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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明山喜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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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已来到山上,玄圃真人和蔺轻尘当前,新郎自觉谦让了半步,丹青便没来得及回话。

    蔺轻尘抿唇轻笑,丹青知他品性这是个靠脸就能让人破忍功的男人干脆瞧都不瞧他。

    玄圃真人则已迎上前来。

    玄圃真人已经活了几百岁,比他们长一辈。以修士的寿命来说,实则不过是中等偏长的年纪,却是一副须发皆白的老人家模样,令人不由自主就生出尊老之心。

    丹青连忙上前还礼。

    玄圃真人笑呵呵的打量了丹青一番,道,“真是英雄出少年。”

    几句话的寒暄之后,这位老人家便让了身位出来,将两个青年才俊引到丹青身前,道,“我便托大替你们引荐一番吧。”

    四明山是神州的洞天福地,这位老人见引荐的两个少年,却都是海外的人物。一个在蓬莱岛碧游宫执教。另一个不待玄圃真人介绍,便抢先说自己是“瀛洲雷辰”。看姓氏当是瀛洲的龙子,看样貌,大约是一条金龙。

    神州早已绝地天通,凡人和修士分处不同境界,基本互不相扰也互不相害。在神州修界,昆仑独尊。

    海外岛民却依旧和修士混居。且海外多天生异能的族类,岛民和修士之间并无清晰界限。谁也压不过谁,便衍生出无数纷争,也分出了诸多派系。

    其中金鳌岛因是通宇真人的道场,算是超然在上的圣域和名义上的共主。蓬莱岛碧游宫是早年通宇真人讲学传道之处,至今仍负责传承道统,是海外修士共同的祖庭。至于瀛洲龙族,则是海外异族中最强盛的势力。

    玄圃真人这一番引荐,倒是引荐得面面俱到。

    只不过这样的场合,也不适宜彰显两界传统友谊。

    丹青含笑同他们各自见礼。蓬莱岛的那位虚中子冷淡且自持的还礼,瀛洲那个雷辰倒是颇为热情,然而眼角瞟过蔺轻尘,却又克制住了。

    这些面上功夫做完,玄圃真人才招手令自己的真传大弟子也就是新郎白凌云上前,将他引荐给丹青。

    道,“修界劫难后,各处都人丁单薄。我等老朽也不得不暂舍道法,继续困顿于门派俗务。如今你们这一辈少年终于长成,我等身上重担也是时候卸去了。婚礼之后,老朽打算将白水宫掌教之位传给凌云。我这不肖徒儿,日后还烦请诸位多加看顾提点。”

    这就是当场传位了。

    临门双喜,新郎纵使有意克制,也还是不由面泛红光。连忙敛衣下拜。

    玄圃真人将他扶起后,他又向在场四人一一见礼。

    如此场合,四人自然不可能令他难堪,纷纷道贺。瀛洲龙族财大气粗,那个雷辰居然当场便取了一套深海琳琅做贺礼。四方前来观礼的修士也纷纷上前祝贺。

    一时间繁花锦簇,风光无比。

    唯有丹青没有遗忘自己来此地的初衷,四处寻望了一番,便问,“怎的不见新娘”

    新郎白凌云还在志得意满之中,闻言忙道,“简兮是下界凡人。按着凡间风俗,礼成之前,新娘不见宾客。她不愿露面,修界又不讲这些虚礼,我便没有勉强她。”

    此言一出,四面一片寂静修士寿命漫长,又往往比凡人更率真任诞。一眼合缘便走到一起,一言不可便一拍两散都是寻常。毕竟天地之大、玄妙多趣,男女情爱不过细枝末节罢了。能走到成婚这一步的,往往不是利益所驱,便是性情执着又情根深种的。

    这新郎着实年少英俊,一表人才。然而看他言谈举止,怎么都不像是后者。

    便有人道,“白兄娶的竟是凡人,着实出人意料。”

    新郎便道,“她是凡间孤女,眼中唯我一人。她为我付出良多,我却不能为她做什么。她想要一个名分,我想要给便给她最好的。便禀明师父,定下了这桩婚事。”

    四面诸人纷纷道,“也是一桩美谈。”

    丹青却问,“你娶她是为了回报她的恩情”

    新郎道,“与其说是恩情,不如说是深情吧。”

    却是雷辰若有所思,道,“白兄莫怪我交浅言深能回报深情者,唯有深情而已。”

    新郎忙道,“我若无深情,岂会娶个凡间女子”一言既出,便觉出不妥,又道,“我心中自然也钟情于她。”

    丹青便岔开话题,道,“我记得新娘姓方”

    新郎忙接话,“是。”

    丹青便道,“简兮简兮,方将万舞。真是个英姿飒爽的好名字。”

    新郎显然没读过凡间诗书,略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微笑道,“她天生体弱多病,性情亦十分婉约温柔。待会儿见了她,师妹自然明白。”

    丹青道,“昆仑以武争席,你应当不是我的对手,还是称我师姐吧。”

    蔺轻尘看戏看得忘了虚伪,没忍住噗的笑出声来。

    白凌云称蔺轻尘为仙尊,虚中子为仙师,雷辰为道友。偏偏称丹青为师妹。固然意在显示他们同为神州教派,关系亲近。却也未尝不是欺负丹青初出茅庐,看轻于她。不料被她看似无知,实则更为强硬的怼回去,脸上便有些挂不住。

    偏偏丹青还没意识到,又诚恳道,“方姑娘体弱也不是什么问题,修界之大,有多少洗髓易筋的灵药再让她修习几本延年益寿的道法,和师弟长相厮守也并非难事。”

    白凌云只能捏着鼻子咽下这个师弟的称呼,道,“我已为她遍寻灵药,但愿能为她稍延寿数吧。”

    蔺轻尘却又不紧不慢道,“四明山上若无灵药,可往海外求取。海外求不到,便来找我吧。难得如此深情之人,想来白道友也不会轻易放弃。”

    雷辰扭头道,“不用找你,瀛洲龙宫应有尽有。”

    虚中子居然也来凑热闹,“蓬莱亦有几味仙草,或可对症。”

    白凌云感激不尽,长揖道,“先替内子谢过诸位道友了。”

    闲话说完,便引着众人往内殿筵席上去。

    众人让丹青和蔺轻尘在先,两人不得已比肩而行,肩头相距也就半艘蔺氏不系舟吧。

    神州修士跟在丹青身后,海外修士跟在蔺轻尘身后,不觉也就泾渭分明的隔开了。

    丹青察觉到异常,正待忍着抗拒心补救,雷辰已横插到她和蔺轻尘之间。扭头同她说起话来。

    玄圃真人师徒也和蔺轻尘聊了起来。

    蔺轻尘扭头看了丹青一眼,照旧抿唇一笑。

    丹青火冒三丈,心中却已在反省看来面上的功夫还是得做足的。

    她便含笑仰头看向雷辰她是凡人出身,生得又晚,同海外修士既无恩怨,当然也就没什么恶感。固然同雷辰初次见面,但友善的姿态还是能做得出的。

    雷辰先前见她待杂役童子都耐心温和,已对她颇感意外。又见她秀姿艳质,笑容剔透清亮,不觉便愣了一愣,脱口道,“在下雷辰,瀛洲人士。”

    丹青便有些摸不着头脑,心想怎的又来一遍,却还是接话道,“在下颜丹青,昆仑弟子。”

    雷辰一顿,随即开怀大笑,“是了。”那双蓝眼睛温和的看着丹青,波光盈盈,“姑娘同在下想的,大有不同。”

    “有何不同”

    “呃”雷辰察觉失言,目光便有些飘忽,“昆仑不是以武论席吗姑娘能夺得首席,我以为你会更健壮,更强硬些。”

    丹青见她眼睛瞟着陆吴这只酷爱八卦的开明兽正不知和谁聊得眉飞色舞瞬间了然。

    便笑道,“我原本确实更高大强壮,”便也指了指陆吴,“大约就同他差不多的身量模样。”

    雷辰身体不觉后仰,打量着丹青,难以置信,“怎会”

    丹青满脸诚恳,“真的。那次师尊教我们变化术,我一时调皮变成了眼下的模样,谁知就变不回去了。至今我还在找解方,想变回本来高大有威严的模样呢。”

    雷辰大受震撼,一时居然说不出话来。磕磕绊绊的说了句,“原原来如此。其实你是女子,也不必非要变回去啊。”

    “还是自己本来的模样更舒服些。”丹青一本正经的瞎扯,“你们龙族化作人形,不也常觉束手束脚吗”

    “”许久之后,雷辰才颇违心的说了句,“也,也没那么束手束脚。”

    他似是有些沮丧枯萎。几次想起话头,却都没说出来。

    落座在丹青身侧之后,终于还是寻了个由头起身,向着陆吴的方向落荒而逃。

    蔺轻尘便在丹青身侧坐下,摇头感叹,“瀛洲难得出一条正经龙,你何必戏耍他”

    丹青道,“我不过据实相告,谁知他反应这么大。你和我有婚约,都不见为此受什么打击。”

    蔺轻尘笑道,“我又不看脸。你便是深海夜叉,有婚约在,我也照娶不误。”

    丹青便也凑脸过去,笑着回敬,“我也一样。哪怕中途你死了、残了,我抱着你的尸首也要把婚结了。守五百年寡也甘之如饴。”

    蔺轻尘笑道,“深情厚意无以为报,也只好努力活久些,和你长相厮守了。”

    他们对视着,面上笑意盈盈,眼中杀气腾腾。

    片刻后丹青移开目光不再理他,开始打量婚宴布置。

    蔺轻尘拈了枚朱果挼着玩,忽而问道,“新娘是你的故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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