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辗转多日以后, 终于能将这件事情解决,就连齐木流弦也不由得感到一丝欣慰。
他第二天就带着破布上门拜访了,但重松万纱像是生了病, 他站在门口按了半天的门铃才有人应声。
她没有开门,只是隔着门,通过对讲机跟他们说话,声音之中透出了极度的沙哑和疲惫, 听上去确实像是病了。
“谁呀”
“您好。”齐木流弦难得主动, “我是给您寄信的齐木流弦。”
另一边的声音忽然微弱了下来,连呼吸声都几近于无, 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回应。
他不知道, 蹲坐在自己门口、竖着耳朵小心翼翼地听着门口动静的重松万纱心中是怎样的恐惧。
昨天晚上, 深夜回到家的重松万纱照常洗漱、换睡衣、准备睡觉,她第二天还要起床上班, 然后下班以后去警察局再做一次笔录, 没有充足的睡眠是不行的。
但她的脑海中,齐木流弦从高楼坠落、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扭头看向她的场景却始终挥之不去, 如同阴霾一般笼罩着她,让她心底发毛, 一闭上眼睛, 就总感觉房间里有异样的声响。
当天晚上, 她果不其然地失眠了, 彻夜难寐,第二天一早就有些发烧, 没办法去上班, 就只好待在家中休息, 这才正好让齐木流弦碰见了她在家的时间段。
或许是因为发烧, 或许是因为人本身的软弱,她对昨晚的记忆已经记不太清了,但却还记得死者生前寄了一封信给她,记得噩梦里的那种恐怖和毛骨悚然,当齐木流弦说出自己是寄信人,如约上门进行拜访时,她的记忆就瞬间回笼了。
昨夜被鲜血浸润的死者此刻就站在自己家门前,是因为还惦记着生前没有办完的事情吗还是要将她也一同带进地狱
重松万纱害怕极了,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倚靠在门前,只能听见声音的境况,拓展出无限的想象空间,更加放大了她心中的恐惧。
她一声都不敢吭。
齐木流弦又按了几次门铃,但一直没有回应。
这时候,再怎样迟钝的人也应该发现异样了,齐木流弦意识到,楠雄哥口中所说的还依稀记得昨夜所发生的一切的人出现了。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那个人正好就是万纱小姐。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决定相信楠雄哥的经验,装傻。
“万纱小姐,你不愿意开门吗”他问道。
其实也不需要她的回答,齐木流弦接着说,“没关系的,如果不愿意见我的话,请你花几分钟的时间听我讲一个故事吧。”
他猜测重松万纱即便不愿意再跟他交谈,但也一定会时刻关注着门口的动静的,于是便自顾自地讲述了起来。
好在齐木流弦再经历过一次失败以后提前做好了准备,早早打了一纸草稿,又在前一晚将要说的话都背下来,烂熟于心,现在他只需要再背一遍就可以了。
他从头开始叙述,从重松小姐的美好爱情,到被抛弃的破布找上他,再到他们对于象征着爱情的白无垢变成这副模样的原因的猜测,一直到最后一字落下,重松万纱也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齐木流弦非但没有感到失望,反倒松了一口气,他最后将破布端端正正地叠好,放在了重松万纱的门外。
在这短短两天的时间里,破布变得越来越虚弱,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暂,齐木流弦猜测,可能是重松万纱的爱情终于走到了尽头,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了。
他有些为破布担忧。
但在短暂的清醒时间里,破布显然也明白了自己的现状,跟齐木流弦说清楚了自己的心愿。
“永远美好的爱情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重松家这么多代以来都能得到从一而终的美好爱情已经是个幸运的奇迹了,我能感受到,万纱小姐在这段感情之中的痛苦和挣扎,不要去劝说她原谅她的恋人,齐木大人,万纱小姐并不清楚我的来历,才会这样轻易地将我丢掉,请您将重松小姐当初穿着我出嫁时的喜悦和期待告诉万纱小姐,再拜托她将我留在她的身边吧。”
听破布讲了这样一堆遗言般的正经话语,齐木流弦不由得心生不安,“你会死吗”
“妖怪是没有死亡的,齐木大人。”破布笑了,“不要说得这样伤感,我们只是回去了。”
破布的言语里似乎藏着什么很深的寓意,齐木流弦只觉得它是在给自己出谜语,但他不太想去猜,因为他觉得谜底也许是个会让人伤心的真相。
他不想伤心。
不论如何,破布看上去很平静,它还告诉了齐木流弦它的名字,说实话,在它主动开口之前,齐木流弦还以为它就叫白无垢呢。
“久时。”破布,或许现在应该叫久时了,它说道,“这是重松小姐给我起的名字,因为在收到我以后,她就日日思念着爱人,迫不及待地想要跟他举办婚礼,跟他成为真正的夫妻,这样急迫焦急又期盼的心情让时间好像都变得漫长了起来。”
在久时交付出自己的真名的时候,齐木流弦隐隐约约感到了有一股温暖的力量在身体里流淌。
“很抱歉,齐木大人,我本来应该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告诉你名字的,但那时候我的力量已经很衰弱了,如果将真名毫无防备地交出去,万一有人起了歹心,我就只能任人拿捏了。”
久时抬起衣角,碰了碰齐木流弦的手背,“但是,齐木大人,你是真正温柔的人,我相信告诉你真名的话,是绝对没有问题。”
“抱歉,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您作为报答,不过,我好歹也是从美好姻缘中诞生的妖怪。”
久时说,“我要祝福你,祝福你能够遇见值得相思相守的爱人,能够得到澄澈不变的爱情,能够无病无灾、携手一生。”
这时候齐木流弦才恍然意识到了,刚刚的那股力量,就是久时赠予他的祝福。
在这之后,它就彻底地沉睡了过去,再也没有醒来。
齐木流弦最后在重松万纱的门前端端正正地鞠了一躬,起身时,连他自己都有些弄不清楚这一躬里的含义。
也许是为了感谢她耐心听完了这个故事,也许是想要恳求她去相信他口中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去接受久时这样温柔的妖怪,又或者,他仅仅只是想向这漫长的、几乎耗尽了他身体里所有精力的短暂旅途做一个正式的告别。
说来也有些奇怪,分明只过去了两天一夜,但齐木流弦却感觉格外的疲惫与空虚。仔细想想,又好像不无道理他久违地走进了阳光与人群里,说了比他过去一年里加起来都要多的话,光这些就已经足以掏空他的身体了。
他们在返程的路上,又一次地经过了波洛咖啡厅,齐木流弦的视线透过了玻璃门看进去,他看见那个至始自终都未知姓名的金发服务生在一如既往地忙碌着。
齐木流弦对他印象深刻,这个对他怀抱着最大善意的侦探是个毋庸置疑的好人,更重要的是,他做的三明治非常非常好吃,几乎是他迄今为止吃到过的最好吃的三明治了,遗憾的是,上次他没有心情好好品尝。
“怎么了”夏目问。
齐木流弦看了一眼夏目,说,“这家的三明治很好吃,要不要试试看”
“好啊。”夏目点点头。
很平常的一段对话过后,齐木流弦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所做出的壮举他竟然能这样自然地邀请朋友去做一件事情,一切就像是水自上而下地流淌一样流畅。
夏目的怀里还抱着猫咪老师,因此他先去问了另一位女性店员能不能将宠物带进来。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以后,为了不影响其他用餐的客人,他们还是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了下来,说来也巧,那正好是齐木流弦上次来用餐的位置。
窗外阳光正好,澄澈又温暖,猫咪老师霸占了桌子正中央,摊开了软绵绵的肚皮,被晒得舒服,懒洋洋地昏昏欲睡,空气中像是反射着频率低缓的白噪音,整个角落里的氛围都是如此平静,像是一场令人心力交瘁的旅程最好的落幕。
“流弦”
齐木流弦下意识地回望过去,夏目正浅浅笑着,茶色的眼瞳在阳光下泛着金黄,眼睫上像是跃着微光,让人也不由自主地被他感染,要一起微笑起来,他举着单反照相机对准齐木流弦,咔嚓一声按下快门,将齐木流弦那一刹那眉眼间的平和记录了下来。
夏目贵志将那台单反交还给了齐木流弦,说,“这是我拍过最好的一张相片。”
齐木流弦怔了一下,接过了单反,看见了被夏目贵志誉为“最好”的照片。
说实在,那张照片可以看得出来是纯粹的外行人的作品,没有构图,没有光影,没有任何技巧性的东西,但在视线刚触及照片的一刹那,齐木流弦就止不住地心神动摇。
他看着照片中的那个人,觉得自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无一不像,是他每天在镜子里看见的面容,但那样平和宁静的神态却陌生得让人害怕,齐木流弦的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很诡异的想法,那一瞬间他是不是被鬼附身了。
夏目憋不住笑,扑哧一声绽开了笑容,“你怎么这幅表情”
齐木流弦茫然抬头去看夏目贵志,“什么表情”
“就像是见了鬼一样。”夏目贵志索性也不忍了,言语里带上了笑意,“我拍的也没这么差吧,难不成拍出了灵异照片吗”
他猜得倒是挺准的,齐木流弦还真有些怀疑是不是能看见妖怪的人都有些奇妙的能力,比如说能随机拍出灵异照片之类的。
“没有。”
不过齐木流弦还是这样说着,“拍得很好,就是有点不太像我。”
“怎么不像你你笑起来的样子比不笑的样子更好看。”夏目贵志端详着他,“你应该多笑笑的。”
“不。”齐木流弦摇头,脸上的神情别别扭扭地纠结着,“太奇怪了。”
眼不见为净,齐木流弦翻过那张照片,按照时间顺序往前翻找。
大几百的照片,他只翻了一会就看完了。
都说相机是一个人的眼睛,通过照片能看到摄影师眼中的世界,夏目贵志的照片里也带着他自己的气质温柔、敏感、细腻又有些脱离人群的孤独与寂寞,他下意识地去捕捉齐木流弦每一个微小的动作,去构建他在人群里的孤立、在街灯下的朦胧、在回首与他对视时的眼中的光亮。
齐木流弦渐渐有些了解夏目眼中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模样了。
跟他自己想象中的模样大不相同。
从别人那里去了解自己,那真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齐木流弦抬头看了一眼夏目,夏目正朝他笑,有些忐忑地问,“我拍的怎么样因为害怕拍不好,我就多拍了一点,这么多照片里,总会有几张你喜欢的吧”
“每一张我都很喜欢。”齐木流弦说,“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我很孤僻,是个很奇怪的人,但是照片里你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
“光看照片也能看出一个人想法吗”夏目贵志理解齐木流弦觉得自己孤僻的原因,毕竟齐木流弦确实有些内向和难以接近。
齐木流弦点点头,“不如说,比起嘴上说的话,人在照片里说的话会更加诚实。照片是不会骗人的。说得极端一点,你觉得模特是丑的,你的镜头里就会体现出这样一种轻蔑来,即便你努力地想要把她拍成美的。这是因为你根本无法发现她的美,只能根据自己以往的经验,让她去向别人靠拢,出来的成片就会有一种不协调的感觉。”
齐木流弦说得很细致,夏目贵志很快就理解了他的意思,兴致勃勃地问道,“那你能看出来,我眼中的你,是什么样子的吗”
“跟我眼中的你很像。”齐木流弦说。
夏目贵志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来,他怔了一下,笑道,“真是狡猾的回答。”
他们已经渐渐有了些默契,不必说出口,他们两人心中也都能明白,这个回答虽然狡猾,但却再贴切不过了。
他们本就是无比相似的两人,只因为偶然和巧合,这些命运里无比精妙的设计,才能茫茫人海中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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