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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云渡眼底红得如血,薄唇抿直一线,他半个字没再多言,抬手挥开沈苍强压的力道,掌中法诀不散,疾速重点身前。
沈苍上前一步,把人抱进怀里。
丝毫没有留手的一击冲撞在他背后,震得气血翻涌,他只把人再抱紧几分。
“来不及了。”
江云渡浑身僵硬。
耳边传来的熟悉呼吸掺进陌生的粗重,他转脸,正贴在沈苍颈侧沉沉跳动的脉搏。
触感分明温热,却有难以抑制、撕裂般的钝痛渐渐扩散,在心底研磨。
“你早已决意这么做”
沈苍沉默着,抬手按在他后颈,也在他耳后落下轻吻。
江云渡微颤,气息乱得不再像他。
他紧握的拳狠狠抵在沈苍背后,愈发用力,低哑嗓音堆积着难以言喻的痛苦“沈苍,你究竟”
这句话没有说完。
感觉到身后的手力道稍松,沈苍也顿了顿,他吻过江云渡的眼睑,最后吻过江云渡的唇,在怀里愈渐的冷淡里拉开距离,退了一步。
江云渡的手擦过他的臂弯,身体有本能的挽留,但抓握的动作只到一半,这只手落回身侧,如水平淡。
沈苍看着他,唇边笑意也牵起一半,就全然平直。
江云渡接着说“你料定会有今日”
发问的人是同一个,发问的语气截然相反。
魔尊神情还有残存的眷恋,眼中已冷如冰雪。
是意料中的结果。
明知是这样的结果,沈苍还是顿了顿。
面对断情绝爱的江云渡,他依旧没回答这个问题,转而说“给我吧。”
院子里仍然一片死寂。
被魔气笼罩的昏暗环境里,周围人的表情看不真切,只有上官楚吸鼻子的声音偶尔响起。
江云渡也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翻掌取出一粒金丹,看了看沈苍,像在犹豫“这枚丹药,我不该给你。”
沈苍伸手“你知道该怎么做。”
江云渡眉心微蹙,缓缓将丹药送进他的掌心。
“别”上官楚忍不住出声,往前走了一步,又不想去打扰,回头看了看荆无忧,掉着眼泪退了回去。
他其实不知道沈苍和江云渡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气氛太压抑,痛苦太明显,让他也跟着难过起来。
尤其是这枚丹药。
本就是江师兄不愿送出这枚丹药,才导致这样的结果。偏偏江师兄如今这么轻易送了出去。
周围只有冯桓最清楚,沈苍给江云渡吃的是绝情丹。
他一直站在江云渡身后,听得到主子陌生含怒的质问,也听得到之后冷静泛泛的对答,却看不到主子的神情,唯独看见主子对面、沈苍始终落在主子面容的眼神。
一向从心所欲的人,原也会有不得不做的事。
可既然不舍,又何必割爱。
蓦地。
空中传来一道隐约沉闷的雷声。
沈苍看过去“恭喜。”
他的语气听起来和平常没有区别。
其余几人还没反应过来,灵机真人掐诀的手一颤,脱口而出“天劫”
莫非江云渡情劫已过
江云渡看向沈苍“我会留下帮你。”
冯桓一愣。
主子吃过绝情丹,为何还会为沈苍考虑
沈苍说“不用了。你渡劫在即,留在这里容易打草惊蛇,何况以绝尘天对我们的忌惮,发现你马上要回到仙界,一定会先来阻拦。”
江云渡道“你想让我回蛮荒渡劫”
沈苍说“对,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最好不要影响到小洞天,否则被绝尘天察觉,对计划不利。”
江云渡敛眸片刻,淡声道“可以。”
上官楚瞪大眼睛“江师兄”
冯桓这才意识到,绝情丹只断情丝,不断心智,主子会出此言,自然是为大局考虑。
要命的关头被简单一句话劝服,那此刻在主子心里,恐怕沈苍与其他旁人无异
他不由看向沈苍。
沈苍说“我记得修真者渡劫后,会在修真界休整几天再去仙界,按照计划,我和绝尘天交手不需要太长时间,你那边一切就绪,尽快回来善后。”
江云渡道“好。”
他话音落下,沈苍抬头看向天际。
昏暗的魔雾笼罩四周,视野其实不够清晰,但关于江云渡的异象,已经在头顶堆积。
帝君归位,不止渡劫飞升这么简单。
“走吧。”沈苍收回视线,“这里不宜久留。”
江云渡看他一眼“好。”
语气毫无留恋,是过去八百年间,魔尊深入人心的冷情淡薄。
冯桓一如往昔,恭敬跟在江云渡身后,唯独微微低头的脸上漏出一抹伤感。
主子对沈苍看重,碧云天上下有目共睹。
那枚绝情丹,带走了主子为沈苍一人而生的人情味,又变回那个孤家寡人。
上官楚对江云渡的态度还是难以理解,急急出声“师兄”
沈苍摆了摆手“都走吧。”
他只说了这三个字,就转身离开。
这样匆忙突兀的分别
上官楚满腹的话还在心里,他张了张嘴,看着沈苍孤身一人走入雾色,凭白觉得这道总是可靠高大的背影忽然显得寂寥,和往日随性的潇洒迥然不同。
“师兄”
沈苍没有回头,无端寂寥的背影彻底没入煞气,渐渐模糊。
上官楚茫然烦恼地看向荆无忧“师兄这是怎么了”
荆无忧正晃神,听到他的问话,看了看无动于衷的江云渡,已经猜到什么,叹了口气“别问了,听沈苍的就是,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他们两人先行道别,冯桓和灵机真人一齐看向江云渡。
江云渡最后看一眼沈苍离开的方向,抬手微按心口。
这阵短暂奇特的钝痛,让他不喜。
“主子”
江云渡收回视线,袖摆轻动。
三人转瞬消失,院落中再无动静,一片死寂。
没过太久,沈苍感应到封印的气息。
他掐诀下落,系统立刻跳出一条提醒。
检测到功法承天卷残缺,是否学习
周围没有绝尘天的踪影。
时机还不到。
不久后封魔转为灭魔,最重要的是先破后立。
沈苍无声落地,蹲身按在早已被山体覆盖的阵眼,闭目感受掌下灵力运转的流向。
油然而生的熟悉难以剥离。
金色的光点浮出地面,融入体内,在经脉中活跃奔走。
这对于他是帝君转世的说法,很有说服性。
只是事到如今,他是谁的转世并不重要。
把该做的事做完,已经很对得起这个修真界、对得起他这条白捡来的命
不知记起什么,沈苍按在地面的手倏地一紧。
脸上滚烫的触感还在发痒,他抬指擦过干燥的眼角,眼睑下却有酸涩的温热稍稍颤动。
脑海里尽是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对得起全天下。
唯独对不起他。
沈苍握紧掌心尖锐坚硬的砂石,须臾改蹲为坐,盘膝静心,抹去这层不该再有的杂念。
他掐诀念咒,按青霄帝君安排好的步骤,先填补融进这座五千年前设下的封魔大阵。
打坐结束,他做好在这里再等两天的准备,但很快,山谷里的魔气忽然活跃起来。
沈苍看向空中。
丝缕白雾开始汇聚,魔煞气息争相为它让行。
即便三大魔将也不能让魔气变得这么“乖巧”,看得出来,来人只会是绝尘天。
一道白色身影也果然随即在白雾中若隐若现。
绝尘天在封印之前把幻莲放下“去把人带来。”
幻莲往周围看了一眼,有心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对帝君的顾忌让她行事倍加小心,才会到此时此刻还会怀疑帝君会否在此处设伏。
可君上实力如今独步天下,无人可比,即使帝君,也双双成了君上手下败将,只过去八天,帝君绝无可能扭转乾坤,她何以再说废话惹君上不快。
“是。”幻莲遵命停下,“末将不便入内,预祝君上功成”
绝尘天笑着摸了摸手背上仿佛游动的黑龙,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踏空而去。
来到封印上方,他顺从心底的警惕,挥出白雾,将偌大的阵法全部占据,没发现半丝异状,才负手下落。
“千戟,”绝尘天缓步在这座大阵上绕过一圈,想到五千年来的夙愿即将达成,他的笑容有一瞬间的扭曲,“再来助我一臂之力。”
黑龙安静刻进他的手背,周围无人应答。
绝尘天走到大阵中央时,被魔傀驱赶入内的修真者们摩肩擦踵,各自不安地往前走着。
他们最近都待在山里,被重重魔气包围,看似保护,实则囚禁,根本不知道外界这八天出过什么大事,单从魔族的做法,倒是能猜出不太会有好果子吃。
反抗
看着周围愈发浓郁的煞气,再看不远处的绝尘天,人群反而陷入恐慌的安静。
幻莲没有走进大阵范围。
当魔傀和众多修真者走到指定地点,白雾围拢在绝尘天脚下,拖他升起。
众人还在注视着这道白色的身影,面前猛地炸进一抹红光
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混杂着红白相间的碎肉,在所有人反应不及的瞬息,铺满封印的血肉之躯鞭炮似的接连崩炸。
掺杂着恐惧和绝望的哀嚎声响彻山谷。
狰狞的血迹渗入大地,良久,莹莹红芒盖过鎏金般的华光,从地底透出,引得山脉颤动,剧烈摇晃。
沙石从高处簌簌滚落,深渊一般的裂口从地面张开。
绝尘天在哀嚎声中看向封印中央。
令他憎恨浩瀚法力如浪如潮掀涌出来,他抬手挡在面前,待刺眼的金光减退,才重新落下。
雪白的靴底踩在几乎将地面覆盖一层的湿软肉末,发出黏腻作呕的轻响。
周围已无多余活口。
绝尘天心念间,脚下泥土飞扬,化作庞大的灰黄尘暴,咆哮着冲向山谷深处
剥除封印上方五千年凝聚的沙土,大阵磅礴厚重的威压扑面而来
他止步抵挡身前凛冽如利刃的气浪,接着沿血迹蜿蜒的路线向前,面带笑容,掐诀调用魔力。
有过一次经验,借人血侵蚀法阵的做法绝尘天已经熟练。
看着封印在血气氤氲下变得浮动,他的呼吸也慢慢粗重。
快了。
只要炼化这部分魔气,帝君是死是活便在他一念之间。
每每想到此处,绝尘天每每按捺不住心中的快意,他盯着封印大阵上的微小裂纹,不肯错过任何细节。
解阵的瞬间,他抬手成爪,狠狠将初见天日、还懵懂痴钝的魔族吸纳于体内。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不属于魔族的身影从阵眼一跃而起
绝尘天的表情陡然大变
认出人影是谁,他脸上一派的踌躇满志变作铁青的盛怒。
“青霄帝君”
紧要关头,沈苍没时间和他打招呼,脱离阵法后凌空悬坐与阵眼上方,手中的法诀终于变换。
绝尘天看不懂他的手诀,却看得懂他此时此刻身在此处,一定对他炼魔不利,更有可能是早有预谋。
群魔还在飞快没入四处由魔气形成的旋涡。
绝尘天脸色愈发难看,阴沉的双眼转向周围,手掌微震,输送出的魔气几何倍增。
只来了一个,他需要尽快吸纳群魔,才好除去这个后患
白雾试探着包围沈苍,却被一层金光无死角阻挡。
沈苍静静等待着。
直到系统跳出提醒。
检测到封印残留,是否吸收
沈苍选是。
绝尘天狂妄的笑声也随之传来“青霄帝君,你若方才以死相拼,使我破不开封印,我的确还有忌惮,如今覆水难收,我看你要怎么收场”
检测到功法承天卷残缺,是否学习
沈苍依旧选是,听到绝尘天的话,随口说“吃东西要细嚼慢咽,你这么囫囵吞枣,没尝到我送给你的小礼物吧”
绝尘天脸色又是一变,不等他质疑这句话的真假,阵阵难以忽略的剧痛就在体内处处爆发
是阵法内蕴含的灵力,与魔气相克,混入魔族中,他竟浑然不知。
在他立刻动手消除灵力的同时,沈苍身上闪烁的银光也停下。
110级满级。
霎时,尘封的气息自沈苍周身凝结,在他背后慢慢汇聚成一个近乎顶天立地的虚影。
只看一眼,绝尘天眼底的惊怒再添一层阴影。
曾将他踩在脚底的人,他无论如何不会忘记。
虚影出现时敛目无情,随着沈苍的灵力越多,缓缓睁眼。
金色的气旋无风狂涨,魔气不能抵御,只剩绝尘天的本命白雾勉强能分庭抗礼。
头顶,沉闷的惊雷在层云中回荡悠长。
绚烂的紫金闪电铺满天际,卷着人间少见的猛烈威势,向下逼近。
天劫。
沈苍深吸一口气。
不需要回头,他也能从绝尘天不自知的恐惧里看到身后的情形。
青霄帝君重现,是真正需要拼命的时候了。
他能感觉到经脉中的灵力在疯狂抽离,升到满级和功法集齐带来的巨大增益,正勉强帮他维持循环。
但随着虚影凝实,消耗越重,丹田迅速干涸,有刀割般的裂痛自四肢百骸同时传来。
沈苍狠狠皱眉,咬牙忍下这瞬间爆发的凶猛痛楚,牙关随即渗出浓郁的血腥味道,滑落唇边。
绝尘天在惊惧中发现他的异状,再看还没完全睁眼双眼的帝君幻象,心念急转。
没时间犹豫了。
绝尘天压下强烈增长的的不安,身形闪烁,疾冲而去
正在这时。
酝酿已久的劫云漫天铺展,万钧雷霆轰然砸下,震天撼地
绝尘天被沈苍周身因渡劫而形成的屏障挡住一瞬,心中满是焦躁,刚打破屏障,再抬头,看到沈苍单手掐诀指天。
一道状如古树粗细的紫金闪电受到牵引,威势不减,直直冲向地面
下一秒。
极度炫目的白光先撞散扩展,紧接着才有震耳欲聋的轰鸣陡然炸响
绝尘天运极目力,从白光中找到沈苍的影子。
第一道天劫被完全吸纳,弹跳的电光还在沈苍身上闪烁,他的脸色比刚才又添一分苍白,手中法诀却稳如泰山,身后的虚影也岿然不动,蓄势待发。
令整个魔族胆寒的压迫感从虚影中透体而出,愈渐清晰。
沈苍正利用、炼化天雷中的灵力,以灌溉这个拥有通天之威的化身。
猜到他打的什么算盘,绝尘天的面色阴沉如水,拼尽全力穿过雷海,不敢有丝毫大意。
必须阻止他。
这道化身,断不能现世
绝尘天怀恨想着,体内剧痛猛一发作
他枯瘦死白的脸抹去君王的盛气,转而扭曲不堪,一念惊恐,一念畏缩。
“放我出去放我们出去”
远处。
蛮荒。
头顶雷声阵阵,灵机真人抓起冯桓的手臂,带着人一退再退。
渡劫之威,非寻常修真者可挡。
周围不乏凑热闹的人,也深谙这个道理,即便再好奇,都是远远观望。
五千年了,人间总算又有渡劫强者。
渡劫的人是魔尊江云渡,更属于意料之中。
不过,渡劫异象各宗都有记载,怎么江云渡的天劫,和记载里大有不同
冯桓看着空中有如仙宫天塔的圈形层云,也在想这个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他眼花,云中接连闪现的光点,看起来不像是天劫的迹象,反而像仙界诸仙借仙凡连接的间隙纷至沓来。
可主子渡劫,为何会惊动仙界
冯桓还想仔细辨别,雷劫开始了。
声势浩瀚,威压无与伦比,灵机真人不得不再带人往后急退。
刚停下,冯桓听到灵机真人轻咦一声,他转脸看过去,发现灵机真人正望着小洞天的方向,再过一会,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有另一种超脱于人间的威势滚滚压来。
仅仅略有感应,就好像摄魂夺魄,让人生不出半点抵抗之心。
“那是”
是沈苍的方向。
冯桓不由转向江云渡。
那道从来所向无敌的身影,今日的对手是雷劫,仍然顶天立地,和记忆里一般无二。
而对注定凶多吉少的沈苍,主子却没有记忆里的过分关心。他只是不为所动。
一旁突然传来叹息。
冯桓看向灵机真人。
灵机真人叹道“斩断情丝,飞升成仙便是对的吗”
冯桓说“沈苍帮主子渡过情劫,真人认为有错”
“渡过情劫”灵机真人看着空中游刃有余的江云渡,摇了摇头,“这又何尝不是一劫呢”
冯桓有心追问,就听见雷声逐渐停歇。
他和灵机真人一齐抬头看天。
足以令人心生惧意的天劫已然结束,云层中隐约缥缈的华光失去闪电遮挡,都露出原有的轮廓。
绚烂耀眼的光环也随之在每道轮廓周身浮现,逼得人间修真者不能直视光环内的面容。
他们举手投足自有风范,修真者哪怕视线掠过,都有发自心底的敬畏油然而生。
果然是仙界中人。
而江云渡凭空立于这座由祥云堆砌的塔下,众仙纷纷走到云层边缘,恭敬行礼。
“恭贺帝君参破轮回”
“请帝君及早返回仙界,重获仙身”
江云渡早在沈苍口中得知转世轮回,对他们的称呼并不意外。
其中一人往前再走一步“请问帝君,青霄帝君现在何处”
江云渡道“小洞天。”
与沈苍有约在先,他不打算在此虚耗时辰,话落正转身欲走,兀地,一阵熟悉的气息冲破壁垒,瞬息遍布整个修真界。
众仙面露喜色。
“是青霄帝君”
“两位帝君同日渡劫,真乃天机”
唯有先前发问的仙君一脸忧虑。
按帝君下界前所作安排,雷劫已至,极有可能便是大限之期。
可启元帝君既知身份,为何如此无动于衷
莫非尚未回到仙界,帝君仙身记忆不在,对祭阵一事还不知晓
继而看到江云渡飞身离开,他正要追上前,因主人离去无法维持的仙凡通道蓦然关闭。
“启元帝君”时间紧迫,他只来得及大喊一声,“玉璧”
声音戛然而止。
仙人再度相隔。
江云渡翻掌看着掌心好似合二为一的玉璧,顿了顿,随手点进丝缕灵力。
玉璧表面浮现出精美繁复的如银纹理。
有金银混合的光芒融入断接处,银光闪亮,金光黯淡,很快消影无踪。
以往注入灵力并看不到这些变化,应当是飞升后才能解封的条件。
江云渡没去理会身后的异象,和即便压低也嘈杂的议论,径直飞往小洞天。
冯桓和灵机真人对视一眼,对他要去的目的地心知肚明,也紧跟着飞了过去。
他们赶到时,极远就看到刚见过不久的、天劫结束的场景。
一道身形甚巨的银色虚影手掐法诀,站在玄雷密布的中央。
电光消散。
虚影的脸也渐渐显现。
冯桓脱口而出“沈苍”
封魔阵内。
沈苍盘坐半空,神识寄于身后的虚影,整座大阵在他手中如臂使指。
绝尘天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终于压下作乱的群魔,他看向沈苍,恨声嗤笑“你以为,他们会背叛君主,群起反噬”
沈苍的确有这样的想法,如果成功,至少不需要他再用命去赌。
可惜看样子,这个想法落空了。
沈苍暗叹,正要变换最后一道法诀,眉心忽然微蹙,看向一旁。
察觉到那抹踪迹,他屈指轻弹,无双法力当即化为一层防护罩,把远处江云渡牢牢护在其中,压落地面。
绝尘天处在鼎盛,还不是江云渡出手的时机。
“拜你所赐,才让我提前炼化,”绝尘天对沈苍的小动作浑然不知,笑容狰狞,“青霄帝君,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他说着,正要御动魔气,突然眼前一黑
沈苍掐诀过半,看到绝尘天骤然停下,气质也摇身大变,不由挑眉。
“贫僧喻亦松,”对方动作略显僵硬,依旧双手合十,自报家门,“见过道友。”
喻亦松
沈苍还记得这个名字。
“宗门中的喻亦松师兄,自小便对晚辈照顾有加。”
灵密寺的喻亦松,在赤月林失踪十五年。
原来他没死,而被绝尘天夺舍,成了魔族肉身。
“是你”
见他对自己略有了解,喻亦松惊讶之余,俭省许多,简单解释“绝尘天魂体受损,贫僧可在他大悲大喜大怒之际,助道友一臂之力。”
沈苍掐住最后一道手诀“你该知道,这么做你也会死。”
喻亦松一愣,笑容清浅“道友大义,贫僧自愧不如,但十五年来见过太多生死,贫僧已不愿苟且偷生。”
沈苍深深看他“好。”
绝尘天修为暴涨,对计划不利,有人帮忙,当然事半功倍。
至于是真是假,试试就知道了。
喻亦松说“多谢”
话没说完,绝尘天的狞笑声又响起。
他大开大合打破沈苍身前一层又一层护身罩,阴狠的眼睛又灌进漆黑的恨意。
被喻亦松压制,他半点也没发觉。
在这种时候,表演这种戏码,不是绝尘天的作风。
沈苍想了想,开口说“绝尘天,五千年前你是我的手下败将,五千年后的今天,你怎么好像一点长进也没有”
绝尘天表情凶戾“帝君黔驴技穷,也逞口舌之勇”
沈苍压着体内翻涌的气血,咽下嘴里的腥甜,笑道“说实话也叫口舌之勇我只是在想,被我随手布置的小小封印算计,不愧是你,一般人实在蠢不到这种程度。”
绝尘天沉声怒喊“住口”
沈苍说“你绞尽脑汁、用尽浑身解数想来杀我,结果到现在还碰不到我一根毫毛,是不是很难受怪不得你要亲自把自己的种族灭绝,是我我也这么干,免得被子民看到君主这么丢人现眼。”
绝尘天呼吸粗重一瞬,狠狠攥拳,他不再开口,可攻击越发凌乱。
沈苍又笑一声“不反驳两句怎么,魔君也觉得我说得太对,找不出借口,索性默认了挺好,至少还有自知之明,孺子可教,我尊重你,毕竟无能不是你的错。”
绝尘天拳头颤了颤,漆黑双眼钉向沈苍,表面看起来还算克制。
但他的眼神如实反应他真实的情绪,正恢复清明。
沈苍没和再度压制绝尘天的喻亦松对话,只远远看向一旁。
隔着一座山谷的距离,江云渡遥遥和他对视。
周身半是防护半是禁锢的防护罩悄然化作光点,却没折返,像受到什么吸引似的,没入江云渡掌心的玉璧。
金光乍亮。
银芒紧随其上。
断壁被金银法力浇筑,缓缓融为一体。
金银两半繁复相反的纹理从外向中心延展,覆盖着整块玉身,再凝于正中,在圆环中重聚。
纹理相交的瞬间,从玉璧中迸发的两抹光芒飞入天际,又骤然落下。
一道飞向沈苍。
一道眨眼没入江云渡眉心。
江云渡握着玉璧的手微紧,还未运功,一幕幕影影绰绰的场景在脑海中闪过。
仙界万年光阴。
人间三生轮回。
庞杂的记忆一齐涌现,分明胀痛的是识海,江云渡却抬手按在心前。
坚实冰封的崭新枷锁被浓重堆积的感情冲撞,不受控制,生出细碎裂痕。
“轰”
突如其来的一声震荡,响遏行云。
江云渡循声望过去。
沈苍手中的法诀已到最后一步。
对上江云渡的视线,他有意遮挡,经脉却再也逼不出半丝灵力施展。
时间更没有如人所愿停在某一刻。
实际在彻底召出这道虚影的下一秒,沈苍掐诀的手无力松开,就从半空直直摔落。
江云渡下意识往前一步,但看到摔下云端的身影没有落地。
还在空中,油尽灯枯的这具身体已经化为飞尘,在决战正酣的山谷里,转瞬吹散,没激起半分波澜。
一道金光姗姗来迟,从烟尘中穿过,没入无形气浪。
“砰砰”
心跳声在耳边炸响。
江云渡不知何时屏着呼吸,按在心口的手深陷衣襟,却仍然压不下心底猛然喷涌的痛苦。
一抹湿润落在手背。
他以为是血。
低头看时,发现是泪。
“”江云渡下颚冷硬,呼吸渐渐急促,回过神时,眼眶酸得发烫,有止不住的苦涩流向喉咙,他紧紧蹙眉,不由重重呛咳出声。
手背的水迹旋即被血色覆盖。
他抬指擦过唇角,眼底也有烧灼的刺痛。
“沈苍”
江云渡又咳一声,手掌连同掌下的衣襟,一并被染得殷红。
服下的一丸绝情丹,早已渗入血肉,如今从血肉中寸寸剥离,粘连着本不该有的重量,简直压弯他的脊梁。
魔气涤荡,山谷里全剩大战后的一马平川。
可是,到处没有沈苍的影子。
江云渡看向空中,连轻易斩杀绝尘天的虚影也徐徐飘散。
冯桓和灵机真人竭力赶到时,正看到江云渡捂胸吐血的狼狈,都是满脸震惊,刚要上前,就见他身形消失,下一刻出现在阵眼上空。
“沈苍”
冯桓愣住了。
主子服过绝情丹,为何还会
他的念头还没闪过,手臂被灵机真人抓住,急退百里
“小心”灵机真人肃声道。
冰冷的龙卷在整座大阵上方咆哮,不容任何旁人靠近。
江云渡竟然显得渺小的身影立在暴风眼,步伐不复沉稳,反复转向四周。
“出来”他低声道,“你答应过我,此行人间,待过去事了结,你自会回来”
四周无人回应。
江云渡强按着胸口。
人间血肉之躯,连锥心之痛也比仙身长久。
他转向沈苍最后出现的方位,被脚下碎石轻绊,踉跄一步,单膝跪地。
地面阵法的符文早已失去法力的华光,此时被血迹浸灌,还在蜿蜒。
“你骗我”话落,江云渡又说,“你从未骗过我”
“既然知道我从没骗过你”
江云渡骤然转身
沈苍看着他“就应该相信我。”
江云渡闪身到他面前,伸向他的手在这句话间穿过他半透明的手臂。
沈苍说“绝尘天夺舍的人还有意识,有他帮忙,我省了点力气用来逃命。还有玉璧里的神识,它护了我大半。”
江云渡几乎没听到他说了什么,只走近一步,微颤的手虚按在他颈侧,滑到肩膀,滑到胸前,没找到点滴温度。
“你还活着”
沈苍也虚按在他的手背“我还活着。”
江云渡抿直薄唇,良久,才沉声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他声音沙哑,目光一错不错。
比起沈苍的话,显然他更信自己的眼睛。
沈苍说“好。下不为例。”
江云渡问他“为何此时才现身”
“肉身没了,你总要给我时间温养神魂。”
沈苍往脚下指了指,“我的神魂还在复生丹里,这次出现也不能坚持太久。”
江云渡将丹药摄入掌心,缓缓握紧“我会尽快帮你重修肉身。”
沈苍和他对视,目光向下,落到他唇边的血迹,沉默片刻,轻声说“对不起。”
江云渡道“你对不起我的太多,这一句是为哪一件”
还有秋后算账的心情,沈苍知道他已经放松下来。
但
沈苍说“我答应过你,待我了结,自会回仙界给你交代。”
江云渡道“你想给我什么交代”
沈苍说“现在我还没想到。”
江云渡蹙眉。
“但你可以想一想,”沈苍笑着看他,稍加提醒,“我对不起你的那么多件,你该怎么报复回来”
的狂风龙卷变得温和,没多久就全然平息。
天际雷劫不在,阴云散开,晴好的万里长空在小洞天洒下久违明媚的光亮。
冯桓难掩担忧,立刻御剑疾驰前往。
然而还在半途,他突然停下。
山谷里,耀眼和煦的日光倾泻满地,为地面仅有的一双身影镀上一层暖意灼人的金边。
他看到沈苍脸上熟悉的笑意。
如出一辙的浓浓情意,也满溢主子含笑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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