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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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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宇目送谢嘉琅绝尘而去。

    青阳呆了片刻,  回房拿出几封信递给文宇“公子刚才写的。”

    文宇匆匆看完信,记在心上,立刻出门忙活起来。

    江州。

    谢嘉文送出几封信后,  不断派人去打听消息。

    宁安长公主亲兵的船离了江州,往安州去了,途中在几处渡口停泊,又掳了两个美貌小娘子带走。

    谢蝉不是谢家女儿,  谢家不想得罪长公主和宣平侯,  置之不理,  谢嘉文无计可施,只能焦灼地等待范家那边的消息。

    他忙了一天,  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家。

    谢丽华在家等他,看他脸上神色就知道范家也没办法,  叹一口气,道“哥哥,  要是长兄在家就好了。”

    她很肯定,  假如谢嘉琅在的话,  谢蝉根本就不会被带走。

    谢嘉文叹道“长兄远在京师”

    话音刚落,  门外脚步声响,下人飞跑进来,  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公、公公大公子回来了”

    兄妹俩呆若木鸡。

    谢嘉文先反应过来,  起身冲出院子,  “在哪儿”

    “大公子直接去祠堂了”

    祠堂里一阵喧哗声,看守祠堂的仆从正打着盹,  忽然听到马蹄响动,  接着大门被拍响,  提着灯过来应门,  灯火映在门口那道挺拔身影上,照亮一张面色憔悴、眉眼锋利的脸。

    仆从瞪大了眼睛。

    谢嘉琅直接迈进祠堂正堂,走到祭桌前,取下一枚白玉。

    族长、谢大爷都还没睡,听下人禀报说谢嘉琅在祠堂,惊呆了,慌忙赶过来“是不是京里出了什么事”

    “你不是在京里准备考试吗”

    “怎么就回来了”

    谢嘉琅收好白玉,看向赶来的谢嘉文,双眸爬满血丝,问“宣平侯世子留下的那几担财物在哪儿”

    声音疲惫虚弱,这几天他几乎都在马背上,没有合过眼。

    谢嘉文呆呆地看着他,回道“在在族长家中。”

    谢嘉琅抬脚往外走“搬到你院中,封好,送到安州去。”

    谢嘉文点头答应。

    听他二人对话,族长和谢大爷明白谢嘉琅知道谢蝉的事了,两人惊诧万分,亦步亦趋追上他“大郎你疯了为了这种事回来,你的前程不要了”

    谢嘉琅接着吩咐谢嘉文“找两匹快马。”

    他骑回来的马已经完全脱力了。

    谢嘉文应是,去马厩挑了两匹最肥壮的快马牵出来“长兄,你要去安州吗”

    谢嘉琅点头“他们走水路,按行程可能还没到,我走陆路赶过去。你去范家说明状况,多带一些人跟上来,我屋中箱笼里的东西全都带上。”

    谢嘉文一一记下。

    族长瞪大眼睛,急得脸都白了,抢上来拦在谢嘉琅跟前“大郎,你要去安州救九娘不行那可是长公主的儿子,宣平侯府的世子,你这么冒冒失失闯过去,会连累整个谢氏的”

    谢嘉琅接过缰绳,回头看一眼谢氏祠堂。

    “我一人所为,不会连累谢氏。”

    族长拽住他胳膊,顿足道“你是我们谢氏的大公子,你得罪宣平侯世子,就是整个谢氏得罪世子”

    谢嘉琅抽出自己的手臂,“若我不是谢氏大公子呢”

    族长呆住,谢大爷、谢嘉文和其他听到动静赶过来的谢家男人都呆住了。

    “你”族长颤抖着问,“你是什么意思”

    谢嘉琅平静地道“我自请从宗族除名,从今以后,我谢嘉琅和谢氏再无一分瓜葛,我所做之事与谢氏无干。我此去安州,不论是死是活,闹出多大的乱子,都是我一人所为,不会连累宗族。我这就走,嘉文,除名的事你替我办,写好文书,请族长、父亲都签名按印。”

    他疲累至极,脸色苍白,双唇微微泛青,看着面容枯槁,声音低低的,中气不足可是他的话对在场所有人来说,犹如晴天霹雳。

    一时间,祠堂前静得出奇。

    众人都双眸圆瞪,呆立当场,一脸的不敢置信,好像眼前的谢嘉琅是别人假冒的。

    谢嘉文身上一阵凉,一阵热,震惊之余,心底还有种说不清的感受。他点头应下。

    谢大爷沉了脸面,拦住谢嘉琅“大郎,你冷静下来,我知道你是担心九娘你不要冲动,从宗族除名,你的功名怎么办”

    大晋朝以宗法治地方,被宗族除名的人,定是犯了穷凶极恶的大错,或是背信弃义、不敬祖宗、不孝不悌之辈,不论走到哪里,都会遭世人唾骂,会被人怀疑品行。所以,没有人会傻到自请从宗族除名,就算家中亲人被宗族欺压,顶多只是疏远宗族,不会想着要彻底脱离。

    这也是谢老三不怕得罪谢嘉琅的原因之一,他是族中长辈,又是个不要脸皮的滚刀肉,什么都豁得出去,谢嘉琅是晚辈,而且向来守礼,只要他没作奸犯科落到谢嘉琅手里,不管他怎么闹,谢嘉琅都不能拿他怎么样。

    “父亲,我意已决。”

    谢嘉琅翻身上马。

    谢大爷不由得脚底发凉,颤抖着道“大郎,九娘不是你六叔的女儿”

    谢嘉琅挽住缰绳“父亲,我早就知道,六叔也早就知道,六叔视九娘如亲女,他怕九娘伤心,所以一直瞒着九娘。我对六叔承诺过,会尽我所能照拂九娘,六叔不在了,我是她兄长,当护她周全。”

    谢蝉刚刚失去父亲,就被揭穿身世、赶出家门,她还生着病,这个时候被歹人掳走,她该多恐惧无助

    谢嘉琅根本不敢想象此时谢蝉正面临着什么,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清晰而坚定的念头,尽快找到她,让她少受到一点伤害。

    纵使前面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他也要闯一闯,拼却这一身血肉,护她平安。

    谢大爷愣了愣,松开了手。

    谢嘉琅绝尘而去。

    谢嘉文看着长兄果断决绝的背影,忽然明白了谢丽华的那句感慨里。

    这几天,他们商量来商量去,瞻前顾后,犹豫迟疑,唯有谢嘉琅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先把谢蝉救出来,再论其他。

    谢家族人站在原地,茫然四顾,不知所措。

    族长和几个族老不禁往前追了几步,谢嘉琅是族中最有出息的子弟,只要过了省试就不会被黜落,板上砸钉的官老爷,宗族改换门庭的希望,现在他竟然自请除名宗族了

    几人对望几眼,都是一脸的追悔莫及。

    早知道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老六出事的时候,他们真应该拦住谢老三他们觉得谢蝉不是谢家血脉,没把谢蝉当回事,一步错,步步错,直到现在,无可挽回了谢嘉琅这一去,说不定连性命都要丢掉,没了谢嘉琅的名气,江州那些豪家还会对谢氏这么热络吗

    谢嘉琅快马入城,又快马离开。

    范家已经接到报信,二十几个护卫在城门前等他,为首的护卫出列道“大公子,九娘有难,我们不能坐视不管,郎君说了,要我们都跟着大公子,大公子只管吩咐我们”

    “跟上。”

    谢嘉琅道,坐在马背上,一边疾驰,一边吩咐范家护卫分头行动。

    二十几人很快分成几个队伍,拨马朝着不同方向奔去。

    谢蝉醒来的时候,躺在船舱里,窗外夜色深沉,江面银光闪烁,水声潺潺。

    她轻声咳嗽,浑身酸软乏力,想坐起身,眼前一阵发黑。

    两个膀大腰圆的仆妇睡在对面的榻上。

    谢蝉没有惊动她们。

    亲兵带走她后,直接把她送到了船上,找来两个仆妇看守她。仆妇先笑眯眯地夸她福气好,被世子爷看上了,以后到了京里,跟着世子爷享受荣华富贵,比在江州嫁给平头百姓要强多了。又道世子爷的母亲是长公主,比张鸿身份尊贵,警告她别寻短见,安心跟着世子爷。接着捆了她的手脚,将她关在船舱里。

    她病势加重,直接晕厥过去。

    仆妇第二天过来送饭,发现她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吓了一跳,忙去请示亲兵。

    亲兵也唬一跳,世子爷好色,不管到了哪里,第一件事就是寻美人,他奉命为世子爷找几个娇娘子,其中这个谢氏小娘子是世子爷点名要带去京师的,要是死在船上,他如何向世子爷交代

    等船停泊渡口时,亲兵派人下船请一个郎中给谢蝉看诊,抓了药,让仆妇煎了喂她喝下去。

    谢蝉吃了药,人还是昏昏沉沉,仆妇暗骂晦气,看她奄奄一息,连翻个身的力气都没有,不敢再捆着她。

    船舱角落里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不止谢蝉被掳到船上,这两天亲兵在又带上来两个小娘子。

    啜泣声断断续续,慢慢成了绵长的呼吸声。

    她们哭过了,认命了。

    大船在江涛中颠簸,谢蝉听着外面的水声,思考自己的处境。

    宁安长公主和宣平侯的儿子,她上辈子见过,是个骄横跋扈的好色之徒,从小就和张鸿不和,后来他调戏张家小娘子,张鸿找了个借口把他打得鼻青脸肿,自此两人结了死仇。

    没有想到,宣平侯世子和张鸿之间逞凶斗气,竟然会殃及她这条无辜池鱼。

    就好像冥冥中,这一年的她还是会出现在京师。

    大船在江上行驶,仆妇日夜守着她,总有一个妇人寸步不离,她无处可逃。

    为今之计,想要摆脱宣平侯世子,只能说出谢氏十九娘的身份,拖延时间,等到了京师再做打算。

    代价是回到京师谢家,日后肯定会被当成筹码,卷入宫廷风波。

    这样想着,谢蝉心里反而慢慢平静下来。

    再艰难的处境都经历过了,再回到京师,又能怎么样大不了重来一回。

    她思索着,慢慢睡去。

    翌日,大船在一处渡口停泊,仆妇煎好药,打开窗户散味道,扶谢蝉起来,喂她喝药。

    谢蝉望向窗外,看到渡口北边连绵的群山,心口忽然抽痛几下,鼻尖发酸。

    她认得这个渡口,谢嘉琅带她来过,她好奇猿声是什么样的,谢嘉琅不声不响,去安州的途中,忽然带着她去峡谷,聆听山间旷远的猿声。

    那时她心里酥酥软软的,高兴快活。

    谢蝉闭上眼睛。

    她不想把谢嘉琅牵扯进来。

    大船很快离开那个小渡口。

    离安州越近,亲兵怕出什么差错,买齐粮食,不再靠岸停泊,两天后,大船抵达安州,其他船只纷纷避让,船家抛锚系缆。

    亲兵下船,去岸上报信,宣平侯世子听说美人带来了,喜道“可算来了,送到我船上去,今晚就洞房花烛明天回京师。”

    看守谢蝉的仆妇精神一振,搀扶着她下船,登上宣平侯世子那艘更大的船,提来热水为她梳洗,帮她换了新衣,还给她抹了胭脂,画了眉,精心装扮一番。

    “你真是得了贵人眼,世子爷传话过来,今晚就会过来宠幸你,另外两个可没这个福气。”

    谢蝉的心一沉,她的病其实好了很多,但是这几天仍然表现得浑身无力,虚弱憔悴,本以为这样可以多拖延几天,没想到宣平侯世子根本不管这些。

    他横行霸道惯了,打死人命也不会放在心上,自然不会管她是不是在病中。

    仆妇打扮好谢蝉,找来喜烛之物布置新房,四处检查,收走可能会伤人的锐器,合上房门。

    喜烛静静燃烧。

    安王府。

    西南方向尘土飞扬,蹄声如雷,一匹快马从金灿灿的夕晖中飞驰而来,停在石阶下,马刚停稳,马上之人虚脱无力,从马背滚落,摔在尘土中。

    亲兵上前喝问,十几杆红缨枪指着来人。

    来人抬起脸,面色惨白,取出一枚白玉“江州谢嘉琅求见安王世子。”

    亲兵捧着白玉进府报信,安王府世子李俭这几天陪着宣平侯世子吃喝玩乐,躲在房里酣睡,亲兵报出谢嘉琅的名字,他猛地睁开眼睛,惊诧万分,从被窝里爬出来,“带他进来。”

    渡口大船。

    夜色渐渐沉下来。

    门外传来一连串的奉承声,脚步纷杂,亲兵簇拥着宣平侯世子过来了。

    谢蝉浑身发抖,双手直颤。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一个身着锦衣的男子踉踉跄跄走进来,门被外面的亲兵关上了。

    谢蝉飞快扫视门口,外面至少有六个亲兵戍守,个个都是好手,她一个弱女子,没有反抗的可能。

    她咬破舌尖,用刺痛让自己迅速镇定下来。

    酒气由远及近,锦衣男子撩开珠帘,凑到床榻前,醉醺醺的,目光落到谢蝉雪白的脸庞上,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再往下,滑过谢蝉衣衫间修长凝脂的颈,俯身轻嗅,闻谢蝉身上那股清淡的幽香。

    谢蝉只觉得恶心,身上寒毛直竖。

    宣平侯世子兴奋起来,抬手直接扯谢蝉的衣裳。

    谢蝉避开他的手“杨硕宗”

    宣平侯世子一愣,手停在半空中。

    “你一个乡野小娘子,怎么知道本世子的名字”他脸色一变,“是张鸿告诉你的”

    “我不仅知道世子的名字,还知道长公主的闺名。”谢蝉十根手指紧紧掐着掌心,“杨硕宗,我不是平民百姓之女,你将我劫来,等我族中人得知,绝不会忍气吞声。”

    宣平侯世子哈哈大笑“你家里不就是个做买卖的商户”

    谢蝉摇头“我族人是京中大族,否则,我如何得知世子名字又如何认识张鸿长公主的闺名讳蓉。”

    宣平侯世子愣了下,眯了眯眼睛,目光扫过谢蝉因为紧张而紧咬的唇,熏心,哪还管其他,伸手搂住她“你既然知道我母亲和我,就该听说过我的名声,我杨硕宗还没怕过谁你是京中哪家的父母是谁官居几品等我们洞房花烛,回去我告诉母亲,以后就都是亲戚了。”

    谢蝉挣扎着,心一横“我是”

    哐当哐当,木门突然被人拍响。

    宣平侯世子皱眉,没有理会。

    拍门的响声越来越大,门外有很多人跑来跑去,脚步声都往这边来了。

    宣平侯世子怒道“都给老子滚”

    外面声音惶急“世子爷,您出来看看有差吏过来,说要登船”

    “世子爷,有条船烧起来了”

    “世子爷,您快下船去避一避。”

    声音杂乱,从甲板到船舱,乱成一团,整天船似乎都在晃荡。

    宣平侯世子十分败兴,骂骂咧咧地直起身,转身出去“来的谁敢闯本世子的船都扔到江里喂鱼去”

    他怒骂着出去,抬脚踹门外的亲兵,骂他们是蠢货,亲兵回了几句话,他接着大骂,人走远了。

    屋里,谢蝉不知道外面出了什么变故,听声音似乎整艘船上的亲兵都涌到甲板上去了,立刻跑出船舱,船舱的窗都封死了,她只能从通向甲板的那条走道下船。

    谢蝉刚跑出几步,那两个仆妇带着亲兵找了过来,拦住她,一边一个拽住她的胳膊,却没有把她送回船舱,还是带着她穿过走道,登上甲板。

    “有只船烧起来了,我们到甲板上去避一避。”

    已经是夜半时分,江面上的风一下子吹了上来,谢蝉穿的轻纱又轻又薄,顿觉凉意入骨。

    渡口闹哄哄的乱成一团,南面方向隆烟滚滚,一艘载满货物的商船在江面上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大响声。

    避到甲板上的人低声议论“火不会烧过来吧”

    岸边有浮动的光芒靠近,一队人马手持火把,朝着大船来了。

    谢蝉被两个仆妇夹在当中,动弹不得,往岸边看去,目光落在为首的那人身上。

    苍白的面孔,凶厉的眉眼。

    一刹那,她浑身血液都沸腾了。

    就如同上辈子,绝境之时,她以为自己要死了,那道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他举着火把,冲进大帐,来救她了。

    修罗鬼蜮里,他照亮她的生路。

    “谢嘉琅”

    谢蝉颤抖起来。

    他来了。

    她还在甲板上,被仆妇和亲兵看守着,和岸边隔着遥远的距离,不管她怎么呼喊,谢嘉琅也不可能听见她的声音,也看不清人群中的她,可是她的恐惧已经烟消云散,心中安稳下来。

    不,这一世和上辈子不一样。

    她不能认命,她不要再做回谢十九娘,这一世,她就要做谢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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