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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江亭和沈斐的第一次见面在一次酒局上。
那时他刚从华夏艺术学院毕业没多久, 和许多毕业生一样，对于舞蹈专业学生来说，没有几个人毕业后不想成为明星。
舞蹈家要求高, 要熬年龄，这给许多学生理由, 毕业后最好的去处就是娱乐圈，不然只能去当老师。
这些话谢江亭没往心里去，大三许多同级生忙着参加选秀, 他在练舞房里跳到毕业。
他喜欢跳舞, 觉得只要有舞台就好, 顺利拿到学位证和毕业证，才慢慢开始考虑以后的事。
去参加国内知名舞蹈综艺和比赛, 但比起华国舞, ko在时下更受欢迎。
外人看他冷着脸不爱笑, 也听说他是高不可攀的校草，渐渐的, 许多人无形中给他贴标签，如高岭之花、心高气傲之类。
参加了好多次活动，微博积累了一小波粉丝，但始终不温不火，也没有过命交情的朋友。
大城市生活成本高，他找了家舞蹈机构当助教, 陪陪小朋友, 日子清闲，工资过得去，寄给母亲一多半后剩下的够花。
直到一天，他接到医院的电话, 那边告诉他，他母亲尿毒症晚期。
唯一治疗的办法就是换肾，价格费用大概在50万，还不说能不能找到肾源。
关上手机，他的眼神有点木，站在教室里觉得浑身冰凉。
直到有位小女孩过来问他“老师你怎么哭啦，是不是遇到不开心的事，我这里有糖。”
谢江亭握着那颗奶糖，没几天便辞去助教的工作，去了星娱。
寰球娱乐和星娱是业内两家知名娱乐公司，比起各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小公司，这两家大公司正规。他是科班出身，实力硬长得也好，很顺利的和星娱签好b级合同，拿着合同刚走出公司，收到寰球娱乐的面试通知，他便消息拒绝。
再后来，他求经纪人帮他多接点通告，不管是大是小，有些星娱练习生看不上的小活动他也接得很勤。
他没出道，名气不高，虽然比当老师赚的钱多，但和五十万比起来，杯水车薪。
去上厕所时，他时不时听见其他练习生在八卦，说谁谁谁又攀上大老板，不然没背景怎么可能火得这么快。
这些捷径谢江亭知道，但一直没有去细想过，又收到医院的账单，他知道再这样下去，家里存款很快会耗尽。
母亲给他打电话，那头声音听着很弱“亭亭，你在那边记得要吃好点，妈这个病咱回家治，你抽时间回来看看妈，好久没和你吃顿饭了。”
他是单亲家庭，母亲一人把他养大，家里不富裕，但她还是咬牙送他读艺术学院，母亲的话他明白，她觉得反正到了晚期，干脆不浪费那个钱，让他回家陪她好好过最后一段日子。
但，他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弃。
谢江亭拳头攥紧，掌心被指尖掐出一条淡粉的痕迹，他咬紧唇，跟圈里想走捷径的练习生去了个酒局。
他和另外三名练习生去的时候，酒局刚开始。
一打开门，谢江亭就明显感觉到许多眼睛都在往自己身上瞟，黏腻又阴冷，像条吐信子的毒蛇，他像是件商品，从脸到脚，一览无余地被人打量。
和他预想的一样，在这种饭局上混久了的大老板都是一样的身材，像复制粘贴般，挺着硕大的肚子，抽烟喝酒，房间烟雾缭绕。
谢江亭不喜欢烟味，忍着想咳嗽的冲动。
有人说“中间那个长得还真不赖，挺水嫩。”
附和的声音响起“听说是第一次来，怎么，陈导有兴趣”
他们指的是他，谢江亭抬头去看那个陈总，有点眼熟，对了，这位陈导在网上是爱老婆疼孩子的形象。
入座后，他挨着陈导坐一起，旁边空着个位置，陈导演有一搭没一搭和其他人聊天，抿了两口酒，好像在等什么人。
约莫十分钟后，包厢的门被推开。
走进来个男人，外面好像在下雨，他的肩膀被雨水润了些，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银边眼镜，额前的碎发凌乱野性，衬得下面被微遮住的眉眼冷锐又深邃。
男人微微蹙着眉，看到饭桌上那几个不该存在的人时，眉头拧得更紧。
单单只是往这边瞥了眼，谢江亭都能察觉到，刚刚侃侃而谈的陈导变得紧张又局促。
“沈总，可终于等来你了，快坐快坐。”陈导起身弯着腰，表情有些谄媚。
沈斐才从另一个酒局赶来，喝了点酒，头有点晕，眼尾被酒意熏红。
他这次来是商量某部电影投资的事。
业内许多人都是出了名的爱玩，他虽然看不惯，但别人的作风他不会说什么。
入座时，沈斐不小心碰到旁边的人，他敏锐的察觉到，这人身体微微僵硬。
他去看这人的眼睛。
这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眼眸黑白分明，灯光落在他眼里，望过来的显得有些不近人情的疏离冷漠，眸底最深处隐隐藏着润泽的星光，像迷途的小鹿。
小鹿吗
沈斐摇头，能来这里的人不会像表面那么简单。
察觉到沈斐的目光，陈导说“介绍下，这位是谢江亭，第一次来这儿，沈总难道对他感兴趣”
虽然自己先看上这人，但要真能卖给沈斐一个人情，割爱也不是不行。
沈斐看谢江亭时，谢江亭也在观察这位沈总。
身材、外貌、气质和其他人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男人像是刚从t台走下来，深灰色的西装完美裹住他的身躯，肩宽，腰窄，坐下时腿部的肌肉线条略微撑起西服裤，握住酒杯的手骨节分明，看上去很有力量。
他听见这位沈总磁沉的声音“没兴趣，先谈正事。”
上了菜，他们慢慢聊着合同，烟还在抽着，谢江亭捂着嘴咳了两声。
沈斐微微轻叩桌面，说了个单字“烟。”
其他人笑着，夹着烟捻灭，谢江亭觉得喉咙好受一些，烟味消了一大半后，他渐渐嗅到一点乌木混着白茶的气味，是从那位沈总身上飘过来的。
合同在推杯换盏中敲定，沈斐手机震了下，谢江亭用余光瞥见，那人看了下手机后轻笑，眼尾微微上扬，他起身关上手机，凳子后撤发出刺耳的声音。
“既然合同已经谈好，我这边还有事，各位慢慢吃，我先告辞。”沈斐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给自己披上，他弟沈澜从国外回来在家住几天。
这里所有人的身价加起来都没有沈斐一人高，能赴约这个酒局，沈斐是为了集团旗下寰球娱乐的转型，毕竟这两年娱乐圈的投资回报率可观。
其他人陪笑，起身说客套话，沈斐点了下头，往门口走去。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轻松起来，谢江亭指尖捏得很紧。
他低头看轻轻搭在自己腿上的手，很短很胖，但他就是来干这种事的，没道理还瞧不起别人，谁比谁高贵。
谢江亭自嘲地勾了下嘴角，喝了点酒，眸底朦胧的水意涌现，陈导不由得看愣了两秒，心里更是欢喜自己能睡上这样的货色。
他的手慢慢往谢江亭的腰腹、臀部上摸。
谢江亭强迫自己忍耐，钱最重要，钱最重要
“哐当”一声，他猛地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踢到放在地上的酒瓶，酒水顺着瓶口缓缓流出来。
手触碰上来的那一刻，他还是觉得恶寒，一股酸味从胃里上涌。
他高估了自己。
变故惊动房间所有人，也惊动到即将出门的沈斐。
沈斐偏头往回看了眼，是刚刚那个外表冷冷的男生，男生此刻浑身颤抖，唇被牙齿咬得苍白，眼睛瞪得大大的，像受惊的小鹿。
“先生”帮他开门的女服务员问。
沈斐摇摇头，踏出房间。
包厢内一片安静，谢江亭对上所有人不满的眼神，他磕磕巴巴说“我有点不舒服，去下卫生间。”
说完连忙往门口走，这时，他听到陈导声音不低的话“出来卖还装什么清高，扫兴。”
其他人安慰陈导，谢江亭白着脸，往卫生间里钻，随便走进一间，关门上锁，坐在马桶盖上，翻手机看医药费的账单和银行卡余额。
然后自嘲地闭眼，仰头望天花板明晃晃的白炽灯。
可能是他耽误得太久，其他练习生以为他临阵脱逃，在卫生间谈到他。
“你说你们带他来干什么，简直是连累我们。”
“我t哪里知道，又不是强迫，现在这么装衬得我们多下作一样。”
“我看他就是故意的，不就是没看上吗，要是换成沈总，指不定第一个爬上去。”
“可不是，不过说真的，沈斐身材真是好，寰球总裁，洁身自好，我都没想到他今晚会来。”
“不过谢江亭完了，真以为跑了没事这样不给陈导面子，他还怎么混啊”
“就是，我看陈导脸都青了。”
关门声响起，谢江亭站起来时腿有点麻。
原来那个人叫沈斐，是寰球的总裁。
要是换成沈斐那样，他就可以吗
谢江亭扯了下嘴角，回忆起淡淡的乌木香，他敛着眉眼。
至少应该不会觉得那么恶心吧。
和卫生间里的练习生说的一样，第三天回公司时，经纪人把他叫过去问话。
颇有点恨铁不成钢“你脑子怎么就这么不清醒，以你这样的脸迟早会火，非要走捷径吗你知不知道，走捷径你就完蛋了到时候圈里人都知道，你是个爬床的货色，还想做顶流，做白日梦吧”
谢江亭像霜打了的茄子，面对经纪人的责问，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经纪人重重地拍桌子，随手拿了份文件夹扔过去“说话啊，哑巴了亏老子还给你争取b级合同，拎不清的玩意儿，滚”
脸上火辣辣的疼，右边脸蛋被锋利的角刮出一道血痕，鲜红的血珠洇出，谢江亭用袖口擦干净，捡起地上的文件夹放桌上。
“哥，抱歉，我先去练舞了。”
“还不快滚”
此后的日子过得更苦了，好像真的有人在刻意打压他，以前能接到的活也接不到了，
因为签了合同，他又不能去做兼职，经纪人看他好像真的很缺钱，瘦了大半圈，于心不忍地帮他打掩护，让他悄悄去做舞蹈老师。
汗水润湿了白皙的额头，教到晚上，窗外一条银色的长鞭划破夜空，燕市下起磅礴大雨。
他带了伞，在公交车站台等车，看见他教的一位女学生，女学生身上被淋湿，在站台处躲雨，看见他时，女学生笑着跟他打招呼。
“老师好。”笑容像雨后的彩虹，漂亮又绚丽。
和自己已经灰暗的世界格格不入。
谢江亭把雨伞给她，说自己要等的车马上就来了，女学生接过他的伞，消失在雨幕里。
他在站台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往日里常坐的那辆公交车，想着打车回去，心疼钱的同时发现手机没电了。
天越来越黑，雨水不要命地往地面上砸，街上基本看不见行人，狂风呼啸卷着树叶。
一辆漆黑的车在街边停下，后排车窗慢慢摇下，沈斐抬手扯松开领带，眉眼带着点疲倦，没戴眼镜，一双寒眸看着路边像小狗一样的谢江亭。
泥水打湿他纯白的裤脚，碎发湿润，在雨夜里冻得瑟瑟发抖，就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一样。
沈斐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奇怪，也不明白看着看着怎么就让司机停车。
“要上来吗，雨大，我送你回家。”
谢江亭突然听到耳熟的声音，性感又低沉，他微微抬眸，对上一双冷眸。
他还在发愣，又听见沈斐叫他的名字。
“谢江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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