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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Chapter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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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彦诺听见这两个字, 看向廖维鸣。  一两秒的停顿之后,他握住了对方朝他伸过来的手。

    兴许是两个人衣服上都带着静电,接触时又使出一点力气。连这么简单的一个握手, 也能掀劈啪的电光声。

    响动极其轻微,旁人也许没有察觉,但温梦就在一旁,听得十分清晰。

    乔婕和曲哲早就找了张椅子坐下,一抬头看另外三个人还直挺挺的站着,疑惑的发问“你们三个愣着干什么,是打算站着吃饭了”

    一语惊醒局中人。

    廖维鸣若无其事的笑笑, 卸了些力, 把手从李彦诺那里收回来了。转而体贴的替温梦拉开他身旁的椅子, 侧脸问“坐这里好不好”

    “好。”温梦点了下头, 语气很轻。

    李彦诺也坐下了,在紧挨着曲哲的位置。

    没人注意到他的手从另一张空椅子上撤回来, 落在了膝盖上。整个过程悄无声息, 就好像他从来没有试图做出和廖维鸣一模一样的动作, 想要去替温梦拉开一把椅子。

    服务员见客人们都落座,端来才从蒸笼里取出来的手帕。雪白的帕子上浸了温水, 热度正好。大概是淋上玫瑰精油的原因,光是展开来的瞬间,就有浓郁的香气扑鼻。

    “好高级。”乔婕小声嘟囔了一句。

    这家店确实高级, 甚至就连菜单也不是印制的, 而是用钢笔一个字一个字写在牛皮纸上的。

    “为了保证食材新鲜, 我们店的菜式每天都不一样。”服务员解释道, “所以菜单也要经常换新的。”

    曲哲顺着一溜今日主厨推荐看下来, 有点挑花眼了“维鸣, 我们都没来过这里。要不你给推荐几个菜”

    廖维鸣一边擦手,一边随口给出建议“我之前吃过他们家的清蒸石斑,味道还可以。剩下的还是大家点吧,我都随意。”

    乔婕把菜单翻来覆去瞅了两遍,心里有点惴惴的“这上面没写价格,有点不敢下手。”

    “没关系,随便点。”廖维鸣说的很轻松,“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今天我请。”

    “哇,不愧是廖老板,太大气了”

    “谢谢老板”

    曲哲和乔婕一唱一和,配合足够默契,努力想把气氛吵得热烈些。毕竟距离上一次几个人同时聚在一起,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要说完全不生疏,那是不可能的。

    有了熟客的保证和推荐,单很快就点好。五个人叫了十个菜,绝对够吃。

    后厨忙碌起来,菜一盘接着一盘的上。桌上的话题也逐渐从流量明星的八卦,聊到一路变绿的基金,最后小心翼翼的滑向分享个人生活上面去。

    曲哲主动开了个头,拍了拍自己的圆肚皮“我今年说什么也得跳槽,不然再这么陪客户,脂肪肝都该喝成肝硬化了。”

    说完转向李彦诺“我看你怎么一点都没发福,还是上学时候的样子,是不是美国那边不用应酬”

    李彦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也用,但是不多。”

    只要有人在,就要处理人际关系,更何况是律师这样的工作。

    乔婕越发好奇起来“对了彦诺,上次吃饭太仓促了,都没来得及问你。你现在主要是打什么官司,知识产权吗”

    李彦诺把茶咽下去,解释道“jd毕业之后做过一年hoe,就去了现在的律所。独立接案之后,主要是一些刑事诉讼。”

    曲哲插了一句“律师是不是赚的特别多,一年得有七位数”

    “你这人怎么这么庸俗,掉钱眼里了。”乔婕不满的瞪了曲哲一眼,“人家挣钱多也是应该的,上学的时候可比咱们辛苦,对吧彦诺听说美国那边的法学院,一天得学12个小时,是真的吗”

    “还好,不算太累,可以接受。”

    乔婕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这还不累我一天上八小时班,回家都只想躺着。对了,之前见面的时候,你不是说还没结婚么。这么多年就你自己在那边,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李彦诺目光抬起,从温梦身上滑了过去。最后落在了眼前的餐盘上,笑了笑,没有做声。

    温梦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

    这家厨师很会处理时蔬。百合是用水快速抄过的,勾上一层透亮的油醋汁,直接摆盘凉拌。咬下去不仅脆生生,还带着股甘甜劲。

    明明味道绝佳,但她吃过几口,就不想再吃了。可能是裙子太紧,勒得人喘不上来气。

    “是不是不合胃口”廖维鸣放下筷子,言语里带着关切。

    两个人挨得近,他的呼吸打在耳旁,隐隐燃起一股暧昧的燥热。

    温梦被痒得脖子往里缩了一下,很快速的摇了摇头,小声的回道“没有。”

    廖维鸣把手覆在她的腕子上,递给她一些滚烫的温度。接着他扬声把服务员喊过来“麻烦再加碗金丝汤面。”

    “菜够多了,别加了。”温梦要拦他。

    但廖维鸣说“别吃凉拌的了,你不是前段时间胃不舒服么。吃点热乎的,省得晚上回去又疼,睡不着觉。”

    他看着温梦,漂亮的眼睛里含情脉脉,像斩不断的河。絮絮一番话讲下来,话尾蜷在一起,成了小猫晃动的尾巴,一点撒娇式的叮嘱。

    这份公开的亲昵虽然让温梦有些不大自在,但她想了想,没有抽回手。

    于是只有围观群众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单身狗也是有狗权的。”乔婕故意捂住半张脸,哀嚎了一声,“我有罪的话,请让法律制裁我。而不是好不容易能吃顿饱饭,还要坐在席上看人秀恩爱。”

    曲哲一脸“臣附议”的表情“就是,太残忍了”

    一通胡闹下来,他倒是生出些别样的感慨“不过维鸣,你的变化真的挺大的,上学的时候可没觉得你这么细心。”

    “都这么多年了,我还不能有点进步吗”廖维鸣这句话是回复曲哲的,可眼睛却看向李彦诺,脸上带着尚未褪去的笑容,“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对么”

    李彦诺没吭声,从盘子里夹了些百合,平静的吃下去了。

    那顿饭局临到结束的时候,大家终于找回了些上学时的节奏。乔婕敞开心扉,吐起开店做生意的苦水。说这两年实体不好经营,但是要开网店的话,还得考虑成本和转化率。

    “哎,都不容易。”成年人的世界,往往都收尾在这里。

    “反正明天也不用上班,要不咱们喝点”乔婕提了个馊主意。

    温梦想起那篇一直没能解决的王宁德的稿子,默默点了下头。她一点头,廖维鸣也跟着同意了。

    “少喝两杯。”

    私房菜里没有啤酒,只有昂贵的五粮液和威士忌。乔婕心里有事,完全没有听从其他人建议的意思,咕咚咚独自灌了不少,很快就被放倒了。

    曲哲被迫叫来出租车,把呼呼大睡的乔婕囫囵塞进后排座椅。

    他自己钻进副驾驶,扭头对剩下的人说“谢谢维鸣请客,我先把她送回家,省得她一会儿吐在饭店里。咱们微信上保持联系,等你们婚礼的好消息”

    出租车的尾气筒排出一串白烟,呼噜噜开走了。

    喝过酒就不能再开车,是个小孩子都懂的道理。所以无论是廖维鸣的奔驰轿跑、还是李彦诺的灰色suv,此时都只能停靠在饭店门口,成了搁浅的船,没有办法再移动了。

    夜静下来,困住了不能离开的三个人。

    如果能像曲哲和乔婕在的时候那样,随意聊些什么就好了。可李彦诺就站在一步开外的地方,把视线投向温梦,偏偏不肯开口。

    而廖维鸣也是。

    在这件事情上,两个性格南辕北辙的男人,突然难得的取得了一致。

    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的,气氛僵硬。

    干燥和酷热累积,在静谧中垂直降落在温梦身上。她被钉在审判架上,被困在岛的中央。酒精让人发烫,血管一收一缩,心脏紧张的快要爆开,迫切的需要氧气和凉意。

    停了很久,温梦艰难的清了清嗓子“代驾什么时候来”

    廖维鸣回答了她。他看了一眼手机“还有八分钟。”

    周末夜间是下单高峰,代驾需要排单,要晚一些时候才能过来。

    “我去下洗手间,马上回来。”温梦决定放纵自己,做一回逃离窘迫的胆小鬼。

    她需要洗一把脸,恢复理智和勇气。

    而温梦的离开让空气骤然收缩,成了柔软藤蔓上的刺。看着不骇人,摸着却扎手,能够刺破血和肉。

    男人之间的沉默变得坚不可摧。

    有那么三四分钟,开朗如廖维鸣,也没有要打破沉寂的意思。

    直到李彦诺做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还没有拆封过的万宝路。

    “好学生也抽烟”廖维鸣微有些诧异的问。

    “偶尔。”李彦诺回的简略。他撕开烟盒包装的姿势不太熟练,看上去抽烟这种行为,确实只是在苦闷无法消解的时候,偶尔为之。

    但这足够让人惊讶了。

    因为李彦诺明明最耐得住苦闷。

    在廖维鸣的印象里,李彦诺一向是恒定的、守序的、自律的,如同湍急河流中的基石。就算第二天地球毁灭,恐怕他也会在前一天整理好文件放进公文包,或是把客户邮件全部回复出去。

    高二的时候,国足意外晋级世界杯小组赛。

    遇见这种千年奇观,十班男生决定冒着第二天写检查的风险,也要集体逃一次晚自习,找个网吧好好看一场比赛。

    “我们走吧”廖维鸣收拾好书包,转身问李彦诺。

    可对方摇了摇头,继续做起练习题“我不去了。”

    “拜托,这可是国足,世界杯小组赛。下次再看到这两个词挨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可能已经八十了。”

    李彦诺依旧摇了摇头他没有看球的爱好。

    他的爱好就是工作和学习。

    就是这样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此时此刻却在撕扯烟盒上的塑料纸。指尖绷着力气,像是要扯坏他一直恪守的秩序。

    这太矛盾了。

    廖维鸣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我们聊聊”

    “聊什么”

    廖维鸣抬起眼睛,直视这位老朋友“你这次是为了什么回来”

    李彦诺听到这个问题,停下手中的动作,扭脸看向对方。

    片刻后他说“为了工作。”

    廖维鸣笑了,眼里却没有笑意“嗯,为了工作。”

    做刑事诉讼、一路做到合伙人,却专门跑回国处理一桩遗嘱纠纷。这就好像体育老师改行去教语文,不是不行,只是有点荒谬。

    沉默再次蔓延开来,隐约夹带着讽刺的意味。

    廖维鸣突然伸出手,从李彦诺指间抽出那个一直打不开的万宝路盒子。三下两下帮他把包装扯开之后,抽出其中的一支,才把盒子还给对方。

    啪。

    打火机的火光亮起,空气中散出纸被烧焦的味道。

    “彦诺。”廖维鸣的脸隐匿在袅袅上升的烟雾里,看不清表情,“事情办完就早点回美国吧,这样我还当你是朋友。”

    这是一个简单的选择题。

    答案只有两个a 好  b不好

    但李彦诺没有选择其中任意一个,而是也向廖维鸣提了一个问题。

    “维鸣。”李彦诺的语气很静,像是冬天的雪,“你在害怕什么”

    廖维鸣没有回答,指间燃起的白雾经不起推敲,消散在突然吹起来的晚风里。

    而这时,啪。

    是高跟鞋踩在小石子上的细微响动。

    李彦诺和廖维鸣都愣了一下,同时回过头去。

    温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洗手间回来,看起来才洗过脸,下巴和发梢上带着湿漉漉的水滴。

    她就拎着挎包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站在这个看似温柔的良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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