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笔搜屋 www.BISOWU.COM】,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天光渐亮。谢酒下车的时候,刚好七点过了十五分钟,她摸出手机一看,只好一路小跑进了小区,三步并两步爬上楼梯。
门敲开,她打招呼“师父,早上好啊”说着,打了个哈欠。
这个哈欠在看到陆淮晏时戛然中止。
“进来。”陆淮晏说。
谢酒怔着摘下一边的耳机“哦。”
他好像是刚洗完澡。
她跟在陆淮晏身后进客厅,抬头看,见到男人脑后碎发的发梢半湿,淡色水痕正从他漆黑的发端滑进后领,衬着冷感的肤色,有股清冽的水汽感。
是一种禁欲般的色气。
谢酒顿时不困了。
仙女猫在客厅地毯上趴着,闻声看过来,又高贵冷艳地趴了回去。
“师父,你吃早饭了吗”她找话题道,“刚才我进来,看到小区外面有卖糍饭团的,好香啊。”
陆淮晏没有接她闲聊的话,径直开进走廊最里间的门,侧过眸,开口“从今天起,你待在这里。”
谢酒也走进去,发现这是一间不用的小书房。
仅有一套桌椅和书架。书架空着,桌上倒是摞了厚厚两叠书。
谢酒唔了句。
“这要怎么学啊”她想起隔壁工作间里的一堆机器和台子,好奇看他,“学玉雕就不用机器什么的吗”
“还不到你用机器的时候。”
陆淮晏垂眸翻看桌上的那一摞书,淡问“学过工笔画么”
谢酒眨了眨眼“没有。”
“素描呢。”
她正软趴趴斜靠着门框的身体慢慢站直了“也没有。”
男人眸子没抬,又问了她几个问题,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不知道。不清楚。没学过。
再这样问下去,谢酒觉得她很有可能下一秒就要被赶出去了。
“那个咳,师父”
陆淮晏“你没有基础,从走线开始学起。”
在问答的这几分钟里,谢酒见他接连从那高高一摞书里挑出了好几本,干净利落地归在一边。最后男人屈指在旁边的白纸堆上稍稍一磕,抬了抬眼。
“这几本,每天走线十张,临摹十张。”陆淮晏音色冷淡,道,“你画完再走。”
“画完”谢酒彻底懵住。
玉雕的前期是图纸设计。而谢酒唯一拿得出手的美术功底是画火柴人平时在冰箱上贴条留言“最后一个冰淇淋我要吃”“你们别偷我果冻条”等等的时候,在旁边顺便画个提刀小人的那种。
没有什么美术基础,只能从设计稿开始练。
陆淮晏没多说什么,直到他离开房间后,谢酒才慢慢回过神,走到桌前,翻开了他给她留的那一摞书。
每一页,都是无比复杂的白描线稿图。
她一页页看底下的注解,什么龙凤戏珠图,什么蟾蜍坐卧莲花图,什么缠枝牡丹花鸟图
谢酒裂开了。
她想象中和大美人其乐融融上课的画面也全部碎裂,放下了书,她看了看已经关上的门,又看了看窗外。
都没人看着,谢酒当然不可能就这么乖乖坐下来画画。
小姑娘拉开抽屉找到了遥控板,先把空调开了,窝在椅子里玩了会儿手机。
玩了半个小时,她又随便翻了翻那一摞书,发现可能是新买不久,好多本书连塑封膜都没拆,于是闲着无聊上手全拆了。
谢酒还在书堆中间发现了夹着的小票,是市里的一家书店,昨天下午买的。
消费一共两千多。
她眨了眨眼,逐渐坐直了身子。
谢酒塞回小票,终于收敛了点,半晌,一脸认命地拿过最上面那本书,又从笔筒里抽出自动铅笔。
每天走线十张,临摹十张
走线是用笔直接沿着设计稿的线条画一遍,就跟她小时候开始学写字的描红一样,而临摹则是拿白纸照着画。
谢酒想当然,觉得走线简单,不太认真地插上了耳机,边听歌,一边伏下了身。
半小时后,她终于稍微抬头,余光忽然瞧见了什么。
“师父”
谢酒整个人都小小弹了一下,乌黑的一缕长发跟着贴在她唇边,讷讷“你吓死我了。”
眼前,陆淮晏修长的手指随意搭在桌沿,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她摘下了耳机,见他正垂眸看着自己的画。
于是她也跟着低头看。
谢酒莫名有点气虚“我还没画完呢”
安静片刻。陆淮晏收回视线,抬了眸子看她“画了几张”
“一张。”她顿了顿,补充,“就是这张。”
怪就怪这张图实在太复杂。
谢酒再次看了一眼自己描的图,又评价“嗯刚刚起步都是有点难的,不是有句话叫万事开头难吗师父开过头就好多了,说不定我画完两张,以后就不是这个水平了,我会进步的。”
说着,她合上了那一页,眨巴着杏眼看他,接着笑出两个小酒窝,害羞着表情道“诶呀你先别看了,我想等以后给你一个惊喜的,师父。”
陆淮晏“”
她一个人演完了师徒两个人的戏,理直气壮下,还有点没藏住的小心虚。
男人视线敛下,看了她一会儿,忽地眉眼间流露出了一丝浅淡笑意。
谢酒心跳快了一拍,但在看清对方神色后,就又凉了下去。
哦他好像又气笑了。
陆淮晏“你不是了解黄庭么”
谢酒反应了两秒才想起来,黄庭是那个书画大师。自己之前还在他面前叭叭过黄庭那幅诸佛踏鬼图的事。
了解才有鬼她误打误撞的。
但她听出了他没说完的后半句你不是了解黄庭吗“那怎么还画成这个样子”。
“我是知道黄庭,但黄庭又不是我师父”谢酒表情耷落,看他要走,又不死心地确认问,“师父,我真的要一天描十张,再画十张呀”
陆淮晏停下,这次理她了。
他转身看了她一眼,神色疏淡“是。”
谢酒“”
一个上午,谢酒才勉强描完了四幅图的线,离目标遥遥无期。
她没耐心,新手画出来的线也抖,歪歪扭扭画了大半幅就开始玩手机,玩了片刻才不情不愿地继续。
三个多小时过去,好饿。
谢酒看了看时间,出了房间。
“师父,”她直接去敲隔壁工作室的门,“你在里面吗”
隔了片刻,陆淮晏才开门。
谢酒拿着手机“师父你吃饭吗你吃什么我们是点个外卖还是出去吃啊。”
她早上没怎么吃,就快饿死了,手也酸,一边仰脸问他一边甩着手腕放松。
陆淮晏顿了顿,眸光落在女孩晃来动去的手指上。
她在画画的中途把右手拇指上的创可贴摘了,前天的伤口早就消了肿,手背和小臂上的几处抓伤也结成了细长的小痂。
“你看看,我们吃什么”谢酒把手机屏幕怼近了。
“不吃。”
大美人居然真的不食人间烟火。
谢酒只好自己点了份米粉,她杵在门边,再抬起头时,见陆淮晏已经进去继续雕刻了。
门没关,他面前还是那座半人高的诸佛踏鬼雕件,已经快要完成,比起谢酒上次看到的样子,更多了几分说不上来的神异感。
男人在下刀时深刻见力道,从她的角度看去,他侧颜冷漠,下颌线清晰,整个人的气质就像是完全脱离了周遭般的沉静。极为勾人。
她定定看了片刻,破天荒安安分分地帮陆淮晏把门轻轻关上了。
等外卖的时间里,谢酒又折回书房,苦兮兮画了会儿。
直到接到了电话。
“外卖到了啊”小哥问,“人在家不我敲门你怎么不开呢”
谢酒含混“唔”了句,摘下耳机往外走。
门外,外卖小哥砰砰敲了两分钟的门,终于有人开了。
“唉哟我都”小哥一看清面前五官英隽的男人,愣住了,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外卖单上的地址,“别是被我搞错了吧”
陆淮晏在短时间内被打断了两次,几不可见地蹙了瞬眉。
“什么事”
“呃,先生您稍等”
小哥在男人平静但莫名迫人的视线里尴尬笑了笑,赶紧确认信息。
此时,谢酒拖着步子从房间里出来“马上”
与此同时,她听见门廊那边传来一声扬起的“没错哪您是沈易伦的小老婆吧”
“”
谢酒迈出的下一步停滞在了原地。接着,她眼睁睁看着小哥又向陆淮晏确认道“沈易伦的小老婆,对吧”
大美人大概这辈子都没有遭到过这种人格染指,四周寂静了足有几秒。
她和转身看来的陆淮晏对视片刻,这才气虚接话“唔,那个我的。”
脱粉忘记改名了。
拿到外卖后,谢酒转头就把收外卖的名字改回了自己的。
客厅里的小熏炉点着清雅的淡香,她想了想,还是把外卖拿进了房间吃。等吃完出来,发现陆淮晏已经走了。
他每个中午都会出去,几乎一整个下午都不在。
谢酒百无聊赖地窝在书房里,就这么连续练了好几天的走线。
一开始,她还态度敷衍,心说就算画不完,陆淮晏可能也不会说什么。
然而她错了。
完不成的,她不仅要带回去完成,第二天还得再起早一个小时到。
当晚,谢酒抱着一堆工笔画本回家,一脸忍耐着不敢发的火气,看得谢识直挑眉。
这祖宗叛逆惯了,别人越镇压她越是逆反,还从来没有过这么听话的时候。
谢识好笑“怎么,你那师父这么凶啊”
其实不凶。
谢酒回忆起了今天她试图跟师父旁敲侧击讨价还价的那个场景。
陆淮晏听完了她的长篇大论,只冷淡回了一句“你不想学,那就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没有任何强迫的语气,仿佛就是一句陈述。但谢酒在脑海里就自动翻译成了“你不想学,以后就不用过来了。”
“”
光明正大的偷懒走不通,于是谢酒回家找到了谢年华。两人达成了共识,五十块帮她画一张图。
等到翌日,谢酒把成品悉数上交的时候,陆淮晏扫了一眼,没说什么。
接着,当天又给她多加了十张的走线。
一晃一周过去。
这天上午,谢酒临摹完一幅荷花图,她一手撑着脸颊,刚想玩会儿手机,忽然听见了房间门外传来一阵殷切的谈笑声。
“哎哎,陆老师”
客厅,一位身形矮胖的西装男人带着助理,正在沙发里坐下。
“本来我上个月咳,是跟您约了今天下午见的,我这一着急,赶着中午就过来了。”任和兴满脸噙着笑,掸了掸西裤,“您看,要不我们先出去吃个饭”
旁边助理也笑“餐厅都订好了,陆老师。”
“不用。”陆淮晏没有多客套,抬了眼,问,“那幅画拿过来了”
任和兴一愣,忙道“拿来了拿来了。”
任和兴今年年初在拍卖会上拍下了一幅宋画,赵停的寒江孤雁图,近七千多万拍下的高价。
本来是件高兴事,但后来请别人来鉴定,有说画是真的,也有人说是假的。
古玩鉴定不仅要鉴年代,还要鉴真伪。就算是在同一个年代,都有效仿大师的赝品出现,所以有时候人比机器要有用得多。
任和兴走关系约了两个多月,才约上陆淮晏。
像陆淮晏这样的大藏家,家世摆在那里,自小就在宝贝堆里长大的,阅历深厚。虽然不常帮人做鉴定,但基本上有着一锤定音的可信度。
任和兴小心翼翼让助理把那幅画拿出来。
陆淮晏垂眸在看的时候,两人都提心吊胆等着。
十几分钟过去,男人直起了身。
“陆老师怎么样”
陆淮晏抽了一张纸擦干净手指,淡扫他一眼,道“假的。”
“”
圈子里鉴别真伪不说“假”字,一般都委婉说这东西“不真”,怕得罪人。
当然,任和兴没觉得被得罪了,他愣了足足好一会儿,脸色颓丧地靠进沙发。
“南宋画院里作画用双丝绢,绢纸是真。”陆淮晏的视线瞥向那幅画重新补过的一角,道,“画是假的。”
“宋徽宗的绝押是画作自题,不会出现在其他人的画作上。”他不太在意任和兴的反应,咬字如碎冰,“缺角补过的地方,原来题的是徽宗绝押。”
任和兴“您怎么知道原来题的是”
十五分钟后,客人准备告辞离开。
走前,任和兴一直要给陆淮晏送礼。听着是要送什么茶饼,还要送砚台,送玉石。
好烦人,房间里,谢酒边玩手机边心说,怎么能比她还要烦
她就是在这个时候睡着的。
隔了片刻,房间门被不紧不慢敲了敲。
门没关好,陆淮晏一敲就开了。他顿了顿,推门,抬起眸子。
窗边,谢酒太困了,正趴在桌上睡得很熟。乌黑长发遮住了她大半的睡颜,耳朵里还塞着耳机,白色的耳机线就贴在她晕着点潮红的脸颊边。
“谢酒。”
朦朦胧胧间,谢酒觉得她在被人叫醒,下意识伸出手,不快地往边上小幅度推拒了下。
然后她就感觉有人伸过手指,勾着她的耳机线,把她的耳机摘了。
谢酒睡意迷糊,这段时间的缺觉积攒起来,让她的不爽到达了顶点。
她条件反射地抓住了脸颊边那只手,握紧不让动。
对方的手指修长分明,她抓紧了,惺忪地睁开眼。然后就对上了男人垂落的眸光。
困顿着对视了几秒,谢酒半眨着眼睛,忽然间有了反应。
她抓住脸颊边的手指,转过脸,鼻尖在陆淮晏的手心轻蹭了一下。
挨蹭间,小姑娘的睫毛也在他手心扫了过去,睡音黏糊道“你真的好好闻啊。”
作者有话要说酒酒占便宜的事情那能叫故意的吗
红包依旧,感谢支持么么哒。
手机用户请浏览 http://m.bisowu.com 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书架与电脑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