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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火熄灭了,恐惧却不会立刻停止。
餐厅电视里播放着新闻——既然人工降雨可以扑灭山火,为什么政府没有不更早采取行动。
评论家控诉着官方的不做为,遇难者的家属也出现在镜头里,哭泣着讲述自己的悲痛。
会有那样的想法也是很正常的。
尤其是当人不得不面对无法接受的悲剧,总不能还要求对方在悲伤之中保持理性。
下一刻,电视换到了别的频道。
从柜台边离开的五条悟拿着薯条和炸鸡坐下来,坐在诺德身边,故意抬眼看着他,天蓝色的眼睛显得很无辜:“——不高兴?”
“只是在想事情。”
“想什么?”白发的青年挨在他身边。
悟总是喜欢坐得很近,所以伸手去拿可乐的时候手也会碰在一起。
“好啦——结果是好的不就是好事吗?反正比原来好啦。”五条悟没放在心上地安慰他,试着拿薯条沾了甜辣酱,再递给他。诺德有些不好意思地接受了。
悟是很积极的性格。
九十九由基则直接得多——
“人类真的麻烦诶,都没事了,就不要再想这想那了啊!”她拿了炸鸡抱怨。
“为什么你还在啊?”五条悟对另一个特级咒术师的存在表示起不满。
“是我请客的诶!”
“那我还想刷卡呢——”
虽然都是特级咒术师,但是怎么说呢……真是幼稚的斗嘴。
九十九由基拉着他一起到悉尼大概不光是为了探讨“魔力是否能批量储存”,当然也不是为了来找五条悟,她有她自己的事情。
而且,虽然这位刚认识的特级咒术师,在一路上都对五条悟和他的相处表现出一种十分难得而克制的不过多评论,但看得出来,她是不太受得了在这当存在感强烈的电灯泡。
——这边的咒灵你清过一遍了吗?
——当然啊。怎么了?
——我自己的事啦。
飒爽的女性特级咒术师和五条悟交换了几句话,转眼就离开了。
接着诺德就得到了男朋友的拥抱。
像被大只的抱抱熊拥住了,手臂环在身前,连脑袋也搁在他的肩膀上,悟的拥抱很有存在感。白发的青年拥着他,用一贯的亲昵姿态,在他的耳边关心:
“累了吗?”
……有一点。
本来昨天也没有睡多久,连续的高强度施法也久违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没有隐瞒,苍天之瞳的咒术师也很快察觉了,但要是还向体贴的男朋友倾诉却有点像是在邀功。
“想早点回去吗?晚上有点空。”悟接着提议。
“早点回去想要做什么?”诺德好笑地问。
“啊,”漂亮的浅蓝色眼睛看了看他,五条悟若无其事地说,“就洗个澡嘛,然后泡一泡温泉,嗯……在床上躺一躺?”
“只是躺一躺?”
“也可以只是躺一躺啦。”他年轻的男朋友很好商量地说。
说是说了带暗示的话,但就算只是回到旅馆消磨时间,那同样也是让人愉快的事情。沙发很宽大,床很柔软,在忙碌了一天之后,什么都不需要烦恼地只是消磨时间。
五条悟像是一只魇足的大猫,吃饱喝足之后没有半点攻击性,只是懒洋洋地躺在他身边。
身边的床铺微微下陷,带着另一个人的体温和存在感,说些什么也很快会得到回应,当然也会得到拥抱,靠在身上的重量像是某种保证。
这样的话说出来大概会太煽情,但是……这样让人很安心。
至于任务,看起来他们还要再在澳大利亚待上一两天。
日本倒是那边风平浪静,好像只要这样,最强咒术师就觉得在这里待机也没有什么不好。
五条悟并不是斤斤计较的性格,相反,很多事情他都不放在心上。那样让他过得很轻松,好像什么事都不会让他烦恼,但有时候也会让人觉得他软弱可欺。
这个说法有些好笑——最强咒术师,一个最简单的术式就可以让数公里的平地化作废墟,拥有与天灾等同的破坏力的存在,让人觉得软弱可欺。
“这样不太好。”诺德试着提起。
“嗯?什么?”白发的青年把注意力从西瓜蛋糕移开。
时间还早,所以在十分随意地说完任务安排之后,他们又一起出门,去买了五条悟之前就在期待的限量蛋糕。
甜食系的咒术师十分讲究地完整切下一块,然后一口吃掉。
说是西瓜蛋糕,蛋糕的顶上却是新鲜的草莓和玫瑰花干,夹在打发的奶油和蛋糕里。是稍微有些特别的味道,同样尝了一点的诺德想着,一边看到那双漂亮的苍蓝色眼睛亮起来。
一块蛋糕就能让这个人开心——这件事甚至都让人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了。
“留在这里,作为澳大利亚的咒灵处理方案,这样不太好。”诺德想了想,尽量简单地说,“其实,用非自然的手段把山火灭掉也……不太好。自然灾害还会再出现,不能每次都让人来救场吧?”
五条悟看着他,嘴角还沾了点奶油。他的男朋友对他露出笑,小声说:“对不起啦。”
“……为什么道歉。”诺德顿了顿。
“工作很忙的话,应该对在家里等待的妻子说对不起吧。”五条悟无辜地眨了眨眼。
悟把那句话说得很自然,话里亲昵的意思让人不好意思,也带着些让人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的错乱感。“不是说因为我……”诺德匆匆地说。
“又不能放着不管嘛,会死人的嘛。”最强咒术师没太当回事地安抚着他,“这种事不是天天都会有的。”
为什么不可以?魔法师想那样反问。
吃够了教训,下一次就会更加小心防范,知道怎么快速疏散人群,知道在清理隔离带时留出距离,知道不要贸然对上对付不了的咒灵——而不是什么事情都找好脾气的最强咒术师求助。
至于这次的损失,那根本也不是什么需要在意的事,山火本来也是一件自然的事情。
分析事实,权衡利弊,寻找最优解,那是每个施法者都擅长的事情。会显得冰冷而不近人情,他知道,虽然不理解却也知道,一般来说,他不太在乎。
但眼前的人是五条悟。
诺德无所谓对别人说起这些,甚至明知道咒术师协会那边会和悟转告也不太在乎——至少生气的时候不太在乎。但要是想到,在下一刻就会被自己的男朋友用诧异的眼光注视……还是有些开不了口。
“把居民撤走,慢慢来也是可以解决的吧。咒灵大多是地缚灵吧。”诺德委婉地说。
“都是对火的恐惧产生的咒灵——房子会被烧掉哦?说不定整个小镇都会被烧掉。”年轻的咒术师好像大魔王一样唯恐天下不乱地说。
“……那样的话,下次就知道不要把居住地建在森林旁边了?”诺德移开视线,轻声说。
咬着牛奶吸管的五条悟看着他笑了一下,认真讨论起这种可能。“真的那样,大半个澳大利亚都要撤走了啦,而且有人害怕就会有新的咒灵,安置点人很多的话……嘛,也挺难办的?虽然觉得烦,但叫我过来确实是最方便的解决方法。”
“那如果什么时候你不在了呢?这样……对那边也不是什么好事。”年长者尽量客观地说。
无机质的苍天之瞳打量着他,片刻,五条悟放低了声音,轻笑:“你是想说这个吗?嗯……在意澳大利亚那边以后怎么样?”
“……”
“啊,担心我可以直接说嘛。”
白发的青年心情很好地伸手触碰他,碰了碰侧脸,手指掠过耳后,再一时兴起地拨弄耳边的碎发——触碰让人分心,诺德看向他。
“我是觉得都是随手就能做的事情,所以无所谓啦。至于我死掉以后,谁要管那么久的事情啦。”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最强咒术师那么说,“不过是不太好——我会考虑的,我其实也不想来跑腿嘛。倒是你、”
“我?”诺德茫然地出声。
“从刚才开始,一直,一直很紧张呢,”勾起嘴角,好像抓到他的把柄那样,悟带着纵容那么说,“什么啊,怕我讨厌你吗?男朋友在意我不是非常让人高兴的事情吗?还是我让你没有安全感——啊啊,那可是男友大失职呢。”
“……”心情有些复杂,诺德开口解释,“不是因为你,悟,只是我……”
“奶油,”五条悟兴致很好地说,“刚才吃蛋糕的时候不小心沾到了,还等着你提醒我,结果完全没注意吗?”
那个倒是……注意到了。
奶油,甜美的、带着奶香的淡奶油,非常让人在意。但说着要他提醒,不管怎么想六眼都已经看到了……不如说,会这么说更是早就注意到了。
而五条悟,好像觉得比起只睡四小时,一天到晚在陌生的城市奔波的高强度任务,还是这件事更值得在意似的,意有所指地期待地看着他。
很喜欢玩闹呢,他的男朋友。
诺德凑过去品尝了那点甜味,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一下子忘了刚才在为什么而烦恼。
“那为什么答应了?”五条悟轻快地问,浅蓝色的眼睛瞥着他,“明明不赞同呢,为什么还是答应了澳大利亚那边的委托?”
“……一两次也无所谓,”诺德不太确定地回答,“早上不是想回去了吗?”
“是在为今天不能回去不高兴啊。”五条悟心情很好地低低地笑起来,“那明天就回去吧?最晚明天晚上,真的。”
不是因为这个,至少不全是,而且还被男朋友当作需要陪伴的对象而纵容了,但是——
“嗯。”诺德回答。
清晨,诺德尽量早些醒来了。没有定闹钟,但只要想着早些醒来多少也能控制作息。毕竟,让男朋友太迁就自己还是有些不太好。
安全感啊——
看着旅馆窗帘透进来的天光,他有些茫然地想着这个词。
是,他是经常会觉得不安,也很悲观,那当然不是五条悟的问题。
接着,手机的来电响起了。
悟甚至没有给那个号码备注,但诺德有些印象,是咒术师协会的联系人。
几乎本能地施放隔音魔法,再接起那个电话,诺德才后知后觉地想,那其实是很逾越的事情——擅自接交往对象的电话。
悟并不是没有好好给他安全感,相反,是给得太多了才对。
“五条先生、”
“是我。”诺德出声。
那边的声音像被噎到一样顿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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