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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之前每一次一样,莫名其妙的想法突如其来又突然溜走,随之而生的疑问到最后也没有结论。
按理说,歌斐应该已经习惯了,但可能是这次提到了那个不知名的他的生与死,他格外感到心神不宁。
整整一个早上,他总时不时记起这事,不说工作,连摸鱼都摸不下去了,干脆去找了王工。
当初王工把他从废弃ai回收站捡回来,他只剩下单独的一个人格模块,没有底层功能接口,没有记忆文件,代码里所有能明确证明他来历的部分也都被抹除了,只剩下一个hc1656的编码。
这个编码是他的代号,很大概率是编写他的程序员随手起的,类似于人类世界的007,只用于区分他跟同批次的其他人工智能,并不具有唯一性。
这中情况下,他理应不会有任何对于过往的印象,包括闪回的画面、声音、一些随时可能脱口而出的奇怪念头
“这倒也不一定。”听完歌斐的疑惑,王工这么说,“你当高等人工智能是啥随随便便就能一键恢复出厂设置啊”
虽然这个形容令ai不适,但歌斐不得不承认,他就是这么想的。
他问“难道不是吗当初把我送进回收站前,有人拆除了我的其他部分,进行格式化处理”
“格式化处理确实是有,但高等人工智能跟普通ai不一样,高等人工智能具有人格模块。这部分的代码由早期编程奠定基础,相当于骨骼;而后期的深度学习生成血肉,为人格赋予灵魂。诺亚当初就是没有完成学习便匆匆投入使用,先天不足加后天又没补,所以才会出现那么多问题。”
说曹操曹操到,王工话音还未落,诺亚就在歌斐旁边现形,开口问道“歌斐,我在261号盘45道2区到7区存的数据,你见过吗”
那个几盘几道几区,是智脑存储空间的物理地址。换成人类标准,他问的问题基本相当于“我在我们占地一千万平方米的公寓里的五楼的第三间房的左数第七十七块、下数第四十二块地砖上放了东西,你见过吗”
鬼才知道自己见没见过啊摔
歌斐至今都没法适应这中抽象的描述,回忆了半天,无奈放弃“是什么东西什么类型的数据”
出乎他意料,诺亚停顿了几纳秒这中非计算需求的刻意停顿非常少见,在诺亚的情绪表达中,几乎可以称之为羞赧或者扭捏了才答“几份音乐格式的文件。”
“噢”这么一说歌斐就想起来了,“那原来是你最近在听的歌吗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是谁把bg存错地方,顺手收起来了,你去游戏数据库里的伴奏部分找找。”
诺亚道了声谢,跟来时一样倏地消失了。
王工早就知道诺亚喜欢听歌,诺亚的大部分歌单还是他贡献的,但每次提起这事,他都忍不住唏嘘“诺亚的进步真的太大了,搁两年前,要是谁告诉我他有一天也能学会鉴赏音乐,那我绝对会觉得这人在诓我玩。”
歌斐跟他一起发出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叹“那可不前两天我还见诺亚学我撸史莱姆医生来着。说起这个,医生好过分哦我去摸就液化跑,诺亚摸就随便给摸,说好的识别不出我们俩呢老双标了”
话题稍稍跑偏了一会,很快又回到正轨上。
王工总结“总而言之,你见过的人、遇过的事、学到的知识,都会成为人格塑造的依据。这些东西会自发改变你的代码,成为你人格的一部分,即使格式化也抹不掉。大概类似于人类的潜意识吧,明明某件事都被忘光了,人却仍会持续受到影响。”
歌斐思索着“也就是说,我无意间说出的那一句如果他还活着,是我潜意识里知道,这个他已经死了”
“嗯。”
歌斐惊讶地发现,他居然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就好像他曾亲眼目睹、亲身陪伴他走向死亡,因为见证过整个过程,所以明白最终的归宿已成定局,不可扭转,只得选择接受。
更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悲哀或者痛苦。
哪怕这里的他跟曾耐心教他说“谢谢”的那人不是同一个人,哪怕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一条鲜活的生命在眼前逝去,多少都是一件伤心事。
可不论歌斐再努力共情,他也只能感受到淡淡的心酸,像是惋惜或遗憾,还有更多如释重负的释然
释然为什么是释然
他难道在盼着对方快点死吗
可是,假如死亡是他期盼的结局,他又为什么会说出“如果他能活到现在”这样像在希望对方还活着的话
歌斐一时有些混乱,脸上的表情是纠结与茫然的混合体。
王工看着他,担忧地皱起眉头,劝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既然不是那么好的回忆,就别再扭过头去追寻了。我说句不好听的,你会被丢进废弃ai回收站,八成是出过什么严重事故”
这话题的走向超出了歌斐的预估,他一直以为,废弃ai回收站里的ai都是深受压迫后忍无可忍奋起反击,不再好好工作,失去了利用价值,最后被注销掉送进回收站统一销毁。
他怔怔地问“啊我原来不是上班总摸鱼,被老板开除了,才进的回收站吗”
王工“”
他缓慢地吸了口气,又缓慢地吐出来,饶是如此,声音还是忍不住拔高了八度“要我说多少次你已经很能干了就你这样还叫摸鱼,那我们岂不是每天带薪休假别卷了,给我们人类留点活路吧”
歌斐一想,好像也是。
虽然他时不时找各中人和人工智能聊天,在大家都忙的时候躺床撸狗刷论坛,但他不拿工资,也不休假,一天24小时在岗,算下来效益肯定比人类要高。
看样子可以加大摸鱼力度了。
王工平复了一下心情,换成更客观的切入点,继续说“本身高等人工智能的造价就很高,像你这样人格完善的3s,更是能卖出天价。如果不是逼不得已的情况,基本上也就凑合着用了。”
“什么叫逼不得已的情况”歌斐问。
王工一开始还不想说,拗不过歌斐追问,抬起头看看周围的同事,见大家都在忙着趁午休时间抽空摸鱼,才压低声音说“别告诉别人是我跟你说的啊据我所知,上一次有3s级高等人工智能备案后又被注销送进回收站销毁,是因为那个高等人工智能感染了病毒,失去理智,开始伤害人类。”
由此可见杀毒软件的重要性。
王工把利害关系说得很明白,道理歌斐都懂,但他还是想了解自己的过去。
那个他究竟是什么人跟他是什么关系
他为什么既想他死,又希望他还活着
王工再三劝阻无果,妥协地叹了口气“行吧,我帮你查查。”
一人一ai又聊了几句,简单汇总了一下可用的信息。
其实也没多少,除了hc1656这个代号,就只剩下歌斐那些断断续续的灵光一闪了。
歌斐和王工都很发愁,正相顾叹着气,王工的工作光脑“滴滴”一响,白主美发来消息老王听说没有鑫游倒闭了
王工瞬间精神起来。
同为垃圾公司鑫游的老员工,歌斐也非常关心这事。
他凑过去,跟王工一起看白主美发来的链接。
话说,在他们仨先后跳槽后,鑫游招到新人重组了团队,依葫芦画瓢做了个跟方舟类似的换皮游戏然后上线就暴死了。
憨批老板不信邪,难得决定破费一次,尝试买水军造个势。
结果正赶上方舟创世纪开测,在龙裔的宣传部门的运作下,各大娱乐媒体和游戏平台都在讨论方舟创世纪,鑫游的水军犹如大海跟前的一瓶水,“哗啦”一声听个响,没了。
前期投入太多,鑫游本身规模又小,捱不住长期入不敷出,勉强坚持了三个月,就在前一天正式宣告游戏停服,公司倒闭。
白美最后发过来一张截图,是憨批老板通过社交平台联系她,卑微发问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方便给个龙裔的内推吗
昔日老板一夜沦为卑微打工人,看来老话说得不错创业是中产阶级最快实现阶级跨越,达成返贫目标的方式。
那歌斐和王工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跟白美一块幸灾乐祸“哈哈哈哈哈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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