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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潇竭力让自己脸上的笑容不塌,眉眼弯弯,柔隽温和地冲姜姮道“我累啊,我从蜜饯铺子马不停蹄地跑回来,生怕你等得急了。”
姜姮扫了眼屋中更漏,狐疑地道“可是你走了很久。”
梁潇脱掉外裳,只穿深衣往榻上挤靠,黏黏糊糊地说“这么晚了,铺子里早就没得卖了,我盯着掌柜现做的。”
姜姮又摸了一颗糯米糍,放在嘴里细细咀嚼,果真温热软糯,像是刚出锅的。
她眨巴了眨巴眼睛,抿唇歪头看向梁潇。梁潇熟悉她这样的表情神态,每回她做完了妖找完了事觉得不好意思时,都会这样。
梁潇宽容地摸摸她的头,笑说“好了,吃到了想吃的东西,也该安安生生睡觉了,就算你不累,宝宝也会累的。”
姜姮摸向自己的腹部,才三个月,仍旧是平坦的,甚至时常会怀疑,这里面是不是真的有个小宝宝在悄无声息地长大。
她的心蓦地柔软起来,神情温脉,像微澜春风里的娇花,美丽柔弱得惹人怜惜。
梁潇在她颊边印下一吻,轻声细语“睡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姜姮乖乖地躺下,任他躺到身侧,又给两人把被衾盖好。
这一回怀孕与上一回有点不同,上一回姜姮对气味敏感,闻不得梁潇身上的熏香,这一回却没有。
那股醇郁檀香更像是能助眠,萦绕于身侧,莫名心安,很快便沉入梦乡。
她睡得又沉又久,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浑身疲乏,懒懒地从榻上爬起来,正犹豫着要不要再躺回去接着睡。
窗外传入孩童清脆的笑声,姜姮下榻开窗,见晏晏在榆树下骑木马,咔哒咔哒,梁潇在后头推着她走。
晏晏那张小脸单看秀丽娇俏,跟男相绝搭不上边,但和梁潇在一块,又有着说不出的挂相,连不经意流露出的神态动作都十分相似。
幽远湛蓝的苍穹下,一副父女嬉笑其乐融融的画面,好像人世间最美好也不过如此。
姜姮唇角微弯,将窗合上,开始梳妆更衣。
梁潇和晏晏早就用过朝食了,梁潇特意嘱咐厨房留了饭食在锅里,只等姜姮起来能立即吃上。
姜姮用朝食时,梁潇和晏晏就陪在膳桌上,梁潇给她布菜,晏晏就抱着布娃娃坐在一边,不时抬头冲她笑一笑。
姜姮一边吃,一边问梁潇“你今儿为何在家里”
自从姜姮安心养胎,梁潇就整日早出晚归,鲜少有这个时辰在家里的。
梁潇给她舀了小半碗汤,放到她跟前,微笑“这些日子我太忙了,忽略了你和晏晏,打算陪你们一日。”
他想了想,冲姜姮解释“几家布庄的契书已与官府办妥,田庄送上来的账也都核实无误,还有你的书铺,我让阿翁派人看着呢,你就放心吧。”
都是些极平常的琐事,却让姜姮一怔。
若放在从前,指望他能平心静气地和她说一说外面的事,那是绝不可能的。他只关心她要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而不关心她能做什么。
姜姮望着梁潇,觉得他眉眼依旧,可人却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人。
梁潇见她呆愣愣的,也不问,只含笑冲她道“快喝汤,一会儿要凉了。”
春意阑珊的时节,天气正逐渐转暖,梁潇和晏晏都换上了薄绸夏衫,唯有姜姮怀孕后畏寒,手炉不离身。
用完朝食,梁潇特意把姜姮的手炉拿来摸了摸,察觉出有些凉,忙让虞婶去换新炭。
他坐在花厅里,瞧着花厅外的庭院,那参天大树,以及遗落地上的斑驳树荫,思忖了片刻,转回身揽过姜姮的肩,温声与她商量“姮姮,你有没有想过,换间宅子”
姜姮面露诧异“这里不好吗”
梁潇道“倒也不是不好,只是虞叔虞婶年事已高,我想着还得再买几个腿脚灵敏能干的侍女,护院也得再添几个,这宅子贵在幽静,可过于狭小,只怕盛不下这么些人。”
他看了看在庭院里玩耍的晏晏,接着说“待你肚子里的孩子出生,需要的下人只会更多,再者,书铺和布庄还要一家接一家得开下去,到时候你我都不可能亲力亲为,要派下去牢靠的人照应,他们总要来府中交账,没点排场也不行。”
姜姮仔细听着,觉得他虽然听上去是在与自己说宅院大小的事,但内里暗藏着巨大的野心,他好像笃定要把生意做大,就如同从前,他浸淫朝堂,坚定不移地往上爬一般。
她默了一阵,道“辰景,我有些舍不得这里。”
梁潇笑道“若是舍不得,我们常回来住就是,这里仍旧是我们的,不卖它。”他见姜姮不语,依稀察觉到什么,握住她的手,意味深长道“姮姮,我知道你想过平静的日子,但你信我,平静并不意味平凡,我会带你走一条你从前想象不到的路,你会知道,就算远离朝堂,我们仍旧大有可为。”
姜姮转头凝睇他,那双凤眸里如遗落星矢,熠熠闪亮,有着蛊惑人心的光。
其实从刚才他的那句“我们”起,姜姮就已经想跟随他了。
是“我们仍旧大有可为”,而不是“我大有可为,你只需乖乖听话”。
她的心里生出些微期待,冲梁潇轻轻点了点头。
这事情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要姜姮点头,只要她点头,剩下的事就是梁潇的。
新宅子在襄阳巷,是梁潇刚来槐县时买的,独巷独宅,曾是前朝流放亲王被贬为庶人时的旧宅,后来被官府征用。
梁潇初来槐县时一眼便相中这宅子,姬无剑为此很费了些周张才让梁潇如愿。
办下房契后,还花了一笔银子修葺,宅子自是极好的。
四角攒尖正堂,堂后廊屋四间,以游廊连向周围值夜的耳房,出了一道拱门便是后院。
五进五出的院子,十字坡脊歇山顶的水阁浮于水面,一泓石桥通连上岸,周围瑞草嘉树,芝兰遍植,十分雅清。
晏晏尤为高兴,一路欢笑着跑到树旁,张开手臂抱住就要往上爬。
梁潇正和姜姮说话,不经意一瞥,见宝贝女儿将要上树,立即去把她抱下来,道“晏晏,住进来之后咱们就要立立规矩,你可是大家闺秀,要温婉娴静,不能一高兴就上树。”
晏晏被他禁锢在怀里,抬起小脑袋,茫然地问“什么是温婉娴静”
姜姮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晏晏十分好学,揪着梁潇的衣袖非要问出来什么是温婉娴静,梁潇应付不了她,干脆道“你娘亲就是温婉娴静的。”
晏晏歪头沉思,面露恍然,“原来爹爹是想让我撒娇、发火、半夜赶你出去买糯米糍。”
梁潇登时语噎,想捂她的嘴,又觉徒劳,半晌无言之后,终于暂时认命把她放开了。
获得自由的晏晏立即扑进姜姮怀里,抬起头冲她笑嘻嘻。
姜姮爱怜地摸她毛茸茸的头顶。
搬进新宅子没多久,姜姮就知道梁潇为什么死活要搬家。
一个幽静宁谧的夜晚,梁潇神秘兮兮地拿出一封信笺,塞给姜姮看。
姜姮看完,原来是梁玉徽寄来的信,她在信中说要和曹昀一起来槐县看望他们。
原来是早知妹妹要来,提前铺开排场。
姜姮笑起来,“你早说嘛,既是玉徽要来,那早该准备的。”
梁潇装模作样地一哂“自家妹妹,要什么准备我不过跟你说一声,让你有个数而已。”
姜姮知他好面子,懒得戳穿他,随口问“他们夫妇现如今住在哪儿”
梁潇道“云州,我从前军中有个信得过的都尉在那里驻军,可替我好好照顾他们。”
云州啊姜姮暗自嗟叹,可真是为他们费了心思,竟安排到那么远的地方,难怪羽织给玉徽的信都被退了回去。
她悠悠想着,随手往绿鲵铜炉里撒了一把蘅芜香,打了个哈欠,目光开始迷离。
梁潇把她抱上榻,给她盖上被衾,摸了摸她垂于脑侧的乌黑厚密秀发,温柔笑说“姮姮,你怎么怀孕了,反倒变得更好看了”
姜姮眨巴眼睛,撒娇似的往他怀里钻,鼻音深重地说“辰景,你怎么嘴越来越甜了”
梁潇拢住她,亲吻她的头顶,“才没有嘴甜,我说得是实话。”
姜姮歪头思索了一阵儿,一本正经道“因为我现在过得好啊,我每天都开心情愉悦,所以才越来越好看。”
梁潇目中尽是脉脉柔情,刚要接着跟她腻歪几句,忽听她道“要是能喝一碗热腾腾的红豆粥,那我就更愉悦了。”
梁潇脑子里有一瞬空白,僵硬地探身看她,“姮姮,你刚才说什么”
姜姮乖乖地缩在被衾里,柔柔弱弱,娇娇滴滴地说“红豆粥,要熬得黏黏的,稠稠的。”
梁潇歪头看了一眼更漏,很好,子时都快过了。
短暂的沉默,姜姮那娇娇的语调略微沉下来“我就要喝红豆粥。”
梁潇捂着额头道“好,我这就去给你弄。”
他无比庆幸当初刚来槐县时因为嘴刁,姬无剑雇了几个南北厨子养在府中。
硬着头皮把人叫起来,生火烧灶,淘米下锅,倒是很快鼓捣出一锅红豆粥来。
梁潇用冰瓷小碗盛了端回寝阁,姜姮这一回没睡,趴在榻上盯着小杌上的烛火苗儿看。
梁潇把冰瓷碗放在鎏金烛台边,撩袍侧身坐到榻上,把姜姮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用小瓷勺喂她喝粥。
姜姮喝完小半碗,心底的焦躁渐渐消失,小脸莹然如玉,又是那个明媚俏丽的小仙女,眉眼弯弯,镌满柔情蜜意。
梁潇现在已经把她的习性摸清楚了,含笑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了又高兴了”
姜姮挪了挪身,像只吃饱喝足憨态可掬的小狐狸,就差把尾巴摇上天。
梁潇看得心里痒痒,却只能摸摸手亲几下,把冰瓷碗放回去,哄着她躺回去,又看了眼更漏,劝道“早点睡吧,明天早些起,吃完了朝食要吃安胎药。”
姜姮乖乖地合眼,又忽得睁开,“你不许走。”
梁潇笑了“我哪里都不去,谁都别想把我从你身边带走。”
姜姮这才安心地合眼睡觉。
怀孕头五个月,姜姮总是情绪反复,特别是夜间,不是要吃什么喝什么,就是要什么熏香,总之就是逮着梁潇折腾。
梁潇拿出了这辈子都没有过的耐心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五个月之后,姜姮的胎像稳定,情绪也稳定了。
梁玉徽和曹昀亦如约而至。
夫妻两皆做商贾打扮,绸缎夏衫,阔襟长袍,带了五个仆婢,一路慢悠悠游山玩水着来了。
梁玉徽一见着姜姮就想上来抱她,谁知连衣袖都还没碰到就被梁潇轻轻推开了。
他仔细地拢住姜姮,冲梁玉徽道“没瞧见你嫂子有身孕了吗毛毛躁躁的。”
梁玉徽面上含笑“行了,你在信上都说八百遍了,我知道姮姮怀孕了,别得瑟了。”
说罢,她把糯米团子般温软可爱的晏晏叫到身前,从袖中掏了把沉甸甸的金锁套她脖子上,满目柔情爱怜“晏晏,我是你姑姑。”
姜姮早就教过晏晏了,她眨巴着一双葡萄珠儿似的眼睛,好奇地仰看梁玉徽,甜甜地叫“姑姑。”
梁玉徽看着他们家这白皙温软的小可爱,只觉心都快化了,弯身将晏晏抱起来,抱给曹昀看。
还未等大人教,晏晏立即清脆喊道“姑父”
曹昀一愣,颇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我是姑父”
晏晏抬起拇指刚想吮,忽的想起娘亲曾经说过她长大了不能吃手指,便又放回去,说“娘亲教过,姑姑身边的郎君,若是姑姑说话时眼睛一刻都不离她,那就是姑父。”
此话一落,众人皆笑起来。
梁玉徽抵向她的额头,简直爱到心坎里去,笑说“这小鬼灵精,真不愧是兄长的女儿。”
众人正说笑,姬无剑过来,道“膳食已妥,都快进屋吧。”
梁玉徽叫道“阿翁。”见了旧人,心里暖融融的,又好像回到了从前的靖穆王府,回到了尚未出阁的少女时期。
姬无剑冲她慈善地笑“女郎。”
他叫她女郎,却不是县君。
看上去与从前一样的生活,但于细节,又处处彰显着和从前的不同。
梁玉徽抱着晏晏,一脸幸福平和地依偎在曹昀怀里,跟随着哥哥嫂嫂,一起进了正堂。
用膳的间隙,梁玉徽说起一路走来的变化,朝廷连颁布了几道法令,轻徭薄赋,与民休养生息。
又说起,官家同吴越沈家定了亲,未来皇后是沈氏的旁支嫡女。
姜姮停下筷箸,与梁潇对视了一眼,梁潇冲她轻勾了勾唇角。
两人曾就此事讨论过,梁潇觉得崔兰若迟迟不归,十有八九是舍不得荣康帝了,姜姮心里也这样想。
到底她没犯糊涂,按照姜姮说的,先去做三年沈家的姑娘。
时光平波无煦,一切正臻于圆满。
梁玉徽和曹昀在槐县住了几天,便搭乘船北上,说是要继续游山玩水。
本来梁潇还担心曹昀中断仕途会有怨言,不曾想他倒好像彻底适应了这种日子,过得优哉游哉,天天陪着梁玉徽胡闹。
做为摄政王,他当然想要兢兢业业的臣子,而做为兄长,这样不求上进安于现状的妹夫却正和他心意。
临行前他又悄悄嘱咐梁玉徽,一旦日子不顺要尽快给他写信,他现如今虽不是位高权重的摄政王了,但保妹妹生活无忧的本事还是有的。
梁玉徽打趣他“兄长,这么多年了,你就是改不了这爱操心的毛病。我是你的妹妹,又不是你的女儿,我的日子,好与坏都不是你的责任,你现在有妻有女,还是专心地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吧。”
她语气轻松,好像根本不为以后担忧。
这么多年了,难得她的性子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
将他们送走,姜姮便老老实实待在深闺里,保胎等着孩子降生。
陆文亭依旧来教她念书,从经史子集到数术论典,姜姮学得认真仔细,半点懈怠都无,陆文亭也愈加把她视作关门弟子,倾囊相授。
有时在书房里,诵书朗朗,时常会让姜姮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回到了无忧率性的少女时代,中间一切沉浮岁月皆是梦一场。
到孩子八个月时,陆文亭才向她告辞,说要去金陵参加诗会,与儒门同好谈诗论道。
姜姮送走她,心里很是不舍,半夜卧在榻上,悒郁难眠,梁潇哄了她许久,总也哄不好。
她拥着被衾,眼眶红红的,呢喃“辰景,你说,人生为什么总是要经历分别,我舍不得陆夫子,不想她走。”
梁潇怜惜地摸她的脸颊,道“姮姮,人生就是如此啊,除了我们彼此,没有谁是能陪我们一辈子的。哪怕是晏晏,将来她长大了,也会离开我们的。”
姜姮总是想不开,翻来覆去不肯睡,到天快亮时,肚子开始疼。
梁潇起初以为她只是心情郁郁动了胎气,可她越来越疼,疼得脸色惨白,额间汗珠滚落,他才意识到什么,脑子里嗡的一声,忙喊人进来。
幸亏他早就备了三个产婆在府中,不出一炷香便赶来了。
产婆们把梁潇往门外赶,姜姮疼得冷汗涔涔,却还有劲儿紧抓着他的手不放,气息微弱地说“辰景哥哥,别走”
梁潇就守在榻边,将她的手裹进掌间,心几乎快要顺着嗓子眼跳出来,勉强装出一副镇定模样,冲她道“姮姮,我不走,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要怕,有我在,不要怕。”
姜姮觉得自己过了几个月的好日子,人也变得娇贵软弱起来,生晏晏的时候明明没有这么怕的,那时候想的是,能生下来是上天垂怜,若生不下来活不下来那也是命,没什么可惜。
可这一回,她却极怕死,她不想死,想一直活下去,陪着她的辰景哥哥安安稳稳过完余生。
这个孩子甚是磨人,到中午才生下来。
姜姮浑身浸在汗里,筋疲力竭地瘫在榻上,双眸半阖,仅留一双细缝,视线迷离,眼看梁潇抱着孩子来看她,微笑着冲她道“姮姮,是个女儿。”
这是她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她睡了许久,梦境中幽远宁谧,是一片灼灼明艳的桃花林,耳边依稀有孩童稚弱清脆的笑声传来。
她四处张望,找不到孩子的影子,心里也不急,干脆席地而躺,美美地睡上一觉再说。
再醒来时,已是黄昏,窗外暮色四合,屋中掌了几盏灯烛,梁潇趴在榻边,一感受到床上的人有动作,立刻惊醒,坐起来看她。
姜姮揉搓着惺忪睡眼,刚想坐起来,忽觉身上疼得厉害,霎时冷汗直冒,龇了口凉气。
梁潇忙摁住她的肩,道“别动,郎中说你要卧床静养,要坐月子。”
姜姮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孩子呢”
“乳娘抱下去喂奶了。”梁潇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柔情款款道“谢谢你,姮姮,我从来不知道,原来生孩子这么艰难,要吃这么多苦,流这么多血。”
他亲吻她的手背,轻声而决绝“以后不生了。”
姜姮昏睡了一天半,这一天半于梁潇而言是极度煎熬的。尽管郎中说过姜姮身体无碍,但他还是陷入深深的恐惧,生怕她再也醒不过来。
他不敢想,没有了姜姮,他该如何活下去。
原来这就是鬼门关里走一遭,世人好生愚钝,怎会把传宗接代当成天大的事
姜姮又累又疼,思绪也是凝滞的,想不起什么,只是看梁潇这副模样,无端觉得甜蜜,默了片刻,道“把孩子抱来我看看,还有晏晏,让她也过来。”
梁潇忙去吩咐,不出一刻,乳母怀里抱着刚出生婴孩,身边跟着晏晏进来了。
乳母把襁褓放在姜姮枕边,就退了下去。
晏晏对妹妹极为好奇,总是要去扒拉开她的襁褓看,腮颊鼓鼓,星眸闪亮,轻声冲姜姮道“娘亲,妹妹睡了。”
姜姮摸晏晏的脸,笑说“是啊,妹妹睡了,你喜欢她吗”
“喜欢”晏晏勾着女婴的小手指,仍旧压低声音“妹妹娇娇软软的,我喜欢。”
梁潇在一旁看着听着,心里愈发对这女儿喜欢,甚至想,就算小婴孩需要更多的关爱,也不能冷落晏晏。这样想着,把晏晏抱上膝头,轻点鼻尖逗了她一会儿,冲姜姮道“我们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姜姮让他来取。
梁潇想了想,一手揽着晏晏,一手抓起姜姮的手,笑说“海晏河清,既然我们已经有了晏晏,那便再来一个清清吧。”
“清清”还未等姜姮开口,晏晏先叫了出来,她捏着孩子的小手,喜滋滋地低声道“清清,你叫清清。”
姜姮与梁潇相视一笑。
海晏河清,家室和美,世间最美的梦也不过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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