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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侄女可是礼部尚书的小孙女连虞”
连氏忙不迭应下“对对对,就是虞儿,公主殿下好记性。”
明欢对连虞有些印象,前两年宫宴上见过两回,身量纤纤,病西子般,生得很是妩媚风流。
她看着连氏陪着笑脸,不禁细细思量忖度。后宫无人,皇兄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是以难免会将心思都放在她身上。若是身边美人如云,想必和尚都能动了凡心。届时,皇兄自然会将她抛之脑后。
明欢想了想,浅笑着道“夫人未免太抬举我了,这般大事我不好做主。”
连氏以为无望,仍是笑呵呵地恭敬道“臣妇也是心疼她,病急乱投医。臣妇口无遮拦,殿下莫怪罪。”
明欢继续笑着“不过后日我请了几位姐姐赏梅,夫人让连妹妹也来玩吧”
连氏闻言瞬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喜不自胜地行礼“能赴公主殿下的宴,是虞儿的荣幸。”
“既如此,我就不送夫人了。”明欢点头,径自往西边的松林去了。
连氏忙退至墙边让路行礼,直至她走远了才抬头望去。她噙着笑,心道明欢说话做事滴水不漏。既没说死了,却又给了一线希望。若是不成,也无损连虞名声,方方面面她都想到了。
怪不得她最得圣宠。
连氏不禁感叹,她虽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但这样的女子若是娶回去,也是造福全家的乐事。
暖阳当空,撒下阵阵金光灼热。松树青玉般的针叶裹着融了的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明欢走在松树林中的甬道之上,伸手轻轻抚着棕色的粗糙树干。
春李见她如此,便知她又在想念先皇了。
“春李你记不记得我十岁那年说我没见过四季常青的松树,父皇便给我辟了空地种了片松树林。”明欢声音轻轻,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春李笑着点头“奴婢记得,奴婢还记得当年皇上与您还一起亲手种了一棵。诶好像就是那棵长得最粗最大的那棵”
明欢抬眼看去,郁郁苍苍,松针都是最亮最饱满的。
她想起往年的事,不由自主地抬脚走了过去。细小孱弱的树苗已经长成,茁壮参天。
“老奴参见昭阳公主。”
一道声音拉回明欢的思绪,她回神,面前跪着年岁已高的老太监“起来吧。”
“谢殿下。”
明欢看清他的脸,觉得有些眼熟“我是不是见过你”
“殿下还记得”老太监咧出个笑来,“这片林子是老奴带着帮徒弟种的,这些年也都是老奴照看。”
“辛苦你了。”明欢笑笑,“你将它们照顾得很好。”
老太监不敢邀功请赏,连忙道“可当不得殿下夸赞,是公主您福泽绵长,惠及这些刻着您名字的树。”
明欢闻言一怔,不明所以“刻着我的名字”
“是呀,您不知道”老太监诧异抬头,“这里每一棵树,都刻了您的名字”
“在何处”
“有的在枝杈里,有的在树根。殿下您手边的这棵应当在树根上。”
明欢蹲下身子,顺着老太监指的方向看去。之间沟壑纵横的树根处,有一个“欢”字依稀可见。
岁月久远,字体笔画已经随着树的成长支离变形。
她起身,让老太监带她看了一圈。果真,每棵树上都有。且尽是藏在荫蔽处见不得光的地方。
种林子那年是父皇迎接燕国使臣最忙的时候,他断然没那闲空一棵一棵地去刻。况且,瞧着也不是他的笔迹。
那便只能是皇兄
明欢扶着树,她意识到了什么一时间错愕不止。
皇兄他那么早就起了心思吗
清风拂过,轻轻抚上她的面颊蹭的她有些痒。明欢站在那儿,摩挲着树干不知所措。
*
晴空澄澈如碧玉,纤云不染。金乌高悬,耀眼光辉洋洋洒洒。
明欢随口一说的赏梅日,倒是极晴朗的天。
“姐姐们都到了吗”她问道,取了珍珠耳坠戴上。
东珠莹润,却不及镜中人貌美,宛如明月生光。
“都到了。”
姐妹几个平时虽常拌嘴吵闹,但聚在一起吃喝说笑时却也格外积极。
“那咱们过去罢。”明欢起身,看向春李,“皇兄现下在哪”
“平喜打探回来,说是在勤政殿。”
明欢抿了抿唇,明执无疑是个好皇帝。论勤奋,他一天十二个时辰有九个时辰是忙政务;论政绩,他继位不久却也雷厉风行,减免赋税徭役,臣子臣服、百姓感恩戴德。
唯独有一点不满,那便是后宫无人。大臣们纷纷劝谏,让其选秀充盈后宫,然而明执却始终没松口。
明欢想着,面露一丝笑意。若是他能瞧上连虞,那自己也算是于江山社稷有功了
“让平喜去御前走一趟,就跟皇兄说姐妹兄弟好久未聚,叫他赏个脸过来坐坐。”
“是。”
赏梅宴设在梅林旁的长廊下。烟笼纱围在四周遮风,火炉发出噼啪声响,伴着缕缕梅香倒颇有意味。
明欢笑眯眯地朝几位公主行了一礼“阿欢来迟了,姐姐们莫生气。”
她们面面相觑,本以为明欢会怪罪她们在万寿节那日的冷嘲热讽,却不想她一个字都没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至此,众人们面上的笑容也真切了几分。直性子的甚至还娇笑着要罚。
不过是不敢真罚的,明欢身子才好全了没多久,也没人上赶着触霉头。
明欢落了座,扫视一圈悄悄向春李问道“十姐呢”
“襄平公主派人来说身子不适,就不来了。”
明欢皱眉,暗道自己思虑不周。她虽是想着让明菀出来散散步以疏解心中抑郁,可却忘了明显还在牢里,明菀显然是没什么心情参与这些场合。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实在是顾得了这个就顾不了那个。
明欢叹了口气,只想着等这边完了去跟明菀赔罪。
“臣女连虞,见过昭阳公主。”
一个温婉柔和的声音在身前响起,明欢回过神来,只见名披着淡青色斗篷的女子朝自己盈盈一拜。
“快起来。”明欢笑着伸手虚扶了一把。美人抬眸浅笑,自有。她粉腮杏眸、弱质纤纤,一举一动皆带着弱柳扶风之态,美得让人心生怜惜。
她与连虞寒暄了两句,直至人坐回原位都舍不得收回眼睛。
明欢想,或许她明白了自己上次送的美人为何被皇兄所不喜。
她宫里的那几名宫人模样也是极好的,可没经过世家大族的淬炼,就是蒙了尘的珍珠宝石,即便有光也是雾蒙蒙的,哪有连虞这般夺目耀眼
明欢弯着眼睛笑,月牙儿似的盛了蜜。
姐妹之间氛围也算和乐,话语间逐渐提及宫中乐舞司新来的一个名为苏垣的乐人。
向来风流成性,面首都养了七八个的九公主明栾噙笑道“小十六,你最近闷在宫中养病不常出来走动,应当是没见过苏垣吧”
明欢摇摇头“没见过。”
“啧啧,那可真是天人之貌。”明栾眯着眸子,好似那人就站在眼前一样。
明欢看着明栾的样子不禁生出了几分好奇心,她的这位九姐姐,也是绿叶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她的公主府,什么样的男子没有甚至还搜罗来了几个金发碧眼的洋人,能值得她这般念念不忘的,想必是个绝色。
“瞧瞧,小十六长大了。”三公主明琅指着她笑。
明欢看着一众姐姐欢笑,连日的抑郁心情明快了不少“那不如传了来叫九姐姐高兴高兴”
明栾笑弯了一双眼睛,点着明欢的鼻尖儿笑道“还是小十六懂事,知道心疼姐姐的相思之苦。”
莺燕笑成一团,立刻便有人去请。
明欢看了眼连虞弱不胜风的娇柔模样,忍不住关切道“手炉可是冷了我让人给你换一个吧”
连虞不敢麻烦,忙摇摇头“不冷的。”
明欢走了过去伸手抚了抚她手中的暖炉“都凉了。”
她将自己的暖炉递给连虞,又命春李再为自己取一个过来“听你姑母说你身子弱,可不能冻着了。卧床养病的滋味儿,最是难捱了。”
连虞手中重又升起一团热气,看着明欢想起她前阵子病重,倒有了几分同病相怜“臣女自小身子骨就弱,没怎么出过门,也甚少有人愿与臣女来往”
明欢闻言轻声嘟哝了一句“怪不得,我也只在前年的宫宴上见过你一次。”
“不怕公主笑话,这还是第一回有人邀我赴宴。”
明欢听了有些心疼,但忽然觉得好似有什么不对“那你是何时看上我皇兄的”那次宫宴,皇兄不在宫中的
连虞捧着手炉的手倏然一紧,她笑笑,避开明欢的目光“前年,皇上还是皇子时曾从臣女家门前经过。”
原还是一见钟情。
明欢恍然大悟,丝毫没发觉身旁连虞眼中的暗淡。
说话的功夫,乐人苏垣便来了。
本是热热闹闹的长廊登时静下,明欢好奇地抬眸望去,只见名穿着白色长衫的男子伫立于廊下。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明欢看着他,满脑子都是这几句。模样确实不错,丰神俊朗,出尘若仙,怪不得九姐姐会这般念念不忘。
不过明欢扁了扁唇倒是没有皇兄好看的。
姐妹们笑闹,纷纷与苏垣话起家常来。唯独明欢,时不时地看向廊外。
她起身,走到春李身旁轻声道“皇兄怎么还没来”
春李正要回话,却听见九公主明栾低泣出声。明欢也闻声望去,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她的几位姐姐们围着苏垣,个个儿哭得梨花带雨。
“太可怜了”明欢正怔愣,又听见身旁的夏桃也在小声啜泣。
夏桃见她看过来,义愤填膺地道“殿下,苏公子本也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奈何亲娘去世,父亲不过半年就续弦再取。后娘又是心思毒辣的,吞了原配夫人的嫁妆不说,还将他与妹妹赶了出来。他妹妹身子骨弱,今冬病了一场。苏公子本是在家私塾做教书先生,但所得束脩实在治不起妹妹的病,便只好卖身入宫为奴。”
明欢听了也觉得可怜。
“苏公子,这镯子你拿回去给妹妹看病罢。”明栾褪下手上的翠玉镯子递给他,捏着帕子恸哭不止。
“我这对儿金钗你也拿着”
“还有我的玉坠子。”
“我这还有个羊脂玉的扳指。”
不一会儿,苏垣手上金银碧玉堆成了山。
明欢看得目瞪口呆,就连身边泪人儿似的连虞都摘下颈上的珍珠链子让婢女交到苏垣手中。
“小十六,你还没给呢。”
“啊”突然被点名的明欢愣了愣,七八双眼睛都向她看来。
她摸了摸鬓上的珠钗,拔下一支莲花玉簪,肉痛地交给春李让她给苏垣送去。
那是出自玉雕大家之手的玉簪啊
众人涕泪纷纷时,忽地有引路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身后落上个阴冷目光,明欢下意识回头就见一抹明黄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明执看了眼哭得凄凄惨惨的连虞,目光一转扫向那“郎艳独绝”的苏垣,幽幽荡荡,最终落在他手中金珠玉器之上。
只是一眼,便精准地捕捉到了那支雕成了白莲状的玉簪。
明欢莫名心虚,想解释什么就见眼前之人拧着笑开口
“阿欢长大了,都学会唤乐人取乐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执呜呜呜,心好痛
e今天又看见小区刘昊然了,y1s1,我相中他的马丁靴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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