周围有很多人围绕着他们,可那些人在他们对望的这一刻,似乎全都消失不见了,那些不用说出口的脉脉思念,已流转于三人的眉目之间,传达到对方心里。

    江梦枕向来是极温柔的人,齐鹤唳早就知道江梦枕在他重伤时没有来看他,一定是有苦衷的,此刻他更加确信,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江梦枕见他眉目舒展、唇角带笑,不自觉地也轻轻笑了起来。

    三年前,江梦枕流干了泪从这里坐着马车离开了他,三年后,江梦枕下了马车微笑着向他走来,相比建功立业、封侯拜将,这一幕才是齐鹤唳心底真正的所求,与此刻相比,封赏的不公又算得了什么

    江梦枕曾以为他再也不会回到齐家,可眼前这个人到底让他割舍不下,故地重游,江梦枕也有一番感叹,他在朱漆凋残的大门前轻声说“这回,倒叫你在这儿等我了久等了吧”

    “只要你肯来,多久我都愿意等。”齐鹤唳看着江梦枕的脸,方才因张副将所讲的“乐事”而产生的郁气瞬间消散无踪,他感觉到一种久长的平静与欢愉,也许情到深处无怨尤,他就这样看着他的心上人,真觉得为江梦枕付出一切都是值得的。

    内侍见三人双双要往里走,忙尖着嗓子道“贵君殿下驾到,齐大将军接驾行礼”

    齐鹤唳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屈膝跪下去,江梦枕伸手拦住他道“快起来吧”

    “贵君殿下千岁千千岁”齐鹤唳起身时借着衣袖的遮掩轻轻捏了捏江梦枕的指尖,在众人的环绕下,他们不能做什么逾矩的亲密举动,可就是这样隐秘的小动作反而更让人脸红心跳。

    江梦枕脸上有些发红,他们曾做过夫妻,怎样亲密的事都已做过,此时却恍惚间宛如情窦初开似的,他的指尖烫得厉害,好像燃起了一簇火,“你的伤好些了么”他一面往齐府中走,一面低声问“心痛症又发作了么”

    “背上的伤口正在结痂,不用连轴打仗,军医们把腐肉余毒刮了去,恢复的时间大约要半年,心痛症喝着孙大夫开的药没再犯过,那天我突然吐血,吓坏你了吧”

    “吓得我魂飞魄散,如果你有事”那时齐鹤唳若当真一命呜呼,江梦枕是绝不会独活的,他没说下去,只道“幸好蒋少将军及时赶到,救了我们一命。”

    “等我的伤好了,一定上门去拜谢他。”

    “他带兵去青州了,敦促着蛮人残兵撤出北境,”江梦枕犹豫着说“姐姐有心要重用他,这次的封赏也是,姐姐因为我们的事对你有偏见,所以分外地提拔蒋少将军”

    “这样没什么不好,他受重用出去带兵,就不能在京城缠着你了,”齐鹤唳不以为意地一笑,扭头看着江梦枕道“你知道什么对我来说是更重要的,我参选羽林卫、去青州投军,不过是想为我的夫郎挣一份诰命回来,于我自己而言,倒对做官没什么执念,一品大将军已足够荣耀了。你说太后娘娘对我有偏见,这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一是我当年确实大错特错,三是从小到大,身边对我没有偏见的人有几个呢特别怜惜我、一直对我好的人,只有一个人罢了”

    江梦枕好想摸摸他的头发,可又不得不顾及众人的眼光,他轻轻咬了咬嘴唇,望着熟悉却冷落的亭台楼阁缓缓道“这里真够冷清的,齐家还有什么人在你以后就住在这里,还是另建大将军府呢”

    “齐老爷被狄兵杀了,老三老四和幺哥儿跟着他们的母亲卷钱跑了,齐雀巧本就疯了,没人伺候饿死在床上,太太病入膏肓,在死前让人勒死了周姨娘她是老爷纳的第一个妾,还生下了儿子,太太永远恨她入骨,我倒不怎么伤心,只觉得解脱。”齐鹤唳叹息着摇了摇头 ,“我是姨娘生的,我和姨娘不受主母的待见,我怨过太太,她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在我们之间她也添了不少的乱。但现在一切都成过往,我抽出身来想想,要主母贤惠容人本就是极可笑的事,你看她死前还要带上姨娘,就知道她心里有多恨,装作贤惠也不过是在忍耐,这种恨不伤人便伤己,她抓不住丈夫,所以要抓住其他能抓住的一切,也是个可怜人罢了。”

    江梦枕没想到,齐鹤唳竟能感同身受地去理解他最厌恶的齐夫人,多少男子为三妻四妾、左拥右抱沾沾自喜,又有几个人会去反思哥儿姐儿身处其中的压抑“你真长大了,会这样想事情,”他喃喃地说“以前的你总是阴郁不快,怨着自己的出身,你也和我说过这辈子不要姨娘,那时除了赌气之外,你更怕孩子和你一样出生就低人一等,到底心里还是怀着恨的,现在却能说出这样一番透彻的话,真叫我刮目相看了。”

    “如果没有你,我怎么会想这些若没有遇见你,我永远只会是一个阴郁无名的庶子罢了”齐鹤唳走到一处矮墙下站定,他指着生出青草的墙头道“你还记得这里吗墙里是玉笙居,你初到齐府那天,曾经从这里走过。”

    “我只记得玉笙居里曾养过一班小戏子,中秋节的时候还曾在这里夜宴听戏,我抽的那一折正是牡丹亭,”江梦枕无限唏嘘地念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俨然是戏谶了。”

    “我听的那一出,却是墙头马上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说着齐鹤唳快步绕进矮墙里,江梦枕正不解其意,忽然看见他趴在墙头,像个顽童般笑笑地说“陌上春风遍,人间韵事多。镂花墙里外,忽遇神仙过 梦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你”江梦枕的记忆忽然被拉回十四岁的春天,在骀荡的春风里和笙管歌吹中,他从这矮墙下经过,瞥见墙头趴着一个被油彩画花了脸的孩童,他忍不住向那孩子回眸一笑,而后并没有经心地从那里走过了,却没想过那时他已遇到了一生注定的姻缘,“那个孩子竟然是你”

    江梦枕又想哭又想笑,在又一年的春风里,在齐鹤唳梦中无数次飘然而去的身影终于为他停留在矮墙之下,江梦枕再也不想去管众人的目光,他向齐鹤唳伸出手去,齐鹤唳也紧紧抓住他的手,一字一字地说“是我,我从那时候就喜欢你了”

    江梦枕嘴唇上扬,眼角却涌出泪来,三人墙上墙下地拉着手,他们已蹉跎了太多的春天,根本不在乎这一刻的他们在世人眼里是疯是傻。

    “梦哥哥,”齐鹤唳放轻了嗓音,好似生怕会惊醒这场春天的梦,“你能不能回到我身边能不能让我一直陪着你”

    江梦枕抿了抿唇,很久后才说“我有些害怕,我有很多顾虑 现在我们这样好,可一刻终是不能久长的,我还是没有信心不是对你,而是对这个人世间,而今我只想珍惜这一刻的灵犀,不想去想一生了。”

    “你可以给我一刻,却不愿再给我一生了,是吗”齐鹤唳有些失望地松开江梦枕的手,他低着头从矮墙里转身往外走,心烦意乱间忽而想起张副将讲的那些事,看不见的人心着实难测,江梦枕已被他伤过一次心,破镜重圆所需要的勇气远多于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他也不是不能理解江梦枕的害怕,只是情绪难免有些低落。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齐鹤唳还没绕出矮墙,已被江梦枕一头扑进怀里,他们依偎在矮墙下,江梦枕颤声道“你生气了我知道我这是在耽误你,我不能嫁给你,却又和你纠缠在一起,可我真是舍不得你鸣哥儿,我舍不得你”

    齐鹤唳捧起江梦枕的脸,用拇指抹去他的眼泪,江梦枕是这样害怕失去他,他心里已软得一塌糊涂,“无论你嫁不嫁我,我都永远守着你,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相信,你只看着就是”

    江梦枕语声哽咽,“我知道你这一刻是真心的想永远守着我,这就够了、这就够了,即使以后你后悔了,我也不怨你的”

    “你说不求永远、只求此刻,可是每一个此时此刻,不就是一生吗”齐鹤唳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你没有耽误我,就算你不肯再嫁给我,这一刻我们已在一起过这一生,这便足够了。”

    在江梦枕心里,齐鹤唳一直是被他怜惜着的孩子,可在这一刻,他感觉到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对他深情而包容的呵护,齐鹤唳已在不知不觉间,成了他可以依靠的人。他会为他荡平天下,也会抚慰他的伤心难过,那只生着枪茧的手抚在他的长发上,江梦枕觉得他的动作因珍视而轻柔无比,他闻见齐鹤唳身上清苦的药味儿,一颗心瞬间融化在这春光里,废弃的园林中野花摇曳,而他也仿佛变成了一朵被齐鹤唳捧在掌心上的花。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

    齐二狗点播一首我只在乎你送给梦哥哥

    建功立业摆脱了自卑心态的狗儿长大啦

    手机用户请浏览 http://m.bisowu.com 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书架与电脑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