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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卑微奴隶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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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追杀张穆梁的死士和暗探不止一波, 时浅渡便让他和死士们换了衣服,又把人砸烂了面容,复刻了伤痕, 推下山崖去。

    这样不可能真瞒得住,但对方是敌国暗探,不能轻易暴露身份,想要找个仵作验尸、确认死者身份,也得拖上一段时间。

    少国主府占地颇广,却没多少人丁。

    时浅渡本来想让张穆梁和陆苏北分开住, 不要挤在一间院子里,省的一山不容二虎,两人合不来就得不偿失了。

    然而陆苏北一反常态, 竟然主动提出让张穆梁和自己住在同院, 美其名曰方便为殿下照看我呈国的未来大将。

    言外之意恐怕是, 有奴替殿下照看,殿下就不必亲自躬身了。

    于是张穆梁最终一身血迹地躺到了陆苏北的隔壁房间。

    他一连数日风餐露宿,连旅店都不敢住, 每天只吃一些干粮果腹, 又时常陷入厮杀和你追我逃的险境里, 身体虚弱, 身上的伤口皮肉翻卷,一片血腥。

    人也开始发烧, 陷入了迷迷糊糊的情况,被大夫用刀清理身上有些溃烂的腐肉时, 也是无意识地轻哼,意识并不清醒。

    天,看着就疼死了

    时浅渡看一眼这些伤口, 就觉得自己的皮肉也隐隐作痛。

    她实在看不下去,肩膀轻轻抖动两下,走出了房间,吩咐王总管道“给他准备些好消化的吃食,等吃完东西,再把煎好的药送进去。”

    陆苏北也跟着时浅渡走出房间,没说话。

    他有些陷入了自我怀疑。

    从前一直觉得,殿下对他或许有那么一点不一样,可今天,又有一个举世无双的将才,住到了殿下的府上。

    他有些怀疑,是不是只要是个可塑之才,殿下就会一视同仁地对待。

    他想,他最初被殿下带回府中的时候,大概跟张穆梁此时一样,意识很不清醒地躺在床上,被殿下请来的大夫一点点地把伤口处理好,换上干爽柔软的衣裳,然后在床上美美地睡上一觉吧

    那张穆梁明天,是不是也能得到殿下特意吩咐的早饭

    未来,也照着他曾经走过一遍的路,重复一遍,直到跟他此时的现状一样。

    最终张穆梁会替代他的位置,他也就被殿下遗忘了。

    “愣着什么呢”时浅渡发现他难得的走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今天太医院老太医给你开的方子和药材都已经送到府上了,从今天晚上开始,你就要好好调养身体,不能太过劳累,不要每天读书、练武,要劳逸结合懂不懂”

    陆苏北猛地回过神来。

    他怎么变得那么多多愁善感了。

    只要他能为殿下征战四方,只要他能取得更好的功绩,只要他能一直对殿下有用,殿下又怎么可能会忘记他呢

    如果殿下有一天把他抛到脑头,也一定是他自己的问题。

    “奴明白了,奴会按照老太医的嘱咐,好好调养身体的。”他认真地回答。

    “嗯,那还不赶紧进去泡药浴刚才的水有点烫,现在应该刚好合适。”时浅渡瞥瞥他的房间,“一会儿会有人再帮你把喝的药煎好了送进去的。”

    原来是要泡药浴,那岂不是

    陆苏北看看张穆梁的房间又偷瞥瞥时浅渡,最终还是垂头应道“奴这就去。”

    张穆梁伤成那个样子,一时半会应该也是醒不来吧。

    泡药浴的大木桶放在了里间,为他准备药浴的家仆早早就退出去了。

    他关好门窗,缓缓地卸掉暗银嵌玉腰带,解开身上的鸦青色暗纹袍,露出留着一道道疤痕的身体,从身后的模模糊糊的铜镜中可以看到,后背上的疤痕尤其多,一道道鞭痕重叠在一起,有的印记已经淡下去不少,而有些粗重深刻的,很多年过去了,却依然那么明显。

    其他将军身上留下的,都是英勇征战的痕迹。

    而他身上这些,确实曾经身份卑微低贱的证明。虽然已经被去除奴籍,可二十来年的奴隶生活,早就把一些东西深深地印刻在身体中了。

    尤其是视线逐渐上滑,落在脖颈间的丑陋烙印上。

    他过去无比厌恶这块烙印,此时又一次看到,他忽然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身旁的木桶中,白色的热气蒸腾,一股股浓重的药味从里面散发出来。

    手探进水里,果然已经不再烫手了,是皮肤可以接受的程度。

    他迈开双腿踏进水中,温热的感觉让他忍不住轻轻地一哆嗦,浑身舒畅。

    热水澡,这个词,恐怕没有几个人敢想吧。

    别说是奴隶了,就是普通人家的良民,一年到头也没有洗热水澡的机会,能在夏天时到河里舒舒服服地洗个干净,已经是很让人高兴的事了。

    他缓缓地坐进木桶里,温热的药水漫过身体,把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太舒服了,叫他忍不住喟叹出声。

    他很难用语言形容此时的感觉,只能说,仿佛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这哪像是在治病,分明是在享受啊。

    被这种温热气息包裹着,他往后仰躺着,把头轻轻枕在木桶边缘。

    长时间这么硌着,脑袋肯定生疼,可他跟完全感觉不到似的,反倒昏昏欲睡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到,有人用手轻轻地戳了戳他的脸“喂,水都让你泡凉了。”

    陆苏北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看到近在咫尺的脸,他一个猛子想要站起来行礼,脚下却是一滑,猛地摔回了木桶中,溅起一片水花。

    啊,殿下身上肯定要被溅湿了。

    他急急忙忙地扒着木桶边缘冒出一张染着不正常红色的脸来“殿、殿下。”

    看到时浅渡手中正在散发出药香的碗时,他明白了时浅渡过来的用意,连忙伸出双手想要去接药碗“送药这种事,殿下差人做就好了,不必为了奴亲自跑一趟的。”

    时浅渡调侃道“我是差人送来,可惜人家敲了半天你的门,你都没有半点回应,除了我谁敢直接进来恐怕这样叫醒你,你能脸色臭的把人吓死。”

    她知道陆苏北面对其他人时,跟在她面前简直是两个人似的,尤其是在战场上面对敌人时,那种森郁的神情恐怕能止小儿夜啼。

    府里的家仆婢女,好像也是越来越怕他了。

    陆苏北往后缩了一点,怕时浅渡误会,解释道“奴从前住在府上时只是奴隶,殿下府中的婢女家仆大都对奴十分不屑,如今殿下的废奴令逐渐推行,奴的地位与从前不同了,便有一些人总是凑到奴面前,还有一些婢女想”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渐渐落下去,脸也有点发烧。

    那种事还是不要在殿下面前说出来,惹殿下误会了吧。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不用这样紧张解释。”时浅渡绕着木桶走了一圈,“水都凉了,再泡下去会感冒的,还是快出来吧,我把药给你放在一边。”

    说罢,她把药碗放在一旁的小桌上。

    “殿下。”陆苏北忽然出声。

    他把自己的身体全都埋在微凉的药水中,只在外面露出了个头,耳尖红扑扑的。

    “奴一会儿有事想与殿下说,不知道殿下是否可以在外间等奴片刻”

    “好啊,那你先出来换衣服吧。”时浅渡走到外间,随意坐在了一张软垫上。

    里间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接着是窸窸窣窣擦身、穿衣的声音。

    陆苏北赤裸着身子站在空气中,顿时感觉到一片冷空气侵袭而来。想到时浅渡就在外间,他莫名的有些呼吸加速,身体也跟着微微燥起来。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穿好了衣袍,又面对着铜镜理了理自己湿乎乎的头发。

    “弄好了”时浅渡听见脚步声,转身看过去。

    只见陆苏北身上透着淡淡的水汽,皮肤上透出淡淡的粉色,一双漂亮的狭长凤眸在雾气下显得有几分湿濡,纤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水滴,整个人瞧上去柔软了不少。

    他身量纤长,看似瘦弱,实则肌肉精壮,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整体看上去画面美好,唯一不好的就是,他的头发完全没干,湿漉漉地用一根头绳栓在身后,还在滴滴哒哒的往下落着水,浸湿了一大片衣裳。

    这人怎么还是这么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现在还是四月初春,天气并不暖和,这房间里也是微微泛凉。泡完药浴就这么湿着头发走出来,一个着凉,第二天妥妥的偏头疼。

    时浅渡顿时蹙起眉头“手巾呢”

    “奴这就去拿。”陆苏北还以为时浅渡要用,立刻回里间拿出一条没用过的干燥巾帕,双手奉到了时浅渡面前,“殿下。”

    “把你的头发擦干了再说话。”时浅渡道。

    陆苏北微微一怔,很听话地开始擦自己的长发。

    如瀑的黑发散落下来,被他侧身裹在手巾里轻轻地擦拭。

    不出两分钟,他怕时浅渡等急了,便放下了手巾“奴擦好了。”

    头发还是很湿,落在衣服上会留下水印的那种。

    时浅渡叹了一声“你就这么想让自己明天头疼吗把手巾给我,坐下。”

    “奴不怕受凉的,殿下不用担心。”陆苏北这么说着,还是乖乖地坐在了时浅渡身边。

    他低顺着眉眼,感觉到身旁人拿起手巾,把他的头发轻轻裹起来,然后缓缓地擦拭起来。

    动作很轻,完全不会扯到他的头皮,能让他感觉到对方的小心。

    他被殿下照顾了。

    这样的想法冒出头来,让他心里暖融融的。

    如果这个时候对殿下提出请求,殿下应该是会答应的吧

    他小心地默默在心中组织语言。

    时浅渡轻轻给人擦着头发,能侧头看到陆苏北的侧脸。

    战场上锐利如剑的人,此时却低眉顺眼地乖顺坐在她身旁,双手有点不知所措地搭在膝盖上,似乎在纠结着什么,修长漂亮的手指轻轻捻在一起。

    跟系统描述里那个暴虐的帝王,怎么看都是不同的两个人。

    人的性格果然是有两面性的啊,对不同的人会露出不同的一面来。

    正在她有点发呆、机械地擦着头发时,陆苏北忽然转过头,饱含着期待的眼睛望向了她“殿下,奴有一事相求,希望殿下能够应允。”

    时浅渡歪歪头“什么”

    陆苏北没有立刻回话,而是把干燥了不少的黑发拨弄到一旁,然后轻轻地扒开自己的衣领,露出一大片微微透着粉红的皮肤,和脖颈上那块用红烙铁印上去的奴隶的烙印。

    他再说话时,变得小心翼翼的,语气期待“不知殿下可否为奴赐下一枚只属于奴的印记”

    和别人不一样的,独一无二的印记。

    其他人只要能看到这里的痕迹,就能够知道,他陆苏北,是殿下的奴。

    想到这里,他的心脏砰砰直跳,搭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起。

    时浅渡能看到他线条流畅的脖颈,看到微微凸起的性感喉结,看到半遮半掩还透着湿气的背脊。那块丑陋的烙印反而不是重点了。

    偏偏眼前的人根本意识不到自己这样坐在这里,动作是有多么色气,用一脸期待的眼神望着她,殷切得要命,似乎任人采颉。

    她轻轻咳了一声“我帮你设计个图案么”

    这种烙上去的痕迹,就算去掉,也会留下一大块疤痕,确实拿什么别的痕迹覆盖上去更好。

    “殿下愿意”陆苏北一喜,面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欢喜来。

    他立刻俯身下去,匍匐在时浅渡身旁行了一礼。

    “奴感谢殿下赐印。”

    “纹身很疼的,是这么值得开心的事么。”时浅渡拖住他的下巴,把人带起来。

    “身上能有殿下的痕迹,是奴的荣幸。”陆苏北起身,用一种无比真挚的眼神直视着时浅渡,眼尾因为开心,而微微地泛红。

    可落入时浅渡眼中的是那片肌理漂亮的结识胸膛。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还能清晰地瞧见因为才泡了药浴而微微凸起的红点。

    再加上那模棱两可的暧昧话语

    她严重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故意的

    “行了行了,你起来吧。”时浅渡呼出一口气,站起了身子,把药递给陆苏北,“药应该不烫了,你快喝了吧,别等到凉了。”

    端来时还烫口的药汤,此时温乎乎的,刚好容易下口。

    陆苏北双手捧过药碗,仰起脖子咕噜咕噜的,一口气就喝干净了一大碗。

    不过几秒钟,他便将见底的药碗放在旁边的小桌上,神色如常“谢殿下,奴一会儿自己把碗送出去就好,不必再劳烦殿下了。”

    “你不觉得苦吗”时浅渡看着他喝药,直拧眉头。

    这时候的药跟现代社会的也不同,后世都是做成颗粒的溶剂,只需要一点热水就能沏开,药汤也不会太粘稠,还经过处理、或许会加上一些甘味的药材调节味道,很容易下肚。可现在的就不同了,一大碗药水,不仅又苦又涩,还黏糊糊的,进嘴里一口都觉得难受。

    可陆苏北竟是眼都不眨一下,就喝个干干净净。

    陆苏北微怔,面对着时浅渡眨眨眼睛,又轻轻地舔了舔唇。

    这个味道他觉得还好,毕竟从前为了能活下去,他什么都吃过,就算是又馊又苦还硬的像是石头的东西他都能下肚。知道眼前是不可多得的药材,他自然会喝的一滴不剩。

    可是,看殿下这个表情,若他说苦,是不是还会让殿下有点怜惜

    于是他沉吟片刻,眉头轻轻往下耷拉一点,低声说道“苦。”

    得了吧

    时浅渡瞪了他一眼“看你这表情就知道你不怎么在意。”

    啊,被殿下发现了。

    陆苏北垂头下去,有点想笑,便抿了抿唇,没说话。

    以前被殿下拆穿,他总是觉得有点窘迫,这次反倒觉得有些小开心。

    时浅渡瞧见他唇边的偷笑,不由得也跟着笑起来,伸手揉了揉他还微微湿润着的头发“时间也不早了,等头发干透了,你就早些休息吧,记住,劳逸结合,养好身体。”

    乖乖巧巧搭在膝盖上的手抬起来,大着胆子轻轻抚在时浅渡摸他头的手上。

    他用充满憧憬的眼神望着眼前之人,用毕生最温柔的语调说道“奴的一切都是殿下的,奴一定会养好身体。”

    感受到手背上有些烫的温度,时浅渡的手微微一紧。

    她忽然就想到最初带陆苏北回府的那天

    风月场中的药劲太大,即便把人敲晕了过去,可身体还是在药剂的驱使下越来越热。

    只披着单薄外袍的男人不老实地窝在她怀里,头扎在她的颈窝上轻轻地蹭,时不时吐出一句带着热气的轻哼,喷洒在她的脖颈上。

    潮湿的,温热的,旖旎的。

    他还在她的耳旁无意识地轻声低喃求您,别丢下奴,别不要奴。

    那声音中出了药劲儿下的缠绵,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单看他平时沉沉的样子,恐怕任谁也想象不出,他还有这样一面吧。

    时浅渡定定地看了他几秒,抽出手,轻拍在他的肩膀上。

    “早休息吧,晚安,祝你有个好梦。”

    陆苏北一路望着时浅渡离开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他轻轻捂住了心脏,感觉到一下一下剧烈的震动。

    殿下祝他好梦,那他一定能做个好梦。

    什么样的梦才是好梦呢

    那一定是梦中有殿下的存在。

    时浅渡逃掉了宫宴,时胜德也并未说些什么,只是在暗地中轻叹一声。

    看来妄图一统天下的人,总是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往后放,他可以理解一点,但却并不放心。他年事已高,是已经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只想在自己离开这个世界之前,看到有人能够照顾他的女儿,这才能放心。

    宫内宫外渐渐地流传起来,说国主大人欲给少国主和江家的公子江景昀赐婚。

    江景昀性情温润,有治世之才,一直都是京城中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眼里的香饽饽,可惜他一直以自身体弱为由,从不曾应下哪家的婚约。此种流言一出,便闹得沸沸扬扬,引得众人一片唏嘘。

    与此同时,又有传闻说,他们呈国的少国主半年前大败兴国十万大军,兴国死了无数将士,国主盛怒,命兴国的暗探杀手暗害时浅渡,为他们死去的将士报仇雪恨,不死不休。

    走在大街上,都能感受到百姓之中人心浮动。

    人到临死时,或许多多少少能察觉到些端倪。

    在这动荡不安的多事之秋,时胜德愈发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了,他实在放心不下时浅渡,便特意请来呈国最好的卜人,帮助时浅渡卜上一卦,这才能安心。

    卜人夜观星象,又以竹签、龟壳等进行推演,最终得出结论,说时浅渡有帝王之相,或能以女子之身使天下归一、万民朝拜。但又因为是女子之身,命中必然坎坷,需得去京城附近的凤栖山做法、在寺庙中祈福,方能躲过劫数。

    时胜德是个女儿奴,听到卜人这么说,简直是喜忧参半,又高兴又着急,连夜命卜人写下详细的破解之法,开始准备做法祈福所需的道具。

    事情紧锣密鼓地推进着。

    不出半月,就已经准备妥当。

    时浅渡身穿着在卜人的指点下赶制出来的大红衣裳,从府中缓缓走出来。

    来到门口时停下,她回头就望见了陆苏北忧心忡忡的面容,明白他是真的不放心。

    她惩罚似的拧了拧陆苏北的手心“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啊”

    “奴知道殿下的实力,只是随行的将士们只能在山下等候,山上险阻无数,殿下也没有提前去探过路,不知他们在哪里留下埋伏,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若是使用人海战术”

    陆苏北很少有话这么多的时候。

    他伸手轻轻地拉扯住时浅渡的衣摆,面上话里都是浓浓的担心。

    虽然国主大人早就命人把凤栖山里里外外搜查了个遍,可那天时钧野既然已经把话得那么笃定,那必然是有什么方法,让人躲过了国主大人的搜查,把人藏在了山中。

    “嘁,你同为殿下身边的将员,难道不清楚殿下的实力如何么”江景然作为从此护送时浅渡的将领,忍不住轻嗤出声。

    他的视线落在陆苏北拉扯着时浅渡衣摆的手上,心中烦闷不爽得很。

    陆苏北沉默片刻,终于松开了时浅渡的衣摆,俯身行礼“奴恭送殿下,望殿下一路平安。”

    江景然目送着时浅渡走进马车,前行几步来到陆苏北面前。

    他略带稚气的脸上凶巴巴的,有点挑剔地看着眼前这个从奴隶之身一跃成为少国主身边红人的家伙,蹙蹙眉头,压低声音道“陆苏北,我承认你在习武练兵这一方面,确实有难得的才干,可殿下看重你,也不过就是因为你的才华。国主大人如今已经有意在殿下从凤栖山祈福回来之后,就给殿下和我大哥赐婚,你还是收收心思,不要在有什么逾距的想法。”

    他说得并不客气,甚至还有点小生气。

    少国主殿下如果能和大哥结亲,那他就有更多时间可以求教殿下,实在是太让人开心了

    可这个陆苏北一直跟在殿下身边,让他升起一些微妙的不安。

    陆苏北心里一跳,猛地抬起双眼,看着江景然飞身上马,冲着他露出一个有点得意的表情。

    国主大人要为殿下赐婚了。

    他心中酸涩难耐,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在那么一瞬,他忍不住冒出一些大逆不道的想法若是他揭竿而起赢得天下,是不是殿下就能只属于他了

    然而这样的野心不过跳出来一两秒,便被他自己按死在了心底。

    不能这样。

    是殿下给了他现在的一切,他又怎么能恩将仇报,有这种不仁不义的想法呢

    不说他绝不是殿下的对手,就是能敌过殿下,他也应俯首称臣。

    根据卜人的挂算,这次祈福需要以王宫开始,到凤栖山结束。

    时浅渡坐着马车摇摇晃晃迷迷糊糊地到了王宫。

    一路上,她时不时地透过车窗往外看,竟然能看到无数百姓站在街边,自发地握紧双手在胸前,垂首闭眼默念着什么,在为她祈福。

    她觉得心中有点暖,又有些悲哀这时候的百姓们,不知道什么是平等,有一个能让他们安稳生活的君主,就已经让他们感恩戴德了。

    在王宫中的做法祈福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才结束。

    时浅渡坐在偏殿的软榻上休息,待到了时辰才能出发去凤栖山。

    外面渐渐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接着,一个保养得光鲜亮丽的女人走进殿中。

    和从前几次见面不同,陈夫人这次脸上是带着笑的,看起来真心实意地为时浅渡感到高兴“渡儿,听卜人说,这次的祈福对你来说尤为重要,娘特意过来看看你。”

    她冲身后的侍女招招手“上茶,渡儿一会上山要很长时间,别渴着了。”

    时浅渡就笑着看她表演,甚至觉得这个人的演技,要是放到未来,绝对是能拿奥斯卡的程度。要不是她提前知道了陈夫人想让她死,光看现在的一举一动,纵使她学过微表情,也很难看出明显的端倪来。

    她故意顺从地接过茶杯,缓缓抬起到唇边,眼看着就要喝下去。

    她能用余光看到,陈夫人微微睁大了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喝茶的动作。

    可惜她就是一直只举着不喝,反而又把送到嘴边的茶杯放回桌上。

    面对陈夫人明显有些失望的表情,她开心地笑起来“你为什么会觉得,跟人合谋杀了我,能给你带来更好的生活呢”

    陈夫人身子一僵,心中已经掀起惊涛骇浪,继而假笑道“渡儿,你是娘亲生的孩子,是我们呈国的少国主,未来整个呈国都是你的,娘又怎么可能有这种想法呢”

    撒谎的表现之一,扯很多不相关的话,并且避开回答进行反问。

    时浅渡都不用看她的表情,就能知道她这是在撒谎。

    她没再多废话,直直地看向陈夫人“你知道我在时钧野家里发现了什么吗”

    “这跟时大将军又有什么关系”陈夫人压下眼中的惊惧,努力平稳着心情,“渡儿怎么越扯越远,娘都有些听不懂了。”

    难道眼前的孩子,早就知道了她和时钧野的事

    也早早就知道他们今天的谋划

    时浅渡侧眼瞥瞥她,忽然唇角一翘,露出了一个瞧好戏的表情。

    她缓缓起身,侧头在陈夫人耳畔低声开口“我在他家中,发现了白樱的牌位。”

    刻意压低的声音如同恶魔低语,在陈夫人的耳畔一下子炸开。

    她只觉得头脑中“轰”的一声巨响,有如惊雷劈落,吓得她在那一瞬间毛骨悚然,头皮发麻,身上的汗毛全都树立起来。

    再也坚持不出那副“听不懂”的模样,她惊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厉声尖吼道“不可能”

    时钧野在家中祭奠着白樱

    这么简单的几个字在头脑中反反复复地回荡,她吓得浑身颤抖起来,冷的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胳膊。

    白樱是时胜德已经逝去的国夫人,她十四岁入宫,十五岁生下公主,二十二岁难产而亡,未出生的男孩也憋死在腹中。

    第二年,呈国战败义和,不得已送年仅八岁的公主嫁到邻国。

    自此,与白樱相关的一切,就都消失在了王宫之内。

    很多人心中都清楚,当年呈国战败送公主远嫁他国,是她在时胜德身旁吹的枕边风,却少有人知道,那年白樱和她肚子中男婴的死,就是和她陈氏有关。

    因为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已经早早地入了土。

    时浅渡出生记事时,白樱这个名字早就消失在京中很久了,而如今,二十来年过去了,王宫中的人也换了一批又一批,几乎不可能有人会在时浅渡面前提起从前的事。

    那就只可能是,时浅渡并没有诈她,而是时钧野真的秘密供奉着白樱

    陈夫人看着时浅渡那双笃定又带着笑意的双眼,背脊上一片冷意。

    惶惶之中,她猛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传闻时钧野同自己的表妹白樱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曾经说过,要娶白樱为妻。

    可这些都只是大半辈子之前的传闻。

    她记得,白樱入宫的时候,时钧野在宴会上神色自如,祝福得满眼真心;白樱难产而死的时候,时钧野在葬礼上也是神色淡淡,几乎没有露出半点哀伤。

    众人都以为,他从来都没有太在意过白樱,都以为从前的传闻也只不过是传闻。

    如今这样看来是时钧野隐藏得太好了

    如果时钧野当年调查出了什么,那他主动接近自己的目的岂不就是利用她残害自己的亲生骨肉,顺便将时胜德取而代之,为白樱报仇

    陈夫人浑身发冷,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冲昏了头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她半天才整理清思绪,连忙冲上前去,疯狂地抓住时浅渡的双臂“渡儿,以前是娘被时钧野给蒙骗了,是他说日后会辅佐你登上王位,娘才会听他的吩咐的,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啊你听我的,今天这凤栖山你不能去千万不能去”

    她死死地抓着时浅渡,仿佛溺水的人在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时浅渡欣赏完她表情的全变化,愉悦地笑起来,把抓着自己的人往旁边一甩。

    “你抓疼我了。”

    “对、对不起渡儿,娘不是有意的。”陈夫人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惊恐不减,眼角有恐惧的眼泪流出来,模糊了妆容。

    差一点,她就要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同时也是把自己送上了断头台

    她一阵后怕,拉着时浅渡的手又说道“渡儿,你去跟你父王说,今天的祈福你不想去了,你父王那么宠你,绝对会原谅你的。”

    “嗤,你算数一定很好吧,这盘算打得噼啪响啊。”

    时浅渡看着眼前这张脸,出口嘲讽。

    陈夫人若是自己跟时胜德说出阻拦她去凤栖山的理由,必定会暴露自己跟时钧野之间的关系,所以尽管很多事是陈夫人自己酿成的,却不想承担任何后果,只想着把别人往前推。

    时浅渡凑近半倚半靠在地上的陈夫人,凤眸微眯,低低的声音透着威胁“我去凤栖山收拾时钧野,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在这等着,别做傻事。”

    收拾时钧野

    时浅渡能是他的对手么

    心中游移不定,陈夫人却被眼前这双微微眯起的凤眼吓得不轻,连连点头“我知道了。”

    此时已经是四月末,万物复苏,无数绿草顶开泥土,冒出嫩芽来。

    山间一片郁郁葱葱之色。

    时浅渡乘坐的马车停在山脚下,放眼望去,无数精锐的士兵手持长矛站在山脚前,十米一人,把整座凤栖山都围了起来,别说是人了,就是只老鼠也跑不进去。

    根据卜人的挂算,时浅渡步行上山才最为虔诚,祈福的效果最佳。

    于是时浅渡在卜人神神叨叨的陪同下,缓缓地步行上山。

    凤栖山间有着在京城中最是有名的金园寺,香火很旺,时常便有大户人家或者寻常百姓前来祈福,由山下通往半山腰的石阶,都被人来人往的游人踩踏地光滑起来。

    时浅渡知道时钧野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便完完全全地放松了心情,只把今天当成一次春游,四处张望着,欣赏春天到来的景象。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金园寺中。

    金园寺占地面积颇广,还未踏入寺门,便能听到里面传来的诵经声。

    据说,这是在为她诵经祈福。

    时浅渡耐着性子,在寺中老僧的指引下做完了一系列流程,又在老僧的带领下,走进一个香火缭绕的房间,等待卜人和僧人带着做法祈福的工具前来。

    木门被人轻轻地从外面关上。

    她盘腿坐在中间,看着四周的壁画和卷轴,摸摸下巴。

    哦,这就是时钧野给她设计的死处啊。

    按照一般来说的套路应该有什么让人昏迷、或者失去力气的东西掺杂在烟雾中。

    她沉默片刻,坐在原地扇出一掌,房间中点燃的香便全都被灭了个透彻。

    耳畔源源不断地传来低声的吟诵声。

    不知道寺中的僧侣们,是真的毫不知情,还是时钧野的帮凶

    时浅渡正思索着,对方却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着急。

    还未待她思考出个所以然,一阵尖锐的杀意直直的刺向她的方向,无数尖锐的箭矢破窗而入,叮叮当当地射入房间中

    不停息的弓箭伏击持续了很久,直到他们准备的所有箭矢都射了个空,房间中都没有半点反抗的声响,甚至连轻哼的闷哼都没有过。

    难道时浅渡真就这么简单地中了迷香,死在了乱箭之下

    一众亲兵死士们有些狐疑,把偏房团团围住。

    等待了片刻,实在是没有什么响动,这才纷纷上前,往房间上的木门上浇满煤油,接着,一只火把在空中绕了好几圈,落在木门旁边,几乎是瞬间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这么简单就死了真是没趣。”

    时钧野轻嗤一声,他本来没有露面,见事情进展得出乎意料地顺利,这才出现在众人之间。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把时浅渡做的荒唐事都看在眼中,早就知道时浅渡不是什么靠谱的人,本以为时浅渡这半年来真有长进,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简单。

    “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死了”

    时浅渡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个人影从四面燃起烈火的房屋中冲出,脚尖一踏房顶便翻了几个圈落在地上。

    她此时有点灰头土脸的,显然是被浓烟给呛到了,往旁边呸呸呸地啐了几口。

    本来是想着,有人进门确认她生死时,她在突然出现把来人吓个半死,谁想到时钧野这家伙不按常理出牌,根本不派人进去,而是直接放火

    真是失策啊失策,她发现她在这两个小世界里,总是有失策的时候。

    好在这次没有真的伤到,只是被浓烟呛到几口。

    在她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数名亲兵死士便已经抽刀上前。

    时钧野心下微惊,隐约有些不安万箭齐发已经把整个偏房射成了个刺猬,时浅渡怎么做到在里面不发出声响还毫发无伤的

    这想想就让他觉得诡异。

    即便如此,他还是挥舞着一柄长枪从中突刺过来。

    管什么安与不安,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就不信时浅渡能在他亲手训练出的死士和他面前逃跑

    长刀在时浅渡手中划了个完美的弧度,她弯弯唇角,身形几乎化为了肉眼无法捕捉的幻影,从数名死士之间穿行而过。

    动作优雅得像是在跳舞。

    下一秒,数道血柱喷洒而出,溅了一地。

    也溅在时钧野的身上。

    一个死士就被斩首在他眼前,断裂的脖颈上如喷泉一般的血流溅了他一身,甚至脸上都是斑驳的血点。

    他的动作僵在原地,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深深惊惧。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还以为自己遇见了鬼

    时浅渡什么时候拥有这种力量了难道还真应了她那句“半神之身”么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和人玩阴谋诡计吗”时浅渡望着他满是震惊的脸,缓缓笑起来,笑得有些残忍,“因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都无济于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支持呜呜

    前几天又拔牙又发烧,整个人状态很不好,脑子也不太好使

    从今天开始会稳定多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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